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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兴隆客栈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远处的好多金矿、煤矿都被日本人占了,再加上兵荒马乱的,好多做生意的客人也很少来了。这下可急坏了余家山,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家冰带着一个中年人来了,这是一个南方的走江湖卖艺的杂耍班子的班主,姓洪,人们都叫他老洪,班子叫洪家班,江南连年灾害,只好一路表演来到北方。

准备在镇上表演一段时间,浩浩荡荡的车队一到镇上便在夫子庙前的空场上摆开了架势,敲锣打鼓的聚了好些的人,家冰闲暇无事并没有穿警装,只是一身青布的小褂,贴着头皮的短发,显得很精神。他点上一棵烟独自在街上逛,看到了人群,也过来看热闹。洪家班的男女老少舞枪弄棒,表演得非常卖力气,人群中的喝彩声也是此起彼伏。一场结束收入可观。他也从上衣兜里抓出一张纸钞,扔进了收钱的铜锣里。正在这时,从人群里走出几个人,其中一位,横着膀子走到老洪面前,结结巴巴地说要收维持费,老洪也是久闯江湖的,连忙过来抱手寒暄,可这帮人横竖不讲理,过来就抢,伸手就打。于是两伙人就扭打起来。家冰本不想管,一是找茬的这几个人是当地的地痞,和他们过不去没好处;二是这个洪家班是流动的杂耍班子,居无定所,为他们伸张正义得不偿失,本不想管此等闲事,可那个说话结结巴巴的小子,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揪住班主的脖领子,左右开弓打开了嘴巴,这个班主也不敢还手,一个劲儿地说好话,但这个小子仍是不依不饶。家冰是一个点火就着的急脾气,就看不惯欺负人的,还是忍不住上前解劝道:

“唉,我说几位老大,别打了。这些人都是外乡人,出来混事也不易,抬抬手让他们过去算了。再说你这个年轻人,打这个上了岁数的人,是不是也有些不仗义呀。”

说到这儿,余家冰来到那个打人的结巴旁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捏得结巴呲牙咧嘴直叫唤。这时,那伙人中却有两个不认识家冰的愣头青,伸手来打家冰,家冰这下可真的火了,脑门子上的青筋蹦起老高,顺手一拎那个结巴,向后一推,结巴仰面朝天摔出去老远,接着家冰又抡圆了胳膊照着上来的那两个家伙就是两拳,两个被打的人捂着腮帮子满地找牙。这时,那个横着膀子的结巴小头头从地上爬起跑过来,骂退了手下人,自己拍打着屁股上的土赔着笑说:

“是余警长啊,兄弟我有眼无珠,冒犯,冒犯。”

说完,转身溜掉了。老洪收拾了被打乱的家什,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走过来向家冰道谢,家冰这才得知他们要在镇上住一段日子,于是就领了老洪到了兴隆客栈。老洪也二话没说,跟着这位仗义的青年来了,当他得知家冰是一个警察时,更是乐得其所了。

家山见来了这么多的客人,自然十分高兴,与洪班主一通寒暄后,就叫伙计打扫房间,收拾庭院,准备马料,搬运行李……好不热闹。十几号人进来后,人欢马叫,客栈充满了生机,为接待好洪家班,家山又在客栈的左手处,修建了一趟马棚,不知是客栈里有了人气,还是新搭起的一溜儿马棚吸引了过客,第二天又住进了一帮贩马的老客。几日后,家山为更好地吸引客人,又给洪家班减了一半的房费,只要求晚上在客栈里加演一场。这样一来客栈真的火爆了。

