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新电信——访中国网通集团公司总经理助理、吉通网络通信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总裁齐鸣秋
也许是因为吉通公司长期从事中间业务，也许是因为我的孤陋寡闻——在我的印象中，吉通公司是电信运营企业中一个默默无闻、埋头干事的公司。对我而言，吉通公司总有那么一些神秘。
同齐鸣秋的谈话是在2001年吉通并入新的中国网通前进行的。在近两个小时的谈话中，齐鸣秋始终围绕着“长远”和“未来”的主题。虽然我极想从他的口中了解吉通曾经由于体制不顺造成的那些艰难岁月，但他只是用发展的眼光简单而概括地描述着这段历史。他讲得多的不是细节，而是经历过艰难之后所得到的宝贵财富。
在齐鸣秋“新世纪、新电信”的思路之中，他谈到了对新技术的理解、对市场经济中竞争与合作的看法、对经历过难辛之后获得宝贵经验的珍惜，他描绘了一个吉通发展的蓝图。当然，蓝图的最终绘就还需要他们付出更加艰辛的劳动，还需要他们更加准确和有效地把握机遇、加快发展。
齐鸣秋讲话很有条理，也很有深度。同他谈话几乎不用打断，提了问题就由他去谈。所以，整理访谈录音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李：我前一阵子去信息产业部，看到了今年上半年信息产业情况的有关报告。信息产业部有官员对我说，吉通公司仍然处于投入期。然而，1994年成立的吉通公司从某种角度而言已经不算是一个新公司了，7年的时间过去吉通还处于这样一个阶段的原因是什么？是电信行业的特性造成的吗？
齐：吉通公司成立7年，吉通公司的逐步发展同中国信息化发展的脉络有直接的关系。我个人这样看，同我国从信息贫国到信息化初步繁荣这条脉络有着直接的关系。先抛开体制不谈，先谈这个问题。
因为在90年代初美国政府提出建立信息高速公路的时候，美国已经是一个信息富国，信息产业已经占美国国内GDP很大的比重，而我国信息产业在国民经济中没有占有主要位置。
这7年以来，中国信息化的发展与吉通公司的直接定位也有直接的关系。吉通公司是以互联网为起步的，或者叫作以数字通信为主的定位方式。所以吉通的定位与其他运营商的定位不一样。在当时我国数据通信没有发展起来，1994、1995年，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Internet（互联网）、On Line（在线）等名词。我记得在98年第一次互联网络大赛的时候，还在问什么叫“猫”（调制解调器），什么叫“耗子”（鼠标），还用这类名词来比赛，那时候我国的互联网还处于扫盲阶段。可想而知，在这样社会背景下成立的公司自然有一种生存和发展的问题。
谈发展要着眼于现在、着眼于未来。现在——2001年的中国电信市场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这种变化对于吉通公司而言是机会大于挑战，首先大家对互联网的认识上有了相当的普及，而且上网人数每年在以百分之一百的速度增长，我记得在1996年的时候才有几十万人，到2000年已经有230万人；现在每130个人就有一台上网计算机，原来是很少很少，计算机的数量也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所以如果说，1994至1997年我国还处于信息化初级阶段、萌芽阶段或者说扫盲阶段的话，那么1998年以后，我国在信息化发展中已经出现了一个快速发展的阶段，所以说，我们认为吉通公司虽然在发展的道路上伴随着很大的困难，但是机遇越来越大，市场机会越来越多，充满着希望。
李：那么，您对吉通公司的现状有一个怎样的认识呢？是已经强大到不能令任何竞争对手忽视呢？还是仍然处于一个小心谨慎的探路发展过程呢？
齐：吉通公司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小心探路阶段了，这个阶段已经走过去了，已经令所有竞争对手关注，是一支不可忽视的重要的竞争力量。特别是在数据通信、互联网业务方面和多业务应用方面已经走到了前面，总体规模上不如中国电信，但在业务领先方面走到了前面，所以不能忽略。
李：我现在想把时间推到1994年吉通公司成立之初。当时吉通公司成立时的注册资本是6000万，根本无法与同年成立的联通相比。有人说：吉通原属电子部，而业务归原邮电部，“后娘养的”身份使吉通“先天不足”，错过了最好的发展时期。齐总对这一段历史有怎么样的评价呢？
