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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罕有化优美、崇高、悲剧、滑稽、怪诞类艺术

1.罕有化优美式艺术

这是一幅歌剧院的海报广告画,精美的黑色皮鞋上长着少女娇嫩的脚掌。

现实中的鞋子与脚掌绝对不会长在一起,艺术世界里马格里特的《红模型》中出现过鞋子与脚趾长在一起的情况,但他的描画非常粗略,远不如这件作品精细逼真。这个形象是对现实与艺术常有状况的绝对背反,是一个极端罕有对象。

人活动时穿着鞋子,脚掌与鞋子紧密相贴,是物理距离最近;脚掌是生命活体,鞋子是人工制品死物,两者只能粘贴在一起,却不会有人想到长在一起,又是心理距离最远。高逼真的脚掌与高逼真的鞋子物距最近心距最远两物对接技巧的运用,使这个鞋上脚成为极端罕有而吸引了读者的无意注意。

画中的皮鞋精致轻盈,脚掌雅丽均衡,对接也处理得十分干净利索,整个形象是让人喜欢的优美。对象是用高清晰照片表现的,准确地再现了脚掌与皮鞋形状、质地、色泽的客观特征,是画中真。鞋之脚是脚掌与鞋子长在一起的超现实怪物,是艺术家天才虚构的假。脚离开了生命整体而与无生命的鞋子长在一起,必然要枯萎腐烂死亡,是有害的恶。看到鞋子不是穿在脚上而是长到脚上,觉得反常好笑时它是滑稽,觉得可怕好笑时它是怪诞。画中的优美、真、假、恶、滑稽、怪诞等元素带来的快感体验,使读者发生浓厚兴趣与执著迷恋。

2.罕有化崇高式艺术

王小波在《万寿寺》中描写了一个文学史上极为罕有的性爱形象。小说写道:

我身材臃肿,裹着这件呢子大衣坐在(北京某公园—引用者注)路边的长凳上,脸色惨白,表情呆滞,看着下夜班的人从面前骑车通过。这是七五年的冬夜……再后来,就没有什么人了。……她从领口处钻了出来,深吸了一口气说:憋死我了—都走了吗?……

表面上,我一个人坐在黑夜里;实际上却是两个人在大衣下肌肤相亲。除了大衣和一双大头鞋,我们的衣服都藏在公园内的树丛里,身上一丝不挂。……午夜巡夜的工人民兵在走过,但只是惊诧地看着我的大肚子……一个小伙子特意掉了队,走到我面前借火。

我摇摇头说,我不吸烟。他却进一步凑了过来,朝我的大肚子努努嘴,低声说道:这里面还有一个吧?我朝他笑了笑。……在黎明前的曙光里,常有一个男孩子走过来。听到脚步声,她赶紧把头从衣领处探出来,和我并排坐着,像一个双头怪胎。

人与动物的区别之处,是人性隐私而动物性公开。两性相亲在别人无法看到之处进行,是人类最普遍的常有之态,王小波笔下这对情侣的亲热则发生在行人不断的路边的大衣内,显然是对人类常有之态的绝对背反。

人为了保障性的隐秘,既要隔断公众视听又要隔断家人视听,这只有独用房间才能做到。人没有自己的房屋又要隔断视听,就在冬夜雪寒、行人减少时用大衣包来代替,显然是把大衣当成了夫妻生活的卧室。卧室与大衣互换技巧的运用,使这一描写成为极端罕有对象。

两性繁衍是人类每一成员必须承载的神圣使命,因而两性相亲既是自然本能又是社会正义,在住房奇缺的环境中,已婚青年既没有压抑自己的本能驱动,又没有如同动物那样无耻暴露,想出在雪夜以大衣作婚房的奇招,表现出人性的智慧、纯洁、崇高。

夫妻在路旁的大衣内过夜,既反映出“文革”期间住房奇缺的现实,又反映出人性本能需求的客观存在,是此形象的真。一个脑袋下面藏着两个人体,脑袋小肚子大好像是怪物,这既是丑反常的好笑、滑稽,又是恶反常的可怕、好笑、怪诞。巡逻队员虽然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却没有揭穿更没有问责,是公众同病相怜的善。小说的崇高、真、滑稽、怪诞、善,带来了丰足的快感体验。

法国电影《两小无猜》的结尾,则出现了男女相拥的另一幕。男女主人公从小到大相亲相爱,由于男方父亲的反对,他们各自与别人结婚生子。七年后再次相见时,爱情尤炽但结合无望,便双双拥抱着浇铸到钢筋混凝土巨柱中成为永恒。

现实生活与艺术描绘中,常有的殉情方式有自杀的、化蝶的。常有的人体恒定方式有坐进水泥沙发的,有奔跑中化成树木的,有伫立成石头的,有掉进石油沥青之坑成为化石的。但像电影中这样,双双拥抱着铸定到钢筋水泥构件中却还是第一次,因而是对常有之态绝对背反的极端罕有对象。水泥混凝土构件要拌进石子以提高抗压力,情人相拥人体与水泥混凝土石子的对换,让这对情人成为了极端罕有对象。