来往的商客采购完货物,都要在这里逗留几日,一来养精蓄锐,二来看看热闹;贩马的老客也会把新买的马匹在这里喂上一两天,修整一下马的鬃毛,也好卖个好价钱。晚上的演出更是吸引了镇上的许多人,雪娥每天天黑前手中拎着那串叮当作响的铜钥匙,到处张罗,在客栈的四周摆满小凳,点燃那盏雪亮的汽灯。看热闹的也有一些不速之客,有高文祥常带着住店、从省城来这里收购药材的亨通药行的马掌柜,文祥自从惹了祸,再也没有在兴隆镇出现过,马掌柜一个人倒是来这里的次数更勤了,他每次收完药,总要在镇上转几天,尤其是和家冰也显得特别的亲近,每次见面总是殷勤地打招呼,嘘寒问暖。家冰也没把这些当回事儿,每次只是应酬而已。家冰这些日子也经常会领住柳条丛旁木房子的良子来看洪家班的演出,这个日本女人无聊的时候,会主动打电话给这个镇子上惟一熟悉的男人,每当她要来,家冰总会让嫂子雪娥在最后一排不显眼的地方留两个座位,家冰陪着她有滋有味地看,完事儿后等人们都散去,他再把良子送回去。雪娥不喜欢良子,尽管良子很和气,也很喜欢她的儿子钟麒,每次看见钟麒都会拿出一些日本糖果给他吃,但她怎么也改变不了对良子的反感,只因为她是日本人。因为雪娥早就听说了高文祥的事,她为高文祥捏把汗,也暗暗地骂日本人,后来听说文祥跑了,才放下了心。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仍没有文祥的消息,心里不免有点儿着急,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又不能问,只是每天东一句西一句地听客人们议论,有人说文祥被日本人抓到省城去了,也有人说在北边的老山头见到过他当胡子了,说什么的都有。

钟麒是个孩子,人多了他就高兴得不得了,整天和二叔家的弟弟钟麟缠着洪班主玩,白天洪家班到镇东的老夫子庙去演出,他在前面给牵着猴、拎着锣;晚上在院里演出,他帮着布置场子,准备行头,演出结束了,还要磨着老洪给他讲故事。

北方夏季的夜晚很凉爽,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满天的星星。客栈里所有的人,看完演出都围坐在院里唠嗑儿,钟麒坐在老洪的怀里,雪娥和小姑子紫彤为客人们端茶倒水,老洪讲一些自己走南闯北的见闻,有时听得大家全神贯注,有时乐得大家前仰后合,今天,老洪又绘声绘色地讲着:

“那是早几年的事儿了,还没有闹日本人哪。我们洪家班到了广州,那才叫热闹哪。打开场子就演,看的人那个多呀,男的、女的,还有黄头发的洋人,看完了就往场子里扔钱,一场下来,铜锣里都装不下,全班子的人一看这场景这个乐呀,完了,大家嚷着要去好一点的馆子吃一顿。我想,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找了个大酒楼,让兄弟们自己点,你猜怎么着?”

说到这里,老洪特意卖了个关子,看着周围的人不讲了。钟麒忍不住了,摇着老洪的胳膊说:

“洪大叔,快说怎么了?”

老洪拍着钟麒的头,继续说:

“你说怎么着,二嘎这个小毛头,非要点个猴脑吃,咱不知道是个啥,就要了。一会儿,小伙计给每人端来一套小吃碟,都是拌好的调料,又过了一会儿,叫我去挑猴,可把我吓着了,一笼子的猴子,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要是点上谁,那它就算完了,我指着笼子边上的那只猴说,就它吧,你说怪不,其他的猴就都懂了,兴高采烈地把那只猴推到笼子口,小伙计伸手把那只猴拎了出来,那只猴像是绑缚刑场的犯人一样,低了头,没了生气。小伙计把猴拎到我们的桌前,把猴的头卡在了桌上事先留好的圆孔上,猴眨巴着眼睛看着我们,小伙计掏出了剃刀,熟练地刮净了猴头上的毛,又拿出一把小尖锤,只一锤便把猴子的脑瓜盖给打开了。”

听故事的人群里发出了一声惊叹,紫彤被吓得蒙上了眼睛。老洪接着说:

“那猴脑呼呼地冒着热气,小伙计彬彬有理地告诉我们可以用了,大家都傻眼了,尤其是二嘎,他平时和班子里的两只猴最好,所以点了带猴字的菜,万没想到,是真猴,还是这么个吃法,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已经咽气的猴,眼泪汪汪地一口没吃。”

钟麒接着问:

“洪大叔,你吃了吗?”

