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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风雨见慈心

这是一个寒冷雨天的傍晚,最后竟变成雪花纷飞的天气。

莎拉在十分泥泞的路上,非常艰难地走着。她被斜着吹来的风雪,淋得全身都湿透了,几乎连骨头都要冻僵了。她仍然紧紧抓住破洋伞的把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补了又补的袜子,前头露着脚趾头、后头露脚后跟的皮鞋,再加上被冻得脸色苍白,莎拉的这副样子,实在太可怜了。

过往的行人,都以同情的眼光看着她。

莎拉似乎没有感觉到别人的眼光,她全身颤抖着,但依然拼命地幻想,以此忘却自己的痛苦。

她这样幻想着:我穿的是一身干衣服,脚上穿着好皮鞋,外面还套着温暖的大衣,脚上穿的是毛线袜子,手里撑的是一把全新的雨伞。我突然发现路上有一枚五角钱的银币,便捡了起来,买了几个刚出炉的甜面包,把肚子填得饱饱的。

她一边走,一边想,忽然发现马路边的阴沟里,有个发亮的东西。

她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枚银币。它虽然不是五毛钱,但的确是个一毛钱的银币啊!

莎拉惊奇地自语道:“呀,我的幻想成真啦!”

她仔细一看,这一毛钱好像又是假的。对面就是一家面包店,正有一位胖太太把一些刚出炉的面包摆进橱窗里。莎拉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她心里想:这一毛钱,一定是神赐给我的。但我必须问个明白,是谁掉的。

莎拉走到面包店的门前,正要走上石阶,但她又停住了脚步。

原来在石阶的旁边,有一个穿得比莎拉还凄惨的小女乞丐,蹲在那里。

这个女孩的样子,看来简直就像是一堆破布。她的全身都淋得湿透了,就像是一只落汤鸡,两只冻红了的脚,不停地颤抖着。

她的头发,像鸟窝一样蓬乱,披散在前额,雨滴顺着脸往下流。那两只发亮的眼睛,深深地凹了进去。

莎拉从来也没有看过这样饥寒交迫的人。她心里想:真可怜啊!这个女孩和我一样,是个小女孩哩!

莎拉不知不觉地走到她身边,问道:“你是不是饿着肚子呢?”

小乞丐抬起头来望了望莎拉,她好像是第一次听到人们这样温柔地对她说话,所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咽了一下唾沫后,说道:“是的,饿得快要晕过去了。”

“没有吃中午饭吗?”

“早饭也没有吃呢!”

“到底从什么时候就没有吃东西呀?”

“昨天晚上。我拼命地哀求,但走到哪里,都讨不到吃的东西。”

多么可怜的孩子!她饥饿的程度,一定比我还要高上十倍、二十倍都不止哩!莎拉心里这样想。

“你等一等。”

莎拉说着,就走进了面包店里。店里面很暖和,充满着面包的香味。

莎拉闻到这种香味,觉得肚子更饿了,几乎就要晕了过去。但是她却极力忍受着,向那位胖太太说:“请问你,有没有人丢了这一毛钱?”

胖太太惊奇地看着莎拉说:“噢,这里并没有人丢钱啊!是你捡到的吗?”

“是的,在那边阴沟里捡到的。”

“也许已经掉在那里很久了。没关系,你可以用它,因为没法子知道是谁丢的。你真是个好孩子。”

胖太太望着莎拉那可怜的样子,问道:“你想买什么?”

“我想买甜面包。”

胖太太从橱窗里拿出六个甜面包,用纸袋子装了起来。

莎拉说:“我只有一毛钱,给我四个就够了。”

胖太太笑着说:“多出的两个是奉送的,你拿去吃吧!你是不是很饿?”

“是的,非常饿……谢谢您!”

莎拉本想说有一个孩子比自己更饥饿,但此时刚好进来了几个客人,她就没有说出口。

小乞丐仍然蹲在石阶的一边。

莎拉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甜面包,送到小乞丐的面前说:“这个给你吃吧!这个面包又热又好吃,吃了可以垫一垫肚子。”

小乞丐看见那个面包,反倒吃了一惊,睁大眼睛望着莎拉发愣。顷刻,她就像抢似地接过面包,拼命往嘴里塞。

“啊,真好吃!”

小乞丐那沙哑的声音,使人听了感到十分难受。

莎拉看她吃完了,又给她一个,紧接着又拿出第三个来。

小乞丐像只饿狗似的,拼命地吃个不停。

莎拉要拿出第四个的时候,她的手就有点颤抖了。

袋子里只剩下三个了,她自己的肚子也饿得很难受呢,就是她自己吃完这六个面包,恐怕也不会填饱。

莎拉屏住气息,望着那个小乞丐拼命地吃面包的情形,她知道这孩子饿得太厉害了。

她心里想:这孩子如果再得不到吃的,可能就要饿死哩!我和她比较起来,还可以忍受一下。

莎拉把第四个面包又递给了她。

对啦!我只要一个就够了。当公主的人,无论变得怎样惨,只要她见到比自己更可怜的人,她一定会帮助那些人的。

莎拉这样想着,又把第五个面包递给了她。然后,她才愉快地离开了这个小乞丐的身边。

小乞丐只顾低着头吃面包,连一声“谢谢你”都没有说。

当莎拉走到对面的街上,回过头来看她时,她嘴里嚼着面包,感激地向莎拉点了点头。然后,她手里拿着半块面包,茫然地望着莎拉的背影。

这时,面包店里的胖太太,正从窗口向外望,她看见了蹲在地上的小乞丐和她手里的面包;心中一惊:那女孩竟把面包给乞丐吃!她自己也饿得那么可怜呢!

