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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林肯

奋斗的历程

维吉尼亚的韵事

依据古史记载,当年哈洛德堡的安·麦克金提和她的丈夫,是第一个将、鸭和纺车带到肯塔基州的人;同时,在这块血腥的黑暗蛮荒,她也是首先制造奶油的妇人。不过真正令她声名大噪的还是因为她缔造了一项经济奇。这个神秘的印第安区既长不出、也买不到棉花,而大灰狼又会把绵羊吃掉,使得布料的来源几乎完全断绝。具有发明天才的安·麦克金提乃利用当盛产的荨麻纤维和野牛毛为原料,纺织成“麦克金提布”。

主妇们纷纷不辞辛劳,跋涉50里来向她学习这种了不起的新发现。们边纺织边聊天,谈的不尽是荨麻纤维和野牛毛,还有其他的闲言闲语。

没多久,安·麦克金提太太家就变成公认的丑闻交换中心了。

在那个时代,通奸是可以起诉的罪名,而未婚生子更是一大恶行。安尤喜欢揭发失身少女,向大陪审团告状,这可能是因为在她的一生中,没有多少新鲜的变化能够使她满足,而揭人隐私这件事却成了唯一一项神秘、刺的趣事。哈洛德堡的法庭记录中,一再出现某一少女“被安·麦克金提密告”通奸,等字眼。1783春天,17起诉案中,就有是通奸案。

178914,由大陪审团提起的一份诉状,记载着:

“露西·汉克斯通奸。”不是露西第一次犯错。发生在维吉尼亚的第一次,早已事隔多年,只留下一些不完整的旧记录。克斯家族住在维吉尼亚州的拉帕汉诺克河和波多马克河之间的狭长土地上。这块长形地带上,都住着华盛顿家族、李氏家族、卡特家族、芳特洛家族和许多有名有姓的高尚世家。这些名门大户的人到教堂作礼拜,而汉克斯这种贫困的文盲家庭也和那些高尚世家一样到教堂作礼拜。

17811的第二个星期天,华盛顿将军请拉法叶将军到教堂做贵宾,个月前拉法叶将军曾在约克城帮助华盛顿将军掳获康华里斯爵爷的军队,民众纷纷伸长脖子,渴望一睹这位法国名人的风采。

那天早晨,最后一首圣歌唱毕,圣体降福式也宣读完之后,教区的人鱼上前,跟两位英雄握手。

除了战略和国事以外,拉法叶将军还有其他方面的喜好。他对美丽的少极感兴趣,当他被引介到他所欣赏的女子时,总会献上一吻,表示问候。

这一天早晨,他在基督教堂前面吻了女孩子,引起的反应远比牧师朗诵福音热烈得多。而露西·汉克斯正是幸运女郎之一。

这一吻引发的影响,比起拉法叶替美国打的所有战役,也许还有过之。时,听众间有一位单身汉——一个富有的农家子弟,他早就依稀知道汉克斯家族是赤贫、不识字,身分远低于他家的。可是这天早晨——当然很能只是想像而已——他觉得拉法叶吻露西·汉克斯的时候好像比吻别的女孩子多了一份热情。

这位农场主人十分仰慕拉法叶将军的军事才华和欣赏美人的眼光。从,他开始梦见露西·汉克斯。他知道很多赫赫有名的美女也是出身贫寒—

—有些甚至比露西更卑微。汉米尔顿夫人和穷裁缝的私生女杜巴瑞夫人就是好的例子。杜巴瑞夫人几乎不识字,可是她等于是在路易十五的背后统治着法国。这些令人欣慰的史实,仿佛也使他的欲望高贵了几分。

星期一,他考虑了一整天。星期二早晨,他骑马到汉克斯家族居住的泥小屋,雇露西到他家大农场的农舍去当女仆。其实,他早已拥有大批奴隶,然而他却雇了露西,让她在屋里屋外做些轻松工作。

当时维吉尼亚州有许多富家把儿子送到英国去受教育。露西的雇主上过津大学,带回不少珍爱的书籍。有一天,他到图书室,看到露西手里拿着抹布,正坐在那边入神地看一本史书的图解。

这是超出了佣人本分的事情,他不但没有加以斥责,反而关上门,坐下为她讲解。令人意外的是,她兴致勃勃地听完之后,竟然说想学读书、写。

1781时的维吉尼亚州,没有免费的学校,该州有一半的地主连自己的名都不会写,土地所有权转移时都是画记号为凭。

现在,竟然有个女佣想学读书和写字。即使是全维吉尼亚州最好的大善,能够不将此事视作造反,也会认为这太荒诞了。但是露西的雇主兴趣盎然地自愿教她。那天,吃过晚餐之后,他开始在图书室里教她认字母。几天,他抓着她的手教写字,这样的学习持续了一段很长的时间。说句公道话,他教得好极了。世上至今仍有她的笔迹留存,看得出她的花体字大胆又充满信。她写字有精神,有个性,有特色;她不仅使用过“批准”一辞,还拼得很正确哩。当年连乔治·华盛顿等人的拼字都并非无懈可击,她的成就可算是不小了。

晚上,阅读和拼字课上完以后,露西和老师并肩坐在图书室里,炉中火闪烁,月亮慢慢从森林边升起,她爱上他,也信任他;就是因为对他太信任了,接下来的数星期,她寝食难安,陷入极深的忧愁之中,当她再也无隐瞒时,只好将怀孕的事实,坦白告诉他。他也曾考虑娶她,但是家庭、朋友、社会地位,种种纠纷与不愉快,不行。何况他对露西也已开始感到烦,于是,他用一笔钱打发她走。

时间一个月一个月过去,大家对露西指指点点,并且躲着她。某一个星天早晨,她厚着脸皮带婴儿上教堂,立刻造成一场骚动。正在作礼拜的好女人非常愤慨,有人站起来要求“把那娼妇赶走。”

这就够了。露西的父亲不希望女儿再受侮辱。于是汉克斯一家把微少财装进篷车里,由荒野路走过康伯兰山凹,定居在肯塔基州的哈洛德堡。那没有人认识他们。

不过露西仍旧是个美人儿,她的吸引力不改。男士们想尽法子接近她、好她。她再度坠入情网,又再度失足。这种消息传得比什么都还快,后来有人在安·麦克金提家讲出来。结果已如前述,大陪审团以通奸罪名对露西诉。可是警长却把传票塞进口袋里,自己跑去猎鹿。

那是1的事。次年,又有个女人出庭控告露西,要求法官让那个轻佻的女人为她的罪行负责。于是法庭发出另一张传票。但是勇敢的露西把票撕毁,甩在送件人脸上。5,法庭又要开会,这回要不是有一个年轻人出面,露西一定会被强拉进法庭。

这个年轻人名叫亨利·史帕罗。他对她说:“露西,我不在乎外面的流。我爱你,愿意娶你为妻。”

可是她不愿让镇民说史帕罗是被迫结婚的。她说:“亨利,我们再等一吧。我要向每个人证明我可以过正经的日子。如果到时候你还要我,请你吧。我会等你。”

17906,亨利·史帕罗拿出结婚许可证,传票的事就没有人起了。他们在一年后结婚。

虽然安·麦克金提等人摇着头断言,他们的婚姻不可能长久。亨利·史罗也提议再往西迁。但是露西把脑袋抬得高高地说她不是坏人,她不逃,她决心在哈洛德堡奋斗下去。

她办到了,而且还养育了孩子,其中两个儿子成为牧师,一位外孙——她的私生女之子——当上美国总统。他的名字叫做亚伯拉罕·林肯。上的叙述,旨在介绍林肯较近的祖先。他自己对受过良好教养的维吉尼亚外公颇为敬重。

曾和林肯合开律师事务所1的威廉·H·荷恩敦在888出版了三大的林肯传,其中第一册第到第的内容是:

“关于林肯先生的祖先和身世,我记得他只提过一次。大概是850!我曾搭他的单骑小马车前往伊利诺州的梅纳德郡县法庭,这次我们要处理的诉状可能会触及遗传特性的问题。路上他就提起他的母亲,他说她是露·汉克斯和一位维吉尼亚绅士农夫的私生女。他认为自己的分析推理能力,以及积极的进取心和汉克斯家族的后裔不同,这些特质都遗传自外公。他主私生子往往比婚生子强健而机灵。这段自剖使他想起了亡母,马车摇摇摆摆地向前奔,他凄然地说:‘上帝保佑吾母,我拥有的一切以及渴望得到的切全都归功于她。’此后,一路上我们没说半句话。他悲哀又专注的神情,虽然正在回忆前尘往事,在他的四周仿佛筑起了一道藩篱,我不敢私闯进去。对他的话和忧郁的神采印象极深——永远也忘不了。”

灰黯的童年肯的家,跳蚤与害虫横行,他们没有刀叉,用手指取食。肯的母亲——南施·汉克斯是由阿姨和舅舅抚养长大的。由她签署文件时以画记号代替签字看来,她很可能根本没上过学校。住在黑黝黝的丛林深处,来往的朋友很少。22那年,嫁给全肯塔基州最没教养的粗人——汤玛士·林肯,他是个无聊、无知,靠着打零工或猎为生的人,那些住在偏远的森林或藤丛深处的人都叫他“连觥”(与林肯音)。

汤玛士·林肯是个流浪汉、漂泊者,他一事无成,四处游荡,只有在饿活不下去的时候,找到什么工作,就干什么工作。他曾做过修路、砍树、捕熊、垦地、种玉米、筑木屋。据说,他曾经三度受雇,担任拿猎枪看守犯的工作。1805,肯塔基州的哈丁郡以每小时六分钱的酬劳,雇他负责捕捉及鞭打顽抗的奴隶。

他对金钱毫无概念:虽然在印第安那州的一处农场住了4,居然没有钱支付每年0的土地费。他曾经穷得使他太太不得不用野荆棘来缝衣服,而他自己却在肯塔基州伊丽莎白城的一家店铺,赊帐买下一条丝质吊裤。不久他又在拍卖会上以元代价买了一把剑。像他这样一贫如洗,却尽买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大概是打算佩挂丝质吊裤带和宝剑,赤脚散步吧。后不久,汤姆(汤玛士的简称)搬进城里,想靠做些木工维生。他找到了建磨坊的差事,但是他切割的木材有的不够方正,有的长度不对;雇主肯付他工资,还因此打了三场官司。来自林间的汤姆,马上看出自己是属于丛林区的。他带着妻子回到森林旁边一处多石而贫脊的农场,此后再也不曾离开村庄。伊丽莎白城不远处,有一大片没有树的土地,名为“不毛之地”。印第安人在那儿已有数代之久,他们利用这块土地的方法是:放火烧掉森林、木和矮树,让粗质的青草在太阳下滋长繁茂,供美洲野牛吃草及打滚。

18082,汤姆以每英亩6钱的价格,买下“不毛之地”中的一农田。农地上有座猎人用的简陋小屋子,四周围着野生的山楂树;诺林溪往南的支流就在半英里外,那儿春天开满了山茱萸花。夏天老鹰懒洋洋地在天盘旋,高草随风摇曳,恰似一片无边的绿海。由于很少人肯在那儿定居,所以多天里,该地是全肯塔基州最寂寞最荒凉的地段之一。

1809冬天,亚伯拉罕·林肯就出生在荒地边缘的一栋猎人小屋里。星天早上,他诞生在一张铺着玉米壳的圆柱床上。外面是一片银色世界,二月的寒风把雪花吹进圆木的缝隙里,飘过南施母子所盖的熊皮上空。9后,施不堪拓荒生活的艰苦,积劳去世,那年她才5.她的一生谈不到享受与幸福,无论她搬往何处,私生子的不名誉闲话总是紧追不舍。可惜她不能知未来,看看感恩的民众在她生下亚伯拉罕·林肯的地点所修建的大理石堂。

当时在那些蛮荒地区所流通的纸币,价值极不可靠,所以猪只、鹿肉火、威士忌、树狸皮、熊皮和农产品被当成交易的媒介。有时候连牧师都收威士忌当做礼拜式的报酬。1816秋天,亚伯拉罕,汤姆把他的肯塔基场换了00伦左右的威士忌,举家迁往印第安那州的荒凉林野。离他们最近的邻居是一位猎熊人。这里的乔木、灌木、葡萄藤和矮林实在长得太密,以致必须砍树才能留出一条进出的通道来。就在这个丹尼斯·汉克斯形容为“丛林礼赞”的地方,亚伯拉罕·林肯将要度过4的光阴。

林肯一家人抵达的时候,冬天的初雪已经降下了。汤姆·林肯匆匆地建一间“三面帐棚”,也就是今天所谓的棚屋。屋子里没有地板,没有门,没有窗,除了三面墙以外,就只有圆柱加灌木搭成的屋顶。第四面则完全敞,任由风、雪、冰珠和寒意吹打进来。现在,印第安那州的新派农夫甚至不会把牛或猪安置在这么粗劣的房子里过冬,可是816~1817的漫长冬,汤姆·林肯却把自己和家眷安置在这儿,那真是有史以来最严酷、最难熬的一个寒冬。

南施和她的儿女,像小狗般蜷缩在棚屋一角泥地上的树叶和熊皮堆里。们没有奶油,没有牛奶,没有蛋,没有水果,没有蔬菜,连马铃薯都没有。只能靠野生的猎物和坚果度日。姆,林肯想养猪,可是饥饿的野熊逮住猪只就活活吃下去。

亚伯拉罕·林肯在这里住了许多年,日子过得远比他日后所解放的黑奴要穷困得多。那种地方,人们几乎不知道世上有“牙医”存在,就连最近的医生也住在5里外。所以当南施牙痛时,汤姆也照其他拓荒者的土法:一个胡桃钉,把末端顶在闹病的牙齿上,以石块猛敲钉头。

中西部的拓荒者从开发初期就饱受一种名叫“牛乳症”的怪病侵害。牛、、马染上它必死无疑,有时候整个社区的人也全体病死。100来,没有人知道病因,医生束手无策。直到本世纪初,科学家才查出是动物吃下一种蛇草而发病,毒素经由牛奶再传给人。茂盛的白蛇草遍布在森林牧场和绿荫峡谷,至今仍有人因而丧命。每年伊利诺州农业部都在法院张贴布告,警农夫若不根除这种植物,就会受到死亡的威胁。

1818秋天,可怕的灾难传到了印第安那州的鹿角山谷,许多人都染病亡。南施也忙着照料猎熊户彼得·布龙纳的妻子——他们两家只相隔半英里远。布龙纳太太死了,南施也突然患病,她头昏,腹部绞痛,吐得很厉害,被扛回家中,放在破破烂烂的树叶和兽皮床上。她的手脚冰冷,体内器官却像火烧般炙热。她不断地讨水喝。水,水,喝了又喝。

汤姆很相信奇迹和凶兆;南施生病后的第二天夜里,有一只狗在屋外悲良久,汤姆于是放弃一切希望,他相信南施是死定了。

最后,南施病得连头也抬不起来,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她招手叫亚伯罕姊弟到床边来,他们俯身聆听她说话。她求儿女们要相亲相爱,记住她平日的教导,而且要敬畏上帝。

说完最后的遗言,她的喉咙和身体逐渐麻痹,开始陷入长期的昏睡之中,于在病后第——18180逝世。

汤姆在她的眼皮上放两枚铜钱,以使她瞑目;然后从森林砍来树木,切凹凸不平的木板,用木钉系在一起;将露西·汉克斯苦命女儿的疲惫尸身进粗劣的棺材内。

两年前他以雪橇带着她到这个屯垦地来,现在他又用雪橇将她的身体运/4里外的密林山峰,没有举行任何仪式,就将她葬了。

亚伯拉罕·林肯的母亲从此与世长辞。我们很难知道她的长相如何,以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因为她短暂的生命大抵是在荒僻的丛林深处度过的,见过她的人既少,留下的印象更是十分模糊。

林肯死后不久,有一位传记学家去访问少数见过她而且还在世的人,当她已死了半世纪,人们对她的记忆,就像一场褪色的梦,连她的外貌都说法纷坛。有人说她是“结实矮胖的女人”,也有人说她的身材“苗条纤巧”,人记得她的眼睛是黑色的,有人却说是淡褐色,还有人很肯定地说一定是蓝绿色的。她的表兄弟丹尼斯·汉克斯曾跟她在同一个屋顶下生活了5,她有一头“浅色的头发”。后来他再回想,却又改口说她的头发是黑的。

她死后0以来,连一块石碑都没有,今天我们只知道她的坟墓大概是她的舅舅和阿姨旁边;但是难以确定三座坟墓中哪一座是她的。

就在南施死前不久,汤姆建造了一座有四面墙的新木屋,但是没有地板、户,也没有门。门口挂了一块脏兮兮的熊皮;屋子里臭而阴暗。汤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树林中打猎,留下两个无母的幼儿自行理家。莎拉负责烹调,伯拉罕则照料炉火,并且到一英里外的溪中取水。他们没有刀叉,就用手指取食,而由于取水不易,又没有肥皂,他们的手指难得洗干净。南施生前能自制过软的碱皂,可是留下的一点儿早就用光了,小孩子不懂得制法;

汤姆又不肯做。于是他们的生活更加贫困而肮脏。整个漫长的寒冬,他们既不洗澡,也很少洗肮脏的破衣服。树叶和兽皮铺成的床污浊不堪。小屋得不到阳光的照射,唯一的光源就是火炉或猪油。看看其他形容当时屯垦区情形的文字,就可以想像没有女人的林肯家是什么样子,臭味弥漫,跳蚤与害虫横行。

一年以后,连汤姆都受不了这种脏乱,他决定再娶一个妻子来整顿环境。

13前,在肯塔基州时,汤姆曾向一个名叫莎拉·布希的女人求婚。当她拒绝了汤姆,嫁给哈丁郡的一个狱卒,后来狱卒死了,留下孩子和一些债务。汤姆觉得此时再向她求婚很有希望;于是他到溪里洗个澡,用沙刷洗污浊的双手和面孔,挂上宝剑,穿过浓密的丛林走回肯塔基州。又到伊丽莎白城再买了一条丝质吊裤带,然后吹着口哨上街去。

这一年正是819,整个世界都在改变,新奇的事件连连发生,每个人谈论着各项进步。有一艘轮船完成横越大西洋的创举。

无价的珍宝

林肯5的时候才开始认字母,虽然很吃力,总算稍能阅读,至于写作能力,那就根本谈不上了。1824秋天,一位在森林中漂泊的教师沿着鸽子溪来到这片垦殖地,设立私塾。林肯姊弟每天早晚都要走里的森林小,到新老师阿策尔·朵西的私塾里求学。朵西老师相信只有大声地朗读,才可以看出学生认不认真。他在教室里走来走去,谁若不开口,就用教鞭打一下。因此,每个学生都尽量念得比别人更大声。朗朗的读书声往往在/4英里外还清晰可闻。

林肯上学时,戴一顶松鼠皮帽子,穿着鹿皮制的马裤。马裤短得离鞋面有相当距离,以至于好几英寸发青的胫骨就裸露在外,任凭风吹雨淋。

上课的小屋又矮又粗糙,老师几乎站不直腰,教室四面各省去一根圆木,上油纸当成窗户。地板和座位则是圆木劈开做成的。

阅读的教材是以圣经章节为主;并用华盛顿和杰斐逊的笔迹做为练字范。林肯的字体既清晰而且和这两位总统很相像,不但引得众人议论纷纷,连不识字的邻居都步行几英里路来请亚伯拉罕·林肯代他们写信。

林肯对于求学逐渐热中起来。上课的时间太短,他就把功课带回家里做。张又贵又稀少,于是他用炭棒代替笔在木板上书写。木屋是用劈开的圆木筑成,他利用圆木扁平的一面作算术,如果光秃秃的表面全都布满了字迹和形时,只要用刀削去一层,又可以重新开始使用了。

他买不起算术书,特地向别人借一本,用信纸大小的纸片抄下来,然后麻线缝合,做成一本自制的算术书。他去世时,他的继母手边还留有部分种书页。

他开始表现出与众不同的特质。他不但想写出自己的意见,有时候甚至起诗来。并且把自己的诗句和散文拿去请邻居威廉·伍德指教。他记诵诗句,再背给人听,而他的文章更是引人注目。有一位律师对他谈论国政的文印象很深,帮他寻求发表机会。俄亥俄州的一份报纸就曾刊出林肯所写关于“克己”的文章。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他在学校里写的第一篇作文,是在看了伙伴们玩的游戏很残忍有感而发所写成的。他和朋友们常一起去抓甲鱼,他的友抓到甲鱼之后,就把燃烧的煤炭放在甲鱼背上,以此取乐。林肯求他们别这样做,并赤着脚把煤炭踢开。他的第一篇文章就是为动物请命而做。足他自幼就显示出特殊的怜贫恤苦之心。

5后,他以不定期上课的方式在另一所学校求学——他自称那是“一一点学的”。

他所受的正规教育就到此结束,总计起来上学的日子只不过2月左。

直到847他当选国会议员时,填写自传表,在“你教育程度如何?”栏内,他的回答是“不全”二字。

他在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以后,曾说:“我在有了相当年纪时,所知并多。不过我能读、能写、略懂算则,如此而已。此后我就没有再上学了。

在如此贫乏的教育基础上,我能够达成现在这一点小成果,完全是日后在基需要的情况下,时时自修取得的知识。”

至于曾经当过林肯的老师的人,都是一些信仰巫术、相信地球是呈扁平的无知的流浪教员。可是林肯在断断续续的求学过程中,养成了人类最珍贵的特质——甚至大学教育的目的亦不过如此——对知识的热爱,对学问的求。

学会阅读使得林肯见到另一个新的神奇世界——一个他从未梦想过的世从而改变了他整个人生。他的视野阔大,有了梦想,而且0年间,阅读始终是他生命中最热爱的事情之一。他的继母为他们带来了藏书:圣经、索寓言、鲁宾逊漂流记、天路历程以及水手辛巴达。小林肯将它们视为无价的珍宝,仔细地精读。他把圣经和伊索寓言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反复阅,不论他的文风、说话方式、提出的论点都深受这两本书的影响。

可是除了这些书之外。他渴望有更多其他读物,却苦于无力购置,于是好向别人借阅书、报和任何印刷品。他沿着俄亥俄河往下走,向一位律师借阅修订版的印第安那法典;接着,又尝试阅读“独立宣言”和“美国宪法”。向一个常请他帮忙掘树桩、种玉米的农人借阅两三本传记。威姆斯牧师写的“华盛顿传”正在其中。林肯看了此书之后很着迷,傍晚总是尽量利日光看到很晚,临睡前,他把书塞在圆木缝中,当第二天日光一照进小屋,就拿起来看。有一天晚上下起暴雨,书本浸湿了,书的主人不肯罢休,林肯只得以割捆三天的草料来做为赔偿。他借得的书之中,最有价值的莫过于“史考特教本”。这本书教他如何公开发言,引导他认识西塞罗·狄莫西尼斯(古希腊的雄辩家)和莎翁名中的精采演说。

他常常手中捧着“史考特教本”,在树下走来走去,朗读哈姆雷特对伶的吩咐,复述安东尼在凯撒遗体前的演说:“各位朋友,罗马同胞,乡亲们,请听我说句话;我来是要埋葬凯撒,而不是来赞美他。”

每当读到特别吸引他的段落,如果手边没有纸张,他就用粉笔写在一块板上。后来,他自己做了一本粗陋的剪贴簿,写下所有他心爱的句子,随身携带,仔细研读,很多长诗和演讲辞就这么背会了。

下田工作的时候,他也将书本带在身边,马儿躲在谷堆后面休息,他就在围墙顶栏上看书。中午他不与家人一同进餐,却一手拿着玉米饼,一手捧书,两脚高举过头,看书报看得入神。

法庭开会期间,林肯就徒步走上5里路程,到河边的城镇里去听律师论。跟别人一起下田时,他偶尔会放下锄头或草耙,爬到围墙上复述他在洛克港或布恩维尔的律师那儿听来的话。此外,他还模仿过顽固的浸信派牧,星期日的时候在小鸽溪教堂里发表的演讲。

林肯也把“奎恩笑话集”带到田间。当他跨坐在圆木上朗读时,听众的然笑声响彻森林,不过,这么一来,谷物中间杂草丛生,田里的小麦也发了。

雇用林肯的农夫抱怨他太懒,“懒得可怕”。他坦承这种指责。他说:

“家父只教我干活儿,可没教我喜欢它呀。”肯的父亲老汤姆终于断然命令:一切愚行必须停止。可惜命令并未发生效用,林肯继续说笑演讲。有一天老汤姆当着众人的面,打了林肯一记耳,把他打倒在地。林肯哭了,却没说什么。父子之间的隔阂于焉产生,而且终生都未能改善。林肯虽然曾在父亲晚年时资助他,可是851,老汤姆病垂危时,林肯并未前去探望。他说:“如果我们现在碰头,恐怕不但不太愉快,反而会很痛苦。”

1830冬天,“牛乳症”再度蔓延,死亡的阴影又笼罩了印第安那州的角山谷。

喜欢搬家的老汤姆感到既害怕又灰心,连忙处置猪只和谷物,将长满树的田地以0的价格出售,造了一辆笨重的篷车——这是他拥有的第一辆车子——将家人和家具全都搬上车,吩咐林肯执皮鞭,对公牛吆喝几声,就身前往伊利诺州的一处山谷,印第安人称该地为山嘉蒙,即是“粮食丰富土地”之意。

公牛慢慢前进,笨重的篷车吱吱嘎嘎地翻越印第安那州的山丘,穿越密,横度无人居住的荒凉伊利诺草原,在夏季骄阳炙烤之下,他们在长满六尺高枯萎黄草的荒原上,足足走了两星期。

抵达文生尼斯,21的林肯才第一次见到印刷厂。家人到达狄卡特后,就在法院广场上搭营。26后,林肯指着当年停放篷车的地点说:“那时候我真想不到自己会有当律师的智慧。”恩敦在“林肯传”中记载道:

“林肯先生曾向我描述那次远行的经过。他说,那时路面上的冬霜白天化,晚上冰结,走起来又慢又累人,再加上牛只同行,一步踩破一块薄冰,行程更是难辛。河上没有桥,除非绕路否则就非涉水不可。有一天,摇摆在后随行的小狗脱了队,直到大家都过了河,它还站在对岸,慌得乱叫乱跳,望着水流过破冰边缘,却不敢过河。此时大家急着赶路,不愿再涉水回去,是决心抛下它,继续往前走。林肯忆道:‘但是我连一只狗都不忍心抛弃。

于是我脱下鞋袜,涉水过溪,得意洋洋地夹着发抖的畜牲赶上队伍。尽管吃了苦头,但是小狗的快乐和种种感恩的表现使我感到很值得。’”

就在公牛拖着林肯一家穿过草原的同时,国会里正在激烈地辩论州政府没有权利退出联邦政府。其间,丹尼尔·威伯斯特从参议员席起立,用低沉嘹亮的声音发表了一篇日后被林肯视为“美国最堂皇的演说范本”。那次说名叫“威伯斯特答海涅书”,后来,林肯将它的结尾奉为政治信仰:“自由和团结永远是一体而不可分割的!”

谁也想不到,美国的分裂问题要到0年后才得以解决,而且也不是由大的威伯斯特,才华洋溢的克雷或著名的卡豪恩所达成的,而是由一个笨手笨脚、分文不名,当时正赶着牛前往伊利诺州的小伙子林肯,达成美国的一工作。现在他正头戴树狸帽,身穿鹿皮裤子,起劲地唱着:

“万岁呀!哥伦比亚,快乐的园地!若不肯开怀畅饮,那么我可真罪过。”

机会来了肯心中充满憎恨地说;“若有机会,我一定会狠狠打击这玩意儿。”肯一家人定居在伊利诺州狄卡特附近的一片林地上,由林地四周的断崖恰可俯视山嘉蒙河。肯帮忙砍树,建屋,割除灌木,清理土地,并带着两头牛开垦出5英亩的草坪,播种,劈柴,筑篱。二年,他替附近的农夫们做点零工:犁田,耙干草,用楔子和大锤劈木条,杀猪,等等。肯迁到伊利诺州的第一年就遭遇到该州有史以来最酷寒的严冬。草原上积雪深达5尺;牛群、鹿和野火鸡几乎全部死亡,甚至还有人冻毙。年冬天,林肯决定劈000木条,来换取一件用白胡桃树皮漂染成棕色的牛仔裤。他每天都要徒步走里路去上工。有一次,当他横越山嘉蒙时,独木舟翻了,他跌进凉凉的河水里,还没走到最近的一户人家——瓦尼克少校家,他的两脚就已经冰僵了。此后一个月他都不能走路,整天躺在瓦尼克少校家的火炉前说故事,并读完了一册“伊利诺州法规”。肯曾经追求过少校的女儿,不过少校却并不太乐意。当然啰!他的女儿身为瓦尼克家的一员,岂能嫁给既笨拙、又未受过多少教育的劈柴工人—

—一个没有土地、没有钞票、没有前途的男子想娶他的女儿?休想!确,林肯没有土地,而且他根本就不想要土地。他在农地里度过2个年头,受够了拓荒耕种的滋味。他讨厌那些磨人的苦差事,寂寞单调的农生活。他渴望出人头地,也想和社会各阶层的人来往,他想谋求一份有机会抛头露面、招徕人们听他说故事,并且捧腹大笑的工作。

以前林肯住在印第安那州的时候,就曾帮人将平底船顺流漂送到纽奥良,他觉得这件工作十分有趣,新奇,刺激又冒险。某一天晚上,一帮黑人带着刀棍爬上系在杜奇斯尼夫人农场岸边的船,他们想杀死船员,将尸体扔河里,再把船漂送到纽奥良的窃贼大本营中。

林肯以强壮的长臂膀抓起一根木棍,将三名抢犯打进河里,另外几名也被赶上了岸;打斗间,有个黑人持刀砍中林肯的额头,在他的右眼上方留下一道疤痕,至死犹存。

即使是汤姆也无法叫儿子死守着拓荒者的农田。肯在河边找到了一份差事。他和同父异母的兄弟以及远房表亲一起砍伐树木,劈开圆木,并把木材漂送到锯木厂,制成0尺长的平底船,再在上装载咸肉、玉米和猪只,运送到密西西比河下游。工作的酬劳是每天0分钱,外加红利。

林肯为船上人员煮饭,驾船,说故事,玩扑克计点游戏,并大声唱道:

“戴头巾的土耳其佬目中无人,对自己卷曲的胡子洋洋自得,实,除了他自己,谁也不欣赏。”

这一段河上逐波生活留给林肯非常深刻的印象。荷恩敦说:

“在纽奥良,林肯第一次亲眼目睹奴隶制度的恐怖真象。他看见‘系着练的黑奴——遭到鞭打。’心中的正义感使他强烈反对这种不人道的行为,一切耳闻目睹的情景唤醒了他的良心与意识,他的同伴曾说:‘奴隶制度自深烙在他脑海中。’有一天早晨,林肯和两个朋友逛市区,经过一个奴隶拍卖场,当时正有一位活力充沛、容貌秀丽的黑白混血姑娘待售。出价人彻底底地检查她;他们掐她的肉,叫她像马儿一般在屋里小跑步,以便像拍卖人说的‘让标购的人看清楚’他们出价买的有没有瑕疵。这种情形真是令作呕,林肯心中充满‘难以克制的憎恨’,连忙离开现场,他对同伴们说:

‘老天,朋友们,我们离开这儿。若有机会,我一定会狠狠打击这玩意儿(指隶制度)。’”

林肯的雇主丹顿·奥福特先生对林肯颇有好感,喜欢听他的笑话、他说故事和他诚实的作风。他雇林肯回到伊利诺州的纽沙勒,用圆木在那儿盖一间杂货店。这个小村落位在多风的山嘉蒙河上方高地,只有5~20小。林肯在小店里当店员,并兼管一间谷粉和锯木厂,一住就是——这6光阴对他未来的前途发生了莫大的影响。子里有一伙粗野荒唐、好勇斗狠的地痞流氓,名叫“克拉瑞树丛帮”,他们夸口全伊利诺州没有别的帮派能在喝威士忌、说脏话、摔角和打架方面得过他们。

他们的心眼并不坏,本性忠厚、坦白、慷慨,而且富于同情心,只是比喜欢出风头罢了。因此,当多嘴的丹顿·奥福特先生在镇上夸奖他雇用的林肯体力过人,“克拉瑞树丛帮”兴冲冲地决定要给那小子一点教训。

结果年轻的小巨人——林肯赢了赛跑和跳跃两项,而他那两只长手臂,大锤或丢炮弹一定比他们来得远。何况,他还会说各种滑稽的森林奇谈,乐得他们大笑几小时。

有一天,全镇镇民都聚在白橡树下看林肯跟“克拉瑞树丛帮”的领袖杰·阿姆斯壮摔角,林肯打败了阿姆斯壮,得到至高无上的胜利。从此以后,“克拉瑞树丛帮”对他十分折服,他们请他当赛马和斗鸡的裁判。在林肯无可归的时候,他们带他回家,供他吃住。林肯在纽沙勒一带的声望已经达了最高点。

在这儿他找到寻求多年的机会——克服恐惧,公开讲话。在印第安那州穷乡僻壤,他只能跟田间的小群劳工讲话。而在纽沙勒有个“文学会”的组织,每星期六晚上,在鲁勒吉酒店的餐厅里聚会。林肯参加之后,立刻成会里的灵魂人物,他说故事,念自己写的诗,即席评论山嘉蒙河的航运等题目,并且滔滔雄辩各种时事问题。

这种千金难买的活动,不但扩大他的眼光,也勾起他的野心。他发现自凭演说来影响群众的能力高人一等。这份自知带给他空前的勇气和信心。

在当地教师曼塔·葛拉罕协助下,他花了几星期的时间苦思他的第一篇公开演讲辞,宣布要竞选州议员。他说他关心“推动内政进步、山嘉蒙航运、良教育、司法。”等等。

结尾处,他说:“我在最微贱的生活圈子里出生,长大后缺乏有钱有势亲友推举我。不过,各位贤明的好人们,若觉得我不宜出头,反正我已失望惯了,不会为了这一次的挫折而恼恨的。”

几天后,一位骑士冲进纽沙勒,带来一则惊人的消息:萨克族印第安大酋长“黑鹰”带着勇士们出征,一路烧杀劫掠,沿着洛克河散布红祸。息一传开,人心惶惶,雷诺州长征召志愿军。当时正“失业又一文不名的公职候选人”林肯,于是投军0,被选为队长,试图训练“克拉瑞树帮”的成员。对于林肯发号施令的指挥,他们的反应是大喊:“滚你的。”

荷恩敦说林肯始终认为自己参加黑鹰之战只不过是“一种假日活动和投机式的历险”。大概也差不多吧!后,林肯在国会演说时,宣称他从未攻击过红番,只“打过野葱头”;

没看见印第安人,倒是“跟蚊子血淋淋地缠斗过许多次”。役结束后,“林肯队长”又忙着竞选,挨家挨户跟人握手、说故事,同意每个人的观点,一见到人群聚集就趁机演讲一番。举的日子到了,虽然纽沙勒的08选票大抵都投给了他,只有例外,但是他却未能当选。年后他再度出马,终于被选上了,他才穿着借钱买来的一套新衣服去议会上任。

此后,1836、1838、1840他都当选连任。时纽沙勒有个名叫杰克·基尔梭的人,他一事无成,他的太太为了谋生,不得已收些房客搭伙,他自己则整天钓鱼,拉提琴,朗诵诗篇。大多数民都认为杰克是个失败者。可是林肯却喜欢他,和他过从甚密,而且深受他的影响。未认识基尔梭之前,莎士比亚和伯恩斯对林肯而言,只是一个人罢了,没有什么意义。可是,现在林肯坐着听杰克·基尔梭读“哈姆雷特”,背“马克白”,第一次体会出英国语文的美妙、丰富。它可以变化出多么华的文采!多么深远的智慧和澎湃的情感!

莎士比亚令林肯感到敬畏,罗勃·伯恩斯却得到林肯的热爱与共鸣。他至觉得自己跟伯恩斯可能有血缘关系。伯恩斯曾像林肯一样贫穷,他出生在一栋木屋里,环境也跟亚伯拉罕·林肯差不多。伯恩斯也曾是庄稼汉;伯斯犁田时,铲起一个田鼠窝,也大为不忍,要为这出小悲剧写一篇诗。在伯恩斯和莎士比亚的诗篇中,林肯找到了一个有意义、有感情、可爱的全新界。

最令他觉得吃惊的是:莎士比亚和伯恩斯居然都没上过大学,他们所受的正规教育居然不比林肯多多少。

这使得林肯才敢梦想:也许没有受过太多教育的他——文盲汤姆·林肯儿子,也可以做较高尚的工作,而不必一辈子卖杂货或者当铁匠。

此后伯恩斯和莎士比亚成了他心爱的作家。他花在阅读莎翁作品的时,比花在其他作家的时间总和还要多,这对他日后的文风颇有影响。后来他入主白宫,为美国内战忧心,脸上皱纹满布,他依旧留下不少时间来阅读翁的作品。尽管他很忙,仍要跟莎士比亚专家讨论剧本,为文中某些段落写信向人请教。就在他被枪杀的那一星期,还曾对着一群朋友们朗诵“马克”。

因此,我们不妨说:纽沙勒的无名小卒——渔夫杰克·基尔梭的影响力达白宫。

纽沙勒的创立者兼酒店老板詹姆士·鲁勒吉是个南方人,他有个非常迷的女儿——安妮。她9那年,蓝眼珠,褐发,长得非常美丽,而且已经跟镇上最富有的商人订婚,而林肯却爱上了她。

安妮答应嫁给约翰·麦克奈尔,可是要等她读完两年专校后再结婚。

不久,怪事发生了。麦克奈尔卖掉商店,去纽约州接父母和家人到伊利州来。

他挥别安妮,保证会常常写信,保持联络。时林肯担任该村的邮务员。邮件是每星期以公共马车送来两次,邮资则依距离远近,由0.25到5钱不等,并不便宜,所以邮件也不多。林就把邮件放在帽子里四处行走。碰到别人打听有没有邮件时,他就脱下帽子翻翻检检。

安妮每周都向他探询两次信件。三个月过后,才收到第一封信,麦克奈在信里解释,他横越俄亥俄州的时候生病发烧,昏迷不醒地卧床三星期,所以他未能早一点写信。

下一封信又过了三个月才抵达,内容冷冷淡淡,语焉不详。只说父亲生,他被债主们纠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接下来有好几个月,安妮都没有再收到信件,她忍不住要怀疑,他是否的爱过她?

林肯看到她伤心的样子,自愿帮她去找麦克奈尔。但是安妮说:“不,知道我在这里等。如果连信都不肯写给我,我也不愿去找他。”

接着,安妮说出麦克奈尔临行前的自白。麦克奈尔坦承他的真姓不是人皆知的“麦克奈尔”,而是“麦克纳玛”,他是以化名匿居此间的。

他说,由于他父亲在纽约州经商失败,负债累累。于是身为长子的他,身到西部来赚钱。他隐瞒真名,以免家人知道他的下落,会追踪而至,届时,养家的重担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现在他发了财,要带父母来伊利诺州福。

这些话在村子里传开后,造成很大的轰动。大家说那些都是天杀的骗子出的谎言,天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他已经结过婚;也许他有两三个妻子。也许他抢过银行,也许他杀过人,也许,也许,总之,他遗了安妮·鲁勒吉,这可真是谢天谢地。

这是当地人的看法。林肯没说什么,但是却心念电转。的机会终于来了。

最后一片叶子走路的样子,简直像忧郁就要从他身上淌下来似的。勒吉酒店是一栋饱经风霜的粗糙房子,与林立在边疆的千栋木屋没有什么区别。一般人根本不会多看它一眼;林肯却整天盯着它瞧,心思也围绕它。对他而言,那栋房子屹立地面,耸入青天,每次他跨过门槛,心跳总不免要加快几分。

他向杰克·基尔梭借了一本莎士比亚名剧,躺在店铺的柜台上,反复读列几行:

柔柔的!是什么光从那边的窗子透进来?是东方,朱丽叶便是太阳。合上书,呆呆地躺着,回想安妮昨夜说过的每一句话。

当时很流行缝被服的聚会,安妮每次都应邀赴会,纤纤玉指做起针线活儿来,又快又精巧。早上林肯常骑马送她到缝被服的地方,傍晚再去接她。

有一次,他大胆地走进屋内——男人是很少走进那些场合的——坐在她身。他心跳得好历害,安妮的脸上浮出红晕,手中的针开始不稳定。那件棉被在多年之后,仍显示出当年安妮所缝的乱针。

仲夏夜,林肯和安妮在山嘉蒙河岸并肩散步,树上怪鸱连声鸣叫,萤火在夜空中编织出一道道金色的线条。

深秋时分,橡树红艳如火,胡桃啪哒啪哒掉落地面,他们在树林里闲逛。日里,雪霁天晴朗,他俩携手穿过一片银白色的森林,此时——

一株株橡树、胡桃木披上伯爵也穿不起的貂皮大衣树上最穷的枝桠缀满了晶润闪亮的珍珠在这对恋人的眼中,世界温柔、美丽,人生也充满了神圣的新意义。每林肯的目光凝视安妮的蓝眸子,她的芳心就如一只快乐的鸟儿般宛转歌唱;而每当安妮的一双柔荑轻触林肯,他就兴奋得几乎窒息,仿佛见到了世最大的幸福。

林肯和一个酒鬼——牧师之子贝利——不久以前合伙做生意。他们在小的纽沙勒村买下残破的木屋杂货店,重新整理,合并成一间店铺。

一天,有一位驾着篷车要迁往爱奥华州的过路人在“林肯和贝利店铺”面停了下来,路面稀软难行,马又疲困不堪,为了要减轻负担,他打算把一桶子零碎家私卖给林肯,那些破铜烂铁对林肯毫无用处,但是,林肯对疲的马儿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他付了0钱,看也不看就收下了桶子,任它滚到店铺后面。

两星期之后,林肯想知道自己究竟买了些什么,他把桶里的东西全倒在板上,在一堆废物底下,林肯看到一部布莱克史东所著的《足本法律评注》。

当时正是农忙时候,店里的客人少,林肯就利用空档读起那本书来,并且愈愈感兴趣,一口气把书全都读完。

这部书使得林肯立定志向,他要做一名律师,他要让安妮以他为荣,安十分赞成他的计划,并且预定当他读完法律课程,正式执业时,两人立刻为眷属。

读完了布莱克史东的巨著,林肯穿过草原,到0里外的春田镇,向一律师借阅其他法律书籍。林肯在回家的路上,捧着书边走边读。遇到困难的段落,就放慢脚步,甚至停下来专心研究,直到完全懂了为止。就这样,看了二三十页,直到天黑了,星星升起,他的肚子也饿了,这才加快步赶路回家。

林肯不断钻研书本,心无旁骛。白天,他仰卧在小店旁的榆树下看书,双光着的脚板翘在树干上。晚上,他在制桶店里读书,利用堆置在四周的废料点灯。他时而大声朗读,时而合上书本,默写、改正、重写,直到文句畅明白,连小孩子都看得懂为止。

沿着河边散步啦,在林间徘徊啦,到田野工作啦——无论何时何地林肯是在腋下夹一本契蒂或布莱克史东的作品。有一天下午,雇他砍柴的农夫在谷仓的角落里,发现林肯正赤足坐在柴堆上研读法律。

曼塔·葛拉罕对林肯说:“若想在政界和法律界发迹,非懂文法不可。”肯于是问他:“哪里可以借到文法书呢?”