老洪稍微愣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

“那还用问,我能不吃。不过,那玩意儿也没什么吃头,哈哈,没什么吃头。”

人群里议论着。坐在老洪旁边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叫查舒威,是省城来的收粮食和大豆的生意人,人很精明,家中开着油坊和烧锅,是一个家产不薄的小财主。他每次来时或骑马,或坐车。但总是一身青色的布褂,一尘不染。身后总是跟着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汉子,照顾着他的起居,查舒威总是叫他刘炮头,刘炮头左侧的眼眉旁,有一个一寸长的伤疤,看上去面相有些凶恶,可在查舒威面前却总是规规矩矩地小心伺候着。查舒威话很少,偶尔与掌柜的余家山说说话,但他对紫彤却很有好感,每次来了有事没事总爱和紫彤搭讪,晚上出来聊天,也总是坐在紫彤的身边。当老洪讲完了他在广东吃猴脑儿的故事,紫彤也在长一声、短一声的惊叹,查舒威聚精会神地看着动了真情的紫彤,轻轻地笑了笑:

“紫彤,你真信他的?”

紫彤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问:

“难道是假的?”

查舒威自信地说:

“我看不像是真的。”

紫彤看了看查舒威,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些正确的答案,可正好和查舒威那双看着她的火辣辣的目光相撞,她羞怯地低下头,拿起了茶壶给查舒威添水。两人的一举一动被坐在对面的嫂子雪娥看得一清二楚,雪娥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坐在身旁光着膀子摇着蒲扇的余家山:

“我说,你看咱家紫彤和查舒威合适不?”

余家山被媳妇的话说得一愣,急忙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妹妹紫彤,嘴里问着:

“什么合适?”

雪娥掐了一把余家山:

“你说什么合适,妹妹还能总在家里和你过?”

余家山这时也看到了妹妹和查舒威,会意地笑着说:

“我看挺合适。回头咱们找他俩唠唠,妹妹不小了,也该找个主儿了。”

俩人有意,又可谓郎才女貌。紫彤的亲事经过风水先生的掐算,喜期定在了七月初七。

这一天秋高气爽,天高云淡。远道而来的迎亲队伍一字长蛇地排着,十几挂马车被装点得花团锦簇,二十几匹高头大马全身披红挂绿,马车上清一色地围着红色喜帐,赶车的车把势全都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青裤白褂,手中的长鞭杆上,拴着一尺多长的红绸子,前两辆马车上是吹鼓手,吹吹打打的唢呐声和锣鼓声传出去很远,后两辆马车上是烟花爆竹,随着马车赶进大院,鞭炮齐鸣,轰鸣的爆竹声把窗户纸震得“哗哗”直响,眼前升腾着袅袅清烟,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芬芳。查舒威身穿黑缎子面卍字花纹中式夹袄,胸前斜挎一朵火盆大小的红花,满脸带笑地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

兴隆客栈也是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贴在大门的左右,正门的两旁是两串火红的纱灯,出出入入的都是一些笑逐颜开的人。紫彤今天打扮得十分漂亮。通红通红的缎子面儿对襟小袄,裤脚绣着小花的绿色散裤,精心梳理的一头乌发上被修饰得珠光宝气,白白的面颊上略施粉黛,一双乌溜溜的杏眼,经过了精心的描画,朱唇上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看起来是那样的清纯。雪娥听到外面的爆竹声,知道迎亲的队伍到了,忙对紫彤说:

“妹,来了,头朝里盘腿坐好。”

