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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熊渠落下了三十多丈的天坑里!

原来,天坑就是一种垂直向下的山崖溶洞,这种洞穴,有深有浅,深者可达数十丈,数百丈。传说有的可通阴曹地府,有的居住着蛇精蟒怪。特别是有些洞穴由于太深,常常会有不同气体冒出,形成阵阵白雾,弥漫于群山之中,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感。于是人们便把它又和天连了起来,习惯地称之为“天坑”。

熊渠已经昏迷了很久了。但这已是不幸中之万幸,也许真是有老天的护佑,由于全身都被网、布、绳索捆了个结实,反而起了保护作用,使跌落的过程中,未受严重的伤害,只是被撞得晕了过去。

半夜时分,他终于完全清醒了!然而四周一片漆黑,分不清东西南北,更不知身在何处。随着意识的恢复,刚刚发生的一切,便在脑海中逐渐清晰地浮现出来……天上落下一张网来!他正在惊奇之间,还未反应明白,那网就紧紧地把自己罩住了!使他动弹不得,正要呼叫,又被一块黑布紧紧缠绕和包住了!接着又是一根绳索把他捆得牢牢实实!

他听到了有人说话:“这下你就当不成三军统帅了!”“表舅,要捆牢实些,他可是力大无比哩!”

原来,这是堂兄的谋划,为的就是不想让他去当军帅!他长长叹了口气,这又何必呢?其实,我就没想要当个军帅,因为实在担心自己能否担此大任,所以几天来都愁在心头。既然堂兄这么要当,你又这么聪明,用自己的能力去展现,何必要对我下手呢?如今把我扔下了天坑,我怎么办?

这天坑有多深,他不知道,但听说有不少人跌下天坑,就再也没有回到人世,看样子自己要想回去,也是不可能了。

猛然,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闪现:他们下手的只是我一人吗?如果他真想当军帅,当君主,就一定乘机去逼迫父亲,那么父亲、母亲、全家性命就难保了……顿时,他头上冒出了汗珠,不行,要救我的父亲,要救家人乃至更多的人!于是蓄足了全身的力道,猛然一挣……竟然纹丝未动!他终于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以他全身之力,多粗的绳索也能挣断!可是,今天……

焦虑和不安笼罩在心头,千头万绪一起涌上了心头!

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总是常常向他讲述祖辈创业的故事,当年的先祖鬻熊、熊丽、熊狂、熊绎、熊胜……这一个又一个先祖,为开辟荆楚,为了寻求一个强大的楚国梦,付出了多少努力与艰辛?抛洒了多少热血和头颅!最使他难忘的是太祖父熊绎,他的去世也仅仅只在短短的数十年前。八岁时独往周室,受尽了屈辱,历尽坎坷,甚至流落街头乞讨为生,终于赢得了天子的敕封,为家族挣来了一片立足的基业,重辟荆山,整合部族,劝导农耕,才有今日的局面,这位太祖父就是他毕生的楷模!还有伯父熊胜,出兵汉江,迎战昭王,虽连战连败而不失其志,面对死亡而甘洒热血,哪怕流尽最后一滴皿,也使天子魂断汉江……

可是,荆楚存亡也许就在一线了!自己的父母,还有家族、百官、民众……那突然人从熊式从牙缝中迸出一个“杀”字,就像一个惊雷,这位堂兄竟然还要杀自己的家族和亲人啊!万一造下罪孽,岂不要落千秋骂名吗?那“表舅”是何许人?假若我家族被他所害,所有的百姓、文武众臣又将会有多少人流血?这荆楚将面临一场浩劫呀……熊渠呀,熊渠,你能困死在这里吗?这么多人的性命,这么多的家庭,都在屠刀之下啊!

他眼前突然浮现了太祖父熊绎的面庞,是那么温和,那么慈祥,充满了信赖和期望,似乎在说:“孩子,努力吧,祖辈们都信赖你,相信你是荆楚第一个开拓出一片广阔天地的人,你会成功的!苍天会护佑你!你体内流淌着祖先的血液,会给你无穷的力量和智慧!孩子啊,努力吧……”

他咬紧牙关,把中气运到全身的每一个关节,只听到自己体内的寸骨寸节都在啪啪直响,突然大喝一声,“嘭”,所有捆绑在身的网绳竟然全部断落了!他终于解脱出来了!

四周一片漆黑,挣脱了一切束缚的他,依然被黑暗所包围,但他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向上,拼命地向上,只要有一线向上的通道,就要奋力地向上爬去!幸好刀斧、弓箭依然在身,他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

原来,这个天坑并非垂直向下,途中拐了几个大弯,恰因如此,也减缓了下降的冲击力,保住了熊渠的性命,同时也为向上爬创造了条件。但这种攀登却是意志和力量的较量,心理素质的考验,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实在是一种巨大挑战。面对漆黑一片、刀削斧劈的峭壁,孤独、恐怖、气力与精神的巨大消耗,每一寸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他爬啊爬,手脚被岩石划破了,身上的摔伤随着用力更加剧了疼痛,但他却不能停下,不能松懈,否则就会再度坠落下去,这使他似乎领悟到一个真理,那就是要拼命向上,奋力向上,永不后退!

