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吹笛之人
我揉揉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却听得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这凤槿怎的和驸马这么像!驸马也最喜欢赖床了!”
我有些尴尬的望着芙安有些隆起的小腹,全身仿佛都丰韵了一圈。“让公主见笑了!昨晚是没睡好!所以今天才被你撞见!”
“怎么一个个都没睡好!母后也派人宣我去陪他聊聊天,说他没睡好,我正想问问皇兄去不去呢!皇兄你去不!”芙安笑着挽着宁弗澜的胳膊。
宁弗澜蹲下身子贴在芙安的小腹位置,“宝宝今天有没有很乖!这阵子没那么多反映了吧!”
我微眯着眼,眼睛被外面透进来的阳光一照,有那么一瞬间的酸涩。
他们俩如果不是兄妹的话,肯定是很完美的一对。可惜,兄妹,是条很长很深的鸿沟,何况还有天下人都在看着。不过光看皇帝那副满足的表情,感觉那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一样。
“凤槿!皇兄问你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去看母后呢!”芙安咯咯咯的笑着,却没了过往的张扬。
我迟疑的看了眼宁弗澜,看他轻轻点了下头,“你带着散琪,我们一起过去吧!刚好也该找大学士的人上课了!”
我扭头,看到正在那拿着笔不知道画着什么的散琪,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受到学习的荼毒吗!我记得我最讨厌的就是上学,何况他还这么小!
当我拉着散琪到达太后的香阁时,入眼的便是太后疲惫的斜躺在大厅临时搭的贵妃榻上,身侧还站着几位穿着反季节衣裳的女子。
太后则是满眼的疲惫。却在看到我们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还没等我们请安就听得她慌忙嚷着,“澜儿,你赶紧找人给我把红枫苑给我烧了!”
“母后,这是何意!等秋天那红枫着实是宫里的一大美景啊!而且听齐公公说那屋子是父皇亲自设计的,那几颗枫树还是父皇亲手栽的呢!”
皇帝的话刚说完,太后恶狠狠的目光就瞪向一旁敛眼低眉的齐公公。齐公公慌忙跪下,听得太后愤愤的一句,“当年就不应该留着你!教坏我澜儿!”
“太后饶命啊!老奴这么多年服侍先皇、皇上,绝没有多说半句不该说的啊!”
太后冷哼一声,抚着一边的额头,慵懒的说着,“你起来吧!你也算是忠心!也是先皇的得力助手!起来吧!”
“母后,听芙儿说你这两晚没睡好?”
太后将身子坐正,“你们都坐下慢慢说。这几天晚上你们都睡的好吗!”
我侧眼看他们都点头,我也跟着点头,却被皇帝很不给面子的拉下水,“槿儿你不是说昨晚没睡好吗!怎么这会又睡得好了?”
接着就是无数道目光,刷刷刷的射向我。我尴尬的笑笑,“还行吧!就是暖阁太热了!”
其实,我这句话根本就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临时抓的个理由,却换来很多女人鼻子朝向我,连带着一声声冷哼。
“唉!难道你们晚上没有人听到有人吹笛子的吗?”太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死心的问道。“那声音很凄凉,像是在诉苦一般。”
我怔了一下,难道真的有人吹笛子?而且那个人就在红枫苑?我身上的汗毛不受控制的全部扎起。那昨晚那道紧锁的目光是真有其人。
“槿儿、槿儿。”
“哎哎!”我慌忙应道,眼睛却不敢看向太后。这么多人不可能就只有我听见了!绝对还有人听见!
“你在发什么呆啊!你有没有听见啊!”
我笑笑,看着太后,忽然发现他好像两天的时间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没听见啦!估计是太后您想起以前的日子了,或许你听见的只是以前的一位故人吹的呢,才会潜意识里认为听到笛声的。”
我本是无意的为自己脱罪,却发现太后的脸色在瞬间变的铁青。嘴唇也失了血色,微微的颤抖,好半天才察觉自己的失常,轻轻挥手,“哀家累了,想要休息了,你们都跪安吧!”