葛拉罕告诉他,6里外的乡间,农夫约翰·凡斯有一本《科克罕文法》。

林肯立刻站起来,戴上帽子,去借书。很快地就读通了整本科克罕的文法规则,快得使葛拉罕大吃一惊。30年后,葛拉罕说,他曾教过000个学生,而林肯是他所见过的人当中,“追知识和研究学问最勤奋、最用功、最爽快的小伙子。”他又说,“我知道他曾花好几个钟头的时间,反复推敲三种表达意见方法中最好的一种。”

熟读科克罕的文法之后,林肯接着读吉朋的《罗马帝国衰亡史》,洛林《古史》,一册美国军人传,杰佛逊、克雷和威伯斯特的传记,以及汤姆·伯恩的《理性的时代》。

这位与众不同的年轻人,身穿“蓝棉布外套、粗重的皮鞋和一件浅蓝色斜纹布马裤——全身的衣着都不搭调,而且裤脚空悬在外套下寸左右,却离袜子还有一两英寸远。”他在纽沙勒村里逛来逛去,看书、苦读、梦、说故事,人缘非常好,“所到之处必结交一群朋友。”

已故的亚伯特·毕佛瑞吉是著名的林肯研究家,在他所写的传记中,他:

“林肯不仅是以机智、善心和学问吸引人,他那古怪的装束和少见的笨姿态也成了他的注册商标,尽管裤子短得惹人发噱,没有多久,‘亚伯·林肯’就成了大家常挂在口头的名字了。”

“林肯和贝利店铺”终于破产了。林肯一心啃书,贝利喝得烂醉,破产难免的。林肯没钱付餐费和住宿费,只得找些粗活来做:他替人砍灌木,耙干草,筑围墙,剥玉米谷,到锯木厂做工,一度还当过铁匠。

后来,他在曼塔·葛拉罕的协助下,埋头学习三角和对数,想要当测量,他赊帐买了一匹马和一副罗盘,又砍下一条葡萄藤当测链,就动身去镇上为人测量土地,每测量一块地收半的费用。

此时鲁勒吉酒店也破产了,安妮到一位农夫家当烧饭女工。林肯马上在一处农场找到耕种的工作。晚上,他在厨房帮安妮擦洗好的盘子。只要能在她身边,他就快乐极了。后来他再也没有享受过那种狂喜和满足感。他去前不久,曾向一位朋友说,他在伊利诺州当赤足的农场工人比当白宫的主更快乐。

然而好景不常,1835,安妮病了。起先只是感到非常疲倦而已,然照常工作,可是,有一天早上,她竟无法下床。她开始发烧,由纽沙勒请来的爱伦医生诊断她得了斑疹伤寒。她身体热得像火,两脚却冷冰冰的,须用热石头取暖。她一直嚷着要喝水,现代医学认为斑疹伤寒该用冰袋退烧,尽量多喝水,可惜当时爱伦医生不知道。

可怕的几周缓慢地度过。最后,安妮累得连放在床单上的小手都举不起。爱伦医生要她完全休息,不准接见访客,林肯也同样被阻隔在外。可是接下来的二三天,她一直喃喃念着林肯的名字,频频地呼唤他,于是家人特把林肯请来。林肯走进屋中,关起房门,走到床边,和安妮默默对视,这一刻是他们最后一次相对而视了。

第二天,安妮失去知觉,就此昏迷不醒,步向死亡。妮死后的数周是林肯一生中最伤心的日子,他吃不下,睡不着,远离人群,见了人也不言不语,目光凝视着远处,仿佛灵魂早已随着安妮而去,空留一副躯壳,完全失去了生存的意志,朋友们唯恐他会自杀,不但拿走他的小刀,并且小心防范他去跳河。

安妮葬在里外的“协合公墓”,林肯每天徒步走到墓地里去陪伴她,有时候他独自在那儿待得太久了,关心他的朋友们不得不去劝他回来,如果风雨来袭,林肯就泪痕满面地说,他不能让安妮的墓被狂风暴雨欺凌。

有人看到东倒西歪的林肯在山嘉蒙河边漫无目的乱逛,口里喃喃念着一串不贯的字句,大家怕他精神会崩溃,于是,请来爱伦医生为他治疗,爱伦医生认为,林肯必须找点事情做,让工作转移他对安妮的思念。

林肯有一位密友宝林·格林,就住在城北里的地方,他愿意负起监林肯的责任,他把林肯带回自己家中。那是一个很幽静的地方,屋后险崖林立,向西延伸,屋前是一片扁平的洼地,直直通往绿荫围绕的山嘉蒙河畔。林的太太南施叫林肯帮着干活儿,砍柴、掘马铃薯、摘苹果、挤牛奶,甚至于她在纺纱的时候,也叫林肯帮着扯线,故意让林肯忙得团团转,没有空的时间胡思乱想。

日子在忙碌中飞逝,1837,也就是安妮去世的两年后,林肯对州议会一位同僚说:

“别人以为我已经大致恢复,可以痛痛快快享受人生了,其实,在人后依旧沮丧,甚至到了不敢随身携带小刀的地步。”

安妮的死使林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几乎成了全伊利诺州最忧郁的一个。

日后与林肯合伙的荷恩顿律师说:“20间,林肯没有过一天快乐的日,他走路的样子,简直像忧郁就要从他身上淌下来似的。”

从这时候开始,林肯对于描写悲哀和死亡诗篇的偏爱,几乎到了着魔的度。他常无语静坐几小时,一副没精打采,冥想出神的样子,然后突然念出“最后一片叶子”中的诗句:

长满青苔的大理石在红润润被他吻过的

樱唇上;心爱的名字年前早已刻在

墓碑上。

安妮死后不久,“噢,人类何必骄傲呢?”这首死亡诗就成了林肯最心的诗篇。他曾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念给自己听;也曾在伊利诺的乡村旅馆里念给别人听;在公开演讲时引述;对白宫的客人复述过;并抄下来送给朋,还说:

“我愿意付出所有的财物,甚至不惜欠债,只求能写出这样的好诗。”最喜欢这首诗的最后两段:

是啊!希望和灰心,欢乐和痛苦,阳光和雨水中交织;与泪,甜歌与挽歌,相继而来,像后浪接前浪。康的红晕转成死亡的惨白,金色的沙龙变成棺木和尸衣在一眨眼,一吐纳之间——,人类何必骄傲呢?

安妮·鲁勒吉埋骨的“协合公墓”是块安详的土地,它坐落在一个宁静农场中,三面被麦田包围,另外一面是牛羊觅食的蓝草牧场。现在,墓地里长满了灌木和藤蔓,很少有人会去参观。春天鹌鹑会来这里筑巢,偶尔会几声羊鸣鸽啼打破一片寂静。

安妮·鲁勒吉安息了0年之后。到了890,当地的一个殡葬业者里外的彼得堡建了个新公墓。当时彼得堡已经有一处美丽又宽敞的墓地,名叫“玫瑰山公墓”,所以新坟地滞销。殡葬业者为了打开销路,竟起把安妮的遗骨迁到新公墓的歹念。

于是“在8905左右”——本书是一字不改引用他的自白—

—他挖开坟墓。有位住在彼得堡的老太太是安妮·鲁勒吉的堂兄麦克葛拉·鲁勒吉的女儿。麦克葛拉蒂·鲁勒吉常常跟林肯一起下田工作,协助他测量土地,两人同吃同睡,非常清楚林肯对安妮的感情。

某一个宁静的夏日黄昏,老太太坐在门廊的摇椅上,告诉本书作者:“我听爸爸说,安妮死后,林肯时常走里路到安妮坟前,久久不归,爸爸担心会出事,就去接他回来,是的,安妮的坟墓被挖开时,爸跟那个殡葬者都在场,他说安妮尸骨无存,他们只发现从她衣服上掉下来的珍珠扣。

于是殡葬业者挖出珍珠钮扣和一些泥土,摆在彼得堡的“橡园新公”中——宣扬说安妮·鲁勒吉就葬在那儿。现在,每到夏天那几个月,数以千计的香客赶到该地去凭吊所谓的芳冢;我亲眼看见他们对着珍珠钮低头垂泪,4钮扣上方有一座美丽的花冈岩纪念碑,上面刻着艾德嘉·李·马斯特斯《汤匙河诗集》中的一首诗:

微不足道又默默无闻的我生出不朽音乐的旋律:

“不存丝毫歹念,对全人类广施慈怀。”道在芸芸众生之间流传张张写满仁慈的面容烁着正义和真理的光芒。妮·鲁勒吉,埋骨于荒草之下,我生前蒙受亚伯拉罕·林肯热爱,虽不能同衾,别却使我俩的灵魂永远结合,我亲爱的祖国,愿你永远繁荣,我胸前的大地上绽放出遍野花朵!

安妮的遗骸仍然留在老“协合公墓”里,但贪财的殡葬业者带不走她的芳。北美鸽娇啼,野玫瑰盛放,亚伯拉罕·林肯的泪水润泽着那块土地,亚伯拉罕·林肯的心埋在那块土地,安妮·鲁勒吉长眠在那块土地下。

玛丽·陶德

玛丽有一种高傲的风采,她始终相信她会嫁个日后要当美国总统的人。

1837,安妮·鲁勒吉去世了两年后,林肯离开纽沙勒。他骑着一借来的马走进春田镇,开始他所谓的“实习律师”生涯。

他把所有的财物装在马鞍袋里;所谓所有的财物也不过是几本法律书、件衬衫和内衣裤罢了。他还带来一只蓝色旧袜子,里面塞着钱和2分钱的硬币——那是在纽沙勒邮局重新开放前,他所代收的邮资。林肯到春镇的头一年手头非常拮据,他本来可以先挪用那笔钱,以后再补足就好了,可是他觉得这样做不诚实,所以,当邮局查帐员终于来结帐时,林肯不仅交的钱数一文不差,而且交出的硬币也正是前一两年担任邮务员时收进来的几枚。

林肯骑马抵达春田镇的那一天,不但身无分文,还负了100的债务。是杂货店破产后,贝利酗酒死亡,所留下来的债务。

林肯本来可以声明是由于生意失败,请求分摊责任,随便钻一个法律漏来躲过债务。但他反而自动找债主表示只要他们肯给他时间,他保证连本带利偿还每一块钱,大家都答应了,只有彼得·凡柏金立刻提出诉讼,而且获得胜诉,公开拍卖林肯的马儿和测量工具。其他的人耐心地等了4,林肯为了实践他对大家的许诺省吃俭用,直到848当选国会议员之后,他将部分薪水寄回家乡,支付这笔旧债的尾款。

林肯抵达春田镇的那天早晨,把马儿拴在公共广场西北端的“约书·F·史匹德日用商品店”前面。以下是史匹德亲口的叙述:

“他骑一匹借来的马进城,向村中唯一的家具匠订了一个床架。他走进店里,把马鞍袋放在柜台上,打听床架材料的价钱。我拿出石板和铅笔来计算,发现全部材料总共要花7.他说:‘算便宜些吧!不过,不论多么宜,我都没钱买。你若答应让我赊帐,到圣诞节我的律师事业成功了,就可以还钱;如果失败,我可能一辈子都还不起。’他的语气好忧郁,我的同心油然而生。我抬头看着他,心中暗想我这辈子从来没看过像他那么阴沉而忧郁的面孔——直到现在我仍这么认为。我对他说:‘我有一个很大的房,里面有一张大床,如果你不嫌弃,欢迎你来跟我分享。’他问道:‘你的房间在哪里?’我说:‘楼上’,并指指店铺里通往卧室的楼梯。他一言发,把马鞍袋抱上楼,摆在地板上,再走下来,满面笑容地对我说:‘好啦,史匹德,我很感激你。’”

往后半的时间,林肯跟史匹德同住在店铺楼上,同睡一张床,未付文租金。另一位朋友威廉·伯特勒则不仅供应林肯的伙食,还替他买过很多衣服。在林肯有能力的时候,他可能付过伯特勒一点钱;但是双方并讲明收费多少。一切纯粹是朋友之间的义气,互相帮忙而已。

林肯十分感谢上帝赐给他这两个好朋友,若非有伯特勒和史匹德帮忙,的律师业务绝不可能成功。

他跟一位姓史都华的律师合伙。史都华把大部分的时间投入政治,事务的例行公务全都交给林肯。但是例行公务并不多。办公室内的陈设也不怎么像样,包括“一张脏兮兮的小床、一件野牛皮毯子、一张椅子和一条长凳”,外还有一个书架,摆了几本法律书籍。

根据办公室记录,他们开业的头月只收进律师费:一笔是5的,两笔的,一笔0的,有一件案子他们甚至收了一件大衣充做分的酬劳。

心灰意冷的林肯有一天在春田镇的“佩吉·伊顿木匠店”前驻足,他想弃法律,改当木匠。几年前林肯在纽沙勒研读法律的时候,曾经考虑过要抛下书来,改行当铁匠。

林肯在春田镇的头一年是相当寂寞的。他只认识晚上偶尔到史匹德店铺面聚谈政治的男人,星期天也不上教堂,他自称在春田镇的优美教堂中,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一年只有一个女人跟他说过话,而且在他写给欧文斯小姐的信中,他说:“若非必要她是不会开口的。”

到839,不但有个女人跟他说话,而且还追求他,嫁给他。她就是玛·陶德。

有人曾问林肯,“陶德”一姓为什么那样拼法,他调侃地答道:想必是“上帝”(God)只用一个“d”字母就够了,陶德(Todd)家人却需要两个!

陶德家人常自夸他们的家谱可追溯到纪。玛丽·陶德的祖父辈、曾父辈和叔伯舅公辈都出过将军和州长,其中有一位当过海军大臣。玛丽在肯塔基州莱辛顿城的一间法国学校读过书,那是维多丽·夏洛蒂·里克瑞·曼尔夫人和她丈夫经营的——他们俩是法国贵族,法国大革命期间由巴黎逃出,躲过了被送上断头台的命运。他们教玛丽说一口巴黎腔的高级法语,还她跳法国贵族在凡尔赛宫跳的舞和塞加西亚圆圈舞。

玛丽有一种高傲的风采,自以为比别人优秀,而且始终相信她会嫁个日要当美国总统的人。说来真是不可思议,她不但深信这一点,还公然夸口说出来。大家百般嘲笑她傻,却动摇不了她的信念。玛丽的亲姊姊谈到她时,她“喜欢光采、炫耀、虚饰和权力”,是“我所认识的野心最大的女人。”

然而玛丽的脾气很坏,常常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1839,某一天她和母吵架,砰的一声关上门,气冲冲走出父亲家,跑到出嫁到春田镇的姊姊家来住。若决心嫁给未来的总统,那她可真是找对了地方,全世界没有一个地方比伊利诺州的春田镇更能实现她的愿望。在当时该地只是一个脏兮兮的边小村子,位在没有树林的草原上,没有石板车道,没有电灯,没有人行道,没有排水沟。牛群随意在镇上乱逛,猪只在大街的泥坑中打滚,一堆堆腐化粪便搞得那里臭气冲天。镇上的总人口只有500;可是860的两名总统候选人,1839时都住在春田镇——一是代表民主党北派的史蒂·A·道格拉斯,一是代表共和党的亚伯拉罕·林肯。

两个人都认识玛丽·陶德,两人同时追求她,两个人都曾拥抱她,而且宣称两个人都向她求过婚。

当别人问她打算嫁给哪一个时,玛丽总是回答:“嫁给最有希望当总统人。”

这句话就等于明指着道格拉斯,因为当时道格拉斯的政治前途看来似乎林肯光明一百倍。道格拉斯年仅6,拥有“小巨人”的绰号,已当上国务卿,而林肯只是个仍在奋斗中的律师,借住在史匹德店铺楼上的阁楼里,伙食费都几乎付不出来。

在亚伯拉罕·林肯默默无闻的时候,道格拉斯早就是美国政坛上举足轻的人物了。事实上,在林肯当选总统的两年前,一般美国人对林肯根本毫无印象,只知道他曾跟有才有势的史蒂芬·A·道格拉斯辩论过。

亲戚们都认为玛丽喜欢道格拉斯甚于林肯,事实可能的确如此。道格拉是个善于和女性周旋的男人;他的外表较有吸引力,前途较光明,丰神俊朗,社会地位也比较高。

此外,他还有一副低沉的金嗓子,留着波浪的西装头,华尔兹舞跳得棒了,又曾向玛丽·陶德献过许多小殷勤。

他是玛丽心目中的完美男人;她对镜自语着:“玛丽·陶德·道格拉斯”。得又顺口又好听,她幻想着跟道格拉斯在白宫里翩翩起舞。

当道格拉斯正追求玛丽的时候,有一天,他在春田镇的公共广场跟一名闻编辑打了一架——那是玛丽一位密友的丈夫。也许他们曾为了这件事起争执,也可能玛丽批评过他在公开宴席上喝醉酒,爬上桌面跳华尔兹,大叫唱,把酒杯、烤火鸡、威士忌酒瓶和肉汤碟子全踢到地上的失态行为。

他们交往期间,若知道他带了别的女孩子跳舞,玛丽就大闹一场,搞得不愉快。

总之,他们的交往没有什么结果。毕佛瑞吉参议员说:

“虽然事后有人说道格拉斯曾向玛丽求婚而被拒,其实这只是为了保留子而说出的话。精明、机灵、见多识广的道格拉斯从未要求玛丽·陶德嫁他。”

玛丽失望到极点,遂转向道格拉斯的政敌亚伯拉罕·林肯献殷勤,想勾道格拉斯的嫉妒;可是这一招并未挽回道格拉斯,反而真的逮住了林肯。

玛丽·陶德的姊姊爱德华太太描述他们交往的经过说:

“他们坐在屋里的时候,我多次碰巧在场;话题总是由玛丽先开始的,肯先生只是坐在她旁边听。他很少说话,只是盯着她,仿佛被一股隐形的力量吸引住。他为她的机智而倾倒,为她的聪明伶俐而着迷。可是他无法和丽这种闺阁千金长时间交谈。”

那年,人们议论了数月之久的自由党大聚会在春田镇召开,把小镇得天翻地覆。人们由几百英里外涌进,旗帜招展,乐队一路演奏。芝加哥代表拖着一艘双桅的官艇前来。船上乐声飘扬,少女们跳着舞,大炮喷出火直冲霄汉。

民主党员批评自由党的候选人威廉·亨利·哈里逊像个住在木屋里,喝苹果酒的老太婆。于是自由党员就在车轮上装一间小木屋,由0公牛前导拉着它游行春田镇的街道。木屋旁边还有一棵胡桃木摇摆着,树狸在树上耍,门口则放着一桶苹果酒。

晚上,林肯在摇曳的火炬下发表政治演说。一次聚会时,民众曾指责林肯所属的自由党是贵族党,自己穿着高雅的服装,却要求平民投票选他们,林肯答辩道:

“我初来伊利诺州的时候,贫穷,陌生,无亲无故,教育程度又低,先在一艘平底船上做工,月薪只有,身上只有一条马裤,而且还是鹿皮制的廉价品。鹿皮打湿了,被太阳一晒就缩水;我的裤子一缩再缩,结果裤下面和袜子上面露出好几英寸的腿肉。我日渐长高之后,裤子变得更短更紧,在我的小腿上箍下一圈蓝纹,直到今天还看得出来。如果这就是你们所的衣着考究的贵族,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观众们大吹口哨,大喊大叫对他表示赞许与支持。肯和玛丽抵达爱德华家,玛丽告诉林肯她以他为荣,说他是个大演说家,有一天必会登上总统宝座。光下,林肯俯视站在身旁的女子,玛丽的态度已表白了一切。于是他伸手抱住她,柔柔地亲吻。们决定在841月初一结婚。

此刻离婚期只剩下短短的月,却又生出不少枝节来。

婚 礼肯慢慢地说:事情已经发生,我只好遵守诺言。丽·陶德和亚伯拉罕·林肯刚订婚没多久,就想改造他。她不喜欢他的衣着,常拿他跟自己的父亲相比。12来,玛丽每天早晨看着她父亲罗·陶德走在莱辛顿的街道上,手拿一根金头拐杖,身穿上等蓝呢外套和白亚麻长裤,裤管扎在皮靴下面。可是,大热天里林肯根本就不穿外套;有时甚至不戴硬领。更糟糕的是,他通常只用一条吊带撑住长裤,如果扣子掉了,就削一根木钉来夹住衣服。

林肯这种粗犷、随便的作风使得玛丽觉得脸上无光,她毫不遮掩地说出心中的感觉,而且她所用的言辞直爽脆辣,毫不留情,完全没有考虑到会会令林肯难堪。

玛丽在莱辛顿时,就读于维多丽·夏洛蒂·里克瑞·曼特尔夫人的学校,然学会跳高贵的舞,却没学到待人的技巧。她的唠叨、挑剔、骄傲和自以为是的态度使得林肯如坐针毡,一心只想离她远点,如今,他不再和从一样每周去见她两三次,有时候,甚至十几天也不上她家门,他们之间的爱情全被玛丽一手毁了,她却还写信责备林肯冷落了她。

不久,高大、端庄、迷人、金发碧眼的玛蒂妲·爱德华来到镇上。她是丽·陶德的姊夫尼尼安·W·爱德华的堂妹,也住在宽敞的爱德华大厦。林肯去拜访玛丽的时候,见到了令人眼睛一亮的玛蒂妲。她不会说巴黎腔的法,不会跳塞加西亚圆圈舞,可是她懂得待人之道,林肯非常喜欢她,看她看得入神,竟而听不到玛丽·陶德说话。这更使玛丽愤慨不已。有一次,林带玛丽去参加舞会;但是他并不想跳舞,任别的男子来邀请玛丽,自己却坐在一角和玛蒂妲聊天。

玛丽指责他爱上了玛蒂妲,他也不否认;于是玛丽痛哭失声,要求他以连看都不能看玛蒂妲一眼。

本来是一桩甜蜜幸福的恋情,如今变成了吹毛求疵,争吵不断的憾事。肯总算看出他和玛丽在各方面都背道而驰:教育程度、出身背景、脾气、嗜好,对事情的见解完全不同。他们经常惹对方生气,林肯认为除非解除婚约,否则他们的婚姻一定很悲惨。丽的姊姊和姊夫也有相同的看法。他们劝玛丽断了和林肯结婚的念头,并一再说他们俩不相配,不可能有幸福的。是玛丽根本听不进去。

林肯想告诉她决定分手,挣扎了好几个星期,有一天晚上,他走进史匹店里,来到火炉边,由口袋里抽出一封信给史匹德看。史匹德说:

“信是写给玛丽·陶德的,里面明白道出他的心情,说他已经冷静又慎地斟酌过这件事,他觉得不够爱她,不能要求女方嫁给他。他要我代转这封信。我拒绝了,他声言要委托别人。我提醒他:这封信一交到陶德小姐手,就被她占尽了优势。我说:‘私下谈话还会被人遗忘或否认,可是一旦写了下来,就成了对你不利的永恒把柄。’我说完就把那封信扔进火炉里。”议员毕佛瑞吉说:“我们无法确知林肯对玛丽说过什么话;可是由他写给欧文斯小姐的绝情书中,我们不难猜出他写给玛丽·陶德那封信的内容。”在我们简单说一说林肯和欧文斯小姐的事情。那是在四年前了。林肯在纽沙勒认识了一位本奈特·阿贝尔太太,欧文斯小姐是阿贝尔太太的妹妹。

1836秋天,阿贝尔太太要回肯塔基州去探望家人,她说林肯若肯娶她妹,她就把妹妹带来伊利诺州。

林肯曾在前见过欧文斯小姐,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很快就出现了。长得很美,斯斯文文的,受过教育又有钱。可是林肯不想娶她。他认为“她未免太主动了一点。”何况年龄比他大一些,身材矮胖——照林肯的说法“跟翁名剧中的吹牛胖子福斯塔夫正好是一对。”

林肯说:“我一点都不喜欢她,这是没办法的事呀!”管阿贝尔太太一心希望林肯与她妹妹结婚。但是他不愿意。他说自己“后悔因一时冲动”许下诺言,并说害怕娶她,就像“爱尔兰人怕绞绳似的”。是林肯写了一封信给欧文斯小姐,坦白又婉转地向她说出自己的意思,希望能解除婚约。

由这一封837,他在春田镇写的信中,可以猜出他写给玛·陶德那封信的内容。

“吾友玛丽:曾经写过两封信,想要寄给你,但是我觉得头一封的措辞不够庄重,第二封又太严肃了,因此又都撕掉了,这一封信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寄出去的了。田镇的生活是相当沉闷的——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我此生住在任何地方都一样寂寞,自从我来到此地,只有一个女人跟我说过话,而且若非必要她是绝不会开口的。以前没上过教堂,短期内也不打算要去。我不上教堂是因为在优美的教堂中,我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我们谈过你要来春田镇居住的事,我想了一想,恐怕你对此地可能会不满意。这里有很多坐马车亮相的活动,你注定不能分享,只能旁观。你会穷得连遮掩的余地都没有。你自信能忍受这一切吗?

如果有女人将终身托付给我,我一定会尽全力使她快乐和满足,而我感到最难过的莫过于一切努力终归失败。我知道若能跟你在一起,我一定会比现在更快乐——只要你没有表示不满。

以前,也许你是开玩笑,也许是我误会了。若是如此,让我们忘了它吧;否则,我希望你三思之后再作决定。我的决心已定,假如你希望我遵守诺言,我愿意。但是我认为,这对你不太公平。你不习惯吃苦——跟我在一起的日子说不定会苦得叫你难以想像哩!我知道你有判断能力,只要你能够冷静地思考,我愿意依你的决定行事。

收到这封信以后,你务必要写一封回信给我。虽然你或许会觉得没有回信的必要,不过,在这个忙碌的蛮荒之地,写写信也可以作个伴儿。请转告令姊,我不要再听到卖掉资产搬家的了,这是最令我忧心的事。

林肯上

林肯和玛丽·欧文斯的韵事就到此为止啦。我们再回头谈他跟玛丽·陶的事情。

史匹德把林肯写给陶德小姐的信扔进火炉,对他说:

“喏,你若有男子汉的勇气,自己去找玛丽吧。如果你不爱她,坦白告她,说你不愿意娶她。当心!话别说得太多,趁早告辞为妙。”

史匹德说:“他听从我的劝告,扣好大衣,带着坚定的表情走了出去。”恩敦在“林肯传”中记述道:

“那天晚上,史匹德没跟我们一起上楼睡觉,他借口要看书,留在楼下店铺里等林肯回来。10过了,林肯和陶德小姐的会谈仍未结束。直到1点多他才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史匹德看林肯逗留了这么久,就知道林肯并未他的建议去做。

史匹德开口就说:‘好啦,老兄,你有没有照我吩咐你的办法去做?’

林肯若有所思地说:‘有,我照办了,我告诉玛丽我不爱她,她痛哭流,差一点由椅子上跳起来,猛绞双手,似乎很难受,说什么骗人者自己反受骗了。’

史匹德追问道:‘你还说了什么?’肯说:‘说实话,史匹德,她这一套我招架不了。我泪流满面,把她抱进怀里而且吻了她。’匹德嘲笑道:‘这就是你解除婚约的方法。你不但扮了一次傻瓜,而且等于是和她再次订婚,现在,你已经毫无余地了。’肯慢声慢调地说:‘算啦,我也认了。事情已经发生,我只好遵守诺言。’”子一天天过去,婚礼的日期快到了。裁缝忙着缝制玛丽·陶德的嫁衣。

爱德华大厦请人来重新粉刷,起居室重新布置,地毯换新,家具擦亮并重新饰过。

此时,林肯那副失魂落魄的沮丧样子,真不知该如何形容才是,那已经越了普通的悲哀,到了可能危及身心的地步。他一天比一天衰弱,精神几近失常,这几周以来的痛苦,可能也影响了他日后的心理。

尽管他应允了这桩婚事,但是内心却在激烈地交战着,想要寻求逃避之。他常在店铺楼上的房间里呆坐,不去办公室,也不想参加州议会的会议。时候,他在半夜3起床,下楼去生起壁炉的火,独自对着火光坐到天亮。吃得很少,体重日减。他暴躁易怒,躲着人,不肯跟任何人说话。

婚期将届,他的惊惧和退缩更甚。他似乎掉进了一个黑暗的深渊,在里不断绕圈,差一点失去理智。他写了一封长信给辛辛纳提的丹尼尔·德莱克医生——那是西部最有名的医师,辛辛纳提大学医学系的主任——在信中述自己的情况,并请教医师治疗的方法。但是德莱克医生回信说:不亲身检查,他无法提供疗法。

婚期订在841元旦初一,那天天气明朗,春田镇的贵族们乘着雪橇来往往,作新春访友的活动。马鼻呼出阵阵水气,空中满是小铃铛的声音。

爱德华大厦里一片忙乱,送货的小孩子匆匆拿着最后一分钟才订的货品到后门来。女方还特地雇了一位大厨师。喜宴不用旧铁烤炉放在火上烹煮,而采用刚装设的新发明品——烹饪炉来煮。旦的傍晚来临了,烛火发出一片柔光,冬青树花环挂在窗上。爱德华家人鸦雀无声地期待着,兴奋得微微颤抖。

6半,贺客陆续临门。65,牧师也夹着教堂的行礼用具来了。间里摆满了五彩缤纷的植物、鲜花。暖炉哔哔剥剥,火光熊熊。愉快和友善的交谈声,传遍了整个屋子。

时钟敲了,7半。林肯还没来,他迟到了。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门厅的老爷钟嘀嘀哒哒,缓慢又肯定地报出15钟——半个钟头,还没有新郎的影子。爱德华太太紧张兮兮地走下车。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会不会,?不!难以想像!不可能!

人们开始不安,耳语,低声商议着。戴新娘纱,身穿丝袍的玛丽·陶德坐在房间里,等待,等待,紧张地玩弄着发上的花儿。她多次走到窗边,偷看街道。她的眼睛死盯着时钟。掌渐渐湿了,汗水聚在眉毛上。又过了一个钟头。他答应过,真的。

9半,客人一一告退,动作轻轻的,惊讶之中,也带点尴尬的表情。

当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后,准新娘扯掉头上的面纱,抓掉发上的花朵,哭冲上楼梯,扑倒在床上。她伤心欲绝。噢,上帝啊!大家会说什么?她会被人耻笑、怜悯、指指点点,颜色面尽失,不敢走上街去。伤心和羞耻的波扫遍她全身。此时她多么希望林肯能来拥抱她;同时,又恨不得把他杀掉,报复他给予她的伤害和羞辱。

林肯在什么地方?他是不是遭到暗杀了?是不是出了意外?他逃走了?他自杀了吗?没有人知道。

半夜里,男人们带着灯笼赶来,组成一支搜索队。有人去寻访镇上他常的地方,有人搜查通往乡间的道路。

道义与幸福

大家搜索了一夜,直到天亮前才发现林肯正坐在办公室里,嘴里喃喃地说八道。朋友们担心他神智不清。玛丽·陶德的亲戚则说他已经发狂了—

—这是他们对他不出席婚礼所作的解释。肯声言要自杀,亨利医生立刻应召前来,叫史匹德和伯特勒随时注意他。大家拿走他的刀子,一切就像安妮·鲁勒吉去世时的情形一样。利医生希望林肯找点事做,他劝林肯参加州议会的会议。身为自由党的议会领袖的林肯,应该经常留在那边。可是根据记录,他三星期以来只出过——每次只去一两个钟头。月9,约翰·J·哈定向议会宣布他生病了。

林肯逃婚三周后,写出他一生中最悲惨的一封信寄给他的合伙律师:

“现在我是世界上最悲哀的人。如果将我的悲哀平分给全人类,世上就有一张愉快的面容了。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好转,也不能总是这样继续下去,看来,如果我不能好转,就只有一死了。”

已故的威廉·E·巴顿在他所著的“林肯传”中说,这封信“表示亚伯拉·林肯精神错乱,他深怕自己发疯。”

这段时期的林肯经常想到死亡,渴望死亡,还写过一首以自杀为题材的,在“山嘉蒙期刊”上发表。

史匹德怕他会寻死,逐带林肯到路易斯维尔附近史匹德妈妈家里,给他本圣经,让他住进一间面向小溪的静室,小溪弯弯地流进一英里外的森林。

每天早上,有个黑奴会把咖啡端到床上给林肯喝。

玛丽的姊姊爱德华太太说,玛丽“为了澄清人家对她的误解,使林肯先安心,曾写信给林肯,表示愿意跟他解除婚约。”一方面解除他的心理负担,一方面是“如果林肯愿意,仍有权恢复婚约。”

恢复婚约是林肯最不愿意做的事。他不想再见玛丽。即使在林肯逃婚一以后,他的好友詹姆士·马森尼还认为“林肯有自杀的可能”,足以证明林肯的惧怕有多么深刻。

从841那“致命的元旦初一”算起,林肯几乎有两年的时间不理睬玛·陶德,希望她能把他忘掉,看上别的男子。但是事关她的骄傲,她宝贵的自尊,她决心向自己和那些轻视她、怜悯她的人证明她可以嫁给亚伯拉·林肯,她要嫁给亚伯拉罕·林肯是嫁定了。

而林肯则决心不娶她,所以不满一年就改向别的女孩子求婚。当时他2岁,那个女孩子的岁数只及他的一半。她叫莎拉·理卡德,是来为林肯应伙食的伯特勒太太的小妹妹。

林肯向她说明自己的情况,他说自己名叫亚伯拉罕,而她名叫莎拉,他显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是却被女方拒绝了,后来,莎拉在写给一位朋友的信中吐露:

“我的年纪还小,只不过6,还没想到婚姻的问题,我并不讨厌他这朋友,不过你知道,他那种古怪的仪表和态度不太能令一个初出茅芦的少女倾心,他和我姊姊很熟,我总把他当做大哥哥看待。”

林肯常为当地的自由派报纸“春田日报”写社论,因而与报社总编辑西昂·法兰西斯结为密友。不幸的是,法兰西斯太太很喜欢管闲事。她年过40,还没有小孩,自命为春田镇的媒婆。

18420初,法兰西斯太太写信给林肯,请他次日下午到她家去。个邀请很古怪,虽然想不通是什么用意,林肯仍旧依约前往,他一抵达就被迎入会客室,意外的是,玛丽·陶德就坐在他前面。

林肯和玛丽·陶德当时说了些什么话,语气和表情如何,他们做些什,史上并无记载。不过,可怜心软的壮汉是完全没有逃脱的余地。只要她一哭——她最擅用这一招了——他大概马上就向她投降,低声下气地为自逃出她的手掌心而道歉。

后来,他们每次见面,总是偷偷摸摸地躲在法兰西斯家紧闭的门扉里。先,玛丽甚至不让姊姊知道她又与林肯来往。

姊姊发现了以后,问玛丽“为什么要瞒着别人?”丽说:“既发生过那些事情,彼此交往最好能避人耳目。万一婚约出了问题,也不会被别人知道。”得明白些,她受过一次教训,这回决心保密,直到林肯娶她为止。一次,陶德小姐要使出什么伎俩呢?

詹姆士·马森尼说林肯常告诉他“他是被迫结婚的,陶德小姐说在道义上林肯非娶她不可。”恩敦应该比谁都清楚,他曾说:

“我总觉得林肯娶玛丽·陶德完全是为了顾全道义,他曾经很彻底地自分析过,他很清楚自己并不爱玛丽,但是他的确答应过要娶她,面对道义与幸福的冲突,他选择了前者,就像一场噩梦一般,多年的折磨、牺牲,使永远失去家庭的幸福与安宁。”

在下定决心之前,他曾写信给返回肯塔基州老家的史匹德,问他是否曾婚姻中找到幸福。

林肯催促他:“请赶快回信,我急着要知道。”匹德回信说,他远比自己期望中来得幸福。是第二天下午——18421日星期五——林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勉强向玛丽·陶德求婚。丽希望当天晚上就举行仪式。林肯犹豫、惊慌,想不到事情会进展得那么快。他知道玛丽迷信,就说当天恰是星期五。可是有过上回的经验,她4时都不愿再等。何况那天正是她的生日——24的生日——于是他们匆匆赶到夏特敦珠宝店,买了一枚结婚戒指,刻上“爱是永恒”等字样。天下午,林肯请詹姆士·马森尼当男傧相,并说:“吉姆,我非娶那个女孩不可。”

傍晚,林肯在伯特勒家中穿上他最好的一套衣服,把鞋子抹黑,伯特勒小儿子问他要到什么地方。

林肯答道:“我猜是要下地狱吧。”次为婚礼赶制的嫁裳已被玛丽·陶德绝望地扔掉。现在,她只好穿一件简单的白洋布衣裳出嫁。切的安排都那么仓促。爱德华太太说她是在婚礼前两个钟头才接到通知,匆匆烤好的结婚蛋糕,在端上桌的时候,上面的糖霜还热热的,不太好呢。

查尔士·德雷瑟牧师穿着法衣为他们宣读圣公会礼拜时,林肯似乎一点不高兴。男傧相说他“活像要上屠宰场就戮似的。”

对于这桩婚姻,林肯只说了一句话。那是在婚后一星期左右,写在他给姆耳。马歇尔的业务信函里的一则“附启”。那封信如今归“芝加哥历史会”所有。

林肯在信上说:“除了我结婚,这边没什么新鲜事,我总觉得婚姻是一非常奇异的事情。”

登上胜利的峰顶

家庭生活喜欢我的孩子们,爱是一条锁链,把小孩和双亲拴在一起。我在伊利诺州的纽沙勒写这本书的时候,在当地担任律师的好友亨利·庞德多次对我说:

“你该去看看吉米·迈尔斯叔叔,他的一位舅舅荷恩敦是林肯的合伙律,他的阿姨经营一家供应伙食的宿舍,林肯夫妇曾在那边住过一阵子。”是月的一个星期天下午,庞德先生和我爬上他的汽车,驶到纽沙勒近的迈尔斯农场——当年林肯到春田镇去借法律书籍时,常在这儿驻足,说说故事,换取一杯苹果汁。

我们到那边以后,吉米叔叔把成套的摇椅拖到前院的大枫树下面;火鸡和小鸭吵吵闹闹地在我们四周的草地上穿梭,我们畅谈数小时;吉米叔叔说出一件林肯的轶事,是以前从未发表过的,这件事相当可悲而发人深。事情是这样的:

迈尔斯先生的阿姨凯撒琳嫁给了一位名叫雅各·M·尔莱的医生。林肯抵春田的一年后,也就是8381晚上,一位陌生的骑士来到尔莱医生家门前,敲敲门叫医生到门口去,用一支双管猎枪射击他,然后骑着马走了。

当时的春田是个小地方,找不出谁有谋杀的嫌疑,这桩命案的谜团至今未解开。

尔莱医生留下的产业很少,他的遗孀只好收些搭伙的房客来维持生活。伯拉罕·林肯夫妇婚后不久就搬进尔莱太太家。

吉米·迈尔斯叔叔告诉我,他常听阿姨——亦即尔莱医生的遗孀——告他这件事:有一天早晨,林肯夫妇正在吃早餐,林肯不知哪一个举动触怒了妻子。林肯太太气冲冲地把一杯热咖啡泼到丈夫脸上。当时其他的房客也在场。林肯一言不发,屈辱地闷坐在那儿,尔莱太太拿来一条湿毛巾,替他擦脸和衣服。这件事足可代表林肯夫妇往后0年的婚姻生活。小的春田镇就有1律师,不可能全留在当地开业;于是,他们常骑马由一个县治赶往另一个县治,大卫·戴维斯法官在第八司法区的各处开庭,们便跟着在第八司法区内奔波。其他的律师每星期六总要设法赶回春田镇,与家人共度周末。

林肯却害怕回家。春天的月,秋天的月,他一直都在外地巡回,不走近春田镇。

年复一年,他宁愿住在环境很差的乡下旅馆里,也不愿回家听太太唠叨,发脾气。“她折磨他,搞得他魂飞魄散”——邻居们这么说,因为她的嗓门和凶悍早已远播四邻了。

毕佛瑞吉参议员说:“林肯太太尖锐的大嗓门连对街都听得见。凡是住附近的人全听过她连续不断的怒骂。此外,关于她施暴的传言极多,是不怀疑的。”

荷恩敦自认为了解玛丽的心理,他说:“玛丽把林肯弄得昏头转向,并断对他发泄怨气,因为林肯粉碎了她骄傲的女性心理,使她自觉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她要报复,强烈的报复意念掩盖了一切理智与情感。”

在她眼中,林肯样样不对劲:驼背、走路笨拙,双脚一上一下,像印第人似的。她批评他的脚步没弹性,动作不优美;甚至故意学他的步态,又唠唠叨叨地叫他走路时脚趾要朝下,像当年她在曼特尔夫人的女校中所学的样。

她讨厌林肯的一对大耳朵跟呈直角往外伸的脑袋。她甚至对丈夫说他的子不够直,下唇突出,面有肺痨之色,两脚两手太长,脑袋则太小了。

林肯本人对仪表倒满不在乎,而玛丽偏偏生性敏感,好面子,荷恩敦说“林肯太太不是无缘无故的乱闹”。有时候林肯在街上步行,任凭一只裤管进皮靴里,一只垂在皮靴外。他的皮靴很少擦油。硬领早就该换洗,大衣需要洗刷了。

住在林肯隔壁多年的詹姆士·高莱说:“林肯先生以前常到我们家来,穿一只松垮垮的拖鞋,身穿一件褪色的长裤,只系一条背带”。

天气暖和的时候,林肯走得更远,他“穿一件脏兮兮的亚麻外罩当大衣,后一块一块的汗斑,活像一张地图。”

有位年轻律师曾在乡村旅馆看过正要就寝的林肯,“穿一件自制的黄色兰绒睡衣”,长度“在膝盖和足踝之间”,他惊异地说:“他真是我所见最邪门的家伙。”

林肯一辈子不曾用过剃刀,上理发店的次数远比玛丽所要求的少得多。那头粗糙茂密得像马鬃似的头发,常令玛丽怒不可遏,就算她替他梳好了,没有多久就又乱成一团,因为林肯把存折、信函,和文件放在帽子的里,戴在头上,头发当然被压乱了。

有一天,林肯在芝加哥照相,照相师劝他“整顿一下仪容”。他回答说“修饰过后,春田人会认不出来那是林肯。”在餐桌上更是自由奔放;餐刀握得不对,用完后摆在盘子上的位置也不对。他完全不懂得用刀叉吃鱼和面包皮的技巧。他有时候把碟子弄歪了,块猪排滑落到大盘子上。他偏偏要用自己的餐刀来切奶油,气得林肯太太常为此跟他吵架;有一次,他把鸡骨头放在装莴苣的小碟子上,使得玛丽差点气昏倒。

女士们走进房间的时候,他既不站起来,也不肯接过她们的大衣;访客辞了,也不到门口送客,玛丽又为此大发牢骚,痛骂他。

他喜欢躺着看书。一从办公室回来,立刻脱下大衣、鞋子和硬领,解下膀上的一根“吊带”,把甬道的一张椅子翻过来,在椅背上垫一个枕头,脑袋和肩膀就靠着椅背,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

他就这样躺着连续阅读数小时——通常是看报。有时候则从《阿拉巴马脸红时刻》一书中找一则他认为很幽默的地震故事来看。他也常常读诗。

无论读什么,他都会大声朗诵出来。那是他在印第安那州的“出声朗读”学养成的习惯。而且他觉得出声朗读可以在听觉和视觉上留下印象,记忆深一点。

有时候他躺在地板上,闭目引述莎士比亚、拜伦或爱伦坡的诗句,例如:

每当月儿含笑,我就梦见丽的安娜贝儿·李,当星儿升空,我就看到一双明眸,那是丽的安娜贝儿·李。

一位在林肯夫妇家住了两年的亲戚说,有一天傍晚,林肯躺在大厅看书,人来了。他不等佣人去应门,自己只穿着一件衬衫就把来宾请入客室,说他要“愚弄愚弄女人”。

林肯太太在隔壁房间里,眼见女士们走进屋子,听到丈夫说一些滑稽荒的话。她立刻发火,把他搞得非常难堪,所以林肯乐得离开家里,直到深夜才悄悄由后门溜回去。

林肯太太的醋劲儿很大,她不喜欢林肯的密友约书亚·史匹德。因为她疑史匹德曾教林肯逃婚。婚前,林肯写信给史匹德时,总会在信末加一句‘代我问候芬妮”。婚后,林肯太太规定这句问候语要改成“问候史匹德太”。

林肯从来不会忘记别人对他的恩惠。这是他的特色之一。为了表示对好的感激,他答应将第一个儿子命名为约书亚·史匹德·林肯。玛丽·陶德知道了之后大发雷霆。她认为这是她的孩子,名字该由她来取,不许叫做约亚·史匹德!要和玛丽的父亲罗勃·陶德取同样的名字,以资纪念。

林肯的孩子中只有罗勃未夭折。1850,艾迪死在春田镇——年仅4;威利死在白宫——年龄2;泰德871死在芝加哥——时年8;勃·陶德·林肯9296日死于佛蒙特州的曼彻斯特——享年3.