男女双方爱得长久而炽烈,钢筋混凝土柱子永恒挺拔高大,将两人拥抱的姿势固定在伟柱之中,就像苏联小说《叶尔绍夫兄弟》中描写的失恋少女跳进钢水包一样,是爱的永恒崇高。但双双窒息而死又是爱的悲剧。男女主人公长得俊朗漂亮是优美,他们爱情的诚挚忘我是真,无私是善。电影结尾的崇高、悲剧、优美、真、善,带来丰多奇特的快感体验。

3.罕有化悲剧式艺术

女孩子的嘴巴里面,长着白色的眼球黑色的眼珠,与微笑的双唇组合在一起,构成的竟然是一个嘴巴之眼。

以往的艺术描绘中,眼球都会长在眼眶内,或者是长在其他物体如石头上、树木上、书本上、伤口内,本作以高清晰摄影的方式,让眼球眼珠长在口唇内,对现实和艺术的常有状况进行了绝对背反,成为极端反常的罕有形象。犹如手指长在口腔内、手掌长在额头上、伤口里长出舌头来、脑袋长在屁股上等等一样,眼球与口唇人体两部位混杂对接技巧的运用,是嘴唇眼睛成为极端罕有对象的原因。

嘴巴有锋利的牙齿和丰沛的口水,功能是啃咬咀嚼吞咽食物。现在眼球眼珠长在口腔里,很快就会受到损伤感染,是恶;最终不可避免地腐烂失明,是悲剧。画中的眼球眼珠及嘴唇的形状、色泽的特点,均被高清晰摄影客观再现出来,是真。在现实生活里,眼球眼珠最多只能作为吞咽的对象进入口中,像《三国演义》中的夏侯惇吞食被拔出的中箭眼球那样,而眼球长在嘴里纯粹是画家虚构的假。画中的眼睛和口唇非常精致细腻雅丽,是作品的优美。眼睛长到嘴巴里,既是好笑的反常丑,又是可怕可笑的反常恶,这是画中的滑稽和怪诞。这个广告多达7种的审美形态元素,为读者带来大量的快感体验。

4.罕有化滑稽式艺术

这是一则救命牌拖鞋广告。人的上身已跌下井洞,只有一双脚踩在拖鞋上抓住洞沿才没有掉下去,极端地夸大了拖鞋的防滑性能。

脚掌的主要功能是支撑人体的重量与活动,它与小腿的连接只能在70度角到150度角之间活动,这是人体的生理结构与脚掌动作的常有之态。画中这双穿着拖鞋抓住洞沿的脚掌,不是竖直向上支撑人体,而是垂直向下扒挂人体。这种能扒挂人体的脚掌现实中根本不存在,以往的艺术中也没有出现过,是绝对背反常有之态的极端罕有对象。

与脚掌向上支撑人体活动的功能完全不同,手掌的功能是抓、扒、拿、抱物件,它与手臂的连接可在正90度角到反90度角之间活动,可以像画中所示的那样,以一双手掌扒挂在洞壁上不让身体掉下去。因此,此画实际上是将脚掌的功能形态换成了手掌的功能形态。脚掌动作与手掌动作的互换技巧运用,是这一对象产生极端罕有新异变化的原因。

仅仅因为穿了一双防滑拖鞋,脚掌就能像手掌那样将全身扒挂在悬壁上,是反常搞笑的滑稽。从脚踝的生理构造来讲,脚掌与小腿这样反背成90度角连接,只有折断骨关节才能做到,是对人体严重伤害的恶。脚掌作出180度角的自由反背,现实的人无法做到,只能出现在艺术虚构之中,是假。拖鞋和脚掌都以照相方式表现出来,既客观又细致,是画中真。拖鞋帮助双脚拼命扒住悬壁,保护人身免遭倒跌之灾,是善。画中的脚像手掌一样反背着抓住悬壁,是既让人好笑又让人害怕的怪诞。广告的滑稽、恶、假、真、善、怪诞为受众带来了种种快感体验。

这幅双嘴人摄影也是典型的滑稽型罕有艺术。画面上中年男人的脸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嘴巴上面又长了一张嘴巴。

现实中人的嘴都是横向裂开分成上下两唇,这是人类嘴巴最普遍的常有之态。只有病态的兔唇在鼻子下方才会有一段竖向裂口。画中人有两张交叉的嘴巴,一张是横向的,另一张是左上右下斜向的,嘴唇分为不对称的四片。这样的双嘴不仅现实中不会存在,以往的艺术中也没有出现过,是对现实及艺术常有之态的绝对背反。

人体的组成部位都是对人生命需要的满足,超出人体需要的重复一般难以出现,比如一张嘴即可满足人的进食说话需要,因而也就绝无可能生出第二张来。这个嘴上长嘴的形象,在构成技巧上是人体某部位的重复出现,也就是在想象中让人体长出第二个、第三个同样的器官和部位来,千手观音就是用这种技巧创造出来的。本画中这种技巧的运用,使人脸人嘴的常有之态变成了举世难见的罕有之态。