胖太太在窗子边呆呆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就开门出来了。

她问小乞丐:“喂,你手里的面包是谁给你的?”

小乞丐默默地指向莎拉的背影。

“是你向她要的吗?”

“我没有说什么,是那位姐姐自己走过来问我肚子饿不饿。”

“你告诉她肚子很饿,是吗?”

小乞丐点点头。

“原来如此。那女孩买了面包出来,就把面包给了你吃,是吗?”

小乞丐又点了点头。

“她给你几个?”

“五个。”

胖太太睁大了眼睛说:“哎呀!这么说,那女孩只给自己留一个面包哩!她自己也饿成那种样子。唉!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孩。”

胖太太叹了一口气。她又望了一下小乞丐的脸,问道:“你还饿吗?”

“我从来就没有不饿的时候,不过现在好多了。”

“你跟我到这边来。”

胖太太把她带进店里面,指着火炉旁边说:“你就坐在那里吧!那边很暖和。我再给你几个面包吃。你以后在街上讨不到东西吃,就到我这里来。我看在那个好心肠的女孩面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给你面包吃的。”

胖太太又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一想到那个女孩,我至少也该做点好事,不然的话,就实在对不起上帝。

莎拉用最后的一个面包,稍微安慰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这又香又温暖的一个面包,总比没有好多了。

这时,街上行人稀少,她一边走路,一边把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再慢慢地吃。她希望将这种乐趣尽量延长。

她虽然是这样想,但是一个小面包,很快就吃完了,她的肚子却没有填饱。

她的肚子仍然饿着,但她的心中却很愉快。只要一想起自己帮助了那个小乞丐,她就觉得无比的快乐。

就在这个时候,莎拉的房间里,发生了一件奇妙的事情。

这件事只有老鼠米琪知道。

米琪从墙根的洞里爬出来,在地板上到处闻着,希望能发现一点食物。

忽然,它听到屋顶上有“咔哒、咔哒”的声音传下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一会儿,天窗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黑色的人头伸了进来,张望室内。接着又有一张脸,出现在这个人的背后。

那黑脸的人是兰德斯,另外一个人是盖尔斯福特先生的私人秘书。米琪当然不认识他们,见他们从窗口爬了进来,它就慌慌张张地跑进自己的洞里去了。

它趴在洞口,睁大眼睛,想看看这两个不速之客,到底要搞什么鬼。

年轻的秘书看见米琪跑进洞口,就问道:“那是老鼠吗?”

“是的。墙壁的洞里住着许多老鼠。”

“那女孩不怕它们吗?”

兰德斯笑着说:“这女孩很奇怪,她能和许多小动物做朋友。这个女孩又聪明,又仁慈,附近的麻雀和老鼠,都很听她的话哩!”

“你对她的事情,知道得很详细啊!”

“她的生活情形,我几乎全部都知道了。我知道她每天进出的时间,也知道她经常读书读到深夜。有时她病了,我立即就会知道,我真希望能够照顾她。”

秘书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说道:“我们来这里,会不会被别人发觉?那女孩会不会突然回来呢?如果被人发觉了,我们主人苦心的计划,就会变成泡影了。”

“请你放心,绝不会有人到这阁楼上来。那女孩刚才提着大篮子到市场上去了,不会这么快就回来。但为了预防万一,我站在门口看着好了。只要有人上楼梯,我立刻告诉你。”

“好吧!你注意点就是了。”

秘书说完,就轻轻地在室内走动起来,很快就把所有的家具,都记在笔记簿上。

他看了看石头似的硬床铺、破破烂烂的毯子,没有生火的火炉,然后把笔记簿放进衣袋里说:“是谁想到要做这种奇妙的事呢?”

“是我建议的。我很喜欢那女孩,因为我们都是具有同样境遇的人。那女孩经常给偷偷上来看她的朋友们讲些自己幻想的故事。她讲得最多的,就是幻想如何使房间变得美丽舒适,我想这是她最大的愿望。我把这件事告诉我们主人之后,主人就说,那么我们就依照她的幻想,造成事实,设法使那个可怜的女孩过一过快乐的生活吧!”

“原来是这样。但是,你有把握在她睡着的时候,把一切计划办妥吗?如果她惊醒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有飞檐走壁的本领,走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知道孩子们无论怎样不幸,晚上只要睡着了,总是睡得很熟的。如果我想进来,我相信什么时候都可以进来,绝不会惊醒她。只要有人在窗外给我递东西,我可保证办妥一切。好啦,我们应该回去了。”

他们两人又轻轻地爬出天窗,回到自己的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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