林肯太太抱怨院子里没有种花草、树木,没有一点儿色彩与生气,于是肯种了几株玫瑰,可是他对园艺不感兴趣,花木很快就枯死了。玛丽催他垦殖一座花园,有一年春天他终于照办,结果花园里却长满杂草。

林肯虽然不喜欢体力劳动,但是他亲自喂养爱驹“老公鹿”,并为它梳马毛;他还“自己喂母牛,挤牛奶,锯木料”。他一直这么做,连当选总统以后都不例外,直到离开春田镇才歇手。不过,林肯的表亲约翰·汉克斯说“亚伯除了作梦,什么工作都干不好”。而玛丽·林肯也有同感。

林肯时常心不在焉,冥想出神,一副无感于尘世和世间万物存在的样子。期天,他常把小娃娃放在小篷车里,拖着它在屋前粗糙的人行道上走来走去。有时候小家伙不巧滚下了车,林肯还继续往前走,眼睛直盯着地面,对娃娃的悲嚎声充耳不闻,直到林肯太太从门口探头,看到了一切情形,气冲冲地对林肯大吼,他才恍然醒悟过来。时候,林肯在办公室里待了一天,回到家里,见到玛丽却视若无睹,默不出声。林肯对食物也没有什么兴趣;玛丽准备好餐点之后,往往要费好的劲儿才能把他请入餐厅。人虽坐到了桌前,眼光却像梦游般盯着远方,忘记吃饭,还要太太一再提醒。

饭后,他有时候一言不发地凝视炉火半小时,儿子们爬到他身上,拉他头发,跟他讲话,他也浑然不觉。后来,当他突然清醒时,才会说个笑话背首心爱的诗:

噢,人骄傲些什么呢?流星飞逝,流云飞奔,道闪电,一朵浪花,生苦短,终旧青冢。

林肯太太责备他从不教导孩子。他宠坏了他们,“既看不见也听不见孩们的过失。”林肯太太说:“但是,孩子们有了好的表现时,他却从来不忘记夸奖他们,总是说‘我喜欢我的孩子们自由快乐,不受父母的约束。爱一条锁链,把小孩和双亲拴在一起。’”

林肯对孩子放任得实在很过分。例如,有一次他和最高法院的一位法官在下棋,罗勃跑来告诉父亲该吃晚餐了。林肯说:“好,好”可是他正下得入神,忘记孩子的话。

儿子再度出现,带来林肯太太的第二道催促令。林肯答应要回去,结果忘了。

罗勃来催第三次,林肯答应之后,依旧没有罢手的意思。小家伙突然退一步,猛踢棋盘一脚,棋盘掀过人顶,棋子散得到处都是。

林肯微笑着说:“好啦,法官,我想我们只好改天再把这盘棋下完吧。”肯根本没想到该纠正儿子的行为。

傍晚,林肯家的男孩常躲在树篱的后面,把一根板条伸出围墙外,将行人的帽子打落在地。有一次,孩子们误打下父亲的帽子。林肯只是叫他们要心些,说不定有人会生气哩。

林肯不属于任何教会,甚至避免跟好朋友讨论宗教问题。不过他曾告诉恩敦;有一位姓葛伦的老人曾在印第安那州教堂集会上演讲,他说:“我行善的时候心情好,我作坏事的时候心情坏,这就是我的信仰”。林肯表示对宗教的看法和这位老人差不多。

孩子们大一点以后,他常在星期天早上带他们去散步,有一次他把小孩在家里,自己跟林肯太太到“第一长老会教堂”去。半个钟头后,泰德在家里找不到爸爸,就沿着街道跑下去,从布道间冲入教堂里。此时泰德的头乱糟糟,鞋子未扣好,长袜松垂,面孔和双手则沾满伊利诺州的黑土。穿着优美衣裳的林肯太太既震惊又尴尬,而林肯只是静静地伸出一只长手臂,泰德拉到身边,将他的小脑袋搂在自己胸前。

星期天早晨,林肯偶尔会带孩子们进城,到他的办公室里去,任凭他们野。据荷恩敦说:“他们搜掠书架,乱翻抽屉和筛盒,打坏我的金笔笔尖。

将铅笔扔进痰盂,墨水也翻倒,信件撒得满屋子都是,还在上面跳舞。”然林肯“从未以父亲的身分斥责他们,或者皱皱眉头。他是我所见过最宠孩的父亲。”

林肯太太很少到办公厅去。这也难怪,那里根本毫无秩序、系统可言,东西到处乱堆。林肯曾捆起一堆文件,并在上面附了这样的一张标签:“如在别处找不到,就在这儿找找看。”

史匹德说得不错,林肯的规矩就是“不讲规矩”。在办公室的一面墙壁有一个巨大的黑斑,那是一位法律学生向同学扔墨水罐的结果。

办公室几乎从来不洗刷。堆积着厚厚的尘土,竟使得书架上摆的一些花都发起芽来了。

穷苦的律师肯发表了一篇演说,把一个年轻人由绞架边缘救了下来。丽在许多方面都堪称是春田镇最节俭的家庭主妇,但是在某些方面,她倒是十分奢侈的。林肯此时的收入还用不起马车,玛丽不但买了一辆,还每个下午5钱的价格雇一个邻家少年为她驾车,载她到镇上去拜访朋友。其实春田镇只不过是个小村庄,玛丽大可以步行或者雇车到镇上去,但,她认为那怎能符合她的身分。所以,尽管家里穷,她还是照样要买些昂贵的衣裳,来摆排场。

1844,林肯夫妇以500元的代价,买下两年前替他们主婚的查尔士·德瑟牧师的房子。这幢屋子有起居室、厨房、客厅和几间卧室;后院有个柴堆、一个小屋和林肯安置母牛及爱驹“老公鹿”的牛棚。

起初,玛丽把这幢屋子视做人间天堂。与刚刚迁离的那间搭伙宿舍比较来,确实有天壤之别,更何况再加上产权在握的喜悦和自尊。可是,在玛丽眼中,新居的优点很快就褪色了,她不断挑那幢房子的毛病。因为她姊姊的是一幢两层楼的大洋房,而这幢房子只有一层半。她对林肯说:住一层半房子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大成就。

平常,玛丽向林肯要任何东西,他都不多加干涉,只是说:“你知道自要什么,就去买吧。”可是这次他却反驳说:家里人少,房子够住就好了。

何况他是个穷人,结婚的时候他只有00,后来也没再增加多少。他们没钱扩建房子;这一点她也知道,但是仍然一再催促及抱怨。最后,林肯为了安抚她,就叫包商来估价,并故意叫他把价格估高一点,再把估价单拿给丽看,使得她目瞪口呆。林肯以为问题就此解决了,但是,他未免也太乐观了,当他出门作巡回办案时,玛丽竟找另一位工匠来估价,并立刻把房屋新整建好。

等林肯回到春田镇,走上第八街,他简直认不出自己的房子。他故作严状地问一位朋友:“陌生人,你能不能告诉我林肯先生住在什么地方?”

律师的收入并不多。照林肯自己的说法,他常常得为了付帐,而“辛苦凑钱”。如今又多了一笔庞大和不必要的建筑费用。于林肯的抗议,林肯太太以她一贯的方式作答——主动进攻,先发制人。急躁地骂他没有金钱观念,不懂得理财,律师费收得太低。于这一点,倒是有很多人都会支持玛丽的说法。别的律师经常为林肯的低收费额而感到十分气愤,他们说林肯拉低了行情,害得整个律师界穷困堪。

1853,林肯4,距离他入主白宫只有之久,他在麦克林巡回庭处理过的案子,总共只收了0.

他说有许多当事人跟他一样贫苦,他不忍心收太多钱。某一次,有人付林肯5的律师费;他却退还0,还说对方太慷慨了。

另一次,有一个骗子霸占一位精神病少女的元资产。林肯只花5钟就把这场官司打赢了。一个钟头后,他的合伙人华德·拉蒙来跟他均分250的律师费,却遭到林肯的严厉斥责。拉蒙辩说律师费是事先讲好的,况少女的兄弟也很乐意付这笔钱。

林肯反驳说:“也许她的兄弟很乐意,可是我不乐意。这笔钱是由一位怜的疯女孩口袋里掏出来的;我宁愿饿死,也不愿这样诈取她。你至少要退还一半,否则该分给我的钱我一文都不要。”

还有一回,一个抚恤金代办人替一位军人的遗孀争取到00抚恤金,收她一半的钱当酬劳。林肯叫那位年老体衰,一贫如洗的老妇人控告那位抚恤金代办人,并且替她打赢官司,还不收她半文钱。此外他还代付了她的馆帐单,又拿钱给她买车票回家。

有一天,寡妇阿姆斯壮太太的儿子杜夫被控酒醉打死人,她求亚伯·林去救那孩子。林肯在纽沙勒时就认识阿姆斯壮一家人,小时候杜夫躺在摇篮里,林肯还曾摇他入睡呢。阿姆斯壮一家人粗鲁凶暴,但是林肯喜欢他们。夫的亡父杰克·阿姆斯壮以前是“克拉瑞树丛帮”的领袖,曾在一场摔角赛中被林肯打败,这件事载在历史,是有记录可查的。

于是林肯欣然地来到陪审团面前,发表了一篇十分感人的演说,把一个轻人由绞架边缘救了下来。

阿姆斯壮太太说要把她仅有的0亩土地过户给林肯。肯对她说:“汉纳大婶,多年前我一贫如洗,无家可归,你收容我,给我饭吃,替我补衣服,现在我不能收你一文钱。”而,林肯绝非好讼成性之徒,有时候他会劝当事人在庭外和解,化解一场纷争,不收一文顾问费。有一次他拒绝指控某一个人,因为他说:“他么穷,又是跛子,我真的很为他难过。”

仁慈和体贴虽然可贵,但却不能换取现金;玛丽整日为此唠叨,气忿自的丈夫出不了头,别的律师都能靠律师费和转投资发财,大卫·戴维斯法官和洛根就是最好的例子。还有史蒂芬·A·道格拉斯——道格拉斯在芝加哥资房地产,发了大财,甚至捐出0亩的土地给芝加哥大学建校舍,摇身一变成为人人知名的慈善家。此外,他还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政坛领袖。

玛丽每次一想起他,多么希望当初嫁的是他!她若当上道格拉斯太太,定会活跃在华盛顿的社交界里,穿巴黎的时装,常到欧洲旅行,与皇亲贵戚们共餐,将来还可能会住在白宫里。

当林肯的太太简直是前途黯淡,林肯这一辈子大约就是如此了:每年骑出巡月,把她孤零零地留在家里,既不宠爱她,也不关心她,现实的生活与她求学时代的浪漫幻想相差那么远,真是叫人心酸啊!

我讨厌回家肯没有家庭乐趣,也从不敢邀请朋友到家里吃饭。肯太太颇以自己的精打细算为荣,她连三餐的饮食都要克扣,绝不会有足够喂猫的残羹剩菜,甭说,林肯家当然也是不养狗的。

她买过一瓶又一瓶的香水,开封试用之后,又退回去,借口说东西不好,是商家送错了。因为她经常故技重施,结果弄到当地的商人都不肯再送货给她了。现在,还可以看到这些帐本,上面用铅笔记录着:“林肯太太退回香水。”

和商家争吵对玛丽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例如她觉得冰块商梅耶斯送来货斤两不足;于是她上门尖声大骂,连半条街外的邻居都跑到门口来看热。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指控对方了,梅耶斯发誓直到她下地狱都不再卖冰块她。

他说到做到,此后就不肯再送货来。然而冰块是非用不可的,而镇上卖的又只有他一家;玛丽不得已,只好给一位邻居钱,请他进城代为谈和,劝梅耶斯继续送货。

林肯的一位朋友办了一份名叫“春田共和主义者”的小报。他在镇上奔,请求支助,林肯也答应订阅了。当第一份报纸送进家门时,玛丽气得要命,斥骂不休。她拼命节省,林肯竟又浪费钱订一份没有价值的废纸。为了抚她,林肯只好说他并没有叫人送报来。这话倒不假。他只答应要付订阅费,并没叫报社送报纸来。他可真是个善辩的律师呢!

当天晚上玛丽背着丈夫写了一封措辞极为无礼的信给报社主编,说出她这份报纸的看法,并要求中止订阅。

主编就在报上的专栏里公开答复她,然后写封信给林肯,要求解释。林为这件事难过得甚至生病了。他写了一封屈辱的回信,向主编解释说一切都是误会,并尽量道歉。

有一次,林肯想邀请继母来家中过圣诞节,却遭到玛丽的反对。她看不老人,更轻视汤姆·林肯和汉克斯家的亲戚。她以他们为耻,这次邀请只作罢。23年间,林肯的继母就住在春田镇0里外的地方,林肯曾去探她,她却从未走进过林肯的家门。

林肯婚后只有一个亲戚曾到过家里,是一位名叫哈丽叶·汉克斯的远亲,是个性情怡人又懂事的姑娘,很得林肯的疼爱。她到春田镇上学的时候,林肯请她到家里来住。想不到玛丽却把她当成佣人般支使,因而招致林肯的对,结果又闹出一场大风波。

林肯太太经常跟“雇来的女仆”发生纠纷。她每发一两次脾气,女仆们卷铺盖离开,先先后后走掉过一大串仆人。她们纷纷向同业们示警;所以林肯家很快就上了女佣们“拒绝受雇”的黑名单。

玛丽又气又急,写信大谈她雇用过的“野爱尔兰人”。所有到她家工作爱尔兰人,马上就被冠上一个“野”字。她公然夸口,若她比丈夫活得长,余生就要住到南部,她生长的莱辛顿家乡去,那儿才不容许佣人们这么无礼。那儿的黑奴如果不好好做事,立刻会被送到公共广场,绑在柱子上鞭打。

陶德家的一位邻居就曾活活打死过黑奴。

“长人”朗·雅各是当时春田镇家喻户晓的人物。他有两头骡子和一辆车,经营一间他所谓的“快车行”。他的侄女到林肯太太家工作。没有过几天,主仆吵翻了;少女一扔围裙,收拾皮箱,砰的一声关上门,就离开了。天下午,朗·雅各赶着骡子到第八街和杰克逊街的转角处,跟林肯太太说他要来拿侄女的行李。这下子,林肯太太可发火了,她痛骂他们叔侄,言他若敢再上门就要把他打出去。雅各非常愤慨,冲到林肯的办公室,要他叫林肯太太道歉。肯听完他的控诉,凄然地说:

“我听到这件事很遗憾,不过,坦白说,15来我日日忍受这一切,难你就不能忍耐几分钟吗?”

这番话使得朗·雅各反而同情起林肯来了,他只说抱歉打扰了他。一女佣在林肯家干了两年多没走,邻居都很惊讶,其实原因很简单:

林肯曾跟这位女仆暗中约定,他坦白告诉她将遭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他表示心抱歉和无能为力,只请女仆一切都别放在心上。林肯答应,若她肯担待,愿意每周多付给她一块钱。

女主人的脾气依旧,可是女仆有了秘密的金钱支持着,始终坚忍不拔。次林肯太太痛骂她一顿以后,林肯总会趁没有别人在场的时机,溜进厨房,拍拍她的肩膀劝道:

“没关系。玛丽亚,别退却。继续留在她身边;继续留在她身边。”来玛丽亚嫁人了,她丈夫在格兰特手下当兵。李将军投降后,玛丽亚赶到华盛顿去申请其夫的退役令。肯见了她很高兴,坐下来跟她话旧,并想请她留下来吃顿饭。由于玛丽不允,林肯于是送她一篮水果和一些钱,叫她第二天再来,以便发给她一各战线的通行证。可是第二天她并没有去,因为那天晚上林肯就被暗杀了。

这么多年来,林肯太太一再地大发脾气,惹来一大串麻烦与不愉快,有候她的言行简直像一个疯子。玛丽的父母是表兄妹,也许近亲结婚也有些影响吧。陶德家的人都有些古怪的癖性,某些人——包括玛丽的医生在内—

—怀疑她有轻微的精神病。肯以基督般的耐心忍受了一切,很少指责她;不过他的朋友们可没有那么驯良。恩敦骂玛丽是“野猫”和“母狼”。

林肯的一位崇拜者透纳·金恩则称玛丽为“恶棍、女魔”,他自称看过肯一次又一次地被赶出家门。

在华盛顿首府任总统秘书的约翰·海依给她取的绰号更为不雅,因此不在此刊出。

春田镇卫理公会教堂的牧师就住在林肯家附近,和林肯也是朋友;牧师太说林肯夫妇“家居生活很不快乐,林肯太太常用扫帚赶丈夫出门。”

在隔壁住了6的詹姆士·高莱说林肯太太“心中有恶魔”,常发生错,附近的人全都听得见她像疯子似的又哭又闹,她甚至要人在房子四周守卫,口口声声说有人要攻击她。

她发怒的次数与日俱增,脾气也更火爆。林肯的朋友们都深深地为林肯到难过。林肯毫无家庭之乐可言,为了怕发生不愉快的场面,他从不敢邀请朋友到家里吃饭——连荷恩敦和戴维斯法官等人也不例外。他自己则尽可躲着玛丽,傍晚常跟别的律师在法律图书馆闲扯,或者在狄勒的店里说故给群众听。

深夜,他一个人乱逛,穿过人烟稀少的街道,脑袋低垂在胸前,沉郁得如丧家之犬。有时候他说:“我讨厌回家”,朋友就会带他回去过夜。

荷恩敦最清楚林肯夫妇悲剧性的家庭生活。他在“林肯传”第30~

434中写着:

“林肯先生没有心腹之交,心声无处吐露。他从不跟我诉苦,就所知,他也没跟别的朋友说过。这是很大的心理负担,可是他毫无怨言地承受着。苦闷的时候,不说我也看得出来。早上他很少在以前来办公厅。我大约总比他早到一个小时。不过有时候他就来了——我记得有一回天不亮就来了。我到办公室发现他在场,就知道准有事情。他不是躲在沙发上看天空,就是弓在椅子里,双足摆在后窗的窗台上。我进门,他连头也不抬,道‘早安’,他只哼一声算是回答。我立刻忙着写字或翻书;可是他那副忧郁、苦闷,异常沉默的样子,搞得我也很不安,于是我就借口要去法院,出办公室。

办公室的房门装了半截玻璃,上面挂了一截门帘。此时我一定把帘子拉;我楼梯还没走完,就听见门里的钥匙‘咔’的一转,林肯孤单单地把自己锁在暗室中。我到法院的书记办公室待一个钟头,又到邻近的店铺逛了一钟头,才掉头回去。这时候也许有客户上门,林肯正向他们提出法律方面的建议;也许愁云已散,他正忙着背一则印第安那故事。午餐时间到了,我家吃饭。一个钟头后再回来,发现他还在办公室里——其实他家和办公室只隔了几座广场——正在吃他从楼下店铺买来的一片乳酪和一堆脆饼干。傍五六点的时候,我要休息了,他不是坐在楼梯脚的箱子上陪伴几名混混闲扯,就是在法院台阶上打发时间。天黑后,办公室里还有灯光,可见他一直到入夜,等世间的万物都睡了,这位日后成为美国总统的长人才在树木和房屋的阴影中逛回家,悄悄溜进一栋朴实的木造房屋——照传统的说法,我就姑且称其为他的家吧。

有人也许会说我言过其实,渲染得太过分了。若是如此我只能说他们不道实情。有一次林肯太太很野蛮地攻击丈夫,久久都不肯歇手,连他——

这个‘对任何人不怀恶意,对全人类怀着慈悲’的林肯——也失去了自制力,住她的手膀子,硬把她由厨房推到门口,并说:‘你会毁了我的一生。你把这个家弄得像个地狱。现在,天杀的,你给我滚出去。’”

地狱般的哀愁源源不绝的幽默感和卓越的说故事能力,令人难以忘怀。如林肯娶的是安妮·鲁勒吉,他很可能会幸福一生,却不会当总统。

他不论思想和行动都慢吞吞的,而安妮也不是那种会逼他拼命争取功名的女。反之,玛丽·陶德一心想住进白宫,刚嫁给林肯没多久,就撺掇他争取自由党的国会议员候选人提名。

竞选是相当残酷惨烈的,林肯的政敌因他不属于任何教会,而指他为异徒,又因为他跟高傲的陶德和爱德华家族联姻,而说他是财阀和贵族的工具。这些罪名尽管可笑,却足以给林肯的政途带来伤害。他对批评者答辩道:

“我到春田以后,只有一个亲戚来看过我,他还未出城就被控偷窃口风琴。果这也可以算是贵族世家的一分子,那我当之无愧。”

林肯落选了。这是他政治生涯上所遇的第一次逆流。年后他再度出马,终于当选了。玛丽欣喜若狂,她坚信林肯的政治生命才刚刚开始。她订购了一件新的晚礼服,并且猛练法文。等她丈夫一到华,就立刻写信给“可敬的亚伯·林肯”,她也想住在华盛顿。她一直渴望跻升社交名流之列。可是当她到东部与丈夫会合之后,才发现实情与她的期望完全不同。林肯实在太穷了,在还没领到政府的第一张薪水支票前,不得先向史蒂芬·A·道格拉斯借钱来开销;所以林肯夫妇只得暂住在杜夫格林街史布里格太太的宿舍。宿舍门前的街道未铺石板,人行道上全是由灰土和石构成的,房间阴森森,也没有水管设备。后院里有一栋小屋、一个鹅栏和一个菜园;邻居们养的猪经常闯进来吃青菜,史布里格太太的小儿子不时着木棍跑出去赶牲畜。

当时华盛顿市政府没有为市民收垃圾的服务,所以堆积在后巷里的废,全靠满街乱跑的牛、猪、鹅来吃光。

华盛顿社交圈相当排外,林肯太太根本不被接纳。她受到了冷落,孤零地坐在凄冷的卧室里,与娇纵的儿子为伴,经常闹头疼——尤其是在听到史布里格太太的儿子大声地把猪只赶出卷心菜圃时。

此情此景虽令人失望,与当时潜伏着的政治风险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林肯进国会的时候,美国跟墨西哥正在打一场为时0月的战争——这是一场可耻的侵略战,由国会中主张蓄奴的人故意掀起,旨在让奴隶制度推到更多地区,并选出赞成蓄奴的参议员。

美国在那场战争中得到了二项利益:原属于墨西哥的德克萨斯州割让给国;而且夺取了墨西哥的一半领土,改设新墨西哥州、亚里桑纳州、内华达州和加利福尼亚州。

格兰特说过这是历史上数一数二的邪恶战争,他不能原谅自己也参加打。许多美国军人都倒戈投向敌方;圣塔安那军中则有一营军队是完全由美逃兵组成的。

和许多自由党人一样,林肯在国会中大胆发言:他谴责总统发起一场“掠和谋杀的战争,抢劫和不光荣的战争”,宣布上帝已“忘了保护无辜的弱者,容许凶手,强梁和来自地狱的恶煞肆意屠杀男人、女人和小孩,使这块义之土饱受摧残。”

林肯是个默默无闻的议员,华府对这篇演说置之不理;可是它在春田镇掀起了一阵飓风。伊利诺州有000从军,他们都相信自己是为神圣的自由而战;如今,他们选出的代表竟在国会中说这些军人是地狱来的恶煞,是手。激动的党人公开集会,指责林肯“卑贱”,“怯懦”,“不顾廉”。

聚会时,大家一致决议,宣称他们从未“见过林肯所做的这么丢脸的”,“对勇敢的生还者和光荣的殉国者滥施恶名只会激起每一位正直的利诺人的愤慨。”

这股恨意郁积了十几年,直到3后,林肯竞选总统时,还有人重用这话来攻击他。

林肯对合伙的律师说:“我等于是政治自杀。”此刻,他怕返乡面对选,他想谋求“土地局委员”之职以便留在华盛顿,却未能成功。他想叫人提名他为“俄勒冈州长”,指望在该州加入联邦时,可以成为首任参议员,过这件事也失败了。

于是他又回到了春田镇那间脏兮兮的律师事务所,再度将爱驹“老公鹿”在摇摇欲坠的小马车前头,驾车巡回第八司法区——如今,他成了全伊利诺州最没精打采的人,他已经决心放弃政治,专心从事法律工作。

为了训练自己的推理和表达能力,他买了一本几何学,每次骑马出巡时带在身边读。

荷恩敦在“林肯传”中说:

“我们住乡下小客栈时,通常都共睡一张床。床铺总是短得不能配合林的高度,因此他的脚就悬在床尾板外头,露出一小截胫骨。即使如此,他仍然把蜡烛放在床头的一张椅子上,连续看好几个钟头书。我和同室的另外个人早就熟睡了,他还以这种姿势苦读到凌晨钟。每次出巡,他就这样手不释卷地研究。后来,六册欧氏几何学中的所有定理他都能轻轻松松地以证明。”

几何学读通之后,他研究代数,接着又读天文学,后来甚至写了一篇谈言发展的演讲稿。不过,他最感兴趣的仍是莎翁名作。在纽沙勒时杰克·基尔梭为他养成的文学嗜好依旧存在。

从此时开始直到生命的终点,亚伯拉罕·林肯最引人注目的特色,就是深的哀愁与忧郁,深得几乎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

耶西·维克在帮助荷恩敦准备“林肯传”的资料时,觉得有关林肯哀愁报导似嫌夸张了些,于是他去找几位林肯的老友——例如史都华、惠特尼、马森尼、史维特和戴维斯法官讨论。

维克这才坚信“没见过林肯的人,不可能体会出他的忧郁性格”,荷恩也有同感,他更补充说出我引用过的那段话:“20间,我未曾见到林肯有过一天快乐的日子。他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永恒的悲容。他走路的时候,忧简直要从他身上淌下来。”

骑马出巡的时候,跟他同睡一个房间的律师们,往往一大早被他自言自的声音惊醒。他会起床生个火,然后盯着火光呆坐几小时。或者背诵道,“噢,人类何必骄傲呢?”时候他走在街上,连迎面而来的人跟他说话,他都没发觉。跟别人握手时,又是一副茫然的样子。林肯几近崇拜的约纳森·伯区说:

“林肯在布鲁明顿出庭,一会儿把审判室、办公厅或街上的听众逗得捧大笑,一会儿却又沉思入神,谁也不敢打扰他,他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双脚放在矮梯上头,小腿弓起,下巴搁在膝盖上,双手抱膝,帽子往前斜,神中充满悲哀,一副没精打采的阴郁相。我曾看过他这样出神地呆坐几小时,连他最亲密的朋友都不敢打岔。”

毕佛瑞吉参议员研究林肯的一生,恐怕比任何人都来得透澈,他说“从1849到去世前,林肯有着一般人无法估计或测量的深度悲哀。”过,源源不绝的幽默感、卓越的说故事能力也是林肯的特色,与他的悲哀同样突出,令人难以忘怀。肯甚至能使得戴维斯法官停止问案,听他说笑话。荷恩敦说:“群众们二三百人成群地围在他身边”捧腹大笑几小时。有一位身历其境的人说:肯讲到故事的精彩部分,男人“呜呜”笑得滚下椅子。

与林肯熟识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认为:他“地狱般的哀愁”是由两件事造的,一为政治上的失意,一为悲惨的婚姻。

度过辛酸的之后,对于政冶前途即将绝望之际,突然发生的一件事,变了林肯一生的方向,也使他开始往“白宫”出发。

此事与玛丽的旧情人史蒂芬·A·道格拉斯有着莫大的关系。

密苏里折衷方案

这位令妻子感到羞愧的丑男人,开始了使他永垂不朽的演讲。

1819,密苏里希望加入联邦,成为一个蓄奴州,而遭到北方人士的激反对,于是在双方的折冲商议下,达成了“密苏里折衷方案”,容许密苏里成为蓄奴州,但是,密苏里南疆以北的西部地区,从此不容许有奴隶制度在,这个方案在双方同意之下达成,使得奴隶制度之争稍得缓和。

30年之后,史蒂芬·A·道格拉斯为了撤销这一方案,长期地在国会取了数月之久,哀求、激辩,甚至有议员为此跳上桌面,刀光枪影。参议终于在1854通过他的提案,这使得密苏里以西,一块相当3面积总和的土地再度有奴隶制度横行。

大势已定,信差吆喝着号外的声音,在睡意正浓的华盛顿大街小巷中回,海军造船厂发出的轰隆轰隆炮声,宣布另一个新纪元开始了——一个浴的新纪元。

道格拉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没有人知道。史学家至今仍然争辩不休。过我们可以确知的是:道格拉斯希望在856当选总统。而撤销折衷方案正可以帮助他争取南方的选票。

至于北方呢?表示:“皇天在上,我知道这一定会在北方掀起轩然大波。”他说得太保守了,此事不但掀起了一场大旋风,搞得两个大政党四分五裂,最后更全国都卷入内战中。

抗议和不平像野火般同时燃遍了大城小镇。史蒂芬·阿诺德·道格拉斯斥为“叛徒阿诺德”。大家为他标上“现代犹大”的烙印,给他0银子做为出卖主代价的人。有人送他一条绳子,叫他自己去上吊。

教会的反应也很狂热。新英格兰有050神职人员“以全能的上帝和圣之名”写了一封抗议书,摆在参议院前面。社论中的词句更为大众火上加油。在芝加哥市,就连民主党的报纸都痛责道格拉斯。

国会间休会,道格拉斯在返乡途中,对眼前的景象,感到非常惊奇,后他说民众把他的画像吊起来燃烧的火光,由波士顿一路照耀到伊利诺。

厚颜而又大胆的道格拉斯,竟然还敢宣布要在芝加哥发表演说。家乡的老们对他憎恨到了极点。报界猛攻他,愤怒的教士要他永远不准“以狡诈的气息污染了伊利诺州的纯洁空气”。男人们涌向五金店,不到傍晚,全城左轮枪都卖光了。有人誓言绝不让道格拉斯有机会活着为自己的恶行辩。

道格拉斯一进城,港口的船只就下半旗致哀,20教堂敲钟以哀悼“自”的死亡。

那天芝加哥异常的炎热。男人闲坐在椅子上,依旧汗流浃背。女人则拼挤向湖边,想在凉凉的沙地上睡觉,有些甚至在半途就晕倒了。套着马具的马儿倒在街上,奄奄一息。

尽管天气这么热,成千上万激动的男人却把枪放在口袋里,赶去听道格斯演说。芝加哥没有一座大厅能容得下这么多人。他们全挤在一个广场上,还有几百人就站在附近民宅的阳台或跨坐在屋顶上。

道格拉斯刚开口说话,民众就报以怒吼和嘘声。他想继续讲,观众则吆喝、嘲笑,唱些侮辱性的歌曲,骂他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格拉斯的党羽激动得想找人打架,但是道格拉斯却表示要由他自己来稳下场面,但是尽管他不断地尝试驯服暴民,群众的情绪却愈益激烈而失败。贬斥“芝加哥论坛报”,民众就为那家报纸欢呼。他说若民众不让他讲话,他就要整夜站在那里,民众就齐声唱道:“我们不到天亮不回家,我们不到亮不回家。”

那天正是星期六。道格拉斯白天忙了时,饱受侮辱之后,他拿出手,对拥挤的群众大叫说:“现在已是星期天凌晨,我要上教堂。你们不妨下地狱。”然后筋疲力竭地走下演讲台。“小巨人”遭到生平头一次的屈辱挫败。

第二天早上,报纸巨细无遗地刊出全部经过,此时,春田镇有个褐发的年胖妇看了这篇报导非常得意。15前,她曾梦想当道格拉斯太太。这些年来又眼看着他步步高升,变成全国最受欢迎最有权势的政治领袖,而她的夫则遭到屈辱和挫败,不平的情绪早就占据了她的心灵。

感谢上帝,现在高傲的道格拉斯可完蛋了。他在家乡这一州搞得天怨人,而大选就在眼前。这是林肯的好时机。玛丽相信,林肯有机会夺回848年失去的民心,东山再起,当选国会参议员。不错,道格拉斯的任期还有,可是他的同僚希尔斯再过几个月就要改选了。

骄傲、好斗的爱尔兰人希尔斯氏,与玛丽也有一本旧帐。1842,为了丽所写的一些十分无礼的信件,希尔斯邀林肯决斗,两个人带着佩剑,由助手陪同在密西西比河的一个沙洲上会合,准备杀死对方。直到最后一刻,于朋友出面调停,才未发生流血事件。此后,希尔斯在政坛上步步高升,林肯却直往下沉。

现在林肯沉到谷底,开始反弹。他说“密苏里折衷方案”的撤销“唤醒”他。他再也不能保持缄默了。他决心以整个灵魂的精力和信念来搏斗。

于是他开始准备演讲稿,在州立图书馆中埋头苦干几星期,参考史书,握实证,分类、整理,并研究此法案历程中,参议院反反复复的热烈辩论。

10,伊州的博览会在春田开幕。几千名农夫涌到镇上。男人带来好的猪只和马匹、牲口和谷物;女人带来亲手做的果冻、果酱、糕饼及蜜饯。可是另一项吸引人的节目,使得这些展览几乎被人遗忘了。几星期前,会宣传道格拉斯要在博览会开幕当天演讲,该州各地的政治领袖都涌进来。

那天下午,道格拉斯讲了多钟头,重读他的报告,提出一大堆辩解攻击。他否认他要“使某一区域的奴隶制度合法化”或者“排除某地的奴隶制度”,而是要让各区域的人民自行决定如何处理奴隶问题。他的论调是:

“堪萨斯州或内布拉斯加州的人民既有能力自治,一定也能管理那几个可怜黑奴。”

林肯就坐在前排附近,仔细地听着一字一句,并思索着他的每一个论点。格拉斯一说完,林肯就宣布:“我明天将要指出他的矛盾之处。”

第二天早晨,传单在全镇和各展览会场散布,民众对林肯要答辩道格拉的兴趣很浓,2以前,演讲厅全部客满。不久,道格拉斯露面了,他坐在讲台上。照例穿着一尘不染的服装,打扮得十分得体。

早上出门前,玛丽特意为林肯刷净外套,仔细烫过最好的一条领带。可那天天气热,林肯知道大厅里的空气一定闷得很。于是他不穿外套、不穿马甲、不戴硬领、不打领带,只有一件衬衫松垮垮罩在他骨瘦如柴的身体上,出又瘦又长的棕色脖子,就这么大步跨上讲台。他的头发乱糟糟,皮鞋又破又脏。一条编织的“吊带”勉强撑住不合身的长裤。

坐在观众席上的玛丽一看,气窘得满面通红,又失望又灰心,差一点哭来。

当时谁也想不到,这位害妻子感到羞愧无地的丑男人,在那个炎热的十下午,开始了使他永垂不朽,使世人永远缅怀的一篇伟大演讲。如果将他以前的演讲词都收编成册,再将那天下午以后的演讲词编成另外一册,你一不会相信那是同一个人的作品。那天发表演讲的是新林肯——为大不义动容的林肯,为受压迫民族求情的林肯,被道德尊严感动的林肯。

他对奴隶制度的历史作了一番彻底检讨,并且提出五点切中要害的反对由。

可是他仍然表现了相当的包涵度量,他说:“我对南方,不存有任何偏,若是易地而处,我相信我们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来。如果奴隶制度原不存在,南方人不会主动去引进;如果奴隶制度已成为社会上的普遍现象,即使北方人也不会轻言放弃。

“南方人认为不该将奴隶制度的责任全部推到他们身上,这一点我同;若说要废除现存的奴隶制度很难,这一点我也能体谅,因为,就算把全世界的权力都给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处理。”

他流着汗讲了多钟头,继续答辩道格拉斯参议员,指出他立论的错,证明对方是诡辩。

这次演讲给听众留下极深刻的印象。道格拉斯不安的一次又一次站起来断林肯的话。

选举快到了,前进的年轻一辈民主党员已分头奔走选票,猛攻道格拉斯,伊利诺州选民投票后,道格拉斯派的民主党员全军覆没。

当时参议员是由州议会选举。855,伊利诺州议会在春田会投票。林肯太太特地买了一套新衣服和帽子,她的姊夫尼尼安·W·爱德华也满面红光地安排那天晚上为参议员林肯举办接待会。

第一次投票,林肯领先其他候选人,差数在以内。可惜后来就输了;了第0投票,他完全败北,由利曼·W·楚门布尔当选。

利曼·W·楚门布尔的太太茱莉亚·雅涅是玛丽·林肯结婚时的女傧相,概也是林肯太太此生最亲密的朋友。那天下午,玛丽和朱莉亚并肩坐在“代表厅”的阳台上,看代表们选举参议员。当大会宣布茱莉亚的丈夫当选,林太太立刻转身跨出那栋建筑。她的火气真大,嫉妒心真强,此后至死都不再和茱莉亚·楚门布尔说话。

林肯伤心失望地回到那间黑鸦鸦,墙上有墨水印,书架上长出花树芽的师事务所。

一星期之后,他为“老公鹿”套上马具,再次奔波于人烟稀少的原野,各乡间法院巡回。可是他的心思已不在法律上。他整天谈论着政治和奴隶问题。他说他一想到有几百万人受到奴役的命运,心里就难过。他的忧郁时比以前更长,更深了。

有一天晚上,他跟另一位律师在乡村旅社中同床安歇。黎明时,林肯仍着睡衣坐在床边沉思,垂头丧气,自言自语,耽于冥想之中。后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告诉你,这个国家绝不能永远处在一半奴役一半自由的状况。”隔不久,春田镇有一位黑种妇人来找林肯,向他诉说一个悲惨的故事。

她儿子在一艘密西西比轮船上任职。在船抵纽奥良时,竟被逮捕下狱。他本是自由之身,可是并没有任何文件可以证明,所以他一直被关在牢里,现在轮船开走了。而他将要被拍卖为奴,抵付监狱的开销。

林肯向伊利诺州州长提出这个案子,州长却表示无权干涉,林肯写信给易斯安那州州长,对方也答复无能为力。于是林肯再回头求见伊利诺州州长,催他采取行动,州长却摇头不理。

林肯由座位上站起来,特别加重语气说:“皇天在上,州长,如果你无下令开释这个可怜的少年,那么我将使奴隶制度在本国无处容身。”

第二年,林肯6,他向朋友惠特尼坦承他“有点需要”眼镜,于是他首饰店买下了生平的头一副眼镜——价格是半。

失足却没有摔跤

他的政治生命屡遭挫折,但在之内却赢得不朽的荣耀。

1858夏天,亚伯拉罕·林肯参战了,他参加了美国历史上一场著名的治战争。而且自此挣脱偏狭的观念和默默无闻的状态。

他现年9——奋斗多年,有什么成果呢?业上他是失败者。

婚姻一点都不幸福。

他是个成功的律师,年收入000元;但是他的政治生命却屡遭挫折与败。

他承认:“野心的竞赛我失败了,彻底失败。”是从现在开始,事情的进展却快得出奇,快得令人目不暇给。尽管年之后他就去世了。而在这间,他却赢得不朽的名声和荣耀。肯的对手是史蒂芬·A·道格拉斯。道格拉斯现在又已成了全国的偶像,他的声望达到了顶点。

“密苏里折衷方案”撤销后的间,道格拉斯卷土重来,打了一场精又壮观的政治仗,赢回自己的威望。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堪萨斯州敲着联邦大门,要求成为蓄奴州之一。道格拉斯说“不行”,为草拟该州宪法的议会不是合法的议会。议员们是靠狡计和猎枪当选的。

堪萨斯有一半的选民未曾登记户籍,所以不能投票。而在密苏里西部,有000拥护奴隶制度的民主党员,本来是无权到堪萨斯州去投票的,但是他们却在投票日那天挥着国旗、奏着军乐,全副武装地开进堪萨斯州,投下支持奴制度的一票。这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反对成为蓄奴州的堪萨斯人磨拳擦掌,准备作战。他们忙着行军、操练、战壕、堆胸垛,把旅社改为城堡。既然选举不公平,他们就要用子弹来争。

北方几乎每一处城镇和村庄都有职业演说家向民众们呼吁、宣传,募款武器给堪萨斯州。亨利·瓦德·毕契在布鲁克林猛捶讲台,嚷道枪枝比圣经更能拯救堪萨斯。从此以后,夏普布枪就被称做“毕契的圣经”。一箱箱、桶桶的枪枝由东部运来,贴着“圣经”、“陶器”、“仿制雕像”等标签。

当反对成为蓄奴州的堪萨斯人被谋杀后,有一位养羊兼种葡萄及酿的宗教狂热分子,在堪萨斯平原揭竿而起,登高呼道:“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全能的上帝命令我为这些支持蓄奴的人作个榜样。”他就是住在奥沙瓦米的约翰·布朗。

5的一个晚上,他打开圣经,读:《大卫赞美诗》给大家听,大家跪祈祷。唱完几首圣诗后,他和四个儿子一个女婿骑上马,横越草原,到一个赞成蓄奴的人家里,把那人和两个儿子由床上拖出来,用斧头砍掉手臂,裂了脑壳。天亮前下了一场雨,雨水把死人的脑浆冲得四散流溢。

此后砍杀和射击的事件层出不穷。“流血的堪萨斯”一辞自此载在史书。

史蒂芬·A·道格拉斯认为由冒牌议会草拟的宪法,根本一文不值,所以要求再举行一场诚实公平的选举,以投票决定堪萨斯州该成为蓄奴州还是由州。

他的要求十分正当。可是美国总统詹姆士·布查南和华府那些支持蓄奴政客们哪里肯容忍这种安排。

于是布查南和道格拉斯吵了一架。统说要把道格拉斯送上政治屠场,道格拉斯反唇相讥:“皇天在上,詹姆士总统是我一手捧出来的,我也可以毁了他。”这句话,不仅是一句威,也改变了历史。

道格拉斯为了自己的信念,也为了北方每一个人的信念,无私地奋斗,牲了政治前途,虽然因此埋下860民主党的大难,使得林肯有机会入主白宫,却因坚持伟大的原则而得到伊利诺州人的爱戴。

在854他进城时,曾经下半旗、敲丧钟赶他的芝加哥市现在派出专、乐队和接待委员欢迎他返乡。在他进入市区时,得儿本公园发射50礼炮,上百人争相和他握手,女人们把成千朵的鲜花抛在他脚下。民众以他名来作长子的学名。若说有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大概也不算张。在他死后40,仍有人以“道格拉斯派的民主党员”为标榜。

在道格拉斯光荣进入芝加哥后几个月,伊利诺州的民主党员自然提名道拉斯参加国会参议员竞选,而共和党员推举的是一个姓林肯的无名小卒。

选战中一系列的激辩使林肯渐渐出名。他们的争论充满了火药味。民众来愈激动,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空前庞大的人潮使得任何聚会厅都容纳不下,于是演讲大会只好在树丛或原野中举行。记者忙着采访,报纸更以巨大的篇幅热烈报导这场轰动的竞赛,不久,全国人民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年后林肯就入主白宫,这些辩论等于为他做了极佳的宣传。

林肯在竞赛前好几个月就开始准备,每当脑子里出现一个思想、概念或辞汇,他立即写在手边零零星星的纸片上——信封背面啦,报纸边缘啦,破袋等等。他把这些纸头放在高顶丝帽内,随身携带。最后又重新誊一遍,边写边念,一再地修正、改写。

第一篇演讲初稿完成后,晚上他邀了几位密友到州议会的图书馆里,关门来听他念演讲稿,每念完一段就停下来,要求朋友批评指教。这篇讲稿中有几句传诵一时的嘉言:

“内部分裂的房屋不可能屹立。”

“我们的政府不能容忍奴役与自由共存的状态。”

“虽然我不喜欢国家发生内战致使联邦瓦解,但是,我更不喜欢国家继续分裂下去,为了更长远的和平与团结,为正义而战是值得的。”肯的朋友们听到这种言论,既惊讶又惶恐。他们说这些话太激进了,“是天杀的傻话”,一定会把选民吓跑的。后,林肯慢慢站起来,向大家表明他的心意已决,他再度强调“内部分裂的房屋绝无可能屹立。”是人间至理,颠扑不破。肯说:“这是举世皆知的真理。我要用最简单的话表现出来,让人们了解时局的危险性。现在到了该摸着良心说真话的时候,我决定不再改变我主张。必要时我愿意为伸张正义而死。如果这次演说使我失败,那就让我与真相一同沦丧吧。”

81,第一次大辩论在芝加哥城外5里的奥泰华镇举行。前一晚上民众就陆续抵达。不久,旅店、私人住宅和马车行都人满为患,方圆一英里内的山崖和低地营火通明,仿佛小镇是被军队包围似的。

天亮前人潮再度涌进,那天早上,伊利诺州的草原阳光普照着排满马车、车、行人和男女骑士的乡村道路。天气很热,干旱已持续了数星期,巨大的泥烟尘在麦田和草地上飞舞着。

中午有一辆7车厢的专车由芝加哥开来,不但座位走道挤满了人,有乘客甚至坐上了车顶。

40里外的每一个城镇都派来乐队。鼓声咚咚,号角嘟嘟,游行的民兵步刷刷响着。江湖郎中一边表演弄蛇的把戏,一边推销止痛药。魔术师和软骨舞者趁机在酒店前面表演。乞丐和娼妓也凑上一脚。爆竹劈啪,礼炮隆,吓得马儿受惊奔逃。

道格拉斯乘着白马拉的高级马车,在城镇中穿行。民众叫好的呼声天嘎响。

林肯的支持者也不甘示弱,他们以两头白骡子拉着一个旧干草台,载着选人满街跑。后面的一个干草台上则坐着2姑娘。每位姑娘身上挂着一个写着州名的大标语:

帝国之星往西走。亲离不开土地,姑娘们与林肯携手。

演说家、委员团和记者挤了半小时,才越过人山人海,走到演讲台。台上搭有木制遮阳棚。20人爬上凉棚顶,把凉棚都给压垮了,木板落在道格拉斯的后援委员身上。两位演讲人不论从那一方面看来都截然不同。格拉斯身高,林肯是。

大块头嗓门细细的,属于次中音。小个子反而声音嘹亮,是男中音。格拉斯举止优雅殷勤,林肯又难看又笨手笨脚。

道格拉斯具有大众偶像的风采。而林肯那没有血色又布满皱纹的面孔则充满忧郁,他的外表丝毫无吸引力可言。格拉斯的打扮像个富裕的南方农场主人,身穿折纹衬衫、深蓝外套、白长裤,头戴一顶白色宽边帽。林肯的打扮粗野,令人忍俊不禁:陈旧的黑套太短,袋状的长裤太短,高高的烟囱帽饱经日晒雨淋,早已脏兮兮的了。

道格拉斯讲起话来一点都不幽默,林肯却是有史以来最诙谐的人物之一。格拉斯翻来覆去说的总是那几句同样的老话。林肯则绞尽脑汁,话题不断翻新。

道格拉斯十分讲究排场,善于虚张声势。他乘一辆披着旗帜的专车,车架上一门铜炮,所到之处,大炮一声声响起,似乎向大家宣布大人物来了。

林肯则很讨厌“烟火和爆竹”,他只乘普通客车和货车,手提一个垮垮旧绒毡手提包和一只把手断落的绿色棉布伞——那把伞还必须用一条带子绑着,以免弹开。格拉斯是个机会主义者。正如林肯所说,他没有“固定的政治伦理”。

求胜——就是他的宗旨。林肯则是为一个大原则奋斗,只要正义能够施行,赢他都觉得无所谓。

他说:“人家说我有野心。天知道我是多么诚挚地祈求这场野心战根本不要展开。我不敢自诩不在乎荣衔,但是,今天密苏里拆衷方案若能恢复,原则上反对奴隶制度的扩张,只是暂时容忍现存陋规,那么,我衷心赞同道拉斯法官永不退位,我永不任职。

“道格拉斯法官或我本人当不当选国会议员都不成问题,我们根本无足重,但是论题本身远比任何人的切身利益或官运重要多了。即使当道格拉斯法官和我离开人世之后,问题依然存在。”

道格拉斯在辩论中一再强调:如果大部分州民都主张蓄奴,不论何时何任何一州都有权蓄权。他不在乎蓄奴与否。他最著名的口号是:“让每州管自己的事,别干涉别人。”

林肯则明白站在反对立场。说:“道格拉斯法官认为奴隶制度是对的,我认为它不对,这是整个论战的差异所在。

“他主张任何地区想要蓄奴就可以蓄奴。如果蓄奴没有错,那当然很好。果蓄奴是错的,为什么可以任由人们做错事?