说完,顺手拿起那块绣着金线的两尺见方的红绒布,蒙在了紫彤的头上。这是北方的风俗。唢呐声是越来越大,吹的是一首著名的北方曲牌,听得人们喜气洋洋的,人越来越多,把紫彤的绣房塞了个水泄不通,每个人的脸上都绽开着灿烂的笑容。人群涌动中,“呼”地闪开了一个通道,查舒威被推了进来,他腼腆地走到炕前,一探身抱起了紫彤,屋里“哄”的一阵大笑,紫彤羞得脸更红了,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查舒威抱着新娘,像是抱了一团火,烤得脸上滚烫的,当他把新娘放到中间那辆胶轮马车上时,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打透了。大哥家山、大嫂雪娥、二哥家川和二嫂童氏、三哥家冰都站成一排来送小妹,两个侄子钟麒和钟麟,跑到小姑跟前不让小姑上车。紫彤从盖头的底下看到两个小侄,想到了远处站着的哥哥、嫂子们,想到这次远嫁,不知何时才是相见之日,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她忙用手绢去擦眼泪,这时,二哥和二嫂走了过来,二嫂贴在紫彤的耳边小声说:

“妹儿,哭啥,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二哥去送你,过门后要是想家的话捎信儿来,叫你二哥套车去接你回家住些日子。”

二嫂说完替紫彤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花车。紫彤在婆家的女眷陪同下上了车。随着迎亲队伍前传来一声“起轿”的吆唤声,迎亲的大队人马伴着铿锵的锣鼓声和“嘀嘀嗒嗒”的唢呐声,离开了小镇,向省城的方向驶去。

查舒威家住哈尔滨西郊。在松花江的南岸,有一个高高隆起的大土台,听老年人讲,在宋朝时,这里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一个驸马城。随着岁月的变迁,巍峨的城墙早已不见,只留下一个土台,依稀可辩出四个城门的痕迹,却也只是大大的土台边上的四个缺口,有很多人在这挖窖储菜或修房取土,经常挖到一些古时锈迹斑驳的兵器和带有箭头的人骨。人们断定这里曾是古战场。古老的土城中的居民大多是女真人的后裔,到了清代中期,这里有一个姓查的满族人进京做了大官,把他的好多直系亲属都带进了京。留下的就是一些旁枝杂姓。可这里的人觉得出了一个这样的大官,自己也荣耀,就把原来的地名给改了,直接把这里叫作查家。

查舒威家是这里的老户,是那个进京当官的查姓官员的远房后裔,继承了祖上留下的一大片宅院,尽管房屋已老旧,但气魄还在。整个院落是三进四合院,每进之间以矮墙、垂花门分割,都是三三制组合,每进正房、厢房、门房各三间。正房是坐北朝南的走向,青砖结构,双坡硬山。屋顶的东西各有脊兽一对。下建前檐走廊,檐前耸立朱红色的明柱,上嵌木制卍字型花纹。明柱之间悬挂着火红的纱灯。柱下石鼓做工精细,正房前檐的窗下,镶嵌着一溜儿栩栩如生的青黑色砖雕,绿漆的雕花格子门窗,都是新涂的油彩。二进院的正中,在大理石的围栏中,长着一棵古榆,老树盘根错节,形态苍劲,给这个小院增添了几许生机。垂花门旁都贴着烫金的大红喜字,厢房等次要房间均为木制结构,面向东西,单坡瓦顶。一丈多高的青砖围墙,将查家大院围个严严实实,正门朝南,朱漆的门框内,两扇黑漆大门,门上镶嵌着青铜的门环拉手,门前是大理石台阶,左右有拴马桩,上下马石。门前是一条官道,直通哈尔滨市区,路的南面是一口古井,水很甜。查舒威的父亲,在查家大院的东西各买下一处作坊,东边是一个油房,西面是一个烧锅,两个作坊生意都很好,榨出的豆油卖到城里的馆子里,酿出的烧酒叫“查家烧锅”,酒香牌子亮,卖给十里八村的乡亲们,每年秋冬两季是最忙的,两件大事都要由查舒威来亲自张罗,一是榨油和酿酒用的原料的收购;二是两个作坊里长工、短工的雇用由他拍板,最后还要热火朝天地一直跟到年根儿,把大年期间馆子里所用的豆油送进城里,把乡亲们过年时所用的烧酒准备好才算消停。今年少东家准备结婚,老爹把好多生意上的事都交给了刘炮头安排,全家人都为查舒威的婚事忙碌着。转眼婚期到了,大小车帐准备妥当,迎亲的人员也进行了挑选,吹吹打打上路后的第四天,拉着新媳妇的胶轮大车热热闹闹的到了。