齐：对于这段历史，许多记者已经写了文章。我的观点是向前看，讲新话、走新路，不要太多回头看。当然吉通公司过去的困难有很多原因，但这些原因不能归结于某个部门，因为中国的体制就在那里摆着。我想用两句话概括：第一句话：吉通公司在极其困难当中，在我们的带领下，并没有因为市场不好和体制不顺而倒闭。我们在夹缝当中寻找到了一条突破性的道路，发展起来了，突破了集团用户的市场空隙，在错位当中寻找到了一个生存和发展的空间。第二句话：在这样的困难中生存、发展下来的公司有着很强的生存能力，像野生的草而不像温室里的花朵，所以在今天这种环境越来越好的情况下，就有更大的前冲力。
从1998年成立信息产业部之后，吉通公司一下子成为拥有118个分公司组成的集团公司。这种快速发展不是偶然的，是因为我们积累了从1994年到1997年的艰难困苦的经验和磨练，磨练出了一支能吃苦、能打硬仗、能在困境中生存和发展的一支队伍，经历了对电信由不认识到认识到深入认识的过程。
吉通公司员工对电信产业，不像谈天方夜谭，不是充满了幻想和憧憬，吉通公司员工是经过洗礼和磨练的，对电信的认识更深更独道，所以才有后来的爆发力。
李：让我们把话题转到吉通的经营上来。我知道您初到吉通明确了一条“以天盖地”的思路，就是选择卫星业务作为切入电信业的突破口，1996年吉通公司卫星业务收入就达到了1100万元。您怎样看待卫星业务？未来的卫星业务会在吉通公司的发展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齐：现在看“以天盖地”思想有点老了，已经对于今天的吉通公司不再适用。但对于当时的吉通公司很有效。我认为要从唯物主义的角度看——某一阶段适用的东西，不一定下一阶段就有效。但是当时的“以天盖地”却非常奏效。
当时就是因为卫星通信有成本低、组网快、覆盖面大的特点。对于一个资金不够雄厚，没有地面网的公司，只有卫星通信这条路比较快，当时选择卫星是吉通公司明智而正确的举措。但是卫星通信不能提供千家万户的普遍服务，只能根据集团用户的要求提供接入服务，这又是我们与中国电信错开的一个市场，因为在那时候，我们没有资格、没有资金的实力和中国电信打正面的遭遇战，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就要错开。我们找到了企业用户这块市场，当时电信部门对这块市场没有重视。以后在滚动发展当中，再补充和发展自己的地面网。
卫星只是吉通公司在困难时期找到的这么一个手段，但是它有它技术上难以克服的弱点，首先是延时，第二个是接中小用户成本太高。作为一个电信运营商不能死抱着卫星不放，通信的主体是地面网而不是卫星网。
吉通公司发展的第二个阶段就形成了地面网和卫星网相结合的阶段；第三个阶段就发展到了以地面网为主，卫星网为附的阶段——地面有了大量DDN的组网，把卫星作为备份；第四个阶段，也就是现在，应该积极有效地组建一个综合业务数据通信网。
李：好，吉通公司真正走向千家万户是从1999年开通IP电话开始的。我知道您对IP技术很早就开始关注，并看到了数字与话音业务日益融合的大趋势和自己具有国际出口的优势。您能否介绍一下，在您眼中IP技术在电信市场中的地位和它未来的发展？
齐：很多老百姓知道IP是通过IP电话认识的。IP事实上是一种技术，它并不是一个产品，它是基于分组交换这个协议的，叫TCP/IP协议，20世纪是90年代初出现的技术，它可以使传输的网络资源利用率大大提高，电路交换就没有办法与之相比。打个比喻，电路交换就像在只有一个车道的路上开车，前面有车你就没法进来，电路的利用率就不够。IP技术就不一样了，它将信息“打包”，传输就像除汽车运输外，还在道路空隙中夹着摩托车、自行车，来回穿行，这样可以把网络资源全部填满，提高利用效率。
由于这个技术出现以后，全球电信运营商都在由电路交换转变为包交换，下一代的网络都将构架于IP网，传统的电信运营商可能会有两网并存、共同运行的一段时期，但最后要过渡到IP分组交换网。如中国电信现在就在大力建设IP分组交换网；联通、移动和所有的国外电信运营商都在建立新一代的交换网。正是因为大大提高网络利用率之后，成本可以大大降低，竞争的价格空间就会很大，同时也给老百姓带来好处，这就是新技术推动的。
吉通公司既然是新世纪的新电信运营商，我们没有历史的包袱，可以直接建一个新一代电信网络——IP电信网，那么IP网上我们可以开发出多种业务，比如IP电话业务、IP800业务、IP电话会议业务、IP统一服务业务、IP传真寻呼转发业务。一旦平台构筑了以后，业务还可以大量地开发，如IP电子商务卡等等。
李：IP电话在吉通的业务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我记得在资费调整出台的时候，张春江副部长给我说了一个担心：IP电话资费的放开，使得中国电信可以利用自己的规模优势打价格战，把包括吉通公司在内的几家运营商挤出市场。你如何认识吉通IP电话在目前电信市场上的位置，以及未来会有怎样的发展呢？