齐公公抬眼偷偷的望向我,那眼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再踏出太后香阁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太后一眼,和她的视线实打实的相撞,她的目光里失了最先见时的清明,一片浑浊。似在透过我看什么的感觉。
我慌忙回过头,跟着他们匆匆回了暖阁。
“芙儿、你带着散琪去外面玩跳房子吧!”宁弗澜吩咐道,却又叫住芙安,“你是有身孕的人,你不准跳!”
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脑袋里是那挥之不去的眼神。我好像无意中说对了什么!
还没等我多想,就感觉头顶一片阴影,遮住了投射进来的大好阳光。我这才发觉他把芙安和散琪支走了。“喂!你想干嘛!劫色我拒绝!”
他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把玩着我垂下的一缕发丝,“能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吗!我觉得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本想从他胳膊下钻出去,却是徒劳,被他压回了凳子上,还压的我更近了。
实在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我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吗!而且你活的时间比我长!生活在这里的时间也比我长好吧!”
“可是你却知道的比我多!比如说,你脖子上挂的玉佩!这块玉佩叫夙云玉,是历代皇帝留给第一个麟儿的,居然在你脖子上。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而且知道的比我这个皇帝还早!”
我没有说话,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难怪世人都传凤槿公主是个藏于深宫、无人得见真容的宝!”他低低的压近我,轻嗅着我的发丝,“看来要把你娶回家最为保险!”
我拽回在他手里的发丝,语气有些恶劣!“我不是凤槿!我讨厌你们一个个的当我是凤槿!我是亦蓉!亦蓉!小乞丐一枚!你不信可以问问弗曦!他知道的!”
“你当小乞丐的那阵子,和宣布凤槿公主死亡的消息是同一时间,你当我没有查过吗!我对你还是有一定感情的!你还记得书房那张被你当地毯踩在脚下的挂毯吗!”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扯到那上面去,木然的点头。
“那是我见你的第一眼,印象很深,你在那扑蝶,肥肥嘟嘟的小脸蛋,上面还挂着两串清鼻涕!要不然,不会在我即位后,等你差不多满十八岁接着去求你和亲的!”
我笑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叫芙安他们进来吧!外面还是冷!芙安肚子里还有宝宝!”
“你这驸马做的还挺称职的!”他一起身,我接着就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那股压迫也随之消失。“真想不明白,芙儿怎么就喜欢了你这么个假男人呢!”
我没理会他,绕过他将门打开。看到芙安捏着散琪的脸蛋,嘴里还念叨着,“等着念亦出来和散琪一起玩好不好!对了,散琪喜不喜欢上学啊!就是读书写字,然后将来像你父皇一样治理天下!”
我心里想着好笑,芙安居然问这么小的孩子,他知道什么呀!却听到散琪令人震惊的回答,“我好想学父皇一样!可是一定不要很多很多女人,最后像母妃那样!要一个就够了!”
我很想回头看看宁弗澜此时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心存那么一丝的愧疚。却被一声稚嫩的声音唤住,环住我的双腿,“妈咪。”
我蹲下捏捏他的脸蛋。“散琪要记得今天的话,将来可以用情,但绝对不可以滥情!”我没指望他能听懂我说的话,只是说给身后的男人听的。
他毛茸茸的脑袋在我脖子上蹭了蹭,“那妈咪希望我去上学吗!”
我扭头看了看周围的两个人,没什么表情,只有芙安轻轻的拿指肚抚着稍稍隆起的小腹,笑的一脸慈爱。那是只属于母亲对孩子的表情。
不过现在,我不羡慕。因为有散琪在身边。
“散琪将来想当皇上吗!就是掌管天下的那种!”他们二人都没料到我会问这般直白的问题吧!全都看向我。“如果散琪想,就会很辛苦,现在很辛苦,将来还是很辛苦!”
执拗的他,坚定的点头。让我无语。
银色的月光洒进屋内,风儿仍旧不知疲倦的逗弄着暖阁的窗。
“喂!你还不回去吗!我要准备睡觉了耶!”我伸出手戳戳站在窗前的宁弗澜,却像戳到石头上的感觉,弄的自己指头疼。
他笑着抓着我的手指。“朕今晚打算在这睡,你有什么意见吗!朕的皇后?”