查家大院黑漆门洞开,整个大院张灯结彩,人欢马叫,两挂迎亲的鞭炮炸地山响,好不热闹。一张四尺宽几丈长的红毡从大门的石阶上一直铺到正街,有两个姑娘抬着一副马鞍放到红毡的前方;两个小伙子端了一个大火盆,放到马鞍子的后面,家中的七大姑八大姨迎出了一大群。鞭炮齐鸣,鼓乐喧天。新娘子紫彤被一群姑娘扶下了花车,顺着红毡铺就的路迈过了马鞍子,伴随着司仪的一声高喊:

“岁岁平安。”

人群里一片欢笑。新娘又走到火盆前,一个小伙计把一杯烧酒泼到了火盆上,“呼”地一声,火苗儿蹿起一尺多高,姑娘们扶着新娘迈过了火盆,司仪又大声喊:

“红红火火。”

人群里又是一片欢笑。迈过高高的门槛,紫彤被搀扶到了二进院中,院中紫檀木的八仙桌上摆设着香烛水果,桌后是四张椅子,查家老太爷满脸带笑地端坐上方,证人和媒人坐在两旁,新郎新娘双双站到天地桌前,新娘从红盖头下面能看到自己的一双小脚和新郎的一双大脚,也能听到周围的欢笑声。司仪又大声喊:

“一拜天地。”

紫彤被扶着面对天地桌跪下磕了头;

“二拜高堂。”

仍然是跪下磕头;

“夫妻对拜。”

紫彤听到这,心想从今天起自己就是有夫之妇了,紫彤脸一热,心怦怦地跳。她对着那双大脚跪下,把自己对未来的全部希望都托付给对面的这双大脚,虔诚地磕了头。

“共入洞房。”

喊声刚过,紫彤手中接到一条又滑又软的红绸子,她顺着盖头下看去,绸子的中间挽着一个大红结,她随着唢呐的嘀嗒声进入了洞房。新房是二进院的三间正房,进门西面的房间中,靠北是一排明式的家具,家具上的木刻纹理十分精美,八仙桌旁是两张木椅,桌上摆着两只景德镇的掸瓶,内插五颜六色的两只鸡毛掸子,正中一台座钟,上方的墙上,挂了一张杨柳青的金童玉女图,两侧一幅对联,上联是:紫气迎祥迎仙女;下联是:彤云献瑞献新人。巧妙地将新娘的名字藏在了对联中。东面的里屋是睡房,靠南是一铺大炕,铺着彩色的苇席,炕梢是木制的炕琴,四铺四盖的缎子面儿被褥,格外的喜兴。靠北的梳妆柜上,一面质地上乘的玻璃镜擦得很亮,柜上放着雪花膏、脂粉、头油等化妆品。二哥家川为她的新房点燃了第一盏灯,完成了他的使命,被婆家的人拉去喝酒了。查舒威为紫彤揭去了盖头,几个在门外偷看的姑娘媳妇叽叽喳喳地笑着、议论着,刘炮头也混在女人堆里抻长了脖子从门缝往里看,嘴里喃喃地叨咕着:

“新媳妇长得多俊哪,多水灵。”

姑娘们听到刘炮头的低语,哄地笑开了锅,一个姑娘边笑边说:

“怎么啦,刘炮头,想媳妇了吧?瞧你看少奶奶的眼神,可有点儿不对。”

刘炮头这才收回头,用左手的无名指挠了两下左眉毛下的伤疤,冲着那位姑娘笑笑说:

“怎么着,我这是看咱家少爷有福气,才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少奶奶。”

查舒威听到说话声,回头看他们,姑娘们笑着跑开了,刘炮头恭恭敬敬地站在原位没动,微笑着对查舒威说:

“少东家,一会儿还请你到前面照应一下场面,要是没事儿,我先走了。”

