阅读中,先得讲求尽可能地加以领会。只有先理解了,才有可能给记忆留下一些痕迹,否则真是满眼云烟,过眼而去。而真个进入了文本,则不妨调动以往的积累,比较一番,看一看眼下所读的白纸黑字是否传递了一些新鲜。这个接受的过程,可以信息量获得的多寡来衡量。如果尽是老生常谈,人云亦云,大可废书不观。至于浪费了时间,还是另一码事了。
就接受这个角度来说,阅读者总是被动居多,因为他得尽可能地平心静气,以期进入文本;而事实上,阅读的过程又不可能完全不动肝火,接受的过程也投入了情感,或者说激活了情感因子,这样才能与书中人物悲喜相关,亦哭亦笑。
这样,被动的接受也就转化为积极的鉴赏。所谓鉴赏,也可说是对自己的发现。因为对书中境界的领会,往往取决于主体的观感,对于聋子来说,再美的音乐也无济于事。鉴赏的眼光当然是慢慢养成的,不可能一蹴而就,尤其是凝聚在语言中的形象,更难以一下子认同。作为思维的外化,语言的表现领域极为广泛,因此尤其对于进入审美领域的语言,得和俗常的功用语言区分开来。当然语感的养成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对语言的感觉还是得从品味中积累。
阅读的过程还是一个创造的过程。尽管就作者而言,要说的都说了;但言外之意,可能连作者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那就留下一个未尽的空间给读者去发挥。至于有的作者原本就留下一个有待完成的文本,那读者更可没完没了地续说下去。只是这个创造的空间可以令人神往地遐想不已,却不必都要形诸笔墨,如此衍生出的文化很可能是累赘。像《红楼梦》那些续书,真可谓狗尾续貂,坏了读者胃口。这个空间是留给你发现的,却不必强迫人人都如此这般地想,那真是太霸道了。
阅读的过程其实也可看做生命的消解。这不仅指阅读耗去了生命中不少时间,还在于投入阅读,这就得竭尽心力对付书中问题。所谓一心不能二用,那对于世事难免有所疏忽。不过读书人在书中所见,大多又是高屋建瓴式地鸟瞰,这样许多经验才不必从头累积。孰优孰劣,就只有存乎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