“道格拉斯不在乎蓄奴制度的存废,以为这就好像邻居要在农场上种烟还是养牛羊一样,可以凭个人高兴。可是大多数人跟道格拉斯法官不同:

他们有是非观念,他们认为蓄奴是不道德的大坏事。”

道格拉斯往来各地,一次又一次说林肯主张给予黑人平等的社会地位。肯则反驳道:“不,我只是替黑人提出一个要求:你若不喜欢他,就随他去吧。如果上帝只肯给他很少的福佑,也让他们享受那一点点属于自己福佑。他们在许多方面都跟我们不平等,但是至少他们也享有‘生命、自由、追求幸福’的权利,也享有把自己赚来的口粮放进嘴里的权利,这一点是跟我平等,跟道格拉斯法官平等,跟每一个人都平等的。”格拉斯多次指控林肯要使白人“和黑人通婚。”

林肯只得一次又一次否认说:“若说我不要一个黑人女子为奴,就表示我一定要娶她为妻,我反对这种推论法。我活到0,从未用过一名黑奴,没娶过黑人为妻。世上有足够的白种男女可以匹配;有足够的黑种男女可以嫁娶;看在老天爷的份上,让他们顺其自然吧!”

道格拉斯企图规避重点,混淆人心。林肯指摘他的论据薄弱。说他用“似而非、异想天开的言辞,指鹿为马,鱼目混珠。”

林肯又说:“答复道格拉斯这些根本不算辩辞的辩辞,使我觉得自己像傻子。”

道格拉斯没有说真话,他自己心里也明白。

林肯说:“如果有人主张等于,而且反复这么说,我没有什办法阻止他。我不能塞住他的嘴巴不让他说。我不愿指责道格拉斯法官扯谎,可是除此之外,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可形容他。”战一周又一周进行下去。许多人也都加入混战。利曼·楚门布尔说道格拉斯撒谎,说他“是有史以来最厚脸皮的人”。著名的黑人演说家菲德烈·道拉斯也来到伊利诺州,加入攻击的行列。布查南派的民主党员恶狠狠地贬斥道格拉斯。火爆的德裔改革家卡尔·舒兹则在外国选民面前告发他。共和报纸以大字标题称道格拉斯为“伪造者”。政党分裂,又腹背受敌的道格拉斯以寡敌众,四面楚歌。他在绝望中打电报给好友伍秀·F·林德说:“我恶犬尾随。拜托林德,来帮我对抗他们。”

发报员把这一份电报的抄本卖给共和党员,上了0报纸的头条新闻,为极大的笑柄。

道格拉斯的政敌乐昏了头,从此以后,伍秀·F·林德至死仍被戏称为“拜林德”。

选举之夜,留在电报局阅读统计表的林肯知道自己失败,就动身返家。时外面下着雨一片漆黑,通往他家的拱形小径滑溜溜的。突然间,林肯的一只脚绊住另一只脚,他迅速平衡住身子,并说:“失足却没有摔跤。”

不久以后,一份伊利诺报的社论中提到林肯。说:

“可敬的亚伯·林肯真是伊利诺州从政者中最不幸的一位。他在政治上每一次举动都不顺利,计划经常失败,换了任何人都无法再支持下去。”

林肯看到有那么多人涌去听他和道格拉斯辩论,自以为可以靠演说赚一钱,所以他准备以“发现与发明”为题发表演说。在布鲁门顿租一间大厅,又派一位小姐在门口卖票——结果没有人去听。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是他再度回到黑鸦鸦、墙上有墨水印,书架上长出花树芽的事务所。

他回来得正是时候,他已撇下律师业务月之久,没赚到一文钱。现在他的基金用光了,手头的现金甚至不够支付屠户和杂货店的欠款。是他又将“老公鹿”套上破马车,再度在原野中巡回出庭。

当时是1,天气突然转寒。野雁越过头顶的灰色天空往南飞,大声啼;兔子冲过路面;狼在树林里悲嚎。可是马车上的忧郁男子对四周的情景视若无睹。他继续往前赶路,头垂在胸口,沉思入神,充满了绝望。

获得提名

世人从未听过这么大的闹嚷声,这真是最精彩的一刻。

1860春天,新成立的共和党在芝加哥开会,要提名总统候选人,谁也想到亚伯拉罕·林肯还会有机会上榜。就在不久以前,他自己还写信给一位报社编辑说:“坦白说,我认为自己不适宜当总统。”

当时大家一致看好英俊的纽约客威廉·H·西华。前往芝加哥的代表,在车上试验投票,结果西华氏得到的票数是其他候选人加起来的两倍。许多车厢中根本没有一张票是投给亚伯拉罕·林肯的。某些代表可能还不知道有么一个人存在。

大会恰好与西华9生日同一天召开。他很笃定自己将会获得提名,预以此作为生日贺礼。他自信十足地跟国会参议院的同事们道别,并邀请亲密好友到纽约奥本城的家里参加庆祝大宴,还租好一门礼炮,拖进前院,装子弹,朝天空翘起,准备届时向镇民报喜讯之用。

如果大会从星期四晚上开始投票,那门礼炮一定会发射,美国的历史也改写。可是为了等计票所需的纸张,而那位负责发票的印刷员在前往会场途中,大概停下来喝了一杯啤酒吧。总之,他迟到了,结果星期四晚上所有坐者全都坐在那儿干等。大厅里蚊虫猖獗,又热又闷,饥渴交加的代表们决定延到第二天早晨0再开会。

中间耽搁的7时,虽然不长,却足以毁掉西华的前途,把林肯送上宝。

西华的垮台主要该归咎于荷瑞斯·格里莱。此人外形古怪,脑袋圆得像瓜,浅色的头发稀稀软软,领带至七扭八,领结则偏到左耳下面去了。

格里莱并非真心拥护林肯,但是他心存怨毒,跟威廉·H·西华和西华的理人梭尔罗·韦德过不去。

格里莱曾和他们两人并肩作战4,他帮助西华当上纽约州的州长,又助他当选国会参议员,他也曾大力帮助韦德。

格里莱的奋斗和苦战,除了换来冷眼以外,几乎什么都没得到。他想当名州政府印刷员,韦德把那个职位占了去。他想当纽约市的邮政局长,韦德不肯推荐他。他想当州长或副州长,韦德不仅拒绝,还说了十分绝情的话。后格里莱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就写了一封长信给西华,每一段都饱含着怨恨的恶毒字句。

信是85411星期六晚上写的,此时已是860.格里莱等年,报复的良机终于来了。共和党提名大会在芝加哥举行,休会的那星期四晚上,他彻夜未眠,逐一拜访每个代表团,说之以理、动之以情,更兼威胁利诱,一直由日落跑到天亮。他主持的“纽约论坛”报销路遍及北,比其他报纸更具影响力。他也算是个名人,所到之处,大家都静下来听说话。

他由各个角度提出论据。指出西华曾一再抨击共济会,1830依靠反共会的票源当选为州参议员,结果造成长远而广泛的不平。

后来西华当纽约州州长时,赞成废掉公立小学基金,主张为外国人和天教徒分别设立学校,结果又引起另一番熊熊的憎恨之火。

格里莱指出,往日强大的“无知派”曾强烈反对西华,宁愿投票给一只犬,也不投给西华。

不仅如此,格里莱还指出这位“奸诈的鼓动者”一向过于躁进,曾提出“血腥计划”,说要制定高于宪法的法规,把边境各州的人都吓坏了,他们定会反对此人。

格里莱保证说:“我可以带边境各州的州长候选人来见你们,他们会证我的话。”

他说到做到,把群众的情绪都鼓动了起来。夕法尼亚州和印第安那州的州长候选人,握拳怒目地说他们这几州一定不支持西华,提名西华,共和党将会惨败。共和党觉得:若想胜利,一定要稳住这几州的票源。

突然间,拥护西华的人潮开始退却。林肯的朋友们依次拜访各个代表团,劝那些反对西华的人转而支持林肯。他们说民主党一定会提名道格拉斯,全没有一个人比林肯更适合迎战道格拉斯,他的准备最周全,应付起来驾轻就熟,何况林肯是肯塔基人,他可以在立场不明的边境各州赢得选票。而且也是西北方最受欢迎他的候选人——他从劈木条、垦草皮奋斗起家,最了解百姓。

这些论点行不通的时候,他们又改用别的说辞。他们以答应让卡勒·B·史密斯在内阁任职,说服了印第安那州的代表们,又保证西米昂·卡美龙会坐在林肯的右首,因此争取到宾夕法尼亚州的6代表票。

星期五早晨,投票开始了。4人涌进芝加哥,急着等候那兴奋的一刻。

1人拥进会议厅,3人在外面的街上徘徊,竭力想挤进里面去。一次投票,西华领先,第二次,宾夕法尼亚州投了2给林肯,情形逆转了。第,林肯势如破竹。

厅里的人兴奋得如痴如醉,跳上椅子,大喊大叫,将帽子往彼此头砸。屋顶上礼炮响了——留在街上的人也齐声喊叫。

男人互相拥抱乱舞,又哭又笑又叫。

屈蒙特宾馆的00枪炮冒烟发射,上千的铃铛也凑热闹地响了起来,车头、轮船、工厂的汽笛全都打开了,而且整天开放。

这阵兴奋持续了4时。

“芝加哥论坛报”宣称是:“自从耶利哥的城墙倒塌以来,世人从未听这么大的闹嚷声。”

全城欣喜若狂,荷瑞斯·格里莱看见以前趾高气昂的梭尔罗·韦德心酸落泪。格里莱终于报了旧仇。

此时,春田镇的情形如何呢?那天早晨,林肯照旧到律师事务所处理某案子的资料。他心绪不宁,无法专心,遂将文件推开,到一家店铺后面去玩了几分钟的球,然后打一两局弹子,再到“春田日报”去听消息。电报局在报社的楼上。林肯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讨论第二次投票的成绩,电报员突然冲下来叫道:“林肯先生,你获得提名了!你获得提名了!”

林肯的下唇微微颤抖,面孔泛红,屏息数分钟。真是最精彩的一刻。

经过9凄凉的挫败,他突然被捧上令人眩目的胜利高峰。人在街上跑来跑去,大声地互传消息。镇长下令发射00礼炮。

几十位老友们就围着林肯又笑又嚷,与他握手,将帽子抛到空中,兴奋狂喊。

林肯不得不哀求说:“伙伴们,请原谅,第还有个小妇人等着听这消息呢!”

他飞奔而去,任凭外套的下摆在身后晃动。田镇的街道上燃起柏油桶和木篱烧成的庆祝火焰,满镇红光,酒店通宵营业。

不久,有半壁江山的人都在唱道:亚伯·林肯来自荒野,自荒野,来自荒野;亚伯·林肯来自利诺的荒野。

挥别春田镇

林肯眼看着联邦分解,他一想到总统的职务,就不禁全身发抖。

林肯能够踏进白宫,史蒂芬·A·道格拉斯的功劳比谁都来得大,是他造民主党的分裂,使得情势对林肯有利。

由于对手的严重分歧,在选战初期林肯就知道他会赢。他担心的是自己乡的人不投他的票。有个委员会曾在事先挨家挨户奔走,调查春田人打算投谁的票。结果令人非常震惊:镇上的3牧师和神学学者大都反对林肯,有人例外,即使最虔诚的教徒也是如此。林肯怨道:“他们假装信仰圣经,总说自己是敬畏上帝的基督徒,但是他们的投票却显示他们毫不在乎隶制度的存废。我知道上帝会在乎,重视人道的人也在乎,谁不在乎,一定是没把圣经读通。”

林肯的父系亲戚全投对方的票,母系亲戚中只有一个人例外。为什么呢?为他们都是民主党员。

林肯是以低于半数的票当选的。对方得票总数几乎相当于他的一倍半。的胜利是区域性的,200票中只有0.4张来自南方。如果有二十分之一的票改变,西北就是道格拉斯的天下,这么一来,将由众议院决选,南方然会获胜。

南方九州没有投一张票给共和党。想想看,整个阿拉巴马、阿肯瑟、佛里达、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北卡罗莱那、田纳西和德克萨斯州没有一个人选亚伯拉罕·林肯。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要明了林肯当选后美国国内的情势,我们得回顾一个像飓风般传遍北方运动。有一个一心想消灭奴隶制度的狂热团体,30来始终为内战作准备。无数煽动性的小册子和宣传书籍由他们的出版社源源流出。演说家到北的每一座城市、小镇和村庄做巡回演讲,展示奴隶们穿的肮脏破衣服,展示他们的锁链和手铐,展示血迹斑斑的鞭子、尖钉领以及其它刑具。他们还逃跑出来的奴隶现身说法,巡游全国,激动地叙述他们所见的血腥场面和所受的残酷暴行。

1839,美国反蓄奴协会发行了一本小册子,名叫《美国奴隶制度现状——一千名目击者的证言》。内容包括:奴隶双手被浸在滚水里,身体被烧的铁块打上烙印,牙齿被敲掉,或者挨刀刺,被警犬撕下皮肉,被皮鞭打死,或绑在木桩上活活烧死,母亲一边尖叫一边眼看着儿女被带到奴隶市场拍卖。女人因为不多生小孩而遭到鞭苔,筋骨粗大强壮的白人若肯跟黑女人同居,就可以得到5的酬劳,因为肤色稍浅的黑种孩子可以多卖一点,女孩尤其如此。

废奴主义者最爱用的控诉词是:“种族混淆”。他们指控南方人维持奴制度是为了“放纵淫欲”。

文戴尔·菲利普嚷道:“南方是一个大妓院,有0妇人在皮鞭的逼迫卖淫。”

当时废奴主义者在小册子中传述一些令人恶心的荒淫故事,甚至指控奴主人强暴自己的混血女儿,再把她们卖给别的男人当姘妇。史蒂芬·S·佛斯特说,南方的卫理公会中有黑种女信徒被鞭子逼得过着不道德的生,他还说该区的卫理公会牧师喜欢奴隶制度,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想要侍妾。

林肯在跟道格拉斯辩论时也说过:1850美国有05751黑白混血儿,几乎全是黑奴和白种主人生的。于宪法也保护奴隶主人的权利,因此废奴主义者诅咒这部宪法是“与死神的盟约,与地狱的协议。”

有一位赤贫的神学教授太太在餐桌旁所写的一本《汤姆叔叔的小屋》,起了废奴主义文学的高潮。她边写边哭,在情绪泛滥的情况下诉说故事。

最后,她自称这个故事是上帝所写的。文中生动地叙述着奴隶制度下所发生悲剧,激起数百万读者的热情,此书的销路和影响力都胜过有史以来任何说。

林肯经由别人介绍,认识了作者哈丽叶·毕契儿·史托威,称她为掀起战的小妇人。

北方废奴主义者发动这种善意而荒诞的夸张运动有什么结果呢?南方人不是因此承认他们不对?才不呢。废奴主义者徒然激起双方的恨意。南方要跟这些傲慢、多管闲事的批评家翻脸。真理在政治或情绪化的气氛中总是埋没的,在“梅逊与狄克逊分界线”(自由州与蓄奴州的分界线)的两侧都发生过悲剧,甚至演变成流血局面。

1860,“黑色共和党”提名林肯竞选总统,南方坚信奴隶制度完蛋了,们必须在废奴和退出联邦之间作一选择。何不选择退出联邦呢?他们不是有权如此吗?

这个问题已反复激辩了半世纪,各州都曾先后说过要退出联邦。例如,812战争期间,新英格兰各州很认真地说要成立一个国家,康乃狄克州议会通过决议,宣布“康乃狄克州是自由、主权独立的邦国”。

连林肯都曾主张州政府有脱离联邦的权利。他在国会演讲中说过:“任地区的任何人民,只要他们喜欢又办得到,便有权起来摆脱现存的政府,成立较适合他们的新政府。这是最珍贵最神圣的权利——我们希望并相信这权利足可解救全世界。

“这种权利不限于现存政体的全体人民才能行使。任何有能力的人亦可起而革命,据守他们所居住的领土。”

1848时,他曾说过这种话。可是现在是860,他不再提倡这种主了,南方人却深信不疑。林肯当选后,南卡罗莱那州就通过“分离条例”。查尔斯敦城大奏军乐,点燃祝火和爆竹,民众在街上跳舞,庆祝新“独宣言”。另外州也迅速跟进,就在林肯由春田动身前往华盛顿的前两天,杰佛逊·戴维斯还被选为新国家的总统,而新国家是根据所谓“大真理,隶正是黑人最自然最正当的身分”理论建立的。

由于即将退职的布查南总统所领导的政府被人渗透,而未采取任何有效阻止措施,林肯只得一筹莫展地在春田枯坐月,眼看联邦分解,合众国面临毁灭的边缘。眼看南方联邦买进枪械,建设碉堡,训练士兵,林肯知惟有领导人民通过内战——惨烈烈,血淋淋——的考验,才能挽救这个国。

他苦恼万分,晚上睡不着,因忧虑过度而瘦了0.肯有些迷信,他相信未来的情势会显现在梦境和预兆中的。1860,在他当选的第二天下午,他回到家里,坐在一张马毛沙发上,对面有个装了转镜的写字台。他望望镜中的人,看见自己有两张脸——其中一张脸是惨白的。他吓了一大跳,刚站起来,幻影就消失了。他再躺下,鬼影又出现了,且更加苍白。他为此忧虑不安,玛丽则一口咬定这是连任的征兆,而其中一张脸白如死人,则表示他将在第二届任期未满时就会死掉。

不久林肯便相信他到华盛顿是去领死。他收到几十封画有绞架和刀剑的,每一封都威胁着要取他的性命。

大选后,林肯对一个朋友说:

“我急着处理房子。我不想卖掉,搞得自己无家可归,可是租出去,将屋子一定会旧得不堪使用了。”

最后他终于找到一个他认为会妥善照料房子的人,以每年0的价格把子租给他,并在“春田日报”上登了如下的广告:

第八街和杰克逊街转角住宅的家具——包括客厅和卧室的组件、地毯、发、椅子、衣橱、写字台、床铺、炉子、磁器、奶油色威治伍德陶器、玻璃器皿等——全部出售。请即洽商。

邻居们纷纷来看。某甲要几张椅子和一个火炉,某乙打听床铺的售价。肯一概答道:“你们要什么尽管拿,你们认为值多少就付多少。”们付了很低的代价。

大部分家具是被“西部大铁路”的局长 L·L·提尔顿买去,后来携往芝哥,于871的一场大火烧毁。

留在春田的几件,几年后,被一位旧书商收购,带到华盛顿,摆在林肯世前居住的公寓中。那栋房子大约就在福特剧场的对门,现在已经变成国立圣殿和博物馆——是美国政府的财产。

当年,林肯的邻居以一块半的低价买到的旧椅,如今的身价可比等重的金还要高。只要林肯亲身碰过的东西现在都身价百倍,倍受尊崇。他被布斯射杀时所坐的黑色胡桃木摇椅于929卖得500元。他任命胡克少将“波多马克军总司令”的手书,最近在一场公开的拍卖会上卖得万美元,时他所拍发的85电报原稿如今归布朗大学所有,价值达到5美元。近有人以000元购得一份他未签名的普通谈话手稿,林肯亲笔写的盖兹堡说辞则可换得几十万元。

1861的春田镇民,并未体会出林肯会有多大的才干和器识,也不知道会变成如何。

多年来,未来的大总统——林肯,几乎每天早上都挽着菜篮、围着领巾街,到杂货店和肉铺去买日用品。他每天傍晚到城郊的牧场去赶母牛回家,亲自挤牛奶,照料爱驹,清洗马厩,砍柴带回去烧火。

林肯在动身前往华盛顿前三星期,开始准备第一次的就职演说。他需要个人单独静一静,于是就把自己锁在一间杂货店楼上的房间里工作。他的书不多,但是他的合伙律师有一间图书室,林肯请荷恩敦为他带一份“宪法”、德鲁·杰克逊的“反对各州不服从国会法令宣言”、亨利·克雷850的演说,以及威伯斯特的“答海涅书”。在脏兮兮的杂物堆中写出那篇著名的说辞,那段哀求南方各州的结尾十分感人:

“我不愿与你们交战。我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我们千万不能彼此仇。情绪虽可损伤感情,却不能拉断我们的关系。神秘的记忆之弦由全国每一个战场和爱国志士的坟墓延伸到每一个人的心中,善良的本性一经触动,一座炉灶边,就会洋溢着团结的合唱曲。”

离开伊利诺州以前,他特意步行0里到该州的查尔斯敦向继母道别。照旧叫她“妈妈”,她抱紧他,边哭边说:“亚伯,我不要你竞选总统,我不要你当选。我知道你会出事,今生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要等来日在天堂逢。”

待在春田的最后几日,林肯常常想起往事,想起纽沙勒和安妮·鲁勒吉,作些远离现实的梦。有位来自纽沙勒的拓荒者到春田镇来与他叙旧并告别,那个人提到安妮。林肯诚挚地说:“我曾深深爱她,现在还时常想起她。”别春田的前夕,林肯最后一次去探访那间黑鸦鸦的律师事务所,处理几件业务上的琐事。据荷恩敦说:

“事情都处理完以后,他走到房间的另一侧,躺在墙边的旧沙发上,脸天花板躺了一会儿,我们俩都没说话。接着他问道:‘比利,我们在一起久了?’

我回答说:‘超过6.’

‘这么长的时间,我们彼此没说过一句气话吧?’我答道:‘没有,的没有。’

接着他回忆几件他执业初期发生的事,又叙述出巡时许多官司有多么荒,说得津津有味,他收拾好一捆要带走的书籍和文件,正打算离开,临行前,他提出一个奇怪的要求,叫我留着楼梯底那块脚架已生锈的名牌。

他压低了嗓门意味深长地说:‘让它挂在那儿,别去动它,让我们的客明白:总统当选了,林肯和荷恩敦事务所并没有改变。我若活着,迟早会回来,到时候我们照旧执业,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逗留片刻,似乎想再看旧窝最后一眼,然后走进窄甬道。我陪他下楼,他谈起总统职务不愉快的地方。他抱怨说:‘我对担任公职已经厌倦了。

一想到眼前的任务,我不禁发抖。’”

当时林肯的财产大概有元左右,可是他缺少现金,只得向朋友借钱支付华盛顿之行的旅费。

林肯一家人留在春田镇的最后一星期是在“契奈瑞宾馆”度过的。动身夕,皮箱和盒子都拿到旅馆楼下的门厅,由林肯亲自捆扎。他从职员那儿要来几张旅社的卡片,翻过来在背面写上:“华盛顿市总统官邸 A·林肯”,将卡片附在行李上。

第二天早晨半,破破烂烂的旧巴士来到旅馆,林肯全家人上了车,路颠簸地驶往瓦巴许火车站,那边有一列专车等着载他们去华盛顿。

天上下着雨,可是月台上挤着000位老邻居。他们排成一列,慢慢地到林肯身边,握一握他骨瘦如柴的大手。最后,引擎的铃声响了,上车的时间到了。林肯由前台阶走进专用车厢,但是钟后又出现在后平台上。本来没有打算要演讲,也已经通知报社记者们不必到车站去,因为他没什么话要说。可是他最后一次凝视着老邻居的面孔,觉得有几句话非说不。那天早上他在雨中所说的话虽不能与他的盖兹堡演说,或者第二次就职发表的高明杰作相提并论,可是这篇道别演说美得像“大卫王赞美诗”,其中所包含的情感和哀愁,远胜过任何一篇演讲。肯一生只在演说时哭过两次。那天早上就是其中之一:

“朋友们,不是处于我这种情况的人,绝对无法体会我心中的悲哀。我有的一切都归功于这个地方,以及此地人的善意。我在这儿住了四分之一世纪,由一个年轻人长成一个老头子。我的孩子都在这里出生,其中之一且埋于此。我这一走,什么时候回来,或者会不会再回来都不知道,眼前的任务比华盛顿更为艰难。若没有上帝帮忙,我不可能成功。有了他的帮助,不可能失败。信赖他吧,他会与我同行,也会留在你们身边,永远无所不在,让我们怀着信心,希望一切安好。我将你们托付给它,也希望你们在祈中祝福我,我诚恳地跟你们道别。”

活着走进白宫所有的求职者马上来吧,现在我有一样东西可以给他们每一个人。在林肯前往华盛顿就职途中,美国的特工人员和私家侦探都发现了一个阴谋,他们相信在林肯通过巴尔的摩的时候,有人要暗杀他。肯的朋友十分惊慌,求他放弃预定的行程,连夜化名溜进华盛顿。

这个办法实在太怯懦了,一定会招来冷嘲热讽。林肯坚决反对。但禁不住大家苦劝数小时,他终于决定秘密地完成剩下的旅程。肯太太听到计划要改变,坚持要跟林肯一起走,众人都说她应该要坐后面一班车,她大发脾气,高声抗议,差一点泄露天机。关方面已宣布林肯将于2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哈利斯堡演讲,并且在那边过夜,第二天早晨再动身前往巴尔的摩和华盛顿。依照预定的时间在哈利斯堡发表演说。但是却不在那边过夜,傍晚点,他由旅社后门溜出来,穿一件旧外套,戴一顶从未戴过的软羊毛帽,赶一节没有灯光的火车,几分钟后,火车就载着他前往费城——哈利斯堡的电报线立即被切断,以免消息传进刺客耳中。

共和党的同志们在费城苦候一个钟头,等着安排换车。为了避免被人认来,林肯和名侦探亚兰·平克顿乘一辆暗闬闬的出租马车,在市区街道上梭。

105,林肯靠在平克顿的手臂上,由侧门走进车站,特意弯着身,以降低高度,脑袋向前弯着,旧围巾裹得很紧,几乎盖住了面孔。他就这样乔装地坐上最后一节卧车厢的后段——平克顿的一位女助手已在车厢后拉起一块厚布帘,与前段隔开,谎称是为她“生病的兄弟”而准备的。

林肯收过几十封恐吓信,威胁他不可能活着进白宫,陆军总司令温菲·史考特将军很担心林肯会在就职演说上遭到枪杀——另外有成千的人也此担忧着。

华盛顿有很多人不敢参加典礼。

于是史考特将军派了0士兵站在林肯要宣读就职演讲辞的国会厅东平台下,国会厅的后面也有卫兵站岗,又派卫兵在前面围着观众。

典礼结束后,新总统踏进一辆马车,由宾州大道回去,四周的建筑物都排有穿绿袄的狙击手,街上则有一排排带刺刀的步兵。

最后,他未挨枪弹地进入白宫,有很多人感到惊讶。有人感到失望。

1861以前,国家陷入财政衰退的情况中已有好几年,甚为凄惨,政府迫派兵到纽约市阻止饥民闯进国库。

林肯就职的时候,有几千个憔悴、绝望的人仍在找工作。他们知道共和首度上台,一定会辞退所有民主党公务员,连周薪0的小职员也不例。

每一份工作都有几十位求职者抢着争取。林肯走进白宫还不到两小时就求职的人围住了。他们在大厅穿梭,挤在走廊上,完全占据了东室,甚至入私用客厅。

乞丐们缠着他讨一顿午餐费。有一个人要求林肯送他一件旧短裤。个寡妇来替一位男子求职——因为她若能替他找一份能养家糊口的工作,他就答应娶她为妻。

有几百个人只是来找林肯签名留念。一位开旅馆的爱尔兰妇人冲进白,求林肯帮她向一位政府雇员催讨伙食钱。

只要一有公务员生病,立刻就有几十个人来找林肯,要求“万一他死了”把职位派给他们。

人人都带了求职证明书,可是林肯当然连十分之一都不可能看完。一天,两个人申请同一个职位,他们把大捆信件塞进林肯手中,他未拆封,就将两个包裹放在天平上,派包裹较重的人担任公职。

有几十个人一再来见林肯,要求工作,因遭到拒绝而痛骂不绝。其中有多人是一无是处的游民。有个女人来替丈夫找工作,因为她丈夫醉得太厉,自己不能来。

他们的自私、贪心令林肯吓一大跳。他们在林肯要去吃午餐时拦截他。林肯走过街道的时候冲上他的马车,拿出学经历证件,要求一份工作。直到林肯当了一年的总统,全国已打了十个月的内战,成群的暴民依旧缠着他。

他惊叹地说:“他们永远不肯死心吗?”恰瑞·泰勒当总统不足一年半,就被疯狂的求职者害死。蒂比坎诺·哈里逊四星期就忧愁死去。林肯一方面要忍受这些求职者,一方面还得领导战争。铁打的身子也差一点累垮。他染上了天花,他说:

“叫所有的求职者马上来吧,现在我有一样东西可以给他们每一个人。”肯进入白宫不以4时就遇到一个严重的大问题。南卡罗莱那州查尔斯敦港的苏姆特堡守卫队粮食没有了。若不立即供应粮食,该堡就会落入南方联盟的手中。军和海军顾问对林肯说:“别送粮食去,你一送去对方就会开火。”

7阁员中有都这么说,可是林肯知道如果他放弃苏姆特堡就等于认并鼓励南北分离,使联邦瓦解。

他在就职演说中宣布他曾郑重“向上帝发誓”要“保存、保护和保卫”邦。他一定要遵守誓言。

所以他下令美国轮船“宝哈顿号”上载着咸肉、豆子和面包前往苏姆特;但是没有枪械、人员和弹药。

杰佛逊·戴维斯听到消息,拍电报叫鲍里贾德将军在必要时攻击苏姆特。

该堡的指挥官安德生少校传话给鲍里贾德将军说:他若肯等,守备将因饥饿而撤退,因为他们除了咸猪肉以外,已经没东西可吃了。

鲍里贾德将军为什么不肯等呢?概因为他的顾问们觉得“若不当着人民的面洒几滴血”,退出联邦的几州也许会重回联邦的怀抱。有射杀几名北佬才能激起南方联盟的热诚和团结。是鲍里贾德下了一道悲剧性的命令。42早晨半,一颗子弹咻咻地穿过了空中,掉进要塞附近的海里。击连续了4小时没有间断。

南方联盟把这件事当成一场社交盛事。勇敢的青年穿着新制服,猛射礼,社交名媛在码头和营地散步,热烈地为他们喝彩。

星期天下午,联邦军人把城堡和四桶咸猪肉交给敌军。在招展的星条旗“笨瓜北佬”的军乐声中,乘船撤往纽约。

查尔斯敦堡尽情地庆祝了一星期。他们在大教堂齐唱“谢恩赞美歌”,排场甚大,群众游行市街,在酒店和客栈饮酒、唱歌、狂欢。轰苏姆特堡虽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的伤亡,可是这场战役的影响却非同小可。它为一连串空前惨烈战争(美国南北战争)揭开序幕。

人性的光辉

第一场南北战争败对林肯来说并不新鲜,他一辈子都在面对失败,但并未被打垮。肯下令召集0.5名壮丁,全国掀起一股爱国的狂潮,上千座厅堂和广场举行大聚会,乐队演奏,旗帜飘扬,演说家高谈阔论,爆竹冲天,男人放下手中的犁具和铅笔,成群地走入军中。

10后,19新兵一面操练和行军,一面唱道:翰·布朗的身躯虽在墓中腐朽,他的灵魂却继续前进。

可是要由谁来领导这些军队打胜仗呢?当时军中有一位公认的军事奇才——唯一的一位。他的名字叫做罗勃·E·李。他是个南方人,可是林肯却请担任联邦军的司令。如果李将军接受了,整场战争将会大大的不同。他也曾一度认真地考虑接受,他仔细斟酌,读圣经,跪地祈祷,整夜在卧室走来去,想作个公正的决定。

他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和林肯很接近。李将军跟林肯一样讨厌奴隶制度,早就把自己的奴隶放走了。他也像林肯一样热爱联邦,他相信联邦是“永久性的”,退出联邦形同“革命”,是国家“最大的灾难”。

问题是:他是维吉尼亚人,骄傲的维吉尼亚人,把“州”看得比“国”重要的维吉尼亚人。200来,他的祖先一直掌握着恳殖地和该州的命运。

他父亲轻骑哈利·李曾帮助华盛顿追击乔治国王的红袄军,后来又当过维吉亚州长,他教儿子罗勃·E爱“州”甚于爱“联邦”。

维吉尼亚州加入南方联盟以后,李氏终于宣布:“我不能领导敌军对付的亲戚、孩子和家园。我要去分摊乡亲的苦难。”

可能就是这个决定使“南北战争”多打了两三年。今林肯要向谁求援呢?当时军队是由温菲尔·史考特将军指挥。1812年,他曾在伦迪巷打了一场著名的胜仗。然而现在已是861,前后隔了49.他已经是身心俱疲,年轻时代的进取勇猛早就消失了。况他的脊骨还有毛病。他说:“3多以来,我不能骑马,走路一次只能走两三步,而且痛得要命。”外他现在还有“别的病症——水肿与晕眩。”肯寄望的竟是这样一个病恹恹的人:一个早就该住进医院由护士照料,睡水床的老弱残兵。

4,林肯所征召的0.5名军人月的兵役期到就满了。于是下旬“作战!作战!作战!”的呼声日益升高。

荷瑞斯·格里莱每天在“论坛报”的社论顶端以大字印着“全国呼吁作”、“开往李奇蒙!”

商业不景气。银行不敢轻易放款,连政府借钱也都要付百分之十二的利。人民深感不安。他们说:“喏,听着,再瞎混下去也没有用。我们狠狠出击,俘虏李氏的军队,干干脆脆结束这种乱局。”些论调听来很不错,每个人都同意了。有真正懂得军事的权威们知道:军队的准备不足,根本不堪一击。可是总统终于服从大众的叫嚷下令进攻。

在一个炎热晴朗的天,麦克朵威尔带领余“大军”去攻击维吉亚州“牛径溪”的南军。当时还没有一位将军指挥过这么多人的军队。

好一支乌合队伍!经验不足,训练不足,其中有好几团的人才入伍不到10,根本没有纪律可言。一旅的指挥官薛尔曼说:“我个人拼命地约束部下,却挡不住士兵们沿路取水,摘黑莓,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随便脱离队伍。”时法国的东方籍轻步兵“朱亚夫”和“土库”军被视为了不起的战士,所以很多士兵学他们的打扮和举止。结果那天有几千队开往“牛径溪”的士,头戴大红巾,身穿袋形红裤。他们活像一支滑稽歌剧团,一点也不像是向死亡挑战的勇士。

好几位戴着丝帽的众议员开着车子去看打仗,妻子和爱犬同行,还提着篮篮三明治和波尔多葡萄酒。

7底一个大热天早上0钟,南北战争的头一场实战终于开火了。果如何呢?看见炮弹由树木间落下来,听见有人尖叫,口吐鲜血倒地——宾夕法尼亚军团和纽约炮兵立刻想起他们月的兵役期限已满,硬要退伍。当场退伍!根据麦克朵威尔的报告,他们是“顺着敌人的炮声往后跑。”

其他的队伍奋勇作战,到了下午半钟,南军突然再加派300参加击,闪电出阵。

大家纷纷传言:“强斯顿的军队来了。”场一阵恐慌。

2.5名士兵不肯服从命令,乱纷纷地逃离战场。麦克朵威尔和几十名官拼命堵住退路,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南军迅速炮轰道路,路上已挤满逃兵、粮车、救护车以及戴丝帽看热闹议员们所乘的马车。女人尖叫晕倒。男人叫嚷、诅咒、互相践踏。有一辆车在桥上翻了,造成公路阻塞。俯冲乱踢的马儿和篷车、救护车及枪炮断了,戴红头巾穿黄马裤的男子惊慌地跳上马背逃走,马车的拖索在尘土中摇曳,马具更拖在后头。

他们以为南军的骑兵追来了。自己嚷起“骑兵!骑兵!”的喊叫声就已把他们吓得半死。这真是一场史无前例,罕见的战争。

吓破胆的败兵扔下枪枝、外套、帽子、皮带和刺刀,逃得像被凶神恶煞赶着似的。累极倒在路上的人,立刻就被后来的马儿和车辆压死。

那天是星期日,林肯坐在教堂里,20里外的炮声阵阵传进他的耳膜。拜仪式一结束,他冲进战争部,阅读各战场陆续拍来的电报。带着零碎不全的资料,林肯急着要和史考特将军讨论,他赶到老将军的住处,发现他正睡午觉。

史考特将军醒过来,打个哈欠,揉揉眼,他的身体非常衰弱,自己站不来。抓住天花板上的滑车吊带,将自己肥胖的躯体拉直,再把两脚由躺椅到地上。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不知道战场上有多少人?在什么地方?武器好不好?装备如何?他们能干什么?没有人来告诉我,我完全不知道。”这位什么都不知道的史考特将军就是所有联邦军的统帅。

老将军看了看几封由战场拍来的电报,叫林肯不必担心,接着又诉说他背痛,说完又睡了。夜,败兵乱糟糟地走上长桥,越过波多马克河,涌进华盛顿。行道上迅速搭起了餐桌,一车车的面包突然出现,女人们站在热腾腾的汤锅和咖啡壶旁边,分配着食物。克朵威尔累得要命,写电文的时候,手上拿着铅笔,有个句子只写到一半,竟在树下睡着了。他手下的士兵则累得什么都不管,倒在下着雨的人道上,睡得像死人一般——有人睡着了还紧抓着枪。

那天晚上,林肯熬夜听着报社通讯员和目击者报告溃败经过。众们惊惶万分,何瑞斯·格里莱主张应立即无条件停战,他一口咬定南方是无法征服的。敦的银行家认为美国联邦一定会瓦解,所以他们派驻在华盛顿的代理人冲进财政部,要求美国政府立刻为美元的贷款提供抵押。邦当局叫他星期一再来,届时联邦政府可能还没倒呢!