“可是只有一张床,如果你想睡板凳,我是没有意见!你自便,我要睡觉咯!”我进到里屋把还在洗澡的散琪抓出来。给他随意的擦着身上的水,套了层里衣,扔到床上,也不管自己还没有洗刷就睡下了!
刚躺下就感觉到有东西一直在挠着我的后背。我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抱紧软软绵绵的抱枕。
“你是朕的皇后!”
“封后大典还没有举行好不好!我现在只是暂住在你的暖阁!”
“早晚的事情嘛!”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往前移了移,接着就又有一双手环住了我的腰,脑袋搭在我的肩上,让我连回头都没办法。
我松开怀里的散琪,伸出后脚就踹向他。却被他轻易的躲过,连带着压制住我还在扑腾的腿。“槿儿、要听话,让我在这睡嘛!”
Shit!****!****!你睡这我今晚怎么出去啊!
他的脑袋和散琪一样在我脖子上乱蹭着。让我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来想对策!“喂!你那么多妃子哪个不都能供呢发泄啊!”
“那边都离这儿太远了!”
如果当时我的脑袋没有受他的干扰,我一定会想过来他那句太远了有什么意思!
“那你在这陪着散琪!我去找芙安睡去了!至于会有什么连锁效应,我就不知道了!”我推开他的脑袋坐起身,才发现他大半个身子是悬挂在床上的,让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很残忍!
他的眼睛瞬间睁大!起身居高临下的站在床边怒视着我。“你敢!”
“那就请便!”由于我的声音过大,引得散琪转过身背对着我。随即压着嗓子赶人,“你快走!别打扰我们睡觉!”
“那好吧!”他离开前那恋恋不舍的表情真让我误以为他移情别恋了!赶忙转过身子,发泄一样的搂抱起仍在睡觉的散琪。
听得他嘟囔了一声。我才意识到打扰到他,轻轻的将被子给他压好,静静的等待那个如泣如诉的笛音。
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那隐隐的笛声才传来。我瞬间睁开眼弹坐起来。看看身侧仍睡的安稳的散琪,拿起披风,小心翼翼的下床。
刚推开门就是一阵冰冷刺骨的风。抬头看正高挂在头顶的月亮,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紧紧身上的披风,踏着湿漉漉的石子路,寻着笛声。
还是走到昨晚那个位置,顿住脚步。那笛音宛如夜的呼吸,让人不忍再打扰。
越见清晰的笛音越发的悲鸣泣诉,以一个很美的连续颤音结束。让人心悸,却也让人心念。是怎样的人写了这般凄凉的曲子,又是有着怎样的经历才能吹出这般绝爱绝殇的味道。
我紧紧身上的披风,抱紧自己,听着那已然结束的笛声。却怎么也无法继续抬脚前进。
没一会,那本已经断了的笛声再次响起。欢快的节奏,让人忍不住同他一起舞蹈,看着不远处的那扇已经掉了红漆的木门,发自内心的露出一个微笑。
让我奇怪的一点,这个曲子和刚才那首凄婉的曲子似乎是同样的曲调,只是感觉、心境完全不同。那种穿透尘世最深处,直落心田,抚慰着灵魂的感觉。
我越发的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抬起了好半天的脚终于放下,心里好像没了最开始的害怕与紧张。可欢快的笛音却再次戛然而止,一点结束感都没有,就被强令终止。
好半天,还是没任何动静。
夜色里似乎又只剩下我的呼吸,我本是放松的心再次一滞,挣扎了半天,继续前进。我推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银色的月光照亮。
而未融化的雪地里只有上次我留下的两道脚印。
我轻轻咳了一声,替自己壮胆,“有人吗?你吹的很好听,我是忍不住寻着笛声来找你的。我是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来是想告诉你,以后不要再来吹了。今早太后还说让把这红枫苑烧掉呢!”
四周,只剩下我的声音。回声合着诡异的风声。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两个人。我扭头发现门后面的那条路一片光亮。我脑袋有点懵,半天才想起来我应该躲起来。
正想要进屋躲起来,一抹白色的身影从我面前闪过,揽起我的腰,没待我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脱离地面,慌忙紧紧的如树懒般攀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