一个人长着正斜两张嘴,说话或吃东西时四唇同时张合,肯定是四面跑风、八处漏渣的异常反常好笑的滑稽。一个人只能有一张嘴,第二张嘴的重叠反而会破坏嘴巴原有的功能,对生命体造成严重危害,这是它的恶。脸与两张嘴是用摄影方式表现出来的,再现得既客观又准确是真。现实中不会有人长两张嘴,这种双嘴重叠交叉形象是艺术家天才虚构的假。画中的人脸及口唇都显得非常精细匀称,有优美特点。人长双嘴既好笑又可怕,整体形态是怪诞。画中的滑稽、真、假、优美、怪诞,给观众带来大量快感。

5.罕有化怪诞式艺术

这是一则广告,走路的女人穿着高跟鞋。女人爱穿高跟鞋,穿得久了穿得爽了,脚后跟上干脆自己长出一个高跟来。

为支撑直立的人体,人的脚跟与脚掌永远都在一个平面上,这是人脚最常有的形态。广告中女人的脚跟却像高跟鞋的后跟一样,高出脚掌好几厘米,显然是对脚后跟常有之态绝对背反创造出来的极端罕有对象。

高跟鞋是法国矮个子国王路易十四发明出来抬高自己个子的,但到了后世,却成为女人挺胸提臀、意气风发、提高品位的专利品,到了今天,更是随时都会有蹬高跟鞋的女子“蹬蹬”地从我们身边走过。这个女人脚上长出了高跟鞋般的脚后跟,实际上是将女人的脚后跟与她们所穿的高跟鞋进行了互换。这种脚跟与鞋跟的互换,与马格里特鞋子与脚掌对接的不同之处在于,马格里特画里的鞋还是鞋、脚还是脚,只是两者长在了一起。而此画中的高跟脚,整体上已是一只有生命的脚,只不过脚后跟的形状与高跟鞋后跟长得一模一样。这种脚后跟与高跟鞋后跟形态的互换,使这双女人的脚成为极端罕有对象。

人长着高跟鞋一样的脚后跟,需要时无法像鞋子那样将它脱掉,会严重限制人的活动与生存能力,是恶。脚上长着这种高后跟快速走动时,既要挺胸昂首趾高气扬,又会摇摇晃晃前磕后拌,让人感到好笑是滑稽。这种脚后跟虽然美丽却危害生存,又让人感到可怕好笑是怪诞。画中女人脚态秀雅,皮肤雪白细腻,非常优美。摄影对脚与腿的再现既客观又准确,是真。脚后跟长得四五厘米高,下端那么细那么尖,这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出现,是画家想象出来的假。广告多达7种审美形态元素,给受众带来丰盛的快感大餐。

这是英国心脏保护基金会的一则广告,吁请人们心绞痛时呼叫“999”。心绞痛是冠心病发作的重要症状,心脏部位会有压榨锤击的疼感。画面上这位五十多岁的男人被胸部紧扎着的肉体状的腰带捆得喘不过气来,表现的就是冠心病心绞痛发作时的这种压榨锤击感。

制造腰带所用的材料,以动物皮革和棉织物居多,特殊的装饰性腰带也会用金属丝、塑料等物材制作,这是腰带的常有之态。画中的腰带是用人的皮肤与肌肉制成的,这不仅现实中无法存在,艺术中也不曾出现过,明显是对现实腰带常有之态的绝对背反。

以人体做腰带属于人—物互换构成,这种技巧是以人的肉体为材料,替代他物做人的用具。比如库尔特·塞利格曼的《超家具》,以人腿代替木材制作桌子腿。艾伦·琼斯的《桌子》,以光身女人代替金属制作茶几的架子。克里斯契安·裟德的《与模特儿的自画像》中,男人身上穿的是以他的皮肤代替透明塑料制成的上衣。而此画中,是用人的皮肤肌肉代替皮革与金属作腰带的带布和带扣,这种技巧的运用,是它产生罕有新异变化的原因。

将肉体加工制成腰带,是严重害人的恶。将人的皮肤当腰带扣扎在人的胸部,是奇异反常的滑稽。这种形象既让人好笑又让人害怕,是典型的恐怖怪诞。此画描述这个人心绞痛的表情时,以客观的现实来再现,描述这个人的痛感时,又用病人自己肌体制成的腰带的紧勒来比喻,显得准确贴切,这些都是画中的真。皮肤和肌肉制作的腰带现实中不会存在,是画家天才想象的假。这个病人正被恐怖与痛苦折磨着,脸上的皮肤皱皱巴巴,全身肌肉抽紧,胸部由于压榨而佝偻着,呈现出病态的反生命之丑。广告中的恶、滑稽、怪诞、真、假、丑等元素,是观众快感体验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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