失败对林肯来说一点也不新鲜。他一辈子都在面对失败,并未被打垮,他依旧相信到头来会成功。他走到沮丧的士兵群中,跟他们握手,一再地说:

“上帝保佑你们。上帝保佑你们。”他为大家打气,坐下来陪他们吃豆子,振他们衰颓的斗志,谈起光辉的远景。

现在林肯看出这场战争不可能在短期内结束,他要求国会征调0兵。国会召募到0人,并授予他征召0人服役的权力。

谁能领导他们呢?无法走路,下床要靠滑车帮忙,打仗时呼呼大睡的史特老将军?绝对不行,他已经不中用了。

一位有史以来最叫人失望的将军就要登场了。难并未结束,才刚刚开始呢。

可怕的空谈专家肯总统说:“只要麦克里兰能够为我们打胜仗,我愿意替他提鞋子。”争头几星期,有一位年轻俊美的麦克里兰将军带着0大炮和一架手提印刷机开入西维吉尼亚,打败了几名南军。这只是几场小仗罢了。但却是方第一次打胜仗,所以显得意义非凡。麦克里兰更特意造成这种声势,他以手提印刷机发出几十份精彩又夸张的快报,向国民宣布他的成果。

再过几年也许他的荒唐行径会被人耻笑,不过在当时,战争是一件新鲜,人民心慌意乱,渴望领袖人物的出现,所以他们十分听信这位青年军官对自己夸张的评价。国会议决感谢他,人民称他为“小拿破仑”。“牛径溪”役惨败后,林肯把他请到华盛顿,担任“波多马克军”司令。

他天生是个领袖人物。兵士们看见他骑匹白战马奔驰而来,总会鼓掌叫。何况他勇敢地接下“牛径溪”的败兵残将,加以训练,恢复其信心,建立其士气。这种事没有人干得比他好,到了0,军队的规模已在西方世界一数二。他手下的将士们个个斗志昂扬,渴望一搏。

人人都嚷着要作战——只有麦克里兰例外。林肯一再催他出击,但是他不肯。他举办游行,大谈未来的计划,可是仅止于此——只是空谈而已。拖延,耽搁,找各种借口,硬是不肯前进。

有一次,他说军队正在休息,不能进攻。林肯问他军队到底做了什么事,会累得需要休息。蒂坦战役之后,李氏战败,麦克里兰手下的军队远比李将军部队多得多,如果麦克里兰肯追击,也许就能够俘虏李氏的军队,结束战争。林肯一几星期催他追击李氏——写信催,打电报催,派特使去催。最后麦克里兰竟说马儿累了,舌头疼,他无法行动。

你若到纽沙勒去,可以在奥福特杂货店下面的山边看到一个半左右凹地。当年“克拉瑞树丛帮”常在那边斗鸡,由林肯当裁判。当时,爱吹牛的巴伯·麦克纳说他的小公鸡在山嘉蒙郡所向无敌。可是那只小公鸡进了鸡场,居然逃走不肯打斗。巴伯很生气地抓起公鸡往空中一扔。公鸡落在附近的一个柴堆里,又趾高气昂,翘起羽毛地喔喔啼着。麦克纳说:“滚你!你在阅兵式中看起来很棒,真正面临战斗时却一文不值。”

林肯说麦克里兰使他想起了巴伯·麦克纳的公鸡。岛战役中,马格鲁德将军仅以000力阻挡麦克里兰的0大军。

麦克里兰不往前攻击,只是筑起城垛工事,一再要求林肯加派人手,加派人,加派人手。

林肯说:“如果我真的派0人去增援,他就答应明天开向李其蒙,等天到了,他又拍电报说他探知敌军多达0人,没有后援他无法进攻。”

战争部长史丹顿说:“如果麦克里兰手下有00士兵,他会发誓敌军有00,然后坐在泥地上嚷着要00人。”步登天的“小拿破仑”,像醉酒般乐昏了头。他自私自大到极点,称林肯和那班内阁阁员为“猎犬”,“薄命汉”,“我所见过的几只大笨。”

他对林肯十分无礼,总统来看他,麦克里兰竟叫总统在前厅等上半个钟。

有一次,他晚上1才回到家里,佣人告诉他林肯已经枯候数小时,等要见他。麦克里兰由林肯坐的房间门外走过,不理不睬的直接走上楼,再派人对林肯说,他已经上楼睡觉了。

这件事被报纸大肆宣传,华盛顿人人议论不休。林肯太太泪流满面,求肯撤换掉“那个可怕的空谈专家”。

林肯答道:“大妈,我知道他不对,但是在这种时候,我不能只顾虑自的好恶。只要麦克里兰能为我们打胜仗,我愿意替他提鞋子。”

夏去秋来,秋去冬来,春天又快到了,麦克里兰仍然没采取行动,只是练人员,举行阅兵和空谈而已。

全国情绪激昂,林肯受尽各方的责难和批评。肯在发给麦克里兰的公文中说:“你一再拖延会毁了我方。”

麦克里兰若不行动,就必须辞职。于是他赶到哈普渡口,下令军队立即跟上来。他计划由奇沙比克和俄亥俄运河运来船只,连接波多马克河的两岸,后由那个渡口侵入维吉尼亚州。这个计划直到最后一刻,才由于船身的宽超出吋,无法穿过运河的水闸,只好整个放弃计划。

麦克里兰把经过说给林肯听,又说浮桥尚未搭好,忍耐多时的总统终于脾气了,他使用多年在印第安那州乡间的粗鄙辞汇说:“混蛋,为什么没搭好?”国也用相同的语气质问相同的问题。

4,“小拿破仑”终于学大拿破仑向士兵发表一篇堂皇的演说,然后领2人唱着“我留在后方的姑娘”出发了。

战争已打了一年。麦克里兰夸口说他要立刻解决战争,让士兵回家后还赶上种谷物和玉米的时间。

林肯和史丹顿也乐观地拍电报给各州州长,叫他们不必再接受志愿军,束征兵处的工作,卖掉里面的公物。

腓特烈大帝有一句军事格言是:“认识交战的对手”。李将军和史东威·杰克逊完全了解他们要对付的是一位多么优柔寡断的“拿破仑”——这位“拿破仑”胆怯、小心、呜呜哀啼,从未上过战场,因为他看到血就受不。

于是李将军花月的时间,慢慢潜行到李其蒙。等麦克里兰走得好近,得连教堂的时钟敲几响都听得见的地方。然后突然发动一连串猛烈的突,7天后就逼得麦克里兰退回炮艇难避所,军队折损了0.5人。

麦克里兰所谓的“大计划”就如此沦为一场惨烈的败仗。克里兰照例责备“华盛顿的那些叛徒们”派的人员不够。他们的“怯懦和愚蠢”使他“惨败”。现在他对林肯和内阁阁员的憎恨似乎比对南军的蔑还要强烈多了。他指责他们的行动是“有史以来最可耻的”。

麦克里兰的兵力比敌人多,还一再要求增兵,增兵。他要求再加,后要求,最后更要求0.他知道不可能,林肯也知道不可能。林肯说他的要求“简直荒谬”。

麦克里兰拍给史丹顿和总统一封无礼的电报。他像疯子咆哮一般,指控林肯和史丹顿摧毁了他的军队。电报员甚至不肯拍发他这封无理的电报。

国民恐慌了,华尔街混乱,国家前途一片黯淡。瘦又憔悴的林肯说:“我简直是世间最忧伤最绝望的人。”克里兰的岳父,亦即幕僚长P·B·马西说:现在除了投降没有别的办法。肯气得满面通红,把马西找来,对他说:“将军,听说你用了‘投降’一辞。这是不宜跟我军连在一起使用的字眼。”

盆底塌了统在卧房内踱来踱去,猛喊道:“输了!输了!一切都完了!”肯在纽沙勒得到的经验告诉他:租一栋房子、办些杂货很容易,可是要由此赚钱却需要一些他和那位酒鬼合伙人都欠缺的才能。几年的战争更证实了,要找0敢死的士兵,1元购制步枪、子弹和军毯的经费倒还容易,可是打胜仗需要好的领导人才,那简直不可能找到。肯叹道:“军事全靠一个主宰的人物!”

所以他一再下跪,求上帝给他一位罗勃·E·李、约瑟夫·E·强斯顿或史东威尔·杰克逊之流的人才。说:“杰克逊是个勇敢、正直的军人。只要有这样的人来领导北军,国家就不必受这么多灾难了。”

但是哪里找得到另一个史东威尔·杰克逊呢?谁也不知道。在爱德蒙·克伦斯·史台德曼所写的一首诗中,每节末尾都以哀求的口吻说道:“亚伯拉罕·林肯,给我们一个人才吧!”

这不只是一首诗中的叠句而已。这是流着鲜血,心情纷乱的全体国民的声。

总统看得流下泪来。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国家所渴求的将领。他曾把军队交给一位将军,由他带兵去白白送死,搞得三四万名寡妇和孤儿们在各地号哭。于是原来的将被撤职,又换上另一位同样差劲的将军,再牺牲一万人。林肯则穿着晨袍和毛拖鞋,整夜踱来踱去,当报告送进来的时候,他一遍又一遍嚷道:

“老天!国人会说什么?老天!国人会说什么?”着再换一位将军指挥,无谓的牺牲依旧继续下去。

某些批评家认为麦克里兰虽然一再出错,出奇的无能,也许还算是最好的“波多马克军”司令哩!其他的人就更不像样了。克里兰失败后,林肯试用约翰·波普。波普在密苏里作战时表现甚佳,曾攻占密西西比河的一座小岛,掳获好几千敌军。有两个特点和麦克里兰很类似:相貌英俊,喜欢夸口。他自称司令部就在他的“马鞍里”,还发布了许多夸张的文告,不久人家就叫他“爱发文的波普”。

“我由西部前线来到这儿领导你们,我在西部作战时,和敌人近得随时得见他们的背脊。”他以这句话展开对士兵的第一篇演讲。接着他指责东部的军队不作战,暗指他们都是懦夫,最后更夸口说他将要创下军事的奇迹。番话使新司令像三伏天的花背响尾蛇一样惹人厌,军官和士兵都讨厌他。克里兰对他的恨意尤其浓。波普是来取代他的,麦克里兰比谁都清楚——他已经写信到纽约谋职了——他醋劲极大,对波普又羡又妒。普率军进入维吉尼亚,大战就近在眼前,他必须尽可能掌握兵力。林肯把波普拍来的电报拿给麦克里兰看,下令他火速派军支援波普。克里兰服从命令吗?不。他申辩,拖延,抗议,借口不断,召回已经派出的部队,“用尽各种恶毒的巧计,使波普得不到增援。”并且说:“让普先生自己解围吧!”

直到他听到南军的炮声时,他还想留下兵力,不赴前线援助。是李将军在“牛径溪”旧战场击溃了波普的军队,伤亡惨重。联邦军再次惊慌奔逃。一次“牛径溪”战役的情形重演:伤亡溃散的败兵再度涌进华盛顿。将军乘胜追击。连林肯都以为首都要失陷了。河上的炮艇,华盛顿的所有雇员——包括平民和政府人士——都奉召武装保护都城。争部长史丹顿吓慌了,打电报给六州州长,求他们用专车把所有的民兵和志愿军送来。店关门,教堂响起钟声,大家跪地哀求上帝保卫都城。人和妇孺恐怖兮兮地逃亡。马蹄与车辆的声音在街上回响。

史丹顿准备将政府迁往纽约,下令拆卸工厂,把一切设备往北方运。政部长柴斯下令将国家的金银火速搬到华尔街的国库里去。

林肯又疲劳又泄气,边呻吟边叹息说:

“我怎么办呢?我怎么办呢?盆底塌了,盆底塌了。”家相信麦克里兰渴望看到“波普先生”垮台,军队被击败。

连林肯都把他叫到白宫,说民众指控他叛国,坐视华盛顿失守,南方得胜。丹顿气冲冲地到处咆哮,面孔因愤慨和怨恨而涨得通红。人人都说当时麦克里兰若走进战争部,史丹顿一定会冲上去把他打倒。斯更气愤,他不愿打麦克里兰,他说这个人应该枪毙。这不是夸张。

他真的希望麦克里兰蒙上眼睛,贴靠在石墙上,让十几发子弹射穿心胸。是林肯生性体谅人,又有基督般的胸怀,他不责怪谁。不错,波普是败了,但是他不是也尽了心力吗?林肯自己经过多次挫败,他不怪别人也会败。

于是他派波普到西北方去镇压反叛的席欧克斯族印第安人,将军队交还麦克里兰。为什么呢?林肯说:“军中没有人整顿军队的才能比得上他。

他自己虽不能作战,却可以为别人作好开战的准备。”恢复“小麦克”的指权使林肯遭到严厉的指责。史丹顿和柴斯甚至说他们宁愿华盛顿被李将军攻陷,也不愿看到可鄙的叛徒重新指挥军队。

林肯面对他们剧烈的反对,沉痛地表示内阁若要他辞职,他愿意照办。过了几个月,也就是安蒂坦战役之后,麦克里兰再度不肯照林肯的命令追击李将军,于是政府又解除他的兵权,麦克里兰的军事生涯就此结束。

波多马克军必须另派领导人。他是谁?在那里?谁也不知道。肯冒险地将指挥权交给本塞。本塞自知不适合,他拒绝过两次,政府硬要派他,他哭了。后来他仓促率军攻击李将军的菲德烈堡防御工事,白白失0.3人。一点战果都没有。

军官和小兵开始大量逃走。本塞又被解职了,这回军队交到另一位吹牛王斗士乔·胡克的手里。

他吹嘘道:“愿上帝对李将军发慈悲,我是不放过他的。”率领他所谓“全球最佳的军队”对抗李将军。他的兵力是南军的两倍,可是李将军在秦塞勒维尔把他挡回河对岸,杀死0.7人。是南北战争中最惨的败仗。

事情发生在863,总统的秘书记录着:那几个可怕的无眠的夜里,统在卧房内踱来踱去,猛喊道:“输了!输了!一切都完了!”可是最后他却到菲德烈堡去为“斗士乔”打气,鼓励大军。

林肯为一连串无谓的牺牲遭到各方抨击。举国垂头丧气。事失利,家庭也跟着发生不幸。林肯常在夏日傍晚溜出去陪最喜欢的两个小儿子——泰德和威利玩“城球”,他在基地间奔跑,外套下摆就在身摇摆。有时候他由白宫陪他们一路打弹珠打到战争部办公室。晚上他时常倒在地板上,跟他们玩打滚游戏。晴朗暖和的日子,他到白宫后面,跟孩子及两头山羊玩耍。

泰德和威利使得白宫热闹非凡,举办吟游诗人表演啦,叫仆人演练军技,在求职者之间跑进跑出啦。他们若喜欢上某一位求职者,就立刻安排他去见“老亚伯”。若在前面找不到他,他们还知道后门在那儿。

他们跟父亲一样不重礼法,有一次还闯进内阁会议厅里,打断议程,告总统说母猫在地下室生下小猫了。

有一回,生性严厉的沙门·P·柴斯正在讨论重大的国家金融问题,泰德先是爬到林肯身上,最后竟爬上他的肩膀,跨骑在父亲颈部,气得柴斯说不话来。

有人送给威利一匹小马。他不管天气如何,坚持着要骑,因此淋得又湿冷,患了重感冒,发高烧。林肯夜夜坐在他的床边照拂,小家伙去世后,亲哽咽着:

“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他太好了,不宜活在世间。上帝召他天国了。他死了我真难过,真难过。”

当时凯克莱太太也在房间内,她记述道:

“他双手抱头,高高的身躯激动得发抖,林肯太太看到亡儿惨白的面,不断抽筋。她由于伤心过度,以致未能参加丧礼。”

威利死后,林肯太太一看到他的照片就受不了。凯克莱太太说:

“她见不得任何他喜欢的东西,连一朵花也不例外。有人送她昂贵的花,可是她却打着冷颤避开,把花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或者乾脆丢出窗外。

她把威利的玩具全部送人,他死后,她从未踏进他去世的客房和他接受涂礼的绿室一步。”

林肯太太找来一位自称是“科尔契斯特爵爷”的所谓招魂专家。这人是十足的骗子,在他的身分被揭穿以后,以“违则坐牢”的条件赶出城外。

可是伤心的林肯太太在白宫接见“科尔契斯特爵爷”,在幽暗的房间里,她相信刮壁板的声音、拍墙的声音、敲桌子的声音都是她亡儿的口信。

她哭了。肯伤心、绝望、无精打采。几乎无法办公。信件和电报堆在桌子上没有处理。医生一度担心他会无法复原过来。统有时候坐着朗读几个钟头,只有秘书或武官当听众。他读的大抵是莎翁作品。有一天,他读“约翰王”给副官听,读到康士坦丝为亡儿哭泣的落,林肯合上书,背诵着:

红衣主教神父,我曾听你说们将在天堂看见亲友,且互相认识:是如此,我将与我儿重逢。

总统问道:“上校,你可曾梦见一个死去的朋友,觉得你跟他心灵相通,又凄然发现那不是真的?我常常这样梦见我的儿子威利。”林肯把头趴在上,啜泣出声。

总统与内阁阁员们唯一的主宰就是良心和上帝,人们迟早会知道的。肯发现内阁阁员之间也和军中一样有纷争和猜忌存在。

国务卿西华自命为“总理”,存心怠慢其他阁员,并插手管他们的事,激起很深的愤慨。政大臣柴斯既看不起西华,又嫌恶麦克里兰将军,他憎恨战争部长史丹顿,也讨厌邮政总长布莱尔。林肯的说法,布莱尔则到处“踢蜂窝”惹人厌,并说当他“一心一意去打仗”的时候等于是“一心一意赴葬礼”。他指责西华是“没有节操的谎家”,拒绝跟他打交道,至于史丹顿和柴斯嘛,他表示根本不屑于跟这些流氓说话——连内阁会议上也是如此。后由于布莱尔树敌太多,勾起的仇恨太深,牵涉太广,林肯只得叫他辞职。阁不和的情形十分严重。

副总统汉尼拔·哈姆林不跟海军大臣吉甸·威尔斯说话。威尔斯是个戴精致的假发,留着白色大络腮胡的人,他每天写日记,几乎每一页都是向所有的同僚“射出嘲笑和轻蔑的箭簇。”

威尔斯特别讨厌格兰特、西华和史丹顿。于暴躁无礼的史丹顿,他是恨意最浓的大官。他瞧不起柴斯、威尔斯、布莱尔、林肯太太和绝大多数的人。兰特写道:“他毫不在乎别人是不是下得了台,常常以拒绝别人,让别人碰钉子为乐事。”尔曼非常恨这个人,曾在阅兵台上当众羞辱史丹顿,10后,他在写回忆录时还为此洋洋自得。尔曼说:“我走近史丹顿先生,他要跟我握手,被我当众谢绝,全世界的人都注意到了。”史以来,很少人比史丹顿更惹人讨厌。乎每一位内阁阁员都自以为比林肯优秀。

他们认为粗鲁、笨拙、爱说笑、要当他们顶头上司的林肯,只不过是一政治意外,侥幸成功,得登大位的西部人罢了。

首席检查官贝兹本人在860被提名竞选总统的希望也很高。他在日记写道:共和党提名“缺乏意志和目标”、“没有指挥力”的林肯是一项“致命的错误”。

柴斯也曾有希望取代林肯,获得提名,他至死仍对林肯怀着“一种慈悲轻蔑”。

西华更是忿忿不平。有一次他在屋里踱方步,对朋友大声说:“失望?跟我谈失望,我有资格成为共和党提名的总统候选人,结果却被迫让开,眼睁睁看一位伊利诺州的小律师当选!你还跟我谈失望!”

西华知道若非荷瑞斯·格里莱捣蛋,他自己一定会当上总统。他深谙管之道,从政已有0的丰富经验了。

林肯管过什么?只管过纽沙勒的一间木屋杂货店,还“管得一败涂地,债累累”。

噢,是的,林肯还接触过邮政——他把信函放在帽子里带着走。位“草地政治家”的行政经验仅限于此。

现在,粗粗笨笨,心慌意乱的林肯坐在白宫里,任由国势浮沉,什么事也不干,国家正急速地走向混乱。华以为——成千上万的人也都这么认为——他被任命为国务卿是要治理国政,林肯只不过是个傀儡。大家叫西华“总理”,他很高兴。他相信拯美国全靠他,非他莫属。

他在接受官职的时候说:“我会尽力维护自由,拯救国家。”肯到职不满五周,西华就送一份备忘录给他,内容十分跋扈无礼。在美国历史上从未有内阁阁员敢呈送这么冒失、傲慢的文件给总统。华的文件开头说:“我们已当政一个月,却没有丝毫内政或外交的政绩可言。”接着他以知识优于林肯的口气批评这位来自纽沙勒的小杂货店员,教他如何治理政府。后他更厚着脸皮建议林肯从此坐在幕后,让能干的西华掌权,免得国家坠入地狱。华有一个荒唐古怪的建议,颇令林肯吃惊。西华看不惯当时法国和西班牙在墨西哥的横行无状,于是他建议要求这二国对自己的行为提出解释。有大英帝国和俄国也一样,如果“未收到满意的解释”怎么办呢?你猜他算干什么?

宣战,这位能干的政治家觉得一场战争还不够。他希望同时进行几场热的战争。

他真的备妥了一份傲慢的通知,打算送去英国——内容满是警告、威胁侮辱的字眼。若非林肯删掉其中最严重的段落,又把其他句子的语气改缓和一点,也许真会引发战争哩。

西华拿起一撮鼻烟说:他乐于看到有一支欧洲势力帮助南卡罗莱那州,么一来,北方就会猛攻外国兵力,南方各州也会协助攻打外国的敌人。

美国差一点就要和英国打起来。一艘北方的炮艇在公海上拦截了一艘英邮轮,带走两个要前往英国和法国的南方联盟官员,把他们关进波士顿监。

英国开始备战,用船载运几千名士兵横越大西洋,在加拿大登陆,准备击北军。林肯不得不交出南方联盟官员,并公开道歉。

林肯对西华的某些荒唐想法非常震惊。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应付眼的大局略嫌经验不足。他需要帮助——需要知识和引导。因此他任命西华,指望能得到这些。结果呢?

整个华盛顿的人都说是西华在执政掌权。这触动了林肯太太的自尊心,起她强烈的愤怒。她满眼凶光,催促谦卑自持的丈夫露露锋芒。

林肯向她保证:“我也许不善于管理自己,但是西华也好不到那里去。唯一的主宰就是良心和上帝,人们迟早会知道的。”

大家终于知道了。门·P·柴斯堪称是内阁中的“契斯菲尔德爵爷”:他的长相英俊,六呎二吋高,一看就像是天生的领袖人才,教养甚佳,是古典学者,精通三国文,女儿更是华盛顿社交界最迷人、最受欢迎的东道主。坦白说,他见到白宫主人居然不懂得如何点菜时,相当震惊。

柴斯是个虔诚的教徒,星期天上三次教堂,洗澡时念赞美诗,把“我们赖上帝”的箴言印在硬币上。每晚睡觉前,他一定读圣经和布道书,他实在想不通,一个总统居然会带阿提莫斯·华德或比托林·纳斯比的作品上床。肯不论在任何时刻,任何场面都幽默得起来,柴斯尤其气恼这一点。

有一天,一位老朋友远从伊利诺州来到白宫造访林肯。门房以鄙夷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他,并对他说内阁正在开会,林肯不能见客。客说:“开会也一样。你只要告诉亚伯说奥兰多·凯洛格来了,想跟他说说口吃法官的故事,他就会接见我。”肯立刻叫人请他进来,热烈地跟他握手,并转身对内阁阁员说:

“绅士们:这是我的老朋友奥兰多·凯洛格,他想要告诉我们口吃法官故事。很好听喔,我们暂时搁下公务吧!”

于是这一群大政治家们搁下国事,听完奥兰多说的故事,林肯哈哈大笑。斯颇感不满。他为国家的前途担忧。他抱怨林肯“拿战争当笑话”,促使国家走向“破产和毁灭的深渊”。斯的醋劲儿就像一个中学女生一样大。他曾指望当上国务卿。为什么没当上呢?为什么受到冷落呢?为什么光荣的职位会落在傲慢的西华手里?自己为什么只能当财务大臣?他为此忿忿不平。

不错,现在他是坐在第三把交椅上,可是他要让大众瞧瞧。1864快到,届时又有一次大选,他决心要入主白宫。他一心想着这件事,全副精神都用在林肯所谓的“柴斯对总统职位的疯狂追求”上。

他在林肯面前假装是他的朋友。可是一等林肯走出视线范围,柴斯就成他的大仇人。林肯经常作出令权势人物感到不满的决定。此时柴斯连忙去找不服的受害人,向对方表示同情,声明他们才是对的,加深他们对林肯的慨,并保证如果他——沙门·P·柴斯治国,对方一定会得到较好的待遇。

林肯说:“柴斯就像苍蝇,在每一个腐烂的地方都要下点卵。”

对这一切,林肯早已了然于胸,但是他一向不计较自己的权利,他说:

“柴斯是个非常能干的人,但我认为他对当总统的事有一点疯狂。最近的言行不太检点,大家跟我说:‘现在该把他挤出去了。’算啦,我不赞成把任何人挤出去。如果一个人能把某一件事做好,我主张让他做。所以只他善尽财政部长的职责,我决定不计较他的白宫热病。”

可是情况愈来愈严重。柴斯一有不顺心的事,立刻提出辞呈。他辞过,林肯一再慰留他、赞美他、劝他留任。可是即使是坚忍的林肯也终于受够了。他们互相起反感,见面很不愉快。下一次,林肯真的照柴斯辞呈上的思,批准了他的请求。

柴斯大吃一惊。他的辞职竟被接受了。议院的财务委员集体赶往白宫。他们齐声抗议。声称柴斯去职将是一大不幸,一大灾祸。肯静静地听着,让他们把话说完。再叙述他与柴斯数次交涉的痛苦经验,说柴斯一直想掌权,对他(林肯)的权威愤恨不满。肯说:“他也许是存心气我,也许是要我拍他的肩膀哄他留下来。我认为自己不该这么做。我接受他的要求。他身为一名内阁阁员的职权已经结了。我将不再继续这种关系。必要时我愿意辞掉总统的职位。我宁可回伊利诺州农庄,靠犁田和耕牛谋生,也不愿再忍受目前的处境。”

林肯对于这个羞辱他、侮慢他的人评价如何呢?“在我所认识的大人物,柴斯比其中最好的一位还要强。”

尽管彼此之间有嫌隙,林肯却采取最高贵最宽宏的态度。他将美国总统能颁赐的最高荣誉给了柴斯:派他当美国最高法院的审判长。

不过,跟火爆性子的史丹顿比起来,柴斯只不过是一只温驯的小猫。史顿身材矮胖得像个圆球似的,而且秉性凶猛、残酷。

他一生行事鲁莽,反复无常。他的医生父亲在小孩子玩耍的谷仓里挂了付死人骨头,希望史丹顿以后也当医生。小史丹顿常跟玩伴们讲演尸骸、摩西、地狱火和洪水等故事。后来,他到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城当书店店员,在别人的家中寄宿搭伙。有一天早上,他出去了,房东的女儿患了霍乱,等到晚上史丹顿回去吃晚饭时,她已经死亡下葬了。

史丹顿不相信。怕她是被活埋了,他跑到墓地里,找了一把铲子猛挖几小时,把尸体掘出来。

几年后,他的爱女露西去世,令他伤心绝望,在她下葬了3月之后,把尸体掘出来,在他的卧室里摆了一年多。

史丹顿太太去世,他夜夜将亡妻的睡衣和睡帽摆在身边的床上,相对垂。

他真是个怪人,有人说他已经半疯了。肯和史丹顿是在处理一个专利案件时认识的,他们俩和费城的乔治·哈定同受雇为被告的律师。林肯曾仔细研究案情,非常细心勤快地作过准备,要好好发言一番。可是史丹顿和哈定都以他为耻,他们漠视他,羞辱他,问案时故意不让他说话。肯把自己准备的讲稿交给他们,他们却认定那是“一文不值的废物”,看都不肯看一眼。往法院时,他们不跟林肯同行,不邀请他到自己的房间,甚至不肯跟他同桌吃饭。丹顿曾说过——林肯也听说了。

“我不跟那么一头笨拙的长臂猿来往。我若不能跟外表像绅士的人一起案,我宁愿放弃那件案子。”

林肯说:“从来没有人像史丹顿那样残忍地对待我。”他回家之后,深觉得屈辱,再次陷入可怕的忧郁中。

林肯当上总统后,史丹顿对他的轻视和厌恶更加深强了。他称林肯为“讨的白痴”,说他没有能力管理政府,应当被推翻。史丹顿一再说:“杜夏露何必跑到遥远的非洲去找大猩猩,原始的猩猩此刻正坐在白宫里搔痒呢!”丹顿在写给布查南的信中痛骂林肯,所用的辞句实在不堪入目。

林肯上任0月后,有一件丑闻传遍全国。政府的几百万美元不见了!机分子!不实的战争契约!等等。

除了这些麻烦之外,林肯和战争部长——西蒙·卡美龙对于武装奴隶的题也有很深的歧见。

林肯叫卡美龙辞职,他必须派新人来主掌战争部。林肯知道国家的前途视他的选择而定。他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人。所以林肯对一位朋友说:

“我决心抛下个人的一切自尊,任命史丹顿为战争部长。”实证明林肯的任命是再恰当不过了。

史丹顿站在战争部的办公桌边,活像一个穿了长裤的鱼雷,下属们就像是东方的奴隶面对土耳其高官一样微微发抖。他夜以继日不停工作,在办公里吃、睡,对横行军中的那些闲混、摆架子、不称职的军官非常生气,慨指责他们。

他诅咒、辱骂好管闲事的议员。无情地攻击奸诈的包商。他漠视宪法,至逮捕将军,把他们关在牢里,几个月也不予审判。他就好像操练新兵般教训麦克里兰,命令他非打仗不可。他发誓“波多马克河上的香槟和牡蛎必戒绝”。又占用所有的铁路,征用所有的电报线,连林肯也要透过战争部才能发报及收报。他掌握各军的指挥权,连格兰特的命令,若不经他许可也准通过高级副官的办公室。

史丹顿早就有头疼的毛病,又患了长年哮喘及消化不良症。而,他像发电机似的,受一股热望的驱使:一心想砍、刺、射,逼南方重回联邦的怀抱。了达到统一国家的目标,林肯什么都能忍受。

有一天,一个国会议员劝林肯下令调动某些兵团。他拿着总统的命令跑战争部,把它放在史丹顿桌上,史丹顿厉声说他不答应。

议员抗议说:“你忘了我这边有一份总统的命令。”史丹顿反驳道:“总若下这种命令,他是天杀的傻瓜。”

国会议员跑回去找林肯,指望林肯会愤而辞退战争部长。想到林肯静静听完之后,眨眨眼说:“如果史丹顿说我是天杀的傻瓜,那我一定是,他通常都是对的。我这就亲自去看他。”肯到了战争部,史丹顿指出他的命令错误之处,于是林肯就撤回那道命令。肯知道史丹顿讨厌别人干涉,因此通常都让他自己作主。

他说:“我不能给史丹顿先生添麻烦。他的职务是世界上最困难的。军有几千人因为未升级而责怪他,又有几千人因为未能任职而责怪他。他所受的压力无法测量,没有止境。他就像是海岸上的一块磐石,浪涛不断打在身上。他抵挡怒海,使海水不至于淹没陆地。而他竟然还能活下来,没有粉身碎骨。没有他,我就完蛋了。”

不过,总统偶尔也会“站稳立场”——这是他自己的说法。此时——当喔。此时“老战神”史丹顿若说他不做某一件事,林肯会静静地说:“部长先生,我已经决定了,你非做不可。”

结果当然做了。一回他写了一份命令说:“别用‘如果’‘而且’或‘但是’,派艾略特·W·莱斯上校担任美国联邦军的陆军准将。”有一回,他写信叫史丹顿派职务给某一个人,他在信中写道:“无论他知不知道凯撒的头发是什么颜色,都要任命他。”来,史丹顿、西华和大多数原本辱骂及轻视亚伯拉罕·林肯的人渐渐开始尊敬他。林肯奄奄一息躺在福特戏院对门的一栋出租公寓里,以前骂他是“讨厌的白痴”的铁汉史丹顿说:

“这儿躺着一位有史以来最完美的统治者。”肯的一位秘书约翰·海依曾生动地描写林肯在白宫的工作情形:

“他非常不讲求方法。尼克莱和我下了工夫才使他适应某些系统化规则。每一项规定刚刚立好,他马上又打破了。虽然民众不合理的牢骚和请求几乎把他给气死,但是一切阻止民众接近他的规定他一概不赞成。

他很少写信,收到的信0中难得看上一封。起先我们设法叫他看,最他把事情完全交给我,我以他的名义写的信他看都不看就签了名。

他自己一周可能写信——绝不超过这个数目。若是华盛顿以外的地有伤脑筋的事情需要总统处理,他很少写信,总是派尼克莱或者我去。

他平常在10到11之间上床就寝,很早起床。他住在乡下的‘军人之家’时,不到钟就起来更衣、吃早餐(非常俭约,只吃一个蛋、片烤面包、咖啡),骑马进华盛顿。冬天住在白宫时,他没有那么早起床。

他睡不着,但是却在床上逗留一会儿。

冬天中午,他吃一片饼干,喝一杯牛奶,夏天则吃些水果或葡萄,饮食有度——食量比我所认识的任何人都来得少。

他只喝水不喝别的东西,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只因为他不喜欢喝别。

有时候他想要稍事休息,就跑去听演讲、听音乐或看戏。很少读书。除非我叫他注意某一篇特殊的文章,他几乎从不看报。他经常说:‘这事我比他们更清楚。’说他谦虚简直荒谬。没有一个伟人是谦的。”

拯救黑奴

他高贵地保全了世间最好的希望——慢慢地签好解放50奴隶的文。

随便问一个美国人,南北战争为什么打起来?他们很可能会答道:“为拯救黑奴。”

是吗?们看看下面这句话,这是林肯在第一次就职演说中所说的:“我无意干涉现有蓄奴州的奴隶制度。我相信依法我无权干涉,而我也无意干涉。”实上,大炮隆隆,伤兵苦哼了将近8月,林肯才发布“解放奴隶宣言”。那段时间中,激进派和废奴主义者催他立刻行动,透过报纸猛攻他,在公开的演讲中指责他。一次,一个芝加哥牧师代表团出现在白宫,带来他们所谓“上帝的即时释奴令”。林肯对他们说:如果上帝要给他忠告,一定会直接交到司令部,会经由芝加哥绕路送来。

最后荷瑞斯·格里莱因林肯的拖延不行动而感到气愤,他写了一篇文章“2000人的祈祷”来攻击总统。文中充满了刻薄的牢骚。肯对格里莱的答复后来成为战争名作之一——内容清晰、简明、活力充沛,还有一个叫人难以忘怀的结尾:

“我在这场战争中的最高目标是拯救联邦,不是要保全或摧毁奴隶制。如果不解放一个奴隶而能拯救联邦,我就不解放;如果要解放所有的奴隶才能拯救联邦,我就解放;如果我解放部分奴隶,留着部分奴隶能拯救联,我也会这么做。如果我对奴隶制度和有色人种采取了某些措施,那是因为我相信这样做能够拯救联邦。在某些方面我容忍,那是因为我相信容忍有于拯救联邦。每当我认为自己的作为会伤害这个目标,我将少做一点;每当我认为多做对目标有益,我会多做一点。当一件事证明是错的,我便试着改正,某些观点一经证明是正确的,我会立刻接受。我现在是站在公职的立场发言,我个人常表示‘愿天下人都能自由’,我不打算修正此一愿望。”肯相信他若拯救联邦,不让奴隶制度蔓延,到时候奴隶制度自然会消失。如果联邦灭亡了,奴隶制度将会延续几百年。四个蓄奴州跟北方站在同一阵线,林肯知道他若太早发布“解放奴隶宣言”,就会把那四州逼得加入南方联盟,徒增南军的势力,甚至永远毁掉邦。当时有一句谚语说:“林肯希望上帝站在他这边,但肯塔基他是非抓不可。”

所以他静待时机,谨慎行事。自己的岳家就是拥有奴隶的南方家族。他太太所收到的处理父亲地产的代金,有一部分正是靠拍卖奴隶得来的。他唯一真正的密友约书亚·史匹是蓄奴家庭的一员。林肯本人也同情南方的立场。何况他身为律师,照例尊重宪法、法律和产权。他不愿苛待任何人。相信奴隶制度会在美国产生,北方和南方人都有责任。要消除它,就得由双方共同努力。最后他拟出了一个他认为很重要的计划。依照计划,奴主人每释放一名黑奴,可得到00元的补偿金。奴隶将渐渐地、缓慢地释放。他把边境各州的代表召到白宫,诚恳地请他们接受他的建议。

林肯说:“这个计划温和得就像露珠一般,不会损及什么。你们不赞成?古今没有一件事能带来这么大的益处,依照天意,现在正是你们执行的时机。否则将来你们会后悔。”

他们拒绝了整个计划。林肯非常失望。说:“我必须尽可能保全这个政府,我不妨断然告诉大家,我不惜使出任何手段,绝不投降,我相信解放奴隶,武装黑人已成为军事上免不了必要措施。我不得不在这件事和联邦投降之间作一选择。”

他非立刻行动不可,法国和英国眼看着就快要承认南方联盟了。谈法国吧。拿破仑三世娶了公认的世界第一美女提巴女伯爵玛丽·尤金妮·狄梦蒂柔为妻,想在她面前炫耀一番,像他叔叔拿破仑·邦纳贝提一耀武扬威。他看见美国各州忙着自相残杀,一定没有心力施行门罗主义,就派一支军队前往墨西哥,射杀几千名土著,征服该国,把墨西哥纳入法属国,扶马克西米林大公登上皇位。

拿破仑三世相信南军如果打赢,对他的新帝国有利;如果北军打赢,美会立刻采取行动,把法国人赶出墨西哥,所以拿破仑三世很希望南方能成功地脱离联邦,他要在可能的范围内协助他们。

开战初期,北方的海军封锁一切南方港市,监视89港口,巡逻614里的海岸线、海峡、沼湾和河流。

这是世界上空前的大封锁线。方联盟绝望了。他们不能卖棉花,也不能买枪炮、弹药、鞋子、药品或食物。他们煮栗子和棉花子来代替咖啡,用黑莓叶和黄樟根燉汤来代替茶。新闻印在壁纸上。熏肉房的地板被咸肉滴下来的油汁弄得咸咸的,他们把地板掘起来提炼食盐。教堂的钟被融掉,铸成大炮。李其蒙的街车轨道被下来做炮艇的甲板。

南军不能买新装备、修铁路,运输几乎停顿了。乔治亚州一桶的谷在李其蒙要卖到5.维吉尼亚州的人都在挨饿。

必须立刻想办法,所以南方向拿破伦三世开出条件:他若承认南方联盟,法国舰队解除封锁,他们就给他200美元的棉花。此外他们还答应给他大量订单,使法国每一座工厂的烟囱日夜冒烟。

于是拿破仑三世怂恿俄国和英国跟他一起承认南方联盟。统治英国的贵调一调单片眼镜,倒几杯“约翰走路”,热心地听拿破仑三世的提案。美国太富太强了,他们可不怎么高兴。他们喜欢看美国分裂,联邦瓦解。此外,们也很需要南方的棉花。几十家英国工厂已经关门,100人不仅闲着没事干,而且赤贫。孩子们哭着要东西吃,成百成千的人即将饿死。大家到世最偏远的角落——甚至遥远的印度和中国募捐,为英国工人买食物。

英国有一个办法可以得到棉花,而且只有唯一的办法,就是跟拿破仑三一起承认南方联盟,解除封锁。

如果那样,美国会有什么结果呢?南军会得到枪炮、弹药、贷款、食物、路设备,信心和士气大大提高。

北方会得到什么?两个强大的新敌国。会使已经很糟的情势变得更不可拾。

亚伯拉罕·林肯比谁都了解这一点。1862,他坦承:“我们几乎已出最后一张牌。现在我们必须改弦更张,否则就会输。”

在英国人眼中,所有殖民地原先都是由它那儿分割出来的。现在南方殖地脱离北方而独立,北方打仗是为了镇压他们。田纳西州和德克萨斯州接受华盛顿或李其蒙的统治对这一班伦敦爵爷或巴黎王子有什么差别呢?一点没有。在他们心目中,这一仗毫无意义。

卡莱尔写道:“我这个时代所发生的战争没有比这一场更愚蠢的。”肯认为他必须改变欧洲对这场战争的态度,他知道欧洲有00人读过“汤姆叔叔的小屋”——他们边读边哭,厌恶奴隶制度的痛苦和不义。亚拉罕·林肯知道他若发表“解放奴隶宣言”,欧洲人对这场战争就会大大改观,双方不再是为欧洲人不关心的联邦存废问题而血斗。反之,战争将升为摧毁奴隶制度的圣战。到时候欧洲政府将不敢承认南方。舆论必不容许政府帮助一群用武力延续奴隶制度的人。

所以,1862,林肯终于决定发布宣言。可是麦克里兰和波普最近刚打仗。西华告诉总统时机不好,应该等到胜利时才发布。

这听来似乎颇有理。于是林肯静候良机,两个月之后,胜利来了。林肯集内阁开会,讨论发布“独立宣言”以来美国史上最著名的文件。

这是一个重大而严肃的场合。林肯是否表现得庄严肃穆了呢?不!每次看到一则好故事,总喜欢和人分享。他常带一本阿提莫斯·华德的书上床,读到幽默的地方,他就起床穿着睡衣穿过白宫的各厅堂,到秘书办公室里,给他们听。

内阁开会讨论“解放奴隶宣言”的头一天,林肯刚拿到华德的最新作品。面有一个故事他觉得很滑稽。于是在未谈正事之前,他先读给大家听。篇名叫“乌蒂克的专制暴行”。

林肯笑够了以后,把书放在一旁,一本正经说:“叛军在菲德烈城的时,我决定等他们被逐出马利兰,立刻发布解放奴隶宣言。我没跟任何人说,可是我向自己许过诺言——也对造物主许诺过。现在叛军被赶走了,我要实诺言。我召集你们来听听我所写的东西。大节方面我不希望更动,我自己已经决定了。我所写的都是在一番深思之后才决定的。不过我的措辞或者小方面你们哪一位若认为应该改一改,我乐于接受建议。”

西华先建议略微改一句辞,几分钟后又提出另一建议。肯问他为什么不同时把两个建议提出来。接着林肯中止“解放奴隶宣言”的讨论,改说一个故事。他说一位印第安那州的雇工告诉农场雇主说:最好的一对公牛死了一头。等一会儿,雇工又说:“另外一头也死了。”

农夫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同时告诉我两只都死了?”工答道:“噢,我不希望同时告诉你太多,使你伤心。”

1862,林肯向内阁提出宣言,可是要到863元月才能生。12月,国会开会时,林肯恳请他们支持。他提出请求时写过一句非常壮而且还带有几许诗意的话。

他提到联邦说:

“我们将高高贵贵地保全或卑卑鄙鄙地失去世间最后、最好的希望。”

1863元旦,林肯跟挤在白宫的访客握了几个钟头手。那天下午他退到办公厅,把笔浸在墨水里,准备签署“自由宣言”。他略带迟疑地向西华说:

“如果奴隶制度没有错,那天下就没有错事了。我一辈子从未比现在更确定己是对的。不过我从早上钟就接见访客,跟人握手,手臂又僵又麻。

现在这份签名会被人密切注意,如果他们发现我的字迹发抖,一定会说:‘他心有点不安呢!’”