说完,那诡秘的眼神在紫彤的身上扫了一下,低了头轻手轻脚地走了。查舒威目送着这几个人走远了,转过身来看着自己花枝招展的媳妇,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伸手抓住紫彤那双细嫩的手放到脸上。紫彤羞怯地抽回手:

“看你,还不去照顾客人。”

查舒威笑着对紫彤说:

“好,我去外面应酬一下,马上回来。”

说完,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新房。

外面的喜宴已经开始了,整个院落中东西十几间厢房的炕上,坐满了人,落忙的是十几个小伙子,端着方盘,快步如风,为客人们端酒送菜。查舒威满面春风地去各个屋敬酒,等到十几个屋子走下来,天已经晚了,送走那些分拨儿散去的客人,各个房中只剩下亲戚们还在谈论、嬉笑,查舒威避开了亲戚们的纠缠,来到院中,看着天空上那一钩弯月和满天的星斗,他已有了几分醉意。蒙眬中他蹒跚着向新房走去,门前明柱间的大红灯笼那柔和的光,照得他那本已发红的脸更红。他推开了房门,室内的光把他的影子照在青石台阶上拖得好长,他踉跄了一下,关上了门,院子里恢复了平静,只有那几盏红色的纱灯,在夜风中摇曳,泛着火红的光。

紫彤已放好了被褥,和衣坐在炕沿儿上,看着八仙桌上的大座钟,“嘀嘀嗒嗒”地走着。这时,门开了。她看到摇晃着走进屋的查舒威,忙过去扶住他,查舒威一把搂住紫彤的细腰走到炕前,头朝里躺下,喘了几口粗气叫紫彤:

“紫彤,我们睡吧。”

紫彤看了看查舒威,帮他脱下了鞋子,从炕沿儿旁抱了枕头,跪着爬到查舒威的头旁,抬起头给他垫枕头,查舒威却一把搂住她,滚烫的脸紧紧地挨在她的腮旁,紫彤使劲推开他的双手,羞红着脸说:

“你醉了,我帮你脱衣服。”

说完,为查舒威解扣子。查舒威微微地睁开双眼,看着一脸羞涩的媳妇为自己脱衣,一股激情涌上来,他呼地坐起来,一把抱住紫彤。紫彤吓了一跳,忙收回解扣子的手,可自己却被查舒威抱得紧紧的,她想挣脱,可没有力气;想喊,又不知如何开口。她不做声,头拼命地躲着查舒威的嘴。可过了一会儿,她不再躲了,她慢慢地适应着自己的角色,她从今天起,就是查舒威的妻子了,她要服从她的男人,她慢慢地闭上眼睛,顺从地躺在了炕上,两行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挂在了长长的睫毛上。查舒威看到了她在流泪,头“嗡”地一下清醒了许多,忙问:

“紫彤,你怎么了?”

紫彤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事,我不太适应,就好了。”

“我喝多了,不该……”

“没什么不该的,我是你的。来吧。”

查舒威慢慢地坐起来,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他轻轻地脱去紫彤的衣服,吃惊地看着紫彤的裸体。紫彤静静地躺在大红缎面的提花被上,她像是要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自己的男人,她微曲了一下右腿,算是对自己身体的一点遮挡,她很白,浑身上下的皮肤像是透明似的,两个硕大白皙的乳房,像两个刚出锅的热精面馒头,几趟青色的血管在软软的乳房上清晰可见,两个小巧的粉红色的乳头涨得鼓鼓的,细细的腰肢扭曲着,半露着硕大圆润的臀部,平平的小腹上是深陷的肚脐。查舒威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情,一把搂过妻子,抚摸着她光滑细嫩的颈部、柔软的乳房、顺着小腹滑到女人最神秘的地方……他狂吻着,用男人粗野的激情吻她的前额、吻她的粉腮、用热唇拭去了留在紫彤眼角的泪痕。他感到自己的腹内一阵阵发热,下面的东西也鼓得老高,他迫不及待地脱下衣服,压在紫彤的身上。紫彤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是紧张?是渴望?她有些透不过气来,雪白的牙紧紧地咬着下唇,微微地仰了仰头,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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