终于,头顶出现了一丝光亮,虽然那只是一线,却已经出现了希望,而且增加了他的力量和勇气。经过一段更为艰难的攀登,光越来越强,最终,他看到了蓝天!

看到了蓝天,无疑等于又回到了世间,他暗谢上苍!但距地面仍有数丈之遥,而且险象环生,毫无落脚之处,垂直向下,从地面看则是深不可测的黑暗洞穴,故而人称“万丈天坑”。看来在他精力耗尽之时,还必须要作最后一搏了!他紧闭双眼,暗暗祈祷:“列祖列宗,晚辈熊渠被奸人所陷,落下万丈天坑,倘若天不灭楚,我芈氏家族将传后世,请保佑熊渠一跃而出天坑!若楚不得兴,芈氏无后,熊渠即重坠万丈之下!”祈毕,他再度调整自己,然后猛力足下一蹬,奋力上跃,然而尚未跃及三尺,却精疲力竭,再也无力了!他长叹一声,深感失望了……

猛然,上面传来一句陌生的声音:“下面是公子吗?”

他一惊!上面原来还有人!一时顾不得多想,忙说:“正是熊渠,上面何人?”

上面的人并没答话,却扔下一根又粗又长的葛藤,他忙拉住葛藤,先把腰上拴了一围,然后拉住藤萝,被上面的人拉拽着,终于登上了洞口。

见到了湛蓝的天空,重回到自由的世界,熊渠暗谢上苍,更感激把他拉出洞口的人。但是他惊呆了!面前竟然是一个身高不足三尺,似猴似猿的人,跪在地上发出鸟叫般的声音说:“给公子请安!”

熊渠不知是惊,是恐,忙说:“阁下何人?”

那人忙答:“公子不必惊慌,随小人到一个去处,自然便知。”

熊渠见此人并无恶意,而且有救命之恩,只得随他而行。穿过密林,走过一道狭窄的崖道,登上了一座风光秀丽的山冈。冈上古松翠柏中,掩映着一座小庙,庙后有座高大的墓冢,碑上刻着“先君熊胜衣冠之冢”。

原来,熊胜东征,战死沙场,尸骨未归,熊扬于鹫峰岭为兄长设衣冠冢,并置守墓人。而今己四十余年,守墓人也已七十多岁。由于长住山中,恪尽职守,足不出鹫峰,于外世隔绝,天天与鸟兽为伍,身体也渐成鸟兽之形。熊扬念及孤苦,每年供给衣食,并免去全家赋徭,他时时感恩于心,但四十多年的岁月与世隔绝,与鸟兽为伴,人们几乎已忘记此人了。偏他偶然发现一伙人要害楚君的儿子,于是暗中跟踪,寻机相救。熊渠得知详情,更加感激不尽。守墓人牵来一匹快马,熊渠飞马赶回丹阳去救家人。

……

过山虎把刀举过头顶,熊扬面不改色,冷冷地说道:“我看你敢杀我?杀了我,你逃得了楚人的手心吗?”

熊式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叔父,你何必如何固执?何必如此绝情?”

熊扬仰面向天,说道:“娃儿啊,不是做叔父的固执和绝情啊!你不知道世态险恶,只怕你算尽天机,到头来一无所得!”

过山虎咬牙切齿,吼道:“你无情,休怪我等无义!”说罢又把刀高高扬去,尽力向熊胜挥去……

猛然,只听一声箭响,过山虎刀落一旁,喉头早被箭穿,来不及呼出一声,便倒在血泊之中。

众人正感诧异,又听几声箭响,几个匪徒连连倒下,即见熊渠策马飞奔弄而来,恰如天神降临!

楚殿前早已聚集了千余民众,见熊渠从天而降,飞马而来!顿时呼声雷动,文武众臣早已聚集大殿,正在束手无策时,听见喧闹,知是出现变故,一涌而出,见匪首已被射倒,熊渠正在解救熊胜,武将兵士便乘势扑向匪徒。几个匪徒见大势已去,很快便被降服。

熊扬回过头来,面对熊式,无不动情地说:“娃儿,自你父谢世,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儿,关怀你,呵护你、教导你,实指望能成我楚有用之才。也不止一次地向天许愿,他日扶你为君,渠儿为你鞍前马后,共创一个强大的荆楚。可万万不料你今日作出了天理难容,愧对先祖的事……”

熊式无言以对。

熊渠道:“堂兄,快向叔父认罪吧,他会宽恕你的!”

熊式仰天长叹:“我认个啥罪?天不助我,何需求情?今生既然没有这个命,那就只有等来生了。天意!天意啊……”

说罢大吼三声,伏剑自刎而死。

熊扬顿时泪流满面,抚尸而恸,众人无不心酸。许久,熊扬站起身来,长叹一声道:“娃儿,是叔父对不起你……”

众人呼道:“国君,我等拥护您老决定!您大仁大义,大贤大德,我等感佩投地!”

熊扬揩干泪水,朗声说道:“从即日起,熊渠领三军之帅!三日内举行建军大典。我楚将有一支强大的武装,再也不受别人的欺凌了!”

众呼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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