他让手臂休息一会,才慢慢签好文件,解放了50奴隶。时这份宣言并未得到欢迎和赞许。林肯的密友同时也是强烈的支持者奥维尔·H·布朗宁写道:“唯一的效果就是南方更团结更气愤,北方则意见歧,精神涣散。”

军中发生叛变。从军拯救联邦的人发誓说:他们不愿为了解放黑奴,自挨枪弹,使黑人社会地位与白人相等。成千上万的士兵脱逃,各地的新兵充额都减少了。

林肯指望平民会支持他,结果他们竟弃他而去。秋季大选,他彻底挫败。他家乡的伊利诺州也离弃共和党。

选举失利,战场的大挫折又继之而来——本塞蛮干,在菲德烈堡攻击李军,损失了0.3人。真是愚蠢又徒劳的牺牲。这种情形已继续了8月。

永远没有停止的一天吗?举国惊骇。人民绝望到极点。总统到处受到猛烈的责。他失败了,他的将军失败,他的政策失败,人民再也不肯忍耐了。连参议院的共和党员也起而反抗,他们逼林肯退出白宫,要他改变政策,辞退阁。

这是十分屈辱的打击,林肯承认这是他政治生涯中最灰心的一刻。说:“他们想赶我走,我真想顺从他们的心愿。”荷瑞斯·格里莱都痛悔他在860年时,促使共和党员提名林肯。说:“这是一项错误,我此生最大的错误。”里莱和另外一群杰出的共和党员发起一个运动,目标是:逼林肯辞职,扶副总统哈姆林入主白宫,然后叫哈姆林将联邦军的指挥权交给罗斯克兰。

林肯坦承:“如今我们濒临毁灭的边缘。我觉得连上帝都跟我们作对。简直看不到一线希望。”

几句恰当的话

他所说的0嘉言,被尊为古今文学的荣耀,是心灵受苦而提升的神圣现。

1863春天,李将军为一连串光耀的胜利而洋洋自得,决定主动攻入北。他计划占领富裕的宾夕法尼亚州生产中心,为衣衫褴褛的军队取得食物、药品和新衣服,说不定还要占领华盛顿,逼法国和大英帝国承认南方联盟。真是一项大胆又冒险的行动。可是南军夸口说一个南方人可以打赢三个北佬,他们深信不疑,所以,当军官们告诉士兵,在宾州每天可以吃两顿牛肉的时候,他们巴不得马上就出发。开李其蒙之前,李将军收到一封令人忧虑的家书。他的一个女儿看小说被老师逮个正着。大将军感到苦恼,他回信要求女儿多看看柏拉图、荷马古典名家的作品和普鲁塔克的“传记集”等书。写完信之后,李将军照例读圣经,然后跪地祈祷,接着他吹灭蜡烛,进去睡觉。

不久他便带着0.5兵力出发了。饥饿的军队渡过波多马克河,举国陷恐慌之中。农民赶着马匹和牲口逃出康伯兰山谷;黑人吓得眼睛翻白,惊慌奔逃,怕被拉回去当奴隶。

李将军的大炮已在哈利斯堡前面隆隆响,忽然得知联邦将要由后面切断的补给线了。于是他猛转回头,像愤怒的公牛用角猛抵一只咬它后跟的狗一样;公牛和狗在宾州一个昏昏欲睡的小村庄中交战,该地名叫盖兹堡,有神学院,两军在那边打下了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战役。

战斗的头两天联邦军损失了人,第三天,李将军希望乔治·匹克特军率领新增的兵力猛烈攻击,一举歼灭敌军。

这是李将军的新战略。到目前为止,他手下都是躲在墙后面或树林里打。现在他计划要公开猛攻。

李将军手下最有才气的助手朗斯翠将军感到十分惊慌。惊呼道:“老天!李将军,你看我们的战线和北佬之间有多少无法克服的困难——有陡坡,有大炮,有围墙。而且我们要以步兵对抗他们的炮兵。

看看我们要冲过的地面,几乎有里路是完全没有遮掩,处在他们的霰弹和榴霰弹攻击线之下。我认为有史以来从未有0.5名战士能占领那个据点。”

可是李将军很坚决。他答道:“以前的军队没出过这样的战士。若能有当的领导,他们什么地方都肯去,什么事都肯做。”

李将军坚持原先的决定,也犯下了一生中最惨烈的错误。军已经沿着神学院山脊布下50大炮。今天若是到盖兹堡参观,还可看见大炮留在那儿,位置正和那致命的下午一模一样——由这些大炮成的火网,在当时是所向无敌,滴水不漏的。

这一回,朗斯翠的判断力胜过李将军。他相信这次攻击只会造成无谓的牲,他低头饮泣,不肯发布命令。结果另一位军官只得代他下令,乔治·匹克特将军服从军令,率领军队作了一次最精彩、最悲惨的攻击。

这位带兵攻击联邦战线的将军正是林肯的老朋友。事实上,他进西点军还是林肯促成的。匹克特是个非常风趣的人。他留长发,褐色的发丝几乎垂到肩膀上,就像出征意大利的拿破仑一样,在战场上几乎天天写热情的情。那天下午,他轻轻快快地往联邦战线进发,帽子时髦地歪戴在右耳上,忠贞的队伍都对他欢呼。他们一面欢呼一面跟在他后面,一人接一人,一行一行,旗帜飞舞,刺刀在阳光下闪烁。好一幅动人、勇敢、壮观的画面。

连联邦军看了,都一致低声赞美。

匹克特的队伍小跑前进,穿过果园和玉米田,穿过草地,横越小溪。此敌军的大炮在他们的行伍间轰出了一个个可怕的坑洞,但是他们继续往前冲,恶狠狠地往前冲。

突然间,联邦的步兵由藏身的石墙后面站起来,接二连三射击那些没有卫力的队伍。整个山顶变成火海、屠场,变成一座发光的火山。几分钟后,匹克特手下的旅长全部倒地,只有一位幸存,5000士兵也倒下了五分之。

1000倒在康伯带兵之处;

1000死在贾奈流血之丘;眩人的烈焰和窒人的烟雾中残兵闯过一架架炮台,阿米斯台一起冲越防线。

阿米斯台率军作最后一击,往前跑,跳过石墙,把帽子放在佩剑顶端挥道:

“战士们,给他们几刀!”士们照办了,他们跳过石墙,用刺刀杀敌人,用棒状的滑膛枪打裂对方的脑壳,把南军的战旗插在公墓岭上。帜只飘动了一会儿。时间虽短,却写下了南军战役的高潮。

匹克特率领的这场攻击尽管光辉、英勇,但却是南军覆灭的开始。李将军失败了,他无法攻入北方,他自己也知道。军的劫数已定。

匹克特的残兵挣扎奔回。李将军亲自骑着马去给他们打气,以不失身分庄严口吻问候他们。

他自责道:“一切都怪我,是我输了这一仗。”

7晚上,李将军开始撤退。当时下着大雨。他到达波多马克河时,位太高,无法渡河。

李将军被围困,前面有过不去的河流,后面有乘胜迫击的追兵。看来他任由梅德摆布了。林肯很高兴,他相信现在联邦军会猛攻李氏的侧翼和后翼,击败并俘虏他的兵员结束这场战争。当时格兰特若在场,可能会有这种果。

可惜自负又博学的梅德可不是斗犬格兰特。林肯每天反复催促梅德进,整整催了一星期,但是梅德太谨慎太胆小。他不想打仗,他犹豫不决,在电报中提出种种借口,抗命召开战争会议——什么事都不干,大水退去,氏逃走了。

林肯非常气愤。嚷道:“这是什么意思?老天!这是什么意思?南军就在我们掌握中,我们只要伸手就可以逮到他们,可是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叫军队行。在那种情况下,几乎任何将军都能打败李氏。我若在战场,我自己也可击溃他。”

林肯失望到极点,坐下来写了一封信给梅德,内容如下:

“亲爱的将军,我相信你不了解李氏逃脱是多大的不幸。他在我们掌握中,如果我们突击他,加上最近的连番胜绩,就可以结束战争。但是现在战争将延长下去。你上星期一既无法好好攻击李氏,那么等你到了河流南面,力只及当时的三分之二,你还能办得到吗?我若指望你现在有太多成果未免失当,我也不敢指望如此。你的好机会过去了,我为此痛心到极点。”

林肯读这封信,眼睛茫茫然望着窗外,心中暗暗思考。他沉思道:“如我处在梅德的立场,脾气跟他差不多,又听了胆怯的军官所提出的忠告,假如我像他一样,常常半夜醒来看到大量鲜血,我可能也会放走李氏。”

那封信并未寄出,梅德也从未看到过,直到林肯死后才在林肯的文件堆发现。

盖兹堡战役发生在的第一星期,战场上留下了000尸体和0.7名伤兵。教堂、学校和谷仓都改成医院,痛苦的呻吟声响彻云霄。每一个钟头都有数十人死亡,暑气袭人,尸体迅速腐化。埋葬队不得不加紧工作。们没有太多时间挖坟坑,所以常常只在尸体上面盖一点土,就地掩埋。一阵大雨过后,许多尸体又半露在外。当局从临时的坟墓中挖出联邦士兵的尸,另行改葬。第二年秋天,公墓委员会决定举行一场神圣的仪式,邀请美国著名的演说家爱德华·艾佛瑞特来演讲。

他们还正式邀请总统,内阁阁员,梅德将军,参众两院的议员,几位德望重的平民和外交使节团的团员参加仪式。接受邀请的人很少,很多人根本不承认收到邀请函。

委员会万万没想到总统会参加。事实上,他们并未给他亲笔的请帖,他收到一张印刷的卡片。他们以为秘书会连看都不给林肯看就丢进废纸篓。

所以当他回信说要出席的时候,委员会非常吃惊,而且有些尴尬。他们么办呢?请他讲话吗?有人说他太忙了,不可能有时间准备讲稿。另外有人坦白说:“算了,就算他有时间,他有能力吗?”他们很怀疑。是的,林肯能在伊利诺州发表政治演说,至于在公墓的圣礼中演讲?

那可不同,不合林肯的文风。不过他们也不便断然拒绝。于是他们回信给林,说艾佛瑞特先生演说完了以后,希望总统能说“几句恰当的话”。他们就是这么写的——“几句恰当的话”。

这封邀请函简直可以算是侮辱,但是总统却接受了。为什么?这其中牵到一件趣事。前一年秋天,林肯曾到过安蒂坦战场。有一天下午,他和一位伊利诺州来的朋友华德·拉蒙驾车出去,总统叫拉蒙唱林肯所谓的“小哀”。那是林肯心爱的歌曲。

拉蒙说:“在伊利诺州巡回办案和在白宫的时候,我和林肯单独在一起,我唱这首简单的曲子,曾多次看到他流泪。”

歌词如下:流浪到村庄,汤姆;我坐在校舍操场棵为你我遮荫的树下;是很少故人问候我,汤姆,很少人知道20年前是谁陪我们在绿地玩耍。溪边,榆树上,你知道我刻过你的名字——面再刻你情人的芳名,汤姆;你也同样待我某个狠心的坏蛋剥掉树皮——它慢慢死去,如0前你刻过的那个芳名,她已经夭亡。

我的泪水早就干了,汤姆,泪水却又再浮上眼眶,想起深爱的她,早断的情缘;探访旧坟,带些鲜花撒在0前我们心上人的坟上。

拉蒙唱这首歌的时候,林肯大概想到他唯一爱过的女子安妮·鲁勒吉,到她冷冷清清长眠在伊利诺草原的荒冢里,辛酸的回忆使他流出眼泪。拉蒙为了解除林肯的忧郁,就又唱了一首幽默的黑人歌曲。

这件事就是如此简单,无伤大雅,然而林肯的政敌却加以歪曲,添油加,把它说成了全国的耻辱,视为大不敬。纽约“世界报”天天登载这件丑闻的各种说法,连刊了将近月。林肯被控在“大队人员埋葬死者”的战上说笑话,唱滑稽歌。

事实上他根本没说笑话,没有唱歌,事情发生时他离战场有好几英里远,而且死者早就下葬了,坟上下着雨。可是政敌们不理会实情,他们渴望流血,国响起一片抨击声。

林肯很伤心,这些攻击的文字令他难以忍受,但他觉得自己不可答辩,则只会抬高对方的分量。所以他默默接受,当盖兹堡公墓献祭仪式的演说邀请函送来时,他很高兴。这正是他所渴望能够封住政敌嘴巴,向死者致敬好机会。

邀请函送得太晚,他得在短短的两周内准备好演说辞。他尽量抽空思考——利用更衣、刮胡子、吃午餐,往来于史丹顿办公室和白宫之间的时候。躺在战争部的皮沙发上等最新的电报文时,曾推敲讲稿。他把初稿拟在一张浅蓝的大页洋纸上,摆在帽子里走来走去。演说前的礼拜天他说:“我重过两三次,不过尚未完成,我要再改一下才放心。”

他在祭礼的前一天抵达盖兹堡。平常只有300的小镇,如今挤进了将人。气候晴朗,夜色清明,一轮明月高挂在天上。只有少数人找得到床铺睡觉,成千上万的人只得走来走去,等待天明。人行道很快就堵住走不了,于是几百人手挽着手,在泥街中央边走边唱:“约翰·布朗的身躯在中腐朽。”

林肯整个晚上都在“改一下”演讲稿。11,他到隔壁西华部长住的屋,大声读讲稿给他听,请他批评。第二天吃完早餐,林肯继续斟酌,直到门上有笃笃的敲门声,他才想起该到公墓去了。

游行开始了,他起先坐得很直,不久,身子就往前歪,脑袋垂在胸口,手臂软绵绵地垂在两边,他思考入神,正在重温他的小讲稿,“再改一”。

这回的特别来宾演说家爱德华·艾佛瑞特,在盖兹堡犯了两项错误——严重,而且都是不应该有的错误,首先他迟到了一个钟头,其次,他讲了小时。

林肯读过艾佛瑞特的演讲稿,他看对方快要讲完,知道要轮到他了,而自觉准备不够充分,于是他开始紧张,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由大礼服的口袋抽出手稿,戴上落伍的眼镜,迅速温习一遍。

不久他拿着讲稿上前,发表了一篇两分钟的小演说。

那是个柔和的1下午,观众知不知道他们正听着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演呢?不,大部分听众只是好奇罢了,他们从未见过也没听过美国总统说话,他们伸长脖子盯着林肯,发现他这么高,声音却这么尖细,而且带着南方腔,们很惊讶。忘了他是肯塔基人,南方腔是在土生土长的那一州学来的。他们以为他才说完介绍辞,正要开始演说——他却坐下了。

什么!他忘了吗?还是他只打算说这么少?大家既吃惊又失望,居然没掌。

当年,在印第安那州,林肯常用的一个生锈的犁具一被泥土黏上,就弄一团糟,“擦不亮”——一辞就变成民众常用的措辞。终其一生,林肯在形容一件事失败时,经常使用这句话。现在,林肯转对华德·拉蒙说:

“拉蒙,这次演说完全失败了。擦不亮,大家很失望。”说得对。人人都觉得失望,跟总统同坐在台上的爱德华·艾佛瑞特和西华部长也不例外。他们都相信他惨败,都为他难过。肯十分苦恼,头剧烈地疼了起来,因此在回华盛顿的路上,他不得不躺在火车的特别室里,以冷水洗头。

林肯至死仍以为他在盖兹堡的那次演说完全失败。就当时现场的反应来,他的确是失败了。

林肯生性谦虚,真的认为世人“不太会注意也不会永远记得”他当时说的话,但是人们却永远不会忘记烈士们的作为。如果他现在复活,知道他最受人称颂的演说正是在盖兹堡“擦不亮”的那篇,不知道他会惊奇到什么度。他若发现自己在那边所说的0不朽嘉言,到了南北战争已被人遗忘之后,还被尊为古今文学的荣耀和财宝,他一定很惊讶。

林肯的盖兹堡演说并不只是一篇演说而已,那是一个心灵因受苦而提升伟人的神圣表现。它是在不自觉的状况下写出来的散文诗,具有史诗般的丽和深刻:

87前,们的先祖在这块大陆上了一个从自由中孕育,致力于“全民生而平等”主张的新国家。今我们正从事一场伟大的内战,验这个国家,和任一个此孕育又目标一致的国家不能长存于世。

我们在这一个大战场上相逢。出战场的一部分土地那些献出生命保护国家的人为他们最终的安息场所。

我们这样做分之百适宜,百分之百恰当。是广义来说,们无能供奉——我们无能献祭——们无能使这块土地神圣。在这儿奋斗过的勇士和烈士们已使斯土圣洁无比,们微弱的力量远不能与之比拟。人不太会注意,不会永远记得我们此刻所说的话,永远忘不了烈士们的事迹。

我们这些幸存者,理应担负起们未竟的事业。

我们理应献身于前待决的伟大使命——么,对这些光荣逝者献身的目标,们才能矢志承续,们才能断言,们的牺牲并非枉然。

这个国家要在上帝引导下得享新生的自由,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才不会由世上绝迹。

无条件投降

他是一个肯负责及行动的人,不重视表面的虚饰。

1861战争初期,一位邋遢的失意者坐在伊利诺州贾勒纳城一家皮革店货箱上,抽着一根陶质烟斗。他干过书商,也曾以收购农夫的猪仔和猪皮业。

两个开店的弟弟不愿意收留他,他一连几个月都在圣路易街上游荡,工没着落,太太和四个小孩都跟着吃苦。最后他绝望了,借几块钱买张火车票,到肯塔基去找父亲,向他求援。老头子有相当多的现金,但他舍不得拿来,就写信给贾勒纳城的两个小儿子,叫他们给哥哥一份工作。

基于家族的压力和亲戚间的一份博爱,他们只好雇用他。天两元——这是他的薪水——而他可能还不配拿这么多哩,他作生意简直连只兔子都不如;生性懒散又邋遢,喜欢喝玉米威士忌,欠了一身债。经常借些小钱;所以朋友们一看到他就转头望着别的地方,或过街躲开他。

到目前为止,他一生的任何作为都遭到失败和挫折。目前为止。

往后就不同了。人的好运正在附近徘徊呢。

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像一颗流星般闪亮亮的穿过名誉的青空。在他得不到家乡的敬重;可是后,他将指挥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军队。

4后他将打败李将军,结束战争,流芳青史。

8后他将入主白宫。后他又以胜利的姿态游历世界。各国的显贵争相献上荣耀、勋章和花朵——而他正是当年贾勒纳人避之惟恐不及的落魄者。真是一个传奇故事。他相关的事都有点古怪,连他母亲的态度都不大寻常。她似乎不怎么关心他。连他当总统的时候,也不肯去探望他;而他出生时,她甚至懒得为取名字,只好由她的亲戚以抽签方式办理。婴儿出生期后,他们把纸袋撕成纸条,写下各自喜欢的名字,摆在帽子里搅一搅,再抽出一张。当时的外婆辛普逊太太正在读荷马的作品,就在纸上顺手写出“希拉姆·尤里西斯”。抽到的恰是这一张,所以他在家中就用这个名字用了7.

可是他又害羞又迟钝,所以村中的人叫他为“无用的”格兰特。在西点军校时另外有个绰号。派他去军校的政客们以为他姓名的中间字必是母亲娘家的姓氏“辛普逊”,所以他就被登记成“U·S·格兰特”。他同学知道了,笑着把帽子抛上天,喊道:“同学们,我们之间有个山姆叔叔(Uncle Sam)哩!”他的军校同学们至死仍叫他“山姆叔叔”,他也不意。他很少交朋友,不在乎别人叫他什么,也不在乎自己的外貌如何。他不肯把大衣扣好,枪械擦干净,鞋子抹亮,点名又常常迟到。他不钻研拿破和腓特烈大帝使用的兵法,反而成天看《劫后英雄传》和《最后的莫希干》等小说。

说来真是令人难以相信,他终生未读过一本战略书籍。打了胜仗之后,波士顿人筹钱为他买下一座图书馆,派委员会查查看他有些什么书。他们发现格兰特手头连一本战略论述都没有,非常吃惊。讨厌西点军校、军队和一切相关的东西;他扬名世界以后,曾在检阅德军的时候对俾斯麦说:

“我对军事没有多大的兴趣。事实上,我生性像农夫而不像军人。虽然参加过两场战争,但我每次一踏进军营就感到懊悔,一离开就感到欣慰。”

格兰特承认懒惰是他最大的过失,他一向不喜欢求学。他从西点军校毕后,连拼“打击”、“安全”等字还会漏个字母;他算术不错,想当数学教授。可惜找不到空缺,所以就在军中待了1.因为他必须糊口,而从军是最容易的办法。

1853,他驻扎在加利福尼亚州的亨伯特港。附近村庄里有个怪人,名莱恩。莱恩开了一家店铺和一间锯木厂,有时候做点测量工作;星期天则布道讲经。当时威士忌很便宜,莱恩牧师在店铺后面摆了一桶,不加盖;桶挂个锡杯,任何人想喝就可以去喝。格兰特常常去。他很寂寞,想抛开自己所讨厌的军旅生活;结果他多次因酒醉被军队开除。

他身无分文,又没有工作;只得东行回到密西西比州,往后,他就岳父的0亩田地上种谷子和喂猪。冬天他砍木柴,拖到圣路易城卖给都市人。可是他混得一年比一年差,钱也愈借愈多。

后来他抛下农田,到圣路易去找工作。他试做过房地产生意,彻底失败,在城里各地漂泊,想找份工作——任何工作都行。最后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把妻子的奴隶租出去,筹点钱付杂货店的货款。

这正是南北战争中最矛盾的事实,李将军相信奴隶制度不对,远在内战生以前就把奴隶放掉了;反之,格兰特率领北军为摧毁奴隶制度而战的时候,他太太还拥有奴隶。

南北战争发生时,格兰特在贾勒纳城的皮革店干腻了,想重返军队。中有数0新兵等着训练,一个西点军校毕业生要从军应该很容易才对。事实却不尽然。贾勒纳城召募了一批志愿军,格兰特是城里唯一懂得训的人,所以由他负责操练;可是当他们枪筒里插着花束去打仗时,格兰特却站在人行道上旁观。因为他们选了另外一个人当队长。

于是格兰特写信到战争部,历述自己的经验,申请当军团的团长。他并有接到回音。等他当上总统以后,有人才在战争部的档案里找出了那封信。

最后,他在春田镇的副官办公室找到了一份差事,做些5小女孩都可干的书记工作。他整天戴着帽子,不断地抽烟,在一张靠着角落的三脚破桌上抄公文。时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而把他送上成名之途。伊利诺州第1军团志愿军变成武装的暴民。他们漠视命令,诅咒军官,把古德老团长赶出房,发誓他若再露面就要把他剥了皮,挂在酸苹果树上。

忧心忡忡的叶慈州长虽然不怎么看得起格兰特,可是此人毕竟是出身西军校。州长决定冒险一试。1861的一个大晴天,格兰特接掌了这支别人都管不住的军团。

他手拿一根棍子,腰系一条红色大手帕——这是他唯一的权威标帜。没有马匹或制服,也没钱买。汗斑点点的帽子上有个破洞,手肘就从旧外套里露了出来。

士兵立刻开始捉弄他。有一个家伙在他背后嘲骂,另外一个人则跑到嘲者背后,用力推了一把,害那个人向前跌撞到格兰特身上。

格兰特立即采取行动,阻止一切愚行。若有人不服从命令,会被绑在柱上一整天;如果咒骂,嘴巴就会被塞进一块布。军团点名若迟到——有一全体如此——将24时不准进食。这位贾勒纳来的皮革采购员把这支顽暴军旅驯得服服贴贴,然后带着他们到密苏里去打仗。

不久,另一个好运又降临在他身上。当时战争部一次册封几十名旅长。利诺州西北区选出来的国会议员是伊利胡·B·瓦希本。瓦希本有政治野心,一心想在家乡父老面前表现一番,因此他到战争部为他那一区争取到一个旅的名额。好吧,谁来当呢?简单,瓦希本的选区里只有一个西点军校毕业生。几天后,格兰特在捡来的一份圣路易城报上,意外发现自己升了旅长。被派到伊利诺州开罗城总部,立刻走马上任。他用船载运士兵,上溯俄亥俄河,占领肯塔基州的战略要地巴杜卡,建议开入田纳西州,攻击俯瞰伯兰河的唐纳逊堡。哈勒克之流的军事专家说:“胡扯!你在说傻话,格兰特。行不通的,这等于自杀。”是格兰特勇敢尝试,一下午就攻占城堡,俘虏了0.5人。

格兰特进攻的时候,南军将领送来一张字条,要求休战,谈判投降的条件,格兰特厉声回答说:

“我唯一的条件就是‘立刻无条件投降’。我打算立刻向你们的防御工进发。”

这个草率的回答是对南军将领西蒙·布克奈说的,此人在西点军校早就识“山姆·格兰特”,格兰特被军队开除时,他曾借钱给他付伙食费。布克奈觉得格兰特应该看在那次贷款的份上措辞厚道一点。不过布克奈仍旧答投降,跟格兰特抽着烟回忆往事,共度了一个下午。

攻下唐纳逊堡造成了几个深远的影响:为北方保住肯塔基州,使联邦军安然地前进00,把南军赶出田纳西州的大部分地区,截断他们的补给,使纳许维尔和“密西西比的直布罗陀”哥伦布堡得以攻陷,造成南方士气低,从缅因州到密西西比州一路的教堂钟声当当响,祝火燃烧着。

这是一次空前的胜利,连欧洲人都留下深刻的印象;可以说是战争的转点。

从此U·S·格兰特就被称为“无条件投降”格兰特,“我打算立刻向你的防御工事进发”也成了北方的口号。

国家等待多时的大领袖终于出现了。国会封他为少将,他被指派为田纳战争部的指挥官,很快就变成全国人的偶像。有一家报纸说他喜欢在战场抽烟。好快呀!1万多盒雪茄烟便像阵雨般涌到他面前。

可是这一切事情发生不到期,格兰特由于受到一个嫉妒心很重的长的苛待而流下愤怒和屈辱的泪水。

在西部时,格兰特的直属长官姓哈勒克——是个十足的大笨驴。海军上富特曾叫哈勒克“军事白痴”,林肯的海军部长吉甸·威尔斯跟哈勒克很,他总结一句说:

“哈勒克毫无创举,毫无期望,毫无建议,毫无计划,毫无主张,一无处,除了会骂人、抽烟和搔手肘,什么事都不干。”

哈勒克自视很高。他曾是西点军校的助理教授,写过战略,国际法和矿方面的书,当过银矿的主管,铁路局长和成功的律师,精通法文,曾翻译过一册有关拿破仑的书。他自封为名学者亨利·华杰·哈勒克。兰特又是谁呢?无名小卒,酗酒蒙羞的小队长。格兰特进攻唐纳逊堡之前曾来拜望哈勒克,哈勒克很失礼,气愤而轻蔑地驳回格兰特的军事建议。

现在格兰特打了大胜仗,举国拜倒在他脚下,而哈勒克仍在圣路易搔手肘,受冷落及漠视。这使得哈勒克非常气恼。

更糟糕的是,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他天天打电报给格兰特,格兰特厚脸皮漠视他的命令——至少哈勒克的心中是这么认为。其实格兰特曾一再送报告回来;可是唐纳逊堡攻陷后,电报系统断了,哈勒克不知道有这么回,他非常愤慨。是不是胜利和大众的奉承弄昏了格兰特的脑袋?好,他决定要给这个年轻的暴发户一个教训。于是他再三打电报给麦克里兰,抨击格特:傲慢、酗酒、懒散、漠视命令,和不称职。“我对他的态度和能力十分失望”哈勒克这么说道。

恰好麦克里兰也很嫉妒格兰特的人缘;所以他拍了一封南北战争中最无的电报:“基于军纪与效率的需要,立刻逮捕他(格兰特),换 C·F·史斯指挥。”

哈勒克立即夺走格兰特的兵权,并逮捕他,然后心满意足地仰靠在椅子搔手肘。

战争已打了将近一年,唯一曾为北方打胜仗的将军却被夺权下狱。兰特重获指挥权之后,在席洛之役犯下了可悲的错误;若非南军将领强斯顿在战役中阵亡了,格兰特的整支军队也许都会被包围和俘虏。席洛之在当时是北美洲一场空前的大战役,格兰特折损了0.3名弟兄。他遭到对方的冷不防地攻击,表现得至为愚蠢,有人谣传格兰特在席洛醉酒,也有百万人都相信了。愤慨的波浪冲遍全国,大众要求撤换他。可是林肯说:

“我少不了这个人,他肯战斗。”家告诉他格兰特威士忌喝得太多,林肯说:“他喝什么牌子?我要送几桶给我方的其他几位将军。”

次年,格兰特指挥大军攻击维克斯堡。这座天然要塞矗立在密西西河上方00的悬崖上,攻打费时,战况实在令人伤心。此地防御重重,河中的炮艇无法将炮口仰升以足以击中它的高度;最困难的问题在于如何把队开进去。

格兰特退到密西西比河中心,想由东面开进去,结果失败了。是他截掉河上的冲积场,叫士兵们爬上小船,想漂过沼地,由北方进攻,也失败了。着,他挖一条运河,想改变密西西比河的航道,依旧失败了。是个难熬的冬天。雨不断下着,河水淹没了整个山谷,格兰特的队伍在长达数哩的沼泽、软泥地、沼湾、纠结的丛林和拖车的藤蔓间挣扎前进。泡在及腰的烂泥里,在烂泥中吃,在烂泥中睡。疟疾、麻疹和天花都来了。

卫生根本不必谈了,死亡率高得骇人。

维克斯堡战役是一大失败——到处荡漾着谴责的声音:愚蠢的失败,可的失败,罪恶性的失败。

格兰特手下的将军——薛尔曼、麦克佛森、洛根、威尔逊——都认为他计划太荒唐,会令大家惨死。全国的报界发出尖酸刻薄的评论,举国要求换格兰特。

林肯说:“除了我,他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尽管反对的声浪这么大,林肯对格兰特仍不灰心;他的信心终于得到了偿,7——与胆怯的梅德在盖兹堡放走李将军的同一天——格兰特骑上一匹从杰佛逊·戴维斯大农场牵来的马儿,开进维克斯堡,打了一场大仗。自华盛顿时代以来,他的战果比任何美国将军更伟大。

在月的失败之后,格兰特在维克斯堡俘虏了人,使整条密西西河落入北军手里,把南方联盟截成两半。

这个消息使国民热情如火。会通过特别法案,封格兰特为中将——这是自华盛顿死后没有人得过的殊荣——林肯把他请入白宫,发表简短的演说,派他当联邦各军的指挥官。兰特事先得到要致答辞的通知。他由口袋里抽出一小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只写了三句话。他宣读的时候,双手发抖,他满面通红,双膝抖动,发出半点声音。他根本讲不下去,双手抓住颤动的纸张,身子一直移动,深呼吸,又从头开始。

这位来自贾勒纳的猪皮采购商觉得:面对子弹比站在1人面前说4字的话要容易多了。

林肯太太想把格兰特的凯归当成一件社交盛事来办,早就安排好了餐点宴会,特意为大将军庆功。可是格兰特说他必须赶回前线,请求免了这项动。

总统坚持说:“我们不容你缺席,林肯太太的餐宴如果少了你,就等于《王子复仇记》少了哈姆雷特一样。”兰特答道:“盛宴对我来说,等于国家每天损失00美元。何况这种应酬的场面我已经受够了。”肯喜欢说这种话的人——一个跟他自己一样瞧不起“烟火和爆竹”的人,一个肯“负责及行动”的人。在林肯所抱的希望愈来愈高。他相信有格兰特指挥,一切都会没有问题。

可惜他错了。4月之内,国家陷入比以往更深的忧愁和绝望中,林肯度整夜在屋里踱来踱去,憔悴,疲劳,什么都顾不得了。

不宜“临阵换将”

我不是非赢不可,但不能错;我不是非成功不可,但一定要遵从良知。

1864,胜利将军格兰特率领2.2人横越拉庇丹河。他要彻底毁李氏的军队,立刻结束战争。

李将军在维吉尼亚州北方的“荒野”迎战。该地地名取得很好。那儿是伏的山丘和沼地丛林,长满浓密的再生松树、橡树和灌木,连美洲的白尾灰兔都钻不过去。格兰特在这片阴森森的密林里打了一场血淋淋的恶战。死非常惊人,丛林着火,数以百计的伤兵被火焰吞噬。

第二天过完,连一向顽强的格兰特也全身无力,退到帐棚中饮泣。是每一场战役结束后,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同样下令:“进攻!进攻!”腥的第天过完,他拍了一封著名的电报:“我打算在这条战线上打到底,就算要打整个夏季也在所不惜。”一仗不但打了整个夏季,而且还打完整个秋天,整个冬天,并延到次年春天。兰特的人马有敌人的两倍,而且北方还有源源不绝的人力供他调用,南方的兵源和补给则快要枯竭了。兰特说:“叛军已经连摇篮里的小孩和快要进坟墓的老人都动用了。”

格兰特认为:终止战争唯一也是最快的办法就是继续杀李将军的人马,逼李氏投降。算南军损失一个人,北军要死两个,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格兰特能补充损耗,李氏却不能。所以格兰特继续拼命、射击、屠杀。

6期内,他损失了4926——相当于南军在整个战争中的损耗。冷港,北军每一个钟头就损失——比盖兹堡战役中双方死亡的人数加起来还要多。么严重的大量死伤换来什么呢?

我们听听格兰特自己的回答:“什么都没有。”这是他的结论。击冷港是他一生中最悲惨的失误。长期的消耗战使得军队士气瓦解;

士兵差一点叛变,军官们都准备倒戈。

格兰特手下的一个团长说:“36来,经过我身边的出殡行列从来没间过。”

林肯虽然伤心,却知道除了继续下去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他打报叫格兰特“像斗犬般死守不放”。接着他下令再召集兵丁,服役集令使全国震惊;国民陷入绝望的深渊。

林肯的一位秘书在日记上写道:“现在是一片黑暗、怀疑与沮丧。”

国会通过一项决议——内容活像旧约中一位希伯来先知的哀——要求国民“承认并忏悔他们的各种罪孽,恳求上帝的同情和宽恕,求世界的主宰者别毁灭我们这个民族。”

现在,林肯在北方和南方同受人民诅咒。他被斥为篡位者、叛徒、暴君、魔、怪物,“呼吁彻底血战,要求更多牺牲品来献祭他那支杀人笔的血腥夫。”

甚至有人主张该把林肯杀死。有一天晚上,他骑马到“军人之家”的夏总部时,被一名刺客开枪射穿了他的高帽子。

几星期后,宾州梅德维尔城的一位旅馆主人在一个房间的窗框下发现下的字迹:“亚伯·林肯8643中毒身亡。”前一晚上住在那个房间的客人是一位姓布斯的名演员——约翰·威尔克斯·布斯。

共和党曾提名林肯继任。可是现在他们却懊悔得不得了。党内几元老劝林肯退位。另外还有人要求重开一次大会,撤销林肯的提名,换上另一个得票最多的候选人。

1864,连林肯的密友奥维尔·布朗宁都在日记中写道:“国民需的是一位能干的领袖。”

林肯也相信他自己已毫无希望了。他舍弃了竞选连任的念头。他个人失了,他手下的将军失败了,他的战略也失败了。人民对他的领导已失去信心,他担心联邦也要瓦解了。

他说:“连天空都黑蒙蒙的。”于,一大群对林肯不满的激进派另开一次党员大会,提名约翰·C·福利蒙为总统候选人,共和党自此分裂为二。

若非后来福利蒙退出竞选,民主党候选人麦克里兰将军一定会打赢这场战,那么美国的历史就要改写了。

即使福利蒙退出以后,林肯也只比麦克里兰多得0票。管情势如此不利,林肯仍镇定地干下去,尽心尽力,不理会任何尖酸的指责。说:“有一天我不再掌权时,如果世界上每一个朋友都离弃我,至少还有一个朋友留着,那个朋友将深驻在我灵魂中,我不是非赢不可,但一不能错。我不是非成功不可,但一定要遵从良知良能。”

他疲惫又沮丧,常常拿起一本小圣经躺在沙发上,读“约伯记”求安慰:

“你现在要如勇士束腰。我问你,你要回答。”

1864夏天,林肯彻底改变了,不再是前那个来自伊利诺州草原的人。他的笑容一年年减少;脸上的皱纹加深;肩膀下垂;两颊凹陷,他患了慢性消化不良症;两腿总是冷冰冰的;睡不着觉,长年带着悲苦的表情。对朋友说:“我觉得自己永远快乐不起来了。”

名雕刻家奥古斯特·圣高丹斯看见865春天完成的林肯半身像,还以那是在林肯死后所铸的,因为林肯脸上已经出现了死亡的痕迹。

曾因画“解放奴隶宣言”一景,而在白宫住过几个月的艺术家卡本特写:

“荒野战役的头一星期,总统几乎完全没睡觉。有一天我经过家居部的厅,遇见他穿着长长的晨褛,背着双手走来走去,眼睛下面有个大黑圈,脑袋垂在胸前——一副伤心、忧虑、焦急的样子,有几天我一看到他多皱面孔就忍不住流泪。”

访客们发现林肯疲乏地瘫倒在椅子上,他们叫他,他既不抬头也不说话。曾说:“我仿佛觉得每天来看我的群众,每一位都用手指不停地挖走我的精力。”他告诉《汤姆叔叔的小屋》的作者史托威太太:他将不可能活着见和平。

“这场战争会杀了我,”他说。友们劝他休假。他回答说:“休假两三星期对我毫无用处。我躲不开自己的思绪。我简直不知道如何放松自己。厌倦的心灵盘据在体内,赶都赶走。”

他的秘书说:“寡妇和孤儿的哭声老是在林肯的耳畔回响。”哭啼啼的母亲、情人和妻子,天天来为判了死刑的囚犯申请特赦。无论多么疲乏、劳累,林肯随时听她们哭诉,答应她们的请求,因为他一看到人哭就受不了——尤其是当对方手中抱着婴儿的时候。

他呻吟道:“当我去世后,但愿人家说我‘在每一处我认为能长出花朵地方,拔去荆棘,种下花芽’。”

将军们痛骂,史丹顿大发雷霆:他们认为林肯的慈悲会破坏军纪,他千不能插手。可是林肯看不惯旅长们的残酷作风,讨厌正规军的专制。反之,他热爱打胜仗所仰赖的志愿军——他们跟林肯一样,都是来自森林和农场。果有人因胆怯而被判枪毙,林肯会原谅他,他说:“我相信自己若上战场,也会弃枪逃亡。”果有志愿军因想家逃走,他说:“咦,我看枪毙也无法改变他想家的心。”果有疲惫的佛蒙特农家子因为站岗时打瞌睡被判死刑,林肯会说:“说不定我自己也会如此。”开出的特赦名单长达数页。

有一次他打电报给梅德将军说:“我不希望有8以下的小伙子被枪。”而联邦军队里低于8的小伙子少说也有00.16以下的有20,15以下的有0.

有时候,总统在颁布最严重的命令时仍会带一点幽默;例如,他曾打电给莫利干上校说:“你若还没有枪毙巴尼·D,别下手。”

遭到丧子之痛的母亲们使林肯深深动容。86411,他写出封此生最美最著名的信。牛津大学把这封信的抄本挂在墙上做为“纯美句法的典范。”

这封信虽以散文写成,却也是一首共鸣诗:

华盛顿总统官邸,86411致麻州波士顿的毕克斯贝太太。

“亲爱的女士:在战争部的档案中看到麻州副将的一份报告,得知你有五个儿子在战场上光荣牺牲。你的损失太惨烈了,我觉得一切安慰的话对你都没有用,都是枉然。可是我忍不住要代表令郎生死以之的共和国对你提出感激,愿你以令郎为荣。我祈求天父减轻你丧子的痛苦,只留下你对故爱子的珍贵回忆,以及你在自由祭坛前得享庄严与荣誉。

林肯诚心诚意敬上。”

有一天诺亚·布鲁克斯拿一册奥利佛·温德尔·福尔摩斯的诗集给林肯。肯翻开书,朗读“莱辛顿”一诗,他读到这一小节:

烈士们葬身之地绿草青青!们没有寿衣,没有坟墓,就地安息。

他的声音颤抖哽咽,把诗集交还给布鲁克斯,低语道:“你来读,我读下去。”

几个月之后,他在白宫里对朋友们一字不漏地朗诵全诗。

1864,林肯收到宾州华盛顿郡一位伤心女孩的来信。她说:

“经过长期的恐惧与犹豫,我终于决定把我的烦恼告诉你。”与她订婚多年男友从军之后,曾获准回家选举,她说,他们曾经“愚蠢地纵情”。现在“你若不垂怜我们,准他请假回来完婚,我们就会留下非法的子嗣,我祈上帝,但愿你不会对我怀着轻蔑之心而置之不理。”

林肯看完信后,模糊的泪眼凝视窗外,肯拿起笔,在信尾批示一行字交给史丹顿:“无论如何,要把他送回她身边。”

1864,恐怖的夏天结束了,秋风带来好的消息:薛尔曼攻下大西洋城,要通过乔治亚州,海军上将法拉固在海上的一番激战,如今也已攻下摩比湾,正加强封锁墨西哥湾。谢利丹在雪南道山谷赢得辉煌的胜利。李将军如不敢越雷池一步;而格兰特正打算攻占彼得堡和李其蒙。

南方联盟几乎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波波捷报证明林肯的战略没有错,北军的士气日益高昂;11,林肯当选连任。他并不认为这是个人的成功,倒说:人民显然认为不宜“临阵换”。

打了仗,林肯对南方人并无恨意。他一再说:“‘别审判你未受审的事’。设身处地,我们也会跟他们一样。”

1865,南方联盟几近瓦解,此时距李氏投降只剩两个月的时间,肯建议联邦政府付给南方各州美元的奴隶赎金;可是每一个内阁阁员都反对,他只好暂且搁下。

次月,林肯二度就职,发表的一篇演说,被已故的牛津大学校长科松伯誉为“人类口中——不,圣神口中的金玉良言。”

林肯跨前几步,吻一吻翻开在以赛亚第的圣经,开始发表演说,就是戏剧中伟人的演讲一般。

卡尔·舒兹说:“像一首圣诗,从来没有任何一位统治者曾经对人民说这样的肺腑之言。”

照这位作家的看法,此次演说的结尾是人类最高贵最美丽的心声。阅读际,总会令人想起从圣洁的大教堂传出的柔美琴音:

“我们乐观地希望——我们热烈地祈求——这场战争的大浩劫能够赶快去。然而,如果上帝要让战争继续下去,直到奴隶们50来无偿操劳所累积的财富完全瓦解,直到每一滴皮鞭打出的鲜血都以刀剑刺出的鲜血偿,那么我们仍要说:‘天主的审判是完全公正的。’

让我们别对任何人心怀怨恨,将慈悲之心广布天下;依坚持正义,照上的指引行事;努力完成我们的目标;包扎国家的创伤;照顾战士和遗孤、寡妇——尽一切力量追求并珍视国内和国际间永远的公正和平。”

两个月后,这篇演讲稿又在春田镇林肯的葬礼中宣读。

让它发展下去吧

在一栋砖房的小会客室里,格兰特第一次为自己邋遢的外表感到惭。

1865下旬,弗吉尼亚州的李其蒙市出现了反常的现象。南方联盟总统夫人杰佛逊·戴维斯太太卖掉拉车的马儿,把私产摆在一间绸缎店中寄卖,收拾其他的细软南行,看样子有事情要发生了。

格兰特已包围南方联盟的首都月。李氏的军队衣衫褴褛,饥饿、贫,无饷无粮,好不容易领到的薪俸,也是南方联盟的纸币,早已一文不值了。物价飞涨、货币贬值,买一杯咖啡要,一根木柴要,一桶面粉价000.