齐：IP电话经过几年的发展，吉通IP电话已经初具规模，去年处于第二位。我们下一步必须加大品质上的管理。因为部里面的担心很有道理，怕主导电信运营企业杀价，把其它电信企业扼杀在襁褓里；另一个担心是，IP运营企业乱降价。
现在来看，各电信运营企业对价格还很注意，到现在为止，形成了一个传统电话与IP电话共同发展的局面，这其中最主要的是我们几个运营商对IP电话认识上比较一致。看到了IP是一个前景广阔的技术，是一个朝阳技术，去一步一步构筑未来，是一种长期行为，而不是短期行为。吉通公司现在逐步进入了IP电话领域，我们的想法是成为一个长途电话运营商。从这个角度看，无论是从定价上、从互联互通上，都要用电信的规则和规律来管理他，把它搞好搞大，大家也是这种共识。所以我们在定价上十分小心，原来中国电信定15元的时候，我们定4块8；中国电信降到8元的时候，我们依然维持4块8.当时有的运营商有不同意见，我们想极力维持不要降，但市场也不是我们一家说了算，最后导致我们也降了下来。我同几家运营商的老总都是好朋友，回过头来看这段降价，大家还是觉得降得太猛。所以在今后的发展中要注意市场的规则，不可能谁把谁打死，要树立一个竞争与合作的关系。
IP电话目前仅有5%的市场，占有的市场还不大，但增长很快。要面对这个现实，定价要小心。因为价格降可以，但抬是抬不起来的。如果中国电信把传统网改造成IP网，也就要维持这个低价水平。企业是追求利润最大化，不可能无原则降价。特别是经过去年一年无序竞争之后，大家都有所冷静。比如我们在渠道管理上规范化了，去年我们发现分公司之间相互竞争、相互杀价、相互冲击市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今年一旦发现了我们就要行政处理，就要撤职。比如联通也规定一旦发现这个城市的卡冲击另一个城市，那么，这个城市公司的业绩全部不算，全部算为另一个城市的业绩。这说明，这几个运营商都想把这件事办好，把自己公司的内部管好，不愿出现市场混乱的局面。这是我们的一个进步，在不断从恶性竞争中走出来，考虑理性的发展问题和企业内部管理问题。
李：我有一种认识，IP电话从资费的放开到恶性竞争再到有序发展，它是电信市场放开一个很好的实验，也积累了很多经验，今后的电信业务可以从中学到很多东西。不知道齐总对此怎么看？
齐：IP电话引起了电信运营企业之间的竞争，使电信运营企业在不同阶段出现了不同的认识和提高。开始是想打死对手，后来考虑到一损俱损，同时又考虑到今后的价格空间还有多少，生命周期还有多长，对百姓有多少质量的保证等，电信企业从恶性竞争开始眼睛向内，考虑企业内部的问题。也就是说，IP电话一石二鸟，既给电信运营商机会，同时也给电信运营商在自觉不自觉中学会了新型的竞争关系，提高自我在竞争当中的规范化。IP电话做了有益的尝试，这个意义更大。
李：对于许多普通用户而言，吉通公司仍然离他们比较远，知名度也低于电信、移动、联通甚至于网通，我想问齐总这里面的原因是什么？
齐：这个与用户群有关系，与产品有关。吉通提供复杂劳动产品多一些，所谓复杂劳动就是开发应用业务多一些。一般的复杂劳动很难形成规模，但是一旦形成规模别人就很难追上。美国PWC咨询公司也说：要做复杂劳动就难形成知名度。如果做单一的业务，比如话音业务，它是普及到千家万户的，与广大老百姓有利益关系，容易打出知名度。比如IP卡，是一个简单产品，但是老百姓一下子就会认识到你。你如果做企业用户，老百姓看不见摸不着，就很难有很多人知道，形成社会效益。
李：那么，今后吉通公司是否一方面以IP卡为突破口，在老百姓中扩大知名度，而另一方面继续抓住企业用户、大用户，在两方面都同时发展呢？
齐：你说得非常对，我们必须在这两个方面同时发展。一方面是在基本业务上，以IP电话为突破点，让广大老百姓知道吉通的品牌；另一方面在多业务、多应用领域加速往前跑，在未来电子商务服务领域里有所做为，有所突破，继续引领着深层次的开发和发展。
李：我还想问一个问题：资本在电信发展中扮演着一个关键的角色。我想请教齐总，资本将在吉通公司未来的发展中发挥什么样的作用，以及如何发挥作用呢？
齐：作为一个新型的电信企业，吉通公司必然在两方面作战，一手抓业务，一手抓资本。抓业务是作加法和乘法，而抓资本是作几何级数的增长。任何企业的发展如果不和资本市场相结合是发展不起来的。特别是电信运营业是靠规模经济和规模资金来支持的。我们必须在资本市场上寻求突破。
其实我们在1996年已经拿到了当时电子部的A股上市指标，但是由于那时没有赢利，所以一直没有拿下来。但是随着吉通公司规模的壮大和国内外资本市场的成熟，我们必然是两面做战——在国内资本市场和国外资本市场进行有效的运作，不断为发展筹措足够的资金支持。同时我们也积极寻求国内国外的战略合作伙伴，在加入世贸组织之后，在政策允许的范围之内，寻求国外战略合作伙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