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未负花期,与文友同来探望梨花峪。梨花峪,多么诱人的名字,每每提及,仿佛有股清馨的气息扑鼻而来,想了一遍又一遍,已成为相思刻骨。
车轮辗起尘土,向着她飞奔。人未进山,心,却成了花的海洋,溶盛着千万株绽放白色花瓣的梨树。想象中,梨花峪该是一方仙境置身于辽宁省辽阳县的怀抱里,热切地等待、盼望着与我们的相会。
走进山口,风,烈烈地吹;尘埃,激情地飞;穿过尘埃的气息,沁人心脾的是土地湿热的气息和丝丝的花香,清馨、淡雅,令人不由自主地、贪婪地吸。啊,梨花峪,我们终于相见了,相见在穿透蓝天白云的阳光下。
高矮不一的山坡上,一簇簇绽满白色花瓣的梨树伫立在绿丛中,如白衣仙子,仿佛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走近她们,仔细抚摸老树粗糙的枝干,忽然感觉圣洁的花瓣里沉积着女人岁月里流转的心事。多少山间女子,带着多少希望,为了培育这样一株梨树,多少年来付出了怎样的心血与汗水,那些年无奈的砍伐、那些年收果不收成的辛酸,即使用铺满花瓣的山坡做纸,也写不完写不清啊!
年轻的梨树枝头,白色花瓣的花蕊上泛着丝丝青涩,她们羞怯自己没有老树枝头上花朵成熟的仪态。就像年轻的作者在作家面前自惭文笔的稚嫩与肤浅。
站在山坡上四处望,有小股山泉如玉带沿山坡蜿蜒而下。目光掠过无数株梨树枝头,看她们随着轻一阵、紧一阵的山风舞动的神采,似约会中急切地等待和盼望着的春情萌动的少女,头顶上一条爱的大河涓涓流动,从遥远的天边飘来,又向遥远的天边流去。那首古老的《鹊桥仙》随着天河缓缓地流过来,在梨花间吟咏:“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一年一度,花到正开能几日?当春风吹过,当果子孕出,她便悄无声息地离去。
走进花丛中,忘记了心跳,而心却不自觉地跳。虽说年年花期花将至,可来年枝头的花或许是她的再生,或许与她毫无关联。与她合张影吧,然后,我们还得继续尘世的呼吸。
梨园里吟诗诵词、吹拉弹唱,当是文人墨客诗情画意之惬意之享受。飘飞的吟唱在梨花之间穿行,绕过山头,宛如天籁。
走了这么远的路,一路风尘,只为看你,圣洁的花瓣。不是因为欲望、诱惑,仅仅是为了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
夕阳躲到山那边时,梨花藏在没有一颗星星的夜幕中,山风越发凶猛地穿梭在梨花峪的天地间,它不肯离去。它正在为自己能给雌雄花蕊传情而自鸣得意,却忘记了它的强悍也能把花摧残。梨花峪的人不喜欢它的猛烈,游人也不喜欢它的激情,它给梨花峪带来的是灰尘、是破坏,给游人带来的是扫兴、是无奈。
低徊自思,流莺曾在枝头上啼叫,撩拨新蕊争相去的时候,老妪自是愁云压眉。人世间多少诱惑、多少失落,这新老梨树该是铭记在心。想到此,心,好似被风拧成的鞭子抽着,一丝丝隐痛,渐远了一天的欢乐,渐近的是一片苍茫。
山风是自由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累了可以随意缓行,有了激情便可以肆意释放。它从什么地方来,到什么地方去,谁能说清?谁又能管得了?
我们来约会一次梨花峪,如风。但我们没有风那么样的自由,我们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们有固定的来处和去处,我们的去与留不能由着自己。
劲风或许识字,它饶有兴趣地抢翻着文友们互赠的作品,唯恐匆忙告别的文友们忘了它这一天的参与。
本想能在风清月明的夜晚,携文友踏梨园、听梨花私语,不想当晚风不清月不白,只得打道回府。
回头望一眼夜色中的梨花峪,满眼模糊。独自坐在车内一隅,没心思参与同车几个余兴未消的文友兴致勃勃地谈论的古老的、常谈常新的话题——爱情。是因为一种情思难以释怀:梨花峪的梨花年年盛开,天河上的喜鹊年年搭桥,我们这群所谓的文人,何日还能同游梨花峪,看风起风落,听风言风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