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羽最终还是依依不舍的下山了。是的,也许蝶儿总是欺负他,但是会和他一起同甘共苦。葛林师父也许冷漠,有时候甚至还有点是非不分总是偏向蝶儿,但是在教导武艺的时候却是丝毫不含糊,倾囊相授。还有在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只有他为了自己和所有人作对!
张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隐隐约约只看到茅草的影子的时候,张羽转身,对着茅屋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对不起,师父,忘了跟您道别说珍重了。您放心,不管将来您回不回来,我都一定会照顾好蝶儿的!”
北风呼啸,树枝被摇得吱嘎吱嘎响,蝶儿怀疑,这弱小的树苗是否能承受这北风的吹残!葛林轻拍蝶儿的肩膀,就要下雪了,我们回屋里去吧。
二人回到改造好的客厅,顿时就觉得暖融融的。葛林弄好火盆,温了一壶酒,换来个舒服的姿势半卧在椅子里,两眼空洞的望着窗外,只有偶尔抬手抿酒的时候,才让人觉得他的思维是在转动着的。
蝶儿在一旁也没出声打扰他,只是不停的翻动着火盆上的地瓜,也许蝶儿也在思考着什么。毕竟他们二人等这场雪等了太久了,从中秋一直期盼到入冬。虽然时间不是很长,可是对于这两个背负太多的人来说,确实够久了。
终于天完全被乌云笼罩了。一声闷雷响起,正在翻滚地瓜的蝶儿惊了一下,手小心烫着了。蝶儿轻呼:“哎呀……”葛林收起神游的思绪看着蝶儿说:“别再翻了,越翻越烤不熟!”
嗔怪的瞟了眼葛林说:“你不也在神游么,我这么就不可以!”
葛林摇摇头,又喝了口酒:“大雪终于来了!”
蝶儿看向屋外,一片一片的鹅毛大雪漫漫扬扬的在半空中随风飘舞着,落地却又转眼不见!蝶儿想起小学郑板桥的一首诗,蝶儿觉得和现在是那么的相似,不禁轻声吟了出来:“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葛林刚刚听时,还不以为意,但听到最后一句,却又不得不认真审视蝶儿起来。“蝶儿刚做的新诗么?我怎么没看见梅花呢?”
蝶儿淡淡一笑:“不是。是一个画家做的,他以画竹闻名,而且喜欢用数字入诗。你看全诗几乎都是用数字堆砌起来的,从一至十至千至万至无数,却丝毫没有累赘之嫌,读之使人宛如置身于广袤天地大雪纷飞之中,但见一剪寒梅傲立雪中,斗寒吐妍,雪花融入了梅花,人呢,也融入了这雪花和梅花中了。林哥哥可以就着外面的雪景想想一下。”
葛林闭上眼眼睛,回味了一遍蝶儿所吟的诗句:“飞入梅花总不见!好诗,好句呀。”
蝶儿见他喜欢又接着说:“他还有一首写竹的诗,也是如此般以数字入诗的。一二三枝竹竿,四五六片竹叶;自然淡淡疏疏,何必重重叠叠。”
葛林默默念着:“自然淡淡疏疏,何必重重叠叠。”念着,念着闭上眼睛好似在体味这诗句里的深意。良久葛林开口道:“好个自然淡淡疏疏何必重重叠叠。如果一个人能放下所有,把生活过成这样,该是多好。该是多洒脱。”
“是啊,那是多么洒脱,多么好的生活,可是又有几人能做到呢?有时候你真的做到了,可是在这浑浊的世间,那些狼子野心又可会放过你?”
葛林复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低声道:“蝶儿,哥哥无能,该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你知不知道我多么希望你像能和同龄的孩童一样,天真快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在这片广阔的天空下。可以在无趣的时候翻墙偷溜去集市买自己喜欢的零嘴,可以在不开心的时候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可以有父母疼爱,兄长关怀。可是这些我都给不了你,或者说是我带走属于你的一切!蝶儿,对不起!”
蝶儿看着突然动情的葛林,知道在他一贯的笑脸里,要看到这些,恐怕只有他有他自己了,蝶儿叹口气:“林哥哥,你没有对不起蝶儿,恰恰相反是你救了蝶儿,是你给了蝶儿一个安稳的家。再退一万步说,我们是亲兄妹呀,哥哥一定分的这么清楚么?”
葛林睁开眼睛,眼睛水光闪烁,蝶儿知道他是多么努力的在克制自己的脆弱。
轻轻走到葛林身边抱住葛林的肩膀,圆圆的小脸紧贴着葛林削瘦的脸庞:“哥哥,没有人是完美的,没有谁规定谁不能软弱,谁一定要坚强。更没有谁规定这个世界什么是公平什么是不公平。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做人何必撑的那么辛苦。所以哥哥,想哭就哭吧,尝尝遗忘已久眼泪的滋味。至少在蝶儿面前,请林哥哥做真正的自己!就像蝶儿在你面前一样一览无余!”
葛林在蝶儿低低的话语中,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郁结,七尺男儿,长吼一声,痛哭流涕。仿佛就想这一次,把所有的失望绝望,所有悲伤愤怒,所有的迷茫软弱,委屈无助。一次宣泄个干干净净!
蝶儿轻轻抚摸着葛林薄弱的后背,眼睛浸满了泪花,声音哽咽:“雪花那么雪白那么轻盈那么脆弱,那么坚强的在风中摇曳挣扎,但最后依然无法抗拒命运的束缚,飞落入地,化为春水。蝶儿身上发生的一切与任何人无关。若真有因果轮回,我相信那些不敢阳光下行走的人,离报应的时间不远了!”
葛林慢慢的止住了哭泣。抱着蝶儿半晌,蝶儿身子挺得直直的,一直一动不动的任葛林抱着,小肥的手还柔柔的抚摸着葛林的后背。葛林偶尔还抽泣一下。
蝶儿心里默默叹口气:“自己好歹加算起来,好歹也是30岁的人了。而葛林才真正还只是个孩子,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