退出联邦的要求失败了,奴隶制度崩溃。李氏知道,他手下的人也知道。军之中已有0人弃军私逃。甚至有整个军团一起收拾行李,一起走出去;有的人转而向宗教寻找慰藉和希望。几乎每个帐棚都举行祈祷会;人们叫、哭泣、看见幻影,出战前军团全体跪在地上。

尽管如此虔诚的祈祷,李其蒙依旧摇摇欲坠。4星期天,李氏采坚壁清野政策,放火烧掉城里的棉花和烟草栈房,烧掉兵工毁掉码头上半完工的船只,趁熊熊烈焰在黑暗之中怒吼的当儿,连夜逃出城外。

他们一出城,格兰特就带着0.2人猛追,由两侧和后面射击南军,谢丹的骑兵从前面拆掉铁路,拦截补给军。

谢利丹打电报向总部报告:“我想情势继续发展下去,李氏非投降不可。”肯的回电说:“就让它发展下去吧!”势果然发展下去了;格兰特追击0哩,终于把南军团团围住。李氏明白再流血也是枉然。时格兰特剧烈头疼,双眼半瞎,落在队伍后面,星期六傍晚,他在一家农舍中歇脚。在回忆录中记载着:“那天夜里,我把脚泡在热水和芥末里,手肘和颈背则涂上芥末糊,希望天亮以后身体能好些。”晨他霍然而愈。治愈他的不是芥末糊,而是一位由大路奔来报讯的骑士,他带来李将军的求降书。兰特写道:“(报讯的)军官走到我的身边时,我还在头痛,可是一看到信的内容,病就好了。”天下午,代表南北方的两位将军在一栋砖房的小客室里会谈。格兰特照例穿得邋邋遢遢:鞋子脏,没带佩剑,跟士兵穿同样的制服——除了肩上的三颗银星足以表明他的身分罢了。

他跟戴着串珠长手套、佩挂镶珠宝剑的李将军形成好强烈的对比!李氏像钢版画中走出来的高贵征服者,格兰特则十足是一个进城卖猪仔和猪皮的密西西比农夫。格兰特第一次为自己邋遢的外表而惭愧,他向李氏道歉自穿的不够讲究。

20前,美国跟墨西哥打仗时,格兰特和李氏同为正规军的军官。他们怀往事,谈起“正规军”在墨西哥边界过冬,谈起他们整夜打扑克牌,谈起他们演出“奥赛罗”,格兰特扮演女主角德丝底蒙娜的趣事。

格兰特说:“我们谈得好愉快,几乎忘了我们会谈的目的。”后李氏谈到投降的条件;格兰特草草应了一声,思绪又飘回0前,想起基督圣体节;想起845冬天,狼群在原野悲嚎,阳光在波涛上舞,三块钱就能买到一匹野马。

若非李氏打断他的回忆,再度提醒他谈投降的正事,格兰特也许就会这回忆一下午。

格兰特要来纸和笔,草草写下条件。这回不会有781华盛顿对约克城军要求的那种屈辱的投降仪式:无助的败兵解除武装游街,两边排着一长串得意洋洋的征服者。这回也不会有报复行动。过去的中,北方激进派直要求将李氏和其他西点毕业的叛军军官以叛国罪处绞刑。可是格兰特写出的条件丝毫不带刺儿。李氏手下的军官获准保留武器,士兵则在宣完誓后其返家;只要有马或驴子的军人,都可以骑回农场或棉花田,再度加入耕的行列。

投降的条件为什么这么宽和呢?因为这些条件全是亚伯拉罕·林肯亲口述的。

一场死了0人的战争就在维吉尼亚州一处名叫“阿波马托克斯院舍”小村庄结束了。投降仪式在一个宁静的春天下午举行,空气中充满紫丁香的气息。那天是圣棕树节(复活节前的礼拜天,基督进入耶路撒冷的纪念日)。

当天下午,林肯乘“河上女王号”回到华盛顿。他向朋友们宣读莎翁作,读了好几个钟头。读到“马克白”中的这一段:

邓肯躺在他的坟墓之中了,阵阵狂热的一生之后,他安眠了;逆已经下了最恶的毒手,刀、毒药、内虑、外患,一切都不再能侵犯到他。

林肯对这几行诗的印象深刻。他读了一遍,然后停下来,双目凝望舷窗外。着又大声朗读。

五天后,林肯便去世了。

总统夫人

林肯默默走开,藏起那张高贵而丑陋的面孔,不让人们瞧见他悲惨的表。

让我们回顾在李其蒙陷落前所发生的一件事情——由这件事可以清楚的出林肯默默忍受了0年的家庭生活是如何一番景象。

事情发生在格兰特总部附近。将军邀请林肯夫妇在前线附近共度一周。们很乐意前往,因为总统打从进入白宫以来就没度过假,他几乎要累垮了,而且他很渴望能避开那些反复缠他的求职者。是林肯夫妇上了“河上女王号”,顺着波多马克河航行,穿过奇沙比克湾的低地,越过古老的“安慰岬”,上溯詹姆士河到崎岬城。来自贾勒纳格兰特正坐在高出水面00的一座山崖上抽烟发愁呢。

几天后,华盛顿来的一群名人加入总统的度假行列——其中包括法国大乔福洛先生。访客们都争着要参观2外的“波多马克军”战线;所以第二日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出发探险——男士们骑马,林肯太太和格兰特太太坐敞篷马车随行。

格兰特的秘书兼副官,也是格兰特的密友亚当·巴铎将军那天奉命随侍位夫人。他坐在马车的前座,目击一切事情的发生,以下将引述他在《和平时期的格兰特》一书的56——362:

“言谈之间我偶尔提及,前线所有军官的太太都奉命迁往后方——可见施行作战计划。我说,除了查理士,葛里芬将军的太太,任何女士都不准留下来——葛里芬太太曾得到总统的特许。

林肯太太听了,立刻强烈抗议。她惊呼道:‘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她单独会见总统?你知不知道我从来不许总统单独会见女人?’

她的占有欲可真强烈。赶紧提出辩解,说些安抚她的话,可是她怒火更甚。她嚷道:‘先生,你笑得真暖昧,立刻让我下车。我要问总统,他是不是单独会见过那个女人。’里芬太太——后来成为伊斯特海齐女伯爵——是华盛顿出了名的高雅贵妇,她本姓卡洛尔,跟格兰特太太私交不错,不论格兰特太太怎么劝总统人,全都白费工夫。林肯太太再次叫我停车,我犹豫不肯,她的手越过我身旁,伸到马车前面,抓住车夫。幸亏格兰特太太终于说服她,等一行人全都下马以后再说,上,我们回到营房,格兰特太太跟我谈及这件事,要我们千万别再提起;至少我必须完全保持缄默,她则只告诉格兰特将军一人。可是到了第二我就不必再守口如瓶了,因为‘更严重的事还在后头呢。’

早上,一行人到河流北面探访詹姆士军,该军由奥德将军指挥。一切安和头一天类似。我们乘轮船逆流而上,然后男士们骑马,林肯太太和格兰特太太乘马车。我照旧奉命当伴护人,可是我要求再找一个伴。有了先前的验,我不希望车上只有我这名军官。所以荷瑞斯·波特上校奉命加入我们。

奥德太太是陪着她丈夫走的;因为她是指挥官夫人,不必遵从军眷返家的命;可是我相信,那天还没过完她就巴不得自己是身在华盛顿或者其他地方了。车子坐满了,她骑着马;有时候走在总统旁边,这一来也就比林肯太太行。

林肯太太知道了,立刻大发脾气。她大声说:‘那个女人骑马走在总统边是什么意思?在我前面?她以为总统要她陪吗?’

她激动的言语和动作愈来愈狂乱。兰特太太想安抚她,但却引来林肯太太的迁怒;波特和我只能尽量不使场面更恶化。我们怕她会跳下车子,对一行人大喊。气愤忘形,对着格兰特太太说:‘我猜你自以为会入主白宫,对不对?’

格兰特太太十分镇定,十分庄重,只说她对目前的身分很满意;远比她期望的高多了。可是林肯太太大声说:‘噢,你若有机会,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挺不错哩!’然后她又骂起奥德太太来,格兰特太太甘冒使总统夫人更生气危险,极力为她的好友辩护。

纠纷暂停后,国务卿的侄儿西华少校——奥德将军的幕僚军官之一——好骑马上前,想说句笑话。他说:‘林肯太太,总统的马儿真风流,硬要走在奥德太太旁边。’

这一来当然是火上加油啰!肯太太嚷道:‘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华发现自己犯了大错,他的马儿乖巧地落在后头,使他躲开一场风暴。

一行人抵达目的地后,奥德太太走到马车旁边来。林肯太太当着一群军官以脏话骂她,侮辱她,问她穷追总统是什么意思?可怜的奥德太太忍不住泪,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林肯太太硬是不肯息怒,直闹了好一会儿才歇手。格兰特太太仍想为朋友辩护,人人都吓坏了。事情总算结束,过一会儿我们回到崎岬城。

那天晚上,总统夫妇在轮船上请格兰特将军夫妇和将军的幕僚用餐,林太太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对总统痛骂奥德将军,催总统把他换掉。她说奥德将军不称职,他太太更不用说了。坐在隔壁的格兰特将军全力维护他手下的官。奥德将军当然没有被撤换。

这次访问期间,类似的场面一再重演。林肯太太为葛里芬太太以及奥德太的事情反复在军官们面前攻击丈夫,我看到正处在危机时期,身负国家重任的元首,竟遭受这种难以形容的屈辱,我为他感到委屈和心痛,他像基般忍耐下来,那种痛苦和悲哀的表情真是叫人心碎,但他却又十分安祥而庄重。他仍像往日一般叫她‘大妈’;以眼光和语气向她哀求,努力为别人释和辩护,而她对丈夫则凶得像只母老虎;林肯只好默默走开,藏起那张高贵而丑陋的面孔,免得被我们瞥见他悲惨的表情。”薛尔曼将军也目睹过件这样的插曲,他曾记录在回忆录中。

“海军上尉巴尼斯既是目击者,也是受害人。在那段倒楣的旅程中,巴斯曾陪伴奥德太太,由于他坚持不肯说奥德太太有什么错,因此林肯太太始终不原谅他。一两天后,他去找总统谈公事,林肯太太又对他说了一句非无礼的话,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林肯默不作声,但是过了一会儿,他拉着这位青年军官的手臂,把他带到自己的舱房,说要给他看一张地图和文件。尼斯告诉我,林肯并没提刚才的事。他不能驳斥太太;但是他以我认为最有教养的方式对我表示抱歉之意,也表示他对军官的关怀。

这些事发生前不久,史丹顿太太造访崎岬城,我问起总统夫人。

‘我不拜访林肯太太的,’她说。争部长的太太应该要拜见总统夫人,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问一遍。

她又说:‘没听懂我的话吗,先生?我不去白宫;我不拜望林肯太太。’

我跟史丹顿太太不熟,当时只觉得这句话太反常,后来我终于明白了。肯太太一再为难格兰特太太,格兰特太太想要安抚她,反而使林肯太太更生气。有一次,她骂坐在她面前的格兰特太太。她说:‘我没请你坐,竟敢坐下?’

伊丽莎白·凯克莱曾陪林肯太太前往格兰特将军的总部,她谈起‘总统人’在‘河上女王号’举行的一次餐宴。

有一位卫生委员会的青年军官坐在林肯太太附近,为了使场面轻松些,说:‘林肯太太,你真该看看总统前几天乘胜进入李其蒙府的盛况。他是一切目光的焦点。女士们向他送飞吻,挥手帕致意。他被漂亮的少妇包围,了大英雄。’

林肯太太眼带凶光地望着他,说他这样随便说话,等于是在侮辱她。年军官突然一脸尴尬地停了下来。

接着她闹起来。想那位惹林肯太太不高兴的上尉,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令人难忘的黄昏。”克莱太太说:“我一辈子没见过比她更难缠的女人。找遍全世界,都找不到这样的人物。”诺·威尔西·莫罗在她写的《玛丽·陶德·林肯传》中说:“随便问一个美国人:‘林肯太太是什么样的女人?’百分之九十九都会说,她是个妇,祸根,下流的傻瓜,神经病。”

林肯一生最大的悲剧不是被暗杀,而是娶了玛丽。斯开枪的时候,林肯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中了他;可是3来,他几乎天天尝到荷恩敦所谓“婚姻不幸的苦果”。铎将军说:“在政党仇恨和反叛斗争中,在十字架一般的极苦中。

林肯还得忍受家庭不幸的苦汁,他也说过:‘天父,宽恕他们吧:他们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伊利诺州的参议员奥维尔·H·布朗宁,是林肯当总统时的好友之一。他已相识0年,布朗宁常常参加白宫的餐宴,偶尔也在白宫过夜。他有很详细的日记,不过大家只能瞎猜他是如何描写林肯太太的,因为他要求任何看原稿的人,必须先发誓绝不泄露任何有损玛丽·林肯人格的资料。最近,这本稿子出售供人发表,但是附带的条款是,一切有关林肯太太的资料都得删掉才准印行。

在白宫的公开接待会上,惯例总统要选妻子以外的女士绕场开舞。是林肯太太不管什么惯例不惯例,传统不传统,硬是不容许这样。什么?让另外一个女人在她前面?而且挽着总统的手臂?休想!的一意孤行,被华盛顿社交界传为笑柄。

她不但不准总统跟别的女人绕场开舞,甚至讲讲话,她都会用嫉妒的眼光盯着他,厉声呵责他。加公开接待会以前,林肯必须先去请问他善妒的妻子,他可以跟谁讲话。林肯太太提到一个又一个女人时,总是说她讨厌这个,憎恨那个。

林肯不得不说:“大妈,我总得跟人讲话呀。我总不能像呆瓜站着不开。你若不能告诉我,我能跟谁讲话,请告诉我不能跟谁说话好了。”

她说出的话非做到不可,有一回,她威胁林肯若不提升某一位军官,她要当着大家的面倒在泥地上。

还有一次,她在重要的访谈时间冲进他的办公室,滔滔不绝说了一堆话。肯不答腔,静静站起来,抓住她,带她走出房间,放下之后再回来,锁上门继续办事,只当没发生过这回事似的。

有一个招魂家告诉玛丽,内阁阁员全是林肯的仇人。她十分相信,因为对他们任何人都没有好感。

她瞧不起西华,说他是“伪君子”、“废奴的小人”,说他不可信赖,告林肯别跟他来往。

凯克莱太太说:“她对柴斯敌意甚浓。”由是:柴斯的女儿凯蒂是华盛顿社交界数一数二的迷人佳丽。凯蒂常在白宫招待会中抢尽锋头,她会把所有的男人吸引到她身边,林肯太太对此常不满。

凯克莱太太说:“林肯太太嫉妒别人受欢迎,不愿意看到柴斯的女儿因亲官场得意而被捧上云端。”

她一再发脾气,催林肯免去柴斯的部长职务。嫌恶史丹顿,每当史丹顿批评她的时候,她“便把一些形容他暴躁、不讨人喜欢的书籍和剪报寄给他,算是回礼。”于这一切胡闹,林肯回答说:

“大妈,你错了;你的偏见太强,没有仔细思考。我若听你的话,我马就没有阁员可用了。”

她非常不喜欢安德鲁·强生;她憎恨麦克里兰;她瞧不起格兰特,说他“固执的笨蛋兼屠夫”,还说自己比格兰特更会带兵,并常常发誓说哪天格兰特若当总统,她要离开这个国家,只要格兰特留在白宫一天,她便一天回国。

林肯说:“好啦,大妈,假如我们派你指挥军队,你一定胜过有史以来任何将军。”李氏投降后,格兰特夫妇来到华盛顿。城内灯火辉煌;群众唱歌,燃祝火,尽情喝酒作乐;林肯太太写信给格兰特将军,邀请他与总统妇一同乘车兜风,“看看灯火”。

但是她没邀请格兰特太太。过,几天后她安排了一次戏剧欣赏,邀格兰特夫妇和史丹顿夫妇坐在总统包厢里。丹顿太太一收到请贴,赶快跑去找格兰特太太,问她去不去。史丹顿太太说:“除非你接受邀请,否则我要谢绝。你若不在场,我可不跟林肯太坐在包厢里。”

格兰特太太可不敢去。知道当格兰特将军走进包厢时,观众一定会喝采欢迎“阿波马托克斯的英雄”。时候谁知道林肯太太会如何呢?她也许会闹出丢脸和伤感情的事情来。兰特太太婉谢邀约,史丹顿太太也婉谢了;她们这一拒绝,也许正好救了丈夫一命哩,就在那天晚上,布斯溜进总统包厢射杀林肯;如果史丹顿和格兰特在场,他可能也会一并杀了他们。

暗杀

他的脸浮出难以言喻的平静表情,史丹顿哭着说:“现在,他属于千秋世。”

1863,一群佛吉尼亚州的蓄奴大亨们组成了一个秘密协会,以暗杀林为目标。18642,一份阿拉巴马州西尔玛城发行的报纸刊出广告,请民众捐款支持此一任务,另外,还有南方的报纸提供赏金,要取林肯的性。

但是最后射杀林肯的人,既不是基于爱乡之念,也不是受商业动机驱使。翰·威尔克斯·布斯是为出名而下手的。

布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演员,上天赋予他非凡的魅力和英俊的外。林肯的秘书们说他“英俊得像月神的心上人——他是世界的宠儿”。法兰西斯·威尔逊在他写的布斯传中说“他是世上数一数二的大众情人,他过的时候,街上的妇女止步,不自觉地回头望着他。”

23的布斯已成为日场戏的偶像人物;他演得最成功的角色自然是罗密。无论他在什么地方演出,多情的少女总是寄来一大堆甜蜜的信函。他在波士顿演出,一大群一大群妇女挤在特里蒙宾馆前的街上,为的是渴望一睹目中英雄的风采。有一天晚上,女演员亨莉塔·尔文为了争风吃醋在旅馆的房间里刺他一刀,然后企图自杀;布斯枪杀林肯的第二天早晨,另一位居在华盛顿的妓女爱拉·透纳听说情郎变成了杀人犯,已逃出城外,她非常伤心,把他的照片紧抱在心口,服下三氯甲烷躺着等死。

女性的奉承并没有为布斯带来多少快乐,因为他局限在内地欣赏层次较的观众,他一心想赢得大都会中观众的赞赏。

但是纽约的批评家们都轻视他,在费城,他甚至被轰下舞台。气人!布斯家的其他分子在舞台上都非常出名。他父亲朱尼斯·布鲁特斯·布斯是第一流的戏剧明星,红了0年,举国交口赞誉他演莎翁名剧演技。美国舞台史上还没有人赢得这么大的名望。老布斯一心培育爱子约翰·威尔克斯接棒,他也自命不凡。

事实上约翰·威尔克斯·布斯没有什么才华,他仅有的一点点才气也未分发挥。他漂亮、骄纵、懒惰,不肯学习。反之,少年时代的他整天骑马在玛利兰农庄的森林里奔驰,对树木和松鼠发表英雄演说,以墨西哥战争中过的一根旧茅枪往空中乱刺。

朱尼斯·布鲁特斯·布斯老先生不准家里的餐桌上出现肉食,也告诉儿们不可杀生——连响尾蛇也不能杀。可是约翰·威尔克斯显然并未认真奉行父亲的哲理。他喜欢射猎和杀生。有时候他用枪打奴隶们养的猫儿和猎犬,一次还杀掉邻居的一条母猪。

后来他当上奇沙比克湾的牡蛎海盗,然后又转而变成演员。26时,他了中学女生的偶像,但他认为自己做得不够好。而他哥哥爱德温则获得他一向渴望的盛名,布斯非常嫉妒。

他苦思良久,决定要使自己一夜成名,留芳千古。的初步计划如下:某一天晚上他要跟踪林肯去戏院;等他的同谋者关掉瓦斯灯,布斯就冲进总统包厢,用绳子绑住林肯,把他扔到下面的舞台,逼他从后面出去,推上一辆马车,在暗夜中疯狂逃走。

他可以在天亮前抵达鼾眠中的烟草港旧城,然后划着船横越宽广的波多克河,迅速南行,穿过维吉尼亚州,将北军的领袖(林肯)交给李其蒙的军。

然后呢?南军可以提出条件,立刻结束战争。

而一切光采与荣耀则归于才子约翰·威尔克斯·布斯。他会比哥哥爱德更出名,出名00.他在历史上将获得“威廉·泰尔”(抗暴英雄)的美誉。这是他的梦想。

他放弃了剧场里一年两万元的高收入。金钱对他没有多大的意义,他正赌一项比物质更重要的东西。于是他拿出积蓄,从漂泊在巴尔的摩和华盛顿的南方同情者中找出一群人,资助他们成立组织。布斯保证他们每个人都发财和出名。

好一支杂牌军!有一位史班革勒是酗酒的舞台助手和抓蟹人;阿策罗特个无知的油漆匠兼掮客,头发和络腮胡黏糊糊的,为人粗暴凶猛;阿诺是懒惰的农场工人,也是南军的逃兵;奥拉夫林是出租马车行的工人,身上带一股马匹和威士忌味;苏拉特是个装模作样的傻雇员;包威尔一文不名,魁伟又粗暴,是一名浸信会牧师的儿子,眼神飘忽,精神不太正常;哈洛德个喜欢傻笑的流浪汉,常在马厩边徘徊,大谈马匹和女人,靠寡母和姊妹接济的一点零钱度日。

布斯带着这批第十流的阵容,准备扮演一个大角色。他不惜花下大量时和钞票来策划细节。他买了一副手铐并安排快马换班的恰当地点,又买了三艘船,摆在烟草港溪等待,并备妥船桨和划手,打算随时登船。

1865元月,他相信伟大的时刻终于来了。那个月8,林肯要前往特戏院去看爱德温·福瑞斯特演“杰克·凯德”的消息人尽皆知,布斯也知道了。所以那天晚上他带着绳子,满怀希望地在附近徘徊——结果林肯并露面。

两个月后,他听说林肯某天下午要坐车出城,到附近的军营去看戏剧表。于是布斯和他的同谋者骑马带着猎刀和左轮枪,躲在总统必经之地。可是白宫马车驶了过去,林肯并不在车上。

布斯再度受挫,气得要命,他诅咒,猛拉黑胡髯,用马鞭痛打皮靴。他够了,他不想再受挫折。既然他逮不到林肯,他可以杀掉他呀!

几周后,李将军投降,战争结束了,布斯知道这时候绑架总统已没有任意义了;于是他决定射杀林肯。

布斯并没有等多久。下周五他剪了短发,到福特剧场去拿邮件时;听说场节目有一个包厢已留给总统了。

布斯大声说:“什么!那个老无赖今晚要来这儿?”台工人正在做演出前的准备,以旗帜修饰左侧包厢的蕾丝背景,挂上华盛顿像,拆掉隔间层,使空间扩大一倍,缀上红纸,再放一张特别长的核木摇椅来容纳总统那只长腿。

布斯贿赂一个舞台工人,叫他照布斯要求的位置来摆椅子;他希望摇椅在包厢里最靠近观众的一角,这样一来,他进场时就没有人会看见他了。

他在摇椅后面的内门钻了一个小孔;然后在特等座通往包厢门后面的灰泥上挖一个缺口,以便用木板拦住通路。弄完以后,布斯回旅馆写一封信给“国通讯报”,说明他为爱国而策划暗杀的缘由,他说后代子孙会因此而尊崇他。签名之后他把信交给一位演员,吩咐他次日再寄出。

然后,他前往马车出租行,雇了一匹号称是健步“如猫”的栗色小母马,集刺客们上马;给阿策罗特一支枪;吩咐他射击副总统;又递一把手枪和一把刀给包威尔,吩咐他杀死西华。

那天是复活节前的星期五,也是一年中最不适宜看戏的夜晚;不过城内旧挤满了想瞻仰总司令风采的军官和士兵,而且市民仍然热热闹闹地庆祝战争结束。宾州大道上的凯旋门尚未拆掉,那天晚上总统乘车去戏院,街上跳舞的火炬行列,大家高高兴兴向总统欢呼。福特剧场早已客满了,数百失望而回。

总统一行人在第一幕戏中间进场,时间正好是九点差二十分,演员停下向总统鞠躬。衣着鲜丽的观众齐声欢迎。管弦乐团演奏“领袖万岁”。林肯鞠躬答礼,拨开外套尾部,坐在覆着红布的胡桃木摇椅上。

坐在林肯太太右边的是她请来的客人;宪兵司令部的拉斯彭少校和他的婚妻——亦即纽约参议员伊拉·哈里斯的女儿克拉拉·H·哈里斯小姐,她在华盛顿社交界还算新人,正好适合林肯夫人挑三拣四的要求。

这是萝拉·基恩最后一次演出著名的喜剧“我们的美国表亲”。场面热又快活;观众席笑声不断。

那天下午林肯曾跟太太兜风兜了好久;事后她说林肯多年来从未像那天样快乐。他怎会不快乐呢?和平,胜利,团结,自由都有了。那天,他跟玛丽谈起他第二任届满后将离开白宫的计划。首先他们要到欧洲或加利福尼州休息一大段日子;回来后,他也许要在芝加哥开一间律师事务所,或者回到春田镇,晚年则在草原上过他喜爱的巡回办案生涯。那天下午,几位伊诺州的老朋友造访白宫,他讲笑话讲得好得意,林肯太太叫他吃饭都差一叫不动。

前一晚他曾作了一个怪梦。早上他告诉内阁阁员说:“我好像在一艘难形容的特殊船上,急速驶向黑暗模糊的岸边。每次大事发生前、胜利前,我都作过这个不寻常的梦。安蒂坦之役、石河之役、盖兹堡之役、维克斯堡役前都有过。”

他相信这个梦是吉兆,表示有好消息,好事要发生。

100,布斯喝威士忌喝得满脸通红,穿着黑色马裤、皮靴和马刺,后一次走进剧场——看了看总统的位置。

他手上拿一顶黑色垂边帽,爬上通往特别座的楼梯,挤过一条摆满椅子甬道,来到包厢外的走廊。

布斯被一名总统的卫兵拦住,他十分镇定地交出一张身分卡,说是总统见他;于是不等候批准,便自行推开走廊门,进去,再关上,由乐谱架上拿一个木柱把门塞紧。

他从总统后面那扇门上所挖的窥孔往里瞧,估计好距离,静静把门推开,高口径小手枪的枪口贴近林肯的脑袋,扣下扳机,然后飞快地跳到下面的台。

林肯的脑袋向前垂,然后向旁边倒,身体陷在椅子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众一度以为枪击和跃向舞台的动作是剧情的一部分。没有人——包括演员在内——想到总统已遭暗杀。时,一串女人的尖叫声响彻戏院,所有的目光都转向总统包厢。拉斯彭少校的一只手臂鲜血淋漓,大叫道:“拦住那个人!拦住他!他杀害了总!”

现场萧静了一会。总统包厢飘出一缕烟雾。悬疑打破了。观众突然感到怖和疯狂的刺激。他们冲出座位,拧开地板上的椅子,爬过栏干,想挤上舞台,把别人拉下来,将老弱踩在地上。有人被挤断骨头,女人尖叫晕倒,苦的叫声中夹着“吊死他!”,“枪毙他!”,“烧掉戏院!”的狂。

有人嚷着剧场会爆炸。惊恐的怒潮一再膨胀。一群狂热的士兵快步冲进场,以滑膛枪和刺刀攻击观众,同时喊道:“出去!滚你的,出去!”

有一位医生为总统检查伤势;确定他有生命危险,为了不使垂死的林肯卵石路颠簸回白宫。于是四个军人抬起他——两个人抬肩膀,两个人抬脚——把他瘦长的身体抬出戏院,走上大街,伤口滴下来的鲜血染红了人行道。人跪地用手帕去沾血——他们终生保存这些手帕,临死更当做无价的遗宝给子孙。

骑兵以闪亮的军刀骑在雄立的马上清道;爱怜的手扛着病弱的总统过,来到一位裁缝所开的廉价出租宿舍,把他长长的身体斜放在一张嫌短的凹床上,再把床抬到昏黄的煤气灯旁。

那间厅堂长,宽7,床头挂了一幅罗莎·彭胡所绘“马展”的廉复制品。

悲剧的消息像潮水般淹没华盛顿;紧接着另一件惨祸的冲击出来了:就林肯受害的同时,西华国务卿在床上被刺,生命垂危。由于这两件不祥的祸事,谣言四起:副总统强生被宰,史丹顿被暗杀,格兰特受到枪击,人惶惶。

民众相信李将军的投降是个骗局,南军已潜入华盛顿,打算一举消灭政人员,南方联盟又备战了,比以前更惨烈的战争将要重演。

神秘的使者跑遍住宅区,在人行道上连敲三次两短声——这是“联邦同”秘密组织的危险信号。成员们被信号唤醒,抓起步枪,疯狂跑上街。

城里到处是拿着火把和绳索的暴民,嚎叫道:“烧掉剧场!”,“吊叛徒!”,“杀掉反贼!”

这是美国有史以来数一数二的疯狂夜晚。报立即发出消息,全国有如失火。南方的同情者和同路人被架上围栏,涂柏油,黏羽毛;某些人被铺路石砸得脑袋开花。民众相信巴尔的摩的照相内藏有布斯的照片,遂大肆破坏;马利兰的一位谩骂过林肯的编辑,被人杀。

总统快要死了;副总统强生烂醉在床上,头发沾满了烂泥;国务卿西华刀,有生命危险,大权立即落在粗鲁、暴躁、易怒的战争部长爱德华·M·史顿手上。

史丹顿相信政府的高官都是凶手谋杀的对象,激动莫名,他坐在垂危的首床边,连连发布命令,命令就摆在丝帽顶上书写。他下令卫兵保护官员们的府邸;关闭福特戏院,逮捕每一个可疑的人,宣布华盛顿戒严;他召集伦比亚区的整支军队和警察,及附近帐棚、营房、碉堡中的所有士兵,美国的特工人员和隶属军法局的秘探;他在全城四周安置哨兵,每个冈哨相隔50;他在每一处渡口派人监视,更决然下令拖船、轮船和炮艇巡逻波多马河。

史丹顿打电报给纽约警察局长,叫他派最好的警探来,随即又以电报下坚守加拿大边界,并命令巴尔的摩和俄亥俄铁路总裁在费城拦住格兰特将军,在他那截车厢前面挂个火车头,立刻把他接回华盛顿。

他派一旅步兵进入下马利兰,派000骑兵火速去追刺客,一再说:“他定会设法去南方,守卫本市下游的波多马克河。”

布斯所发射的子弹,射进了林肯左耳的下方,斜斜的穿过脑子,停在右半吋以内。如果换上体力较弱的人一定马上就死了;可是林肯活了九个钟,重重呻吟。

林肯太太被阻留在隔壁的房间里;她不断地坚持要到他床边,一面哭一叫:“噢,上帝,我是不是听任丈夫死掉?”

有一次,她抚摸他的面孔,将湿湿的脸颊贴在他脸上,他突然开始呻吟,息声比先前更响。心神错乱的太太尖叫一声,往后退,晕倒在地。

史丹顿听见扰嚷声,冲进房间大喊:“把那个女人带开,别再让她进来。”点过后不久,呻吟停止了,林肯的呼吸平静下来。在场的一位秘书写道:“他那疲惫的五官浮出难以言喻的平静表情。”时候,意识的幽宫闪过一丝知觉和了解,瞬间又消失了。

最后的平静时刻,片断快乐的回忆也许会飘过他的心灵深处——那是消失已久的画面:在印第安那州鹿角山谷的一间敞棚屋中,晚上柴火熊熊;山蒙河流过纽沙勒的水车坝;安妮·鲁勒吉在纺轮边唱歌;“老公鹿”嘶叫求食;奥兰多·凯洛格讲述口吃法官的故事;春田镇的律师事务所墙上有墨印,书架顶冒出花芽。

数小时与死神挣扎中,军医李尔医师一直坐在总统旁边拉着他的手。七二十二分,医生叠起林肯那没有脉搏的手臂,在他眼皮上放两枚五角的硬币,使其闭起来,又用手帕绑好他的下巴。一位教士提议祈祷。屋顶上寒雨答。巴尼斯将军拉一条布单盖住总统的面孔;史丹顿边哭边拉下百叶窗,挡住黎明的光线,并说出那夜唯一叫人难忘的话:“现在,他属于千秋万世。”

第二天小泰德问白宫的访客,他父亲是否上了天堂。方答道:“我相信是的。”德说:“我很庆幸他走了。他在这边始终不快乐,这个地方不适合他。”

尾丧礼上,为它照明的火炬和焰火,耀亮了半个北美大陆。礼车载着林肯的遗体回到伊利诺州,大群民众夹道致哀。车子本身包着皱绸;火车头也和拉灵车的马儿一样,罩上一块点缀着银星的大黑毯。车慢腾腾地向北走,铁轨两边聚集的人愈来愈多,表情愈来愈悲哀。

火车到费城车站以前,先通过数英里密实的人墙;驶入市区,成千上万的人挤在街上。哀悼者的队伍由独立厅向外延伸了里长。他们一吋一吋前挪动了0钟头,只为了瞻仰林肯的遗容一秒钟。星期六半夜,厅门关了,哀悼者不肯解散,整夜留在原地,到了星期日凌晨,人潮更密了,甚至有些小伙子以0出售他们所排到的位子。兵和警骑尽力维持交通顺畅,避免阻塞,几百名女性晕倒,曾参加盖兹堡战役的荣民奋力维持秩序,竟也累倒了。

丧礼预定在纽约举行,事前4时,游览列车日夜不停地开进城,载来市有史以来最大的人潮——旅社住满了,他们涌进私人住宅,冲到公园和船码头上。

第二天,16由黑人驾驭的白马,拉着灵车走上百老汇,伤心的女人,路抛花朵。后面传来哗哗哗的声音——那是6送葬者手拿摇摆的旗帜,上面写着:“啊,遗憾,伊亚哥——遗憾!”“安静,要知道我是上帝”等句。

50群众互相扭打践踏,想参观长长的游行队伍。面向百老汇的二楼窗,每一座位要0租金,窗子都拿下来,以便尽量容纳观礼的人。

唱诗班穿着白色长袍站在街角唱圣诗;乐队边走边念哀歌,100大炮隔0就在城市上空回响一次。

群众在纽约市政厅的棺架边啜泣,很多人跟死者说话,有人想去摸他的孔;有一个女人趁卫兵不注意的时候低头吻遗体。

星期二中午棺材合上以后,成千上万未能瞻仰遗容的人匆匆赶车西行,往灵车将要逗留的另外几个地点。灵车未到春田镇以前,始终被丧钟和礼炮包围,白天通过长春藤和花朵做成的拱门,经过孩子们挥舞旗帜的山坡;上,为它照明的火炬和焰火,沿伸过半个北美大陆。

举国激动得发狂。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样的葬礼。到处有因过劳而崩溃人。一位纽约青年用剃刀割断喉管,大叫:“我要去陪亚伯拉罕·林肯。”杀发生8小时后,有个委员团从春田镇赶到华盛顿,恳求林肯太太将夫葬在他的家乡。起先她严厉拒绝。她自己知道,她在春田几乎没有朋友。然她有个姊妹住在那儿,可是她讨厌其中的两位,又瞧不起另外一位,而且她对春田那个爱说闲话的小村庄充满轻蔑。对她的黑人裁缝说:“老天,伊丽莎白,我永远不回春田镇!”

所以她计划将林肯埋在芝加哥,或者放在国会议堂原先为乔治·华盛顿建造的坟墓里。

可是,禁不住大家苦求了,她终于同意将遗礼送回春田镇。小镇筹了一笔公共基金,买了一块有街廓的土地,州议会派人日夜挖掘,整理成一个墓园。

5早晨,灵车终于进城了,墓园已经完工,数千位林肯的老友聚一起正要举行仪式,林肯太太突然大发雷霆,推翻原定计划,不让遗体葬在已做好的坟墓里,而要下葬在两英里外树林中的橡岭公墓。

她决定的事不准打任何折扣,一切都要按照她的意思去做,否则,她就采取“强烈”的手段把遗体带回华盛顿。她反对的理由十分荒谬:坟墓建在春田镇中央的“马瑟街”,而林肯太太瞧不起马瑟家族。几年前,马瑟家人曾惹她生气,现在,面对着丈夫的遗体,她仍不忘旧恨,不同意让林肯在马瑟家人沾染过的土地下安息。

这个女人和“别对任何人心怀怨恨”“将慈悲心广布天下”的丈夫在同个屋檐下生活了0年。可是她的冥顽不灵,使她什么都没学会,什么都不了。

于是,11钟,遗体被取了出来,搬到橡岭公墓的一个公共纳骨堂去。

“斗士乔·胡克”骑着马在灵柩前开道,后面跟的是“老公鹿”,身上盖的、白、蓝三色毯子上绣有“老亚伯的爱驹”等字样。

“老公鹿”回到马厩,身上的毯子早已经连一块碎片都找不到了;争夺念品的人把它剥得精光。他们又像秃鹰般地突袭灵柩,争先抢夺披棺布,直到士兵带刺刀冲向他们才肯罢手。

暗杀事件发生后,林肯太太躺在白宫哭了星期,日夜不肯离开闺房。段期间,伊丽莎白·凯克莱一直守在她床边,凯克莱太太写道;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场面——心碎的嚎哭,奇异的尖叫,恐怖的痉挛,自灵魂深处的哀声。我用冷水为林肯太太洗头,尽力安抚她的情绪。

泰德跟母亲一样悲哀,可是母亲情绪失控的恐怖状吓得小男孩不敢作。

泰德夜里听见母亲的哭声,常会穿着白色睡衣爬下床,走到母亲床边说:

‘别哭,妈妈;你哭我睡不着!爸爸很好,他到天堂去了。他在那边很快乐。和上帝及威利哥哥在一起。别哭,妈妈,否则我也要哭了。’”

穷途末路们一同奔越暗蒙蒙的马利兰低地,梦想着将在狄西博得疯狂的喝采。斯开枪射击林肯的时候,正陪总统坐在包厢内的拉斯彭少校立刻跳起来抓刺客。但布斯拼命用猎刀挥砍,在少校手臂上划出几道深深的切口,使少校一时抓不住他。布斯迅速跃过包厢的栏干,跳到2下面的舞台。由于刺刀勾住了总统包厢的旗帜褶纹,使他笨笨拙拙地摔一跤,跌断了左腿的骨。

剧痛传遍全身。他迅速定下心来,一面挥动匕首一面高喊维吉尼亚州的语“永远这样对付暴君”——并冲过舞台,挥刀刺向一个正巧挡住去路的乐师,又撞倒一位女伶,然后由后门冲出去,跳到预等在那儿的马儿身上,枪柄敲昏了拉马的男孩“花生约翰”,顺着大街狂奔而去,小马的钢蹄在暗夜中和卵石路面摩擦得火星点点。

他在市区内跑了两英里路,经过国会议堂的广场。月亮爬上树梢时,他奔到安娜科斯夏桥。联邦的哨兵科伯士官手持步枪和刺刀冲出来,逼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深夜出来?你不知道以后不准过桥吗?”斯竟坦白道出真名,说他住在查尔斯郡,进城办事,要借着月光赶回家去。来满合理的嘛;反正战争已经结束,何必大惊小怪呢?科伯士官放下步枪,放布斯通过。分钟后,布斯的同谋者大卫·哈洛德也以同样的借口匆匆通过安娜科斯夏桥,两人在约定的地点会合之后,一同奔越暗蒙蒙的马利兰低地,梦想们在狄西会博得疯狂的喝采。

午夜,他们停在苏拉特维尔的一家客栈前面,主人相当友善;他们喂气吁吁的马儿喝水;开口索取了一些望远镜、枪械和弹药;喝了一块钱的威士忌;然后夸口说他们射杀了林肯,才骑着马消失在夜色中。

本来他们打算直奔波多马克河,那么第二天一大早就可抵达河边,再立划船到对岸的维吉尼亚州。这个计划挺好的,但是计划中并没料到布斯会摔断腿。天晚上,布斯仍以斯巴达人的毅力,强忍疼痛,往前飞奔——他在日记中写道:断裂成锯齿状的骨头随着马儿的“第一次跳动而拉扯肌肉”,可他仍继续奔驰。直到他实在受不了了,才跟哈洛德掉转马头向左转,星期六天亮前,在一位乡下医生的家门前停下来——这个医生名叫山姆耳·A·慕,住在华盛顿东南0里的地方。

布斯身体虚弱,伤处疼得厉害,自己无法下马;只得由人扛下鞍座,在痛声中抬到楼上的卧房。这个偏僻的地区没有电报线或铁路,所以当地没有人知道总统被暗杀的消息。布斯说他在马儿坠地时被压伤了。慕德医生丝未起疑心,为布斯割开左腿的皮靴,接合断裂的骨头,用帽盒改做的夹板扎紧,又做了一根很简单的跛腿拐杖,并送他一只可以穿出门的鞋子。

布斯在慕德医生家睡了一整天,薄暮时分,才忍着痛苦挪下床。他不肯东西,先刮掉漂亮的髭须,在肩上披一条灰色围巾,盖住刺在右手的姓名缩写,并装上一副假络腮胡,付了5钞票给那位医生。他和哈洛德再度上,往河边前进。

可是泽迦沼地横在他们的路上——巨大的泥沼长满了灌木和山茱萸,烂软软的,死水滩黏黏的——正是蛇和晰蜴的乐园。两位骑士在黑暗中迷了路,茫茫然流浪了几个小时。

深夜,他们被一个黑人奥斯华·史璜救起。布斯小腿剧痛难当,无法跨在马上;所以他付了钱,叫史璜用车载他。复活节破晓时分,车夫在“富丘”前面勒住白骡子——那是一位有钱有名的南军科克斯上尉的家。斯亡命之旅的第一程,就这样结束了。

布斯把自己的身分和作为告诉科克斯上尉,并且出示手上刺的姓名缩写以为证明。恳求科克斯上尉不要出卖他,因为他又病又跛,非常痛苦,还说他做了自以为对南军最有利的事。在,病情严重的布斯不能再骑马或乘车,科克斯上尉把两个逃犯藏在他家附近的松林里。那可以说是一片道地的丛林,长满月桂和冬青;两个逃就在里面待了,等布斯的腿伤好转,再继续逃亡。

科克斯上尉有个养兄,名叫汤姆士·A·琼斯。琼斯是奴隶主人,多年来直担任南方联盟政府的密探,将逃犯和走私邮件偷运过波多马克河。琼斯受科克斯上尉之托,每天早上用提篮送食物给他们。他知道警探无所不在,以他一提篮出门便一路呼叫猪仔,假装是要喂牲口。

布斯虽然饥饿,却更渴望探听消息。他一再求琼斯把新闻说给他听,让知道国人为他喝采的情形。

琼斯带报纸来给他看,布斯急切地寻找他热烈渴求的喝采,但是他只得幻灭和伤心。

他忍受着肉体的折磨,向佛吉尼亚州飞奔0个钟头,但是一切肉体上痛苦,与心灵上的痛苦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北方的愤怒——这算不了什么,他早就预料到了。可是照佛吉尼亚州的报纸看来,南方人——他期望至的南方人——也责备他,轻视他,否认他,他绝望得发狂。他梦想被尊为“布鲁特斯第二”和“现代的威廉·泰尔”,如今,才发现自己竟被斥为懦,笨蛋,庸仆,杀手。

这些打击简直比死亡还更惨重。

可是他并不怪自己。他怪罪每一个人——就是不怪自己和上帝。他自称上帝的工具;他是奉上苍之命射击林肯,他所犯下的唯一错误就是为这群“堕落”得不懂得感激他的人民服务。他在日记中确实用了这样的措辞——

“堕落”。写道:“如果世人明白我的用心,我虽不想当伟人,那一击也会使我成为伟人,我的灵魂太伟大,不能随便的死去。”躺在泽迦沼湖附近的湿地上,盖着一条马毯,身体直发抖,以悲哀的声调吐露心声:

“我又湿又冷又饿,每个人都与我为敌,我在此陷入绝望,为什么?因我做了布鲁特斯借以受到推崇——威廉·泰尔借以变成英雄的事迹。我打倒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暴君,却被当作一个普通的杀手;可是我的动机比他们更纯洁,我不祈求利益,我自认做得很对,我不懊悔。”

布斯躺在那儿写日记的同时,有000警探和0000骑兵正猛搜马利南部的每一个角落,搜查房屋、洞穴、大楼,连黏糊糊的泽迦沼地都细细查过,他们决意要找到布斯,无论死活都要带回去,请领总数将近0元的种悬赏金。有时候布斯甚至听得见搜索他的骑兵由两百码外的一条公路上过去。

有时候他听见骑兵的马儿嘶叫应和。万一他和哈洛德的马儿也出声相应该怎么办?他们极可能会被捕。所以,夜里哈洛德把马儿牵到泽迦沼地,枪射杀。

两天后,秃鹰出现了!起先只在天空中呈点状飞集,愈飞愈近,最后直在死马上空兜圈子。布斯吓慌了,秃鹰可能会引起追兵的注意,他们一定会认出那匹栗色母马是他的。

此外,他还需要再找医生。

第二天,41星期五晚上——也就是暗杀发生一星期后——他被人起来,跨放在汤姆士·A·琼斯的一匹马上,再度和哈洛德一起往波多马克进发。

那夜对逃亡来说是相当理想的:雾很浓,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得索前进。

忠心耿耿的琼斯由藏匿处护送他们到河边,一路偷偷穿过旷野,越过公,横越农庄。他晓得到处都是士兵和密探,一次只能潜行0,停下来听听看,然后低声吹口哨;布斯和哈洛德这才走到他身边。

他们就这样草木皆兵地慢慢走了几个钟头,最后终于抵达悬崖通往河边曲折陡径。那天风很大;暗夜中他们听见河水打在沙地上的哀声。

将近一周以来,联邦士兵骑马在波多马克河上下游巡视,把马利兰岸边每一艘船都毁掉了。可是琼斯比他们聪明:他派黑人部下亨利·罗兰白天驾船去抓白鱼,晚上再将船藏在丹特草地。

今晚一切都准备好了。布斯低声向琼斯道谢,付他7买下船只和一瓶士忌酒,爬上船,驶向五英里外的维吉尼亚岸边。

黑漆漆的雾夜,哈洛德划桨,布斯坐在船尾,尽量用罗盘和烛光引导方。

可是他们没走多远就遇到涨潮,由于水道狭窄,潮水特别强烈,他们被上游冲了好几英里,在大雾中迷失了方向;躲过波多马克河巡逻的联邦炮艇后,黎明时分,发现自己上溯了0里路,并不比昨夜的位置更接近佛吉尼亚。天他们在南耶莫湾的沼泽里躲了一整天;第二天晚上,又湿又饿,操桨过河,布斯大声说:“感谢上帝,我终于安全来到光辉的老佛吉尼亚了。斯匆匆赶往理查·史都华医生家,这个人曾是南方联盟的密探,也是维吉尼亚州乔治郡最有钱的人,布斯指望被迎为“南方的救世主”。可是医已因协助南军而被捕多次,现在战争既然结束了,他不愿冒生命危险救助杀害林肯的人。精明的很!他甚至不让布斯走进家门。只肯给他们一点食物,叫他们在谷仓里吃,然后打发他们到一个黑人家过夜。黑人也不敢收留布斯,还是经过一番恐吓,他们才勉强答应。是佛吉尼亚呀!

布斯满心以为只要一说出他的名字,连佛吉尼亚州的山丘都会震动欢呼哩。斯由三位战后返乡的南军骑兵陪同,在皇家港渡过拉帕汉诺克河,向南走了里,他自称名叫波德,因追随李将军打仗而在李其蒙受伤,骗过一位农夫。

此后两天,布斯就留在贾瑞特的农舍里,躺在草坪上晒太阳,忍受伤口剧痛,参考地图,研究前往里奥葛兰达的途径,并记下往墨西哥的道路。

他住在那儿的头一天晚上,吃晚餐时,贾瑞特的小女儿大谈她由邻居口听来的暗杀新闻。她滔滔不绝地讲着,猜测是谁干的,刺客拿到了多少酬金,等等。斯突然说:“我认为他没拿半分钱,他是为了出名才这样做的。”二天(45)下午,布斯和哈洛德躺在贾家院子的刺槐树下,协助他们渡过拉帕汉诺克河的南军骑兵鲁格斯少校突然冲过来喊道:“北佬正过河,你们自己当心!”

他们潜进树林,直到天黑后再溜回屋里。瑞特逐渐起了疑心。他很想立刻摆脱这些神秘的“客人”。他并不是疑心他们杀了林肯,他想都没想到这一点。他只以为他们是偷马贼。他们吃餐时说起要买两匹马,更使他怀疑;就寝时刻到了,基于安全的考虑,布斯和哈洛德不肯上楼,硬要睡在谷仓或门廊下——这一来更无庸置疑了。

贾瑞特认定他们俩是偷马贼,就把他们安顿在堆放干草和家具的旧烟草里——外面还用挂锁锁起来。又叫两个儿子威廉和亨利拿条毯子,睡在毗连的谷物房中监视,以免夜里马儿被偷走。

那晚贾瑞特一家人就寝时,预料可能会有事情发生。果然被他们料中了。天两夜来,有一支联邦军队猛追布斯和哈洛德,他们一路寻获许多线索:和一位看着布斯渡过波多马克河的老黑人谈过话,又找到用大平底船载们渡过拉帕汉诺克河的黑人船夫。这位船夫说布斯等人骑马离开河边时,有个南军士兵扶布斯上马,此人名叫威利·耶特上尉;他的女朋友就住在2里外的宝林绿园。也许可以在那儿找到他。

军队连忙上马,趁着月光赶向宝林绿园。他们半夜闯进屋里,找到耶特尉,硬把他拉下床,用左轮枪抵着他的肋骨盘问道:

“布斯在那里?混蛋,你把他藏在什么地方?快说,否则就打穿你的心。”

耶特在小马身上装上马鞍,带着北佬们回到贾瑞特农场。沉星稀,夜色漆黑,翻飞的马蹄掀起,尘烟滚滚。士兵们围在耶特两侧,把他的马缰绳绑在他们的马鞍上,以免他逃走。晨三点半,士兵抵达涂过灰泥的贾瑞特旧屋。

他们迅速地悄悄包围房子,把枪对准每一道门窗。带头的人用手枪柄敲着门廊,叫主人开门。久,理查·贾瑞特手持蜡烛开了门,家犬狂吠,夜风拍打着他的睡衣衣摆,与颤抖的小腿挨擦着。克中尉迅速抓住他的脖子,用手枪顶着他的脑袋,要他交出布斯。

老头子吓得舌头打结,发誓两个陌生人并不在屋里,已经到树林里去了。是谎话,一听就像是谎话,所以军士们把他拉出门外,在他面前晃动一根绳子,威胁要立刻把他吊在院中的刺槐树上。时睡在谷物房的一位贾家少年跑到屋前,道出真相。军士们连忙包围烟草仓。

北军军官花费了50钟,劝布斯投降,布斯嚷道他的脚跛了,叫们“给跛子一个机会”,如果他们肯退后一百码,他愿出来和他们逐一单。

勇气尽失的哈洛德想要投降。布斯很不高兴地嚷道:“你这混帐懦夫,出去。我不要你留在这儿。”

哈洛德伸着手臂走出去,任人戴上手铐,嘴里不断求情,他说他也喜欢肯的笑话,又誓言暗杀事件他并未插手。

康杰上校把哈洛德绑在树上,并说如果他再不住口就要拿东西塞住他的。

可是布斯却不肯投降。他觉得自己是为后代谋福利。他嚷道“投降”一不适用于他,警告他们应该赶紧为他准备一个担架,“在光荣的旧旗帜上涂一个斑点。”

康杰上校决定放火把布斯薰出来,他叫贾瑞特家的一个男孩子在仓房外些干树枝。布斯看到男孩动手,大声诅咒他,威胁他若不歇手就要射他一枪。男孩只得住手,可是康杰上校绕到仓房后面的角落里,由裂缝中拉出一干草,用火柴点燃。

这间仓房本是用来放烟草的,因此留有四寸宽的通风口。军士们由缺口看见布斯拿起一张桌子抵抗火势——这是他最后一次在众人面前表演,演最后一场告别戏。

上级曾严令要活捉布斯,举行大审,然后再处绞刑。人都一再得到警告:未接获命令不准射击。事后,宗教狂“波士顿”士官科贝特说他也曾接获命令——是由上帝直接发的命令。

“波士顿”由燃烧中的烟草仓缺口看见布斯扔掉拐杖,放下卡宾枪,举左轮枪,跃向门口。

“波士顿”认为他会用枪杀出一条血路,边跑边开枪做最后的一搏。了防止无谓的流血,科贝特上前一步,将手枪架在手臂上,由裂缝中瞄准,先为布斯的灵魂祷告,然后扣下扳机。声响起,布斯大叫一声,向空中跃起一尺高,向前扑,重伤倒在干草堆上。熊烈焰迅速由干草堆延烧开来,贝克中尉急着要把垂危的犯人带出来,免得被火烤焦,就冲进燃烧的仓房,扑向他,由他握紧的拳头里夺下左枪,将他的手臂钳制在旁边,怕他突起反击。

布斯很快就被扛到农舍的门廊上,一名士兵立刻骑着马顺着漫天灰尘的路到三英里外的皇家港去请医生。

贾瑞特太太有个妹妹哈罗威小姐从事教书的工作寄宿在此。当她得知睡门廊上忍冬藤下的伤者就是浪漫演员兼大众情人约翰·威尔克斯·布斯后,坚持要照顾他,拿出一个垫子给他躺;还拿出自己的枕头,摆在他脑袋下,他的头放在她膝上喂他喝酒。可是布斯的喉咙似乎麻痹了,咽不下东西。

接着,她将自己的手帕浸水打湿,一次又一次地为他滋润嘴唇和舌头,并按他的太阳穴和额头。

垂死的布斯继续挣扎了两个半钟头,他痛苦地要人扶着他俯卧,侧卧,卧;并一再咳嗽,催康杰上校用力捏他的喉咙,并且大喊:“杀了我吧!了我吧!”

他请人送遗言给他母亲,断断续续低语道:

“告诉她,我做了,我认为,最好的事,我为国家,而。”

他又要求别人把他的手举起来给他自己看;但是两只手已经完全麻痹,他咕哝道:

“没用!没用”是他最后的遗言。

他死的时候,太阳正升上贾家院子的老刺槐树梢。他的“下巴痉挛地斜下垂,眼球向下,开始鼓出,他的喉间发出一种喀喀声,然后突然停住,两脚伸直,脑袋后仰。”大限已至。

当时是钟。他死亡的时刻和林肯相差2钟;“波士顿”科贝特的弹击中布斯的后脑,比布斯射中林肯的部位低一寸左右。

医生剪下布斯的一撮头发,送给哈罗威小姐。她保留着这撮头发和布斯过的血枕——保存了很久,直到几年后她穷得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用那个沾血的枕套换了一桶面粉。

凶手的结局

美国历史上流行最广、最久、最神秘的神话莫过于此,至今,仍有不少相信这些谣言呢。

布斯一断气,警探们马上跪地搜他的身。找到了一根烟斗、一把猎刀、把左轮枪、一本日记、一个沾着蜡烛油的罗盘、一张00的加拿大银行汇票、一个钻石领夹、一把指甲刀、五位爱慕他的美女的照片。其中四位是员:爱菲·杰蒙、爱丽丝·葛雷、海伦·韦斯敦和“漂亮的菲儿·布朗”。

另外一位则是华盛顿社交界的名媛,为了尊重她的子孙,我们姑隐其名。

朵赫蒂上校由马背上拿来一条马鞍毯,向贾瑞特太太借了一根针,将尸放进毯子里缝紧,以两块钱的代价叫黑人尼德·福利曼将尸体载到波多马克河,有一艘船等在那儿。

在拉法叶·C·贝克中尉的作品“美国密探”第05中,叙述了此行的过:

“车子出发后,布斯的伤处又开始流血了。血滴由篷车的裂缝渗了下去,在车轴上,路面被血块沾染得斑斑点点,木板弄脏了,毯子也湿透了。

一路上鲜血就这么缓慢、连续、红惨惨地往下滴。”克说,尼德·福利曼的旧篷车是个“摇摇晃晃的荒唐”玩意儿,“吱吱嘎嘎活像要瓦解了似的”。其实它不只是“吱吱嘎嘎活像要瓦解了似的”,旅程的考验下,蹒跚的旧车真的在路上瓦解了。一根主轴断裂,车体四散,前轮和后轮分开,驾驶座前端砰的一声掉落在地,布斯的尸体往前一倾,“仿试图逃走”。

于是贝克中尉放弃了这辆东倒西歪的老爷车,向邻近的农场另外征用一车,把布斯的尸体丢进去,运往河边,再搬到政府的拖轮“约翰·S·艾德号”上,噗哧噗哧地载往华盛顿。

第二天黎明,布斯被枪打死的消息传遍全市。此时尸体移至炮艇“蒙塔号”上。

首都的民众兴奋莫名,纷纷赶往河边等丧船入港。午,特工首领贝克上校跑去找史丹顿,说他逮到一群抗命登上丧船的百姓,其中有个女人还剪掉了布斯的一撮头发。丹顿十分惊慌嚷道:“布斯的每一根头发都会被叛徒当做遗物来珍藏。”于史丹顿坚信暗杀林肯是由杰佛逊·戴维斯和南方联盟的领袖们所策划出来的阴谋。他担心他们会利用布斯的尸体,煽动南方的蓄奴者再度拿枪战。

于是他下令火速埋葬布斯,要快而秘密;抹去一切痕迹,绝不能留下一衣服碎片、一根头发,免得被南方联军利用。

那天傍晚太阳落在火红的云层后方,贝克上校和他的堂兄贝克中尉接受丹顿的命令,划着一条小艇到丧船“蒙塔克号”旁边,上了船,当着岸上群众的面做了三件事:

首先,他们把装在松木盒里的布斯遗体由炮艇移到小艇上:然后放下一大球和重链;最后自己也爬上小艇,顺流而下。

好奇的群众一如所料地沿着河岸奔跑,想亲眼看看尸体沉在什么地方。们顺流赶了两英里路。河面渐暗,云层挡住月亮和星光,此时,再锐利的眼睛也看不见河中的小艇了。艇到达波多马克河最荒僻的“鹅村岬”;贝克上校在确定没有人看见的情形下;就把小艇划入臭气冲天的大沼泽中,那里长满了灯心草和泥潭草,军队埋葬死马和死骡的地方。

他们等了几个钟头,四周一片阗静;只听见牛蛙的叫声和潭水在管茅间动的波声。

到了午夜;两个人屏住气息,不交一语,小心翼翼地逆流划回去,静得沙沙的桨声和舷边的水波声听来都有些惊心。

他们一直划到旧监狱墙边,右墙上有个大孔可供通行。他们对盘查的军说出预定的暗号,交出盖子上有“约翰·威尔克斯·布斯”名衔的白色松木棺材;半个钟头后,棺材已埋入兵工厂弹药库西南角的浅坑内。坟墓顶端仔细伪装弄平,看来和满室的泥地没有两样。

第二天黎明,激动的民众拿着钓竿在波多马克河中打捞,在鹅村岬后面个大沼泽间猛戳猛耙。

每个人都在打听着布斯的尸体是如何处置的。知情的只有人——这8人都忠心耿耿,发誓永不泄密。

事情太神秘了,谣言纷起,报纸更推波助澜。波士顿广告报说,布斯的袋和心脏放在华盛顿的军医博物馆里。其他报却说布斯被海葬了。还有几家说是火葬;有家周刊发表一篇“目睹”速写,说尸体被沉入波多马克河里。一片矛盾和混乱中甚至有人说:士兵根本射错了人,布斯早已逃掉了。

这种谣言的产生,可能是因为布斯死后和生前的相貌差太多了。186547,史丹顿曾命人认尸,华盛顿的名医约翰·菲德烈·梅依也受命前。当覆盖尸体的柏油防水布被掀开以后,梅依医生说——“尸体的轮廓和我所认识的布斯一点也不相像。我非常地吃惊,立刻对尼斯将军说:‘尸体一点都不像布斯,我不敢相信是他’,后来在我的要求下,将尸体摆成坐姿,我站着俯视他,终于完全认出了布斯的五官。是我从未看到一个人变化这么大,我见到生前的布斯活力充沛、身体健康,眼前的尸体很憔悴,皮肤枯黄,头发凌乱,整个面部因日晒雨淋和挨饿而变凹陷尖削。”

另外几个见过尸体的人根本没有认出那是布斯,他们将心中的疑虑说了来。谣言遂传遍四方。

再加上政府处理尸体的方法太过神秘,史丹顿又不肯发布消息或澄清谣,谣言遂愈传愈凶。

首都发行的《立宪联邦报》说这完全是一场骗局。其他报纸也跟着凑热。《李其蒙检查报》说:“我们知道布斯逃走了”。《路易斯维尔报》干脆说此事大有问题,指控“贝克一伙人诈领赏金”。

情况愈加白热化:照例又有数百位目击者挺身而出,声言在贾瑞特谷仓枪击事件发生后好久,他们还见过布斯本人,并跟他讲过话。到处都有人说看见布斯:他逃往加拿大,闯进墨西哥,搭船到南美,又到了欧洲,留在吉尼亚布道,或躲在东方的某一个岛上,仿佛布斯分身有术,无所不在。

美国历史上流行最广、最久,最神秘的神话莫过于此;这些谣言流传了70年;至今仍有成千上万的人相信——其中还不乏知识超凡的人哩!至有大学的学者自称相信这个神话。美国有一位知名的教会人士在全国各地演讲,对数百名听众宣称布斯是逃走的。本文作者在写这一章的时候,也有一位受过严密科学训练的人郑重地说,当年布斯逃走了。斯已被枪杀,这是无庸置疑的。在贾瑞特烟草仓内被枪杀的布斯,临死前曾想尽各种辩辞企图保全性命;他的想像力的确丰富;可是即使到了生关头,他也从未否认自己就是约翰·威尔克斯·布斯。

为了确定被杀的人是不是布斯,我们说过史丹顿曾派十个人去认尸。其的梅依医生曾替布斯割过颈部的“一个大纤维瘤”,而在手术后留下一个“难看的大疤”。梅依医生正是凭这个疤痕认出死者确是布斯,他说:

“尸体上几乎看不出一点生前的特征。可是手术刀刻出的痕迹却无法消,明明白白指出这人就是暗杀总统的凶手,当时错不了,未来也不容怀疑。”

另一位牙医莫瑞尔医生,则凭着他替布斯镶的牙齿验明了正身。布斯曾经逗留过的“国民族社”的职员查尔士·道森,凭他看过布斯右手刺的姓名缩写“J·W·B·”,指认出死者的身分。盛顿名摄影师贾德纳;布斯的密友亨利·克雷·福特也一一指认无疑。

18695,安德鲁·强生总统又下令重挖出布斯的尸体,再请斯的密友们加以指认。

然后尸体移到巴尔的摩,改葬在绿冈公墓中布斯家的墓园里;下葬之前,又由布斯的兄弟和母亲,以及他童年的朋友们指认过。史以来,恐怕没有人曾像布斯这样死后被人仔细认过尸。是谣言未息,到了0年代,仍有很多人相信佛吉尼亚州李其蒙市的J·G·阿姆斯壮牧师就是布斯的化身,只因为阿姆斯壮的眸子漆黑,一只脚了,动作十分戏剧化,又留着漆黑的长发,遮住颈背上的一个刀疤。

此后陆续出现的“布斯”不下0.

1872,有一位名叫“约翰·威尔克斯·布斯”的人对田纳西大学的学们朗读戏剧,表演戏法;他娶了个寡妇,后来又对她感到厌倦,他神秘兮兮地说自己是真凶,又说要去纽奥良拿一笔他应得的报酬,此人就此失踪,“布斯太太”再也没见过他。

70代后期,德州葛兰贝利城有一位患哮喘又爱酗酒的酒店店主人,向位青年律师贝兹坦承他就是布斯,并出示他脖子上的丑疤,还绘声绘影地说副总统强生如何叫他杀了林肯,又如何保证他被捕后会得到特赦。

20年过去了,19033,一位又酗酒又吸毒的油漆匠,在奥拉荷马州爱尼德的“大道旅社”服番木鳖碱自杀。死前他“招认”自己是约翰·威尔克斯·布斯。他说他在射杀林肯后,被朋友们藏在皮箱里,送上往欧洲的船只,在欧洲匿居了0.这名油漆匠死亡的消息见报之后,贝兹律师赶去奥克拉荷马认尸,证实他就是5前在德州葛兰贝利城向他自白的酒店主人。

贝兹叫丧葬人员为尸体梳上布斯生前的发型;对着遗体落泪,然后为他上油膏,运回田纳西州孟菲斯城的家里,在马厩中存放0,试图以此请领抓拿布斯的高额奖金——其实奖金早已发出去了。

1908,贝兹写了一本荒谬的书,名叫《约翰·威尔克斯·布斯逃亡记,名林肯暗杀的第一篇真相,包含布斯犯罪多年后的完整自白》。此书的普本卖了7册,轰动一时;他还想将“布斯”的干尸以000的代价卖给利·福特未果。最后干脆在南方各地的余兴节目中展览,看一次0钱。

如今,有头骨在各狂欢会和帐棚中展览着,都号称是真的布斯的头。

华盛顿的丑闻

在静谧的气氛里,她的记忆飞过残酷的岁月,她想起一位姓“林肯”的求者。

林肯太太离开白宫后,不但生活陷入严重的困境之中,而且还闹出许多闻,变成全国闲话的资料。

玛丽一向非常吝啬。依照往例,总统每一季都要举办几次大宴,林肯太却为了省下这一笔钱,不惜劝丈夫打破传统,她说举办大宴“很浪费”;

当时是战时,应该力行节约,只要举办简单的茶会就好了。

有时候林肯不得不提醒她“礼不可废,除了经济问题以外,我们还得考别的。”

不过,一旦虚荣心作祟,买起衣服和首饰来,她不但忘了节省,似乎连性都失去了,疯狂地挥霍。

1861,她离开伊利诺草原,梦想着以“总统夫人”的身分活跃在华盛顿的社交舞台上,左右逢源。想不到那班南国城市的贵族们竟然怠慢她,排她,在他们心中,她这个肯塔基人简直是南方的叛徒,她嫁给一个粗鲁、笨拙、向他们宣战的“黑奴热爱者”。

何况玛丽本人也没有一点讨人喜欢的个性。我们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小、平凡、爱猜忌、装模作样、没有礼貌的泼妇。

她自己得不到人缘,却非常嫉妒人缘好的人。当时纵横华盛顿社交界的皇,是著名的美人儿阿黛儿·克兹·道格拉斯,也就是林肯太太的旧情人——史蒂芬·A·道格拉斯的妻子。看到道格拉斯太太和沙门·P·柴斯的女两人又美丽人缘又好,妒火中烧的林肯太太决定采取金元攻势,广置行头,让金装玉裹的林肯太太独占鳌头,在社交场合无往不利。

她对伊丽莎白·凯克莱说:“为了维持排场,我很需要钱,林肯先生不赚外快,他太老实了,那里可能供给我的开销呢!我除了借贷以外别无他。”

为了打肿脸充胖子,她居然欠下元的债务,这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年林肯总统的年薪不过是0.5元,就算每一文都用来偿债,也要个多月才能付清!

前文中提到的伊丽莎白·凯克莱是个非常聪明的黑种女子,她花钱赎身,自己在华盛顿开了一家裁缝店。不久,首都里的几位社交名媛就都成了的主顾。

在861~1865之间,她几乎天天都到白宫陪林肯太太,替她做衣服,担任她的贴身女侍。后来,凯克莱太太不仅成了林肯太太的心腹兼顾问,也是她的闺中密友。林肯垂危的那晚,伊丽莎白·凯克莱就是唯一能够安慰肯太太的人。

凯克莱太太把她的经验写成一本书,书名相当长,叫做:《幕后——由前的奴隶,当今的女裁缝兼亚伯拉罕·林肯太太的朋友伊丽莎白·凯克莱撰述:又名三十年奴隶和四载白宫生涯。》该书已经绝版了,有心人或许能0或0的代价在旧书市购得。

伊丽莎白·凯克莱在书中记载着:1864夏天,林肯竞选连任,“林肯太担忧焦虑得几近疯狂的程度。”

因为纽约有一位债主扬言要告她,林肯的政敌也风闻了她欠债的消息,图在激烈的选战中利用这些丑闻来攻击林肯,她恐惧不安,差一点发神经。

她哭着说:“如果他当选连任,我的事还可以继续隐瞒着他;否则,到时候帐单一送进来,纸就包不住火了。”对林肯说:“我可以为你跪下来哀求拉票。”林肯则规劝她:“玛丽,别把得失看得太重。我若当选还好;否则你岂不是要失望了吗!”克莱太太曾经问过玛丽:“林肯先生知道你欠了多少钱吗?”肯太太的答复记录在《幕后》一书第50:

“老天,不!”这是林肯太太惯用的辞句,“我不能让他起疑心。如果道妻子欠下这么多债,他会发疯的。”

凯克莱太太说:“令人欣慰的是,林肯直到死前还不知道妻子债台高筑。”肯入土还不满一星期,林肯太太就把印有他姓名缩写的衬衫拿到宾夕法尼亚大道的一家店铺去推销。华知道以后,怀着沉重的心情买下这些衬衫。

林肯太太离开白宫时,带走了0皮箱和0货箱。这又掀起很多丑的传闻。

已经有人多次公开指控她虚报宴请拿破仑亲王的费用,诈领美国国库的,仇人们更毫不客气地诘问她当初只带几个皮箱到总统官邸,为什么现在却带着整车东西离开?她是不是把白宫里面拿得走的东西全部拿走了?

18670的《克里夫兰先驱报》谈到林肯太太时,还说:

“我们要通告全国,白宫被掠夺了将近十万元的财物,有关当局该查一祸首是谁。”

不错,白宫里掉了很多东西,但是错不在她。当然她也有过失:她一来辞退茶房总管和许多雇员,说要亲自监督一切,节俭持家。

她也努力作过了,结果除了门把和火炉以外,佣人几乎什么都偷。

1861“华盛顿明星报”写道:很多首次参加白宫接待会的客,遗失了大衣和披风。不久,连白宫的家具都被人运走。

50货箱和0皮箱!里面装些什么?大抵是废物:一些无用的礼物、像、一文不值的图片和书本、蜡制花环、鹿头,一大堆多年前她在春田镇穿戴的旧衣服和旧帽子。

凯克莱太太说:“林肯太太喜欢保存旧东西。”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刚从哈佛毕业的儿子罗勃曾劝她烧掉其中没有用的旧东西。她不肯听从,罗勃说:

“我祈求上苍,但愿载这些箱子去芝加哥的火车失火。”克莱太太在书中记录着:林肯太太坐车离开白宫的那天早上,“几乎没有朋友向她道别,场面十分冷清。”新总统安德鲁·强生都未向她道别。事实上,自从暗杀发生以后,他就没表示过半点慰问之意。他知道林肯太太瞧不起他,所以他也以同样的态来回报。

现在听来可能会觉得很荒谬,然而当时林肯太太却坚信安德鲁·强生是杀事件的主使者。

林肯的遗孀带着两个儿子——泰德和罗勃前往芝加哥,她觉得特里蒙宾太贵,只逗留了一星期,又迁往避暑胜地海德园的几个“装璜简陋的小房。”

她因为住不起好房子而啜泣,不肯接见任何旧友和亲戚,也不跟人通信,户教泰德学拼音。

泰德本名汤玛士,曾是父亲的宠儿,由于他婴儿时代脑袋奇大,因此林昵称他为“泰德”或“泰波”(蝌蚪之意)。

泰德通常跟父亲睡在一起。小家伙常躺在白宫的办公室附近,睡着后再总统背着他上床。泰德说话一向有点轻微的障碍,他生性机灵,遂用这项缺陷当挡箭牌,不肯上学。已经2了,还不会读书写字。

凯克莱太太记录着:泰德上拼音课时,硬说“猿”和“猴”两字拼法一,足足狡辩了0钟。经过三个人苦劝,他才肯承认自己错了。

林肯太太用各种办法,要求国会把林肯任满第二届任期所能领到的0元薪资发给她。国会不肯,她就痛骂那些“用下流诡计”阻挠她计划的恶。

她说:“等这些老头子下了地狱,阎王爷也饶不过他们。”后国会发给她0.2元——差不多等于林肯任满一年该领的薪水。她用这笔钱在芝加哥买了一栋正面镶大理石的房子,并加以装璜。是过了两年林肯太太的地产纠纷还没处理好,她的支出增加,债主们怒吼了。她只得先收些房客;接着又让人搭伙;最后,不得不放弃华厦,自也搬进了供人搭伙的公寓。

她的财源渐渐枯竭,照她自己的说法,1867,她已陷入可怕的处。

她收拾一些旧衣服、蕾丝和首饰,用厚厚的绉纱面具遮住面孔,化名为“克拉克太太”前往纽约,见过凯克莱太太,选了一堆旧衣服,坐上马车,到第的二手估衣店,想出售旧衣服,可惜对方出的价格低得令人失望。

接着,她找到百老汇09的钻石掮客“布拉迪和基耶斯”商行。他们讶然听完她的陈述,说:

“别担心,你的事交给我们来办,再过几星期就替你筹集0元。”于她应要求写了两三封信,叙述赤贫的惨境。

基耶斯把这些信拿给共和党领袖看,并扬言如果拿不到现金就要发表信。但是他们分文未付,只说出了他们对林肯太太的看法。

然后,她怂恿“布拉迪和基耶斯”商行寄出5份传单,打算利用人民善心募款;结果却找不到名人肯签名联署。

玛丽对共和党员反应非常愤慨,遂转而向林肯的政敌求援。纽约的《世报》是民主党的党报,它曾因猛烈攻击林肯而被勒令停刊,主编也被判入狱。林肯太太透过报上的专栏叫穷,坦承她不但想卖旧衣服,连“阳伞套”“两个时装样本”等小东西都要出售。

选举快到了;《世界报》登出玛丽所写的一封信,猛烈指责棱罗·韦德、廉·H·西华和《纽约时报》的亨利·J·雷蒙等共和党人。

《世界报》以嘲弄的口吻发起乐捐,接济第一位共和党总统的落难遗孀。是捐款的人依旧很少。

后来,她又试图叫黑人为她筹钱,催凯克莱太太认真去办这件事,保证能筹得0.5元,凯克莱太太在林肯太太生前,每年可分得00,林肯太太死后,则可尽得0.5元。

接着,“布拉迪和基耶斯”商行又宣布要拍卖她的衣服和首饰。群众挤店里,摸摸弄弄,品头论足,一会儿说东西都过时了,一会儿又说价钱高得离谱,还嫌“衣服的腋下和裙边参差不齐”,“衬里有污斑”。店里同时开着一本捐款簿,希望看热闹的人,肯捐点钱给林肯太太。结果连最后这一线希望也断绝了,又想把她的衣服和首饰拿到罗德岛的普罗维登斯市展,每张门票钱。奈何市政当局不答应。

最后“布拉迪和基耶斯”商行代她售出了24左右的东西,可是要收20的服务费和各种开销。

林肯太太如此地拼命筹钱,不但未达目的,反而招来大众强烈的指责。己也出尽了洋相。

阿本尼《日报》说她“羞辱了自己,也羞辱了国家和她的亡夫。”

“她是骗子和小偷”。梭罗·韦德在写给《商业广告报》的一封信上如指控她。

她在伊利诺州多年间,始终是“春田镇的恐怖人物”,她的“失常行径大家谈论的话题”,“耐心的林肯先生如同苏格拉底再世”——《哈特福晚报》如此描述着。可是春田《日报》在社论中说,多年来人人都知道她神经不正常,所以她一切怪异的行动都应该施予同情。塞诸塞州春田《共和党报》说:“可怕的林肯太太,硬要在世人面前展现她讨厌的人格,真使国人同感遗憾。”些攻击令林肯太太很难过,她曾写信给凯克莱太太大吐苦水。

“由于昨天《世界报》刊出的那几封信,罗勃像疯了似的,差一点要自,我泪如雨下。今天早上我也不想活了。只有心爱的泰德阻止我寻短。”

现在,她和姊妹及亲戚不和,甚至跟罗勃决裂。

林肯太太在9那年写给凯克莱太太的信中说:“除了你,我觉得自己世上没有一个朋友。”

美国历史上没有一个男人像亚伯拉罕·林肯这么受人敬爱;美国历史上能也没有一个女人像他太太这样受人鄙弃。

在林肯太太试卖衣服之后不到一个月,林肯的房地产处理好了。总值110295,由林肯太太和两个儿子均分,各得6765.肯太太带着泰德出国隐居,读读法文小说,避开所有美国人。

不久她又叫穷了。她要求美国参议院每年给她000养老金。这份帐单在参议院的特别会议中遭到嘘声和辱骂。奥华州的豪威尔参议员称之为:“卑鄙的诈欺行为!”

伊利诺州的叶慈参议员则说:“林肯太太不忠于丈夫!她同情叛变者。

她不值得我们施恩。”

拖延数月,政府最后还是给了她一年000的养老金。

1871夏天,泰德患斑疹伤寒去世,仅存的儿子罗勃结婚了。单单的玛丽·林肯没有朋友,灰心极了,精神已陷入妄想症的状态。

有一天,她在佛罗里达州的杰克逊维尔,买了一杯咖啡,又不肯喝,坚称咖中有毒。

她坐上一辆前往芝加哥的火车,打电报给家庭医生,求他救罗勃一命。是罗勃并未生病,他到车站接她,陪她在“大太平洋旅社”住了一星期,希望能安抚她的情绪。

半夜,她冲到罗勃的房间,说有恶魔要谋杀她,又说印第安人“由她脑里拔出铁丝”“医生由她的脑袋取出钢弹簧”。

白天,她胡乱逛街买东西,有一次,她花00买了一条蕾丝窗帘,其她连能挂窗帘的房子都没有。

罗勃·林肯心情沉重地向芝加哥法庭要求审判其母的精神是否失常。12陪审团判定玛丽确已精神失常,将她关进伊利诺州巴达维亚的一家私人疗院。

13月过后,她又被放了出来——人虽出来,毛病并未治好。她再度出,住在陌生的人群中,既不肯写信给罗勃,也不让他知道住址。

独居在法国宝城期间,有一天她爬上梯子想在壁炉上方挂一张画,结果子断了,她摔在地上,伤及脊椎神经,好一段时间连路都没法走。

于是她回到故乡等死,住在春田镇她的姊姊爱德华太太家中,一再地说:

“现在你应该祈求我快一点奉召到丈夫和孩子身边。”

虽然她当时有000现款和0.5元的政府债券,但是她一直怕穷,而担心当时担任战争部长的罗勃会像其父一样遭到暗杀。

她想逃避一切严酷的现实,便躲着每一个人,紧闭门窗,拉下遮帘,把间搞得黑漆漆的,外面阳光普照,她却在屋内点着蜡烛。医生说:“无论怎么劝,她都不肯到户外接触点新鲜空气。”烛光孤寂而静谧的气氛里,她的记忆想必已飞过残酷的岁月,停留在少女时代,她想像自己再度和史蒂芬·A·道格拉斯共舞,对他的翩翩仪态十倾心,聆听他口中发出美妙的母音和清晰的子音音节。

有时候她也想到有另一位姓林肯的爱人——亚伯拉罕·林肯——那天晚要来追求她。不错,他只是一个贫苦、无家可归、奋斗中的律师,住在史匹德店铺楼上的阁楼里,可是她相信若稍加激励,他也可能会当总统。为了取他的爱,她更注意打扮。虽然5来,她始终穿着深黑色的衣服,此时她却常溜到春田镇的店铺去。据医生说,她买下大量的丝绸和一皮箱一皮箱、车一车的衣裳,从来也不用,堆得储藏室的地板都快要垮了。”

1882夏天,某一个安详的傍晚,这一位可怜、疲惫、暴躁的女人终于到她常常祈求的解脱。麻痹发作后,她静静死在姊姊家里——40前亚伯拉罕·林肯为她套上刻着“爱是永恒”的戒指,就是在这个地方。

盗墓案

他划亮火柴,点着雪茄烟,并低声喊口令,8穿着袜子却没穿鞋的特人员。

1876,一个伪钞制造集团想偷盗林肯的遗体。这是件惊人的事,在一林肯的传略中很少被提及。

“大吉姆·金奈利”的帮派是个数一数二的伪钞制造团,经常搞得美国工人员十分头痛,懊恼,70代,他们的大本营设在纯朴的玉米和猪之乡——林肯的家乡伊利诺州。年来,大吉姆那些貌似温文有礼的手下,越野溜出去,在毫无戒心的商家柜台上使用的伪币;所得的利润惊人。可是到了876春天,他们伪钞快要用完了,替他们印假钞的大铸版师班·波德正在牢中,该帮几近麻痹。

大吉姆在圣路易和芝加哥东寻西觅,又找不到一个可以代替班·波德的版师来制造伪钞,最后他决定把宝贵的班·波德弄出监牢。

大吉姆的如意算盘是:偷盗亚伯拉罕·林肯的遗体,把它藏起来。等这事轰动了整个北方的时候,再镇定地提出条件:以神圣的遗体,换取班·波德的特赦令和一大堆黄金。

危险吗?一点也不危险。伊利诺州的法律上没有盗尸的罚则。

1876,大吉姆开始准备行动。他派党羽到春田镇开一家沙龙舞厅,并化身为酒保准备作案。

对他而言真是不幸,6的某一个星期六晚上,他手下的一名“酒保”多了威士忌,逛到春田镇的娼馆中,吹牛说他马上就能得到一整桶黄金。

他低声道出详情:在前夕,全春田的人都尽情狂欢的时候,他到橡岭公墓“偷老林肯的骨头”——埋在山嘉蒙河的一座桥下的那一具。

一个钟头后,妓院的鸨母赶到警察局报告这个惊人的消息。天亮前,她告诉了十几个人。不久,全城都知道了,冒牌的酒保不得不扔下毛巾潜逃出城。吉姆并不灰心,只是把进度延后了一点。把大本营从春田搬到芝加哥西麦迪生街94——他开的一间沙龙。派特伦斯·慕伦在前面的房间卖酒;面当成俱乐部,也就是伪钞制造团的秘密集会所。柜台上还立着亚伯拉罕·林肯的半身像。

近来几个月,沙龙里有一个常客叫路易斯·G·史威格斯深获大吉姆帮派好感。他说自己曾因偷马而坐牢两次,又说他现在是“芝加哥的大盗尸人”;

并宣称城里医学院所使用的尸体,大部分是由他供应。这话听来似乎可信,为掘墓是件人人闻之色变的事;医学院为了取得教学解剖用的尸体,不得不向凌晨两点把帽子低低压在眼眉上、背着鼓鼓的袋子溜到后门来的盗尸人买。

史威格斯和金奈利的党羽共同拟出盗林肯墓的详细计划。他们计划把遗放进一个长袋子里,扔上弹簧马车,一路换马,火速奔到北印第安那州;

那边除了水禽什么都没有,把遗体藏在疏落的沙丘间,湖面一刮起风,很快会把流沙上的各种痕迹吹得无影无踪。

离开芝加哥以前,史威格斯买了一份伦敦的报纸;他撕掉一角,把剩下塞进西麦迪生街294吧台上的林肯像里面。11晚上,他和大吉姆的两名党羽爬上开往春田的“芝加哥——阿尔顿”列车,随身带着角撕下来的破报纸,打算搬运尸体的时候把它留在空石棺旁边。警探发现报纸,自然会将之视为线索。届时,他们再持报纸的另一半,谎称自己是盗人派来谈判的代表,向州长提出0美元金币的赎金要求,和班·波德的一纸释放令。

一行人选了史威格斯所谓“天杀的美妙时间”来作案。11选举日;党彼此攻讦,民主党指责格兰特连任后,共和党贪污腐化;共和党则对民主党挥动南北战争的“血衣”。这是一次竞争激烈的选举。那天晚上,激动民众聚拥在报馆和沙龙附近时,大吉姆的手下则赶往橡岭公墓——黑漆漆得没人理会的林肯墓,锯开铁门挂锁,走进去,掀开大理石盖,将木制棺材抬起来。

史威格斯奉命准备好马匹和弹簧车,在纪念馆东北00的峡谷等候,位党徒叫他去把马车拉过来。史威格斯跑下陡陡的山崖,消失在夜色中。

事实上,史威格斯并不是个盗墓者。他是个改邪归正的歹徒,如今正受于特工部担任眼线。峡谷中并没有什么马车的影子,反而有警探在等着。所以当他一跑到那儿,作出事先讲好的信号:划亮一根火柴,点着雪茄烟,并低声喊“洗涤”的口令。

穿着袜子却没穿鞋的特工人员,冲出藏身的地点,人人手上都扣着轮枪的扳机。跟着史威格斯跑过纪念馆,踏入黑漆漆的坟墓,要将盗尸人网打尽。

四周一片阗静。特工的首领泰瑞尔点了一根火柴照明。木棺半露在石棺。窃贼呢?警探四面八方展开搜索,月亮爬上了树梢。泰瑞尔奔上纪念馆阳台,看见有两个人正由雕像后面瞪着他。他激动得两柄手枪同时发射,对也立刻还击。可是他那两人并非小偷,他射到自己人了。

此时,在00外的暗处,盗墓者正逃进树林里。

10后,他们在芝加哥落网,被带回春田下狱,由卫兵日夜重重看守。众一度非常激动和愤慨。娶了财主普尔曼家族的小姐为妻的林肯儿子,特聘芝加哥最好的律师起诉那一帮人,但是这场官司依旧很棘手。因为当时伊诺州并无禁止盗尸的法令。如果盗墓贼偷走棺材,也许已经被定罪了;可是他们并没有偷走棺材;并未将棺材搬出墓穴外。所以由芝加哥高价请来的师也只能控告盗尸贼共谋盗价值5的棺材未遂,这种罪最高可处徒刑。案子拖了月未审判;公愤已逐渐平息,第一次投票时,有陪审员主张释放。再投几次票以后,12团员主张采取折衷的办法,判盗尸贼到柔利叶监狱坐一年牢。

林肯的朋友们惟恐有别的小偷再来盗尸,“林肯纪念协会”遂将遗体放铁棺,秘藏在地下墓窖后面一条又湿又暗的走廊所堆的木板下,一共藏了两年。那段期间,有成千上万的香客是向空石棺行礼的。

为了各种理由,林肯的遗体曾被搬动了7.今天,棺材嵌在坟墓地板六吋深的一个钢铁和水泥大球里,那是在9016放下去的。

开棺那天,人们最后一次俯视他的面孔。当时看到他的人都说他看起来自然。他已去世6;但是涂油师做得很好,除了脸色黑了一点,黑领结的一侧有点发霉,林肯看起来和生前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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