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忙的时候,集市还不到中午就散了。摊主们也忙活着收拾摊床,家里也有二亩地呢!只有秋芬不忙,她把自己的水果摊早早地收拾好,又去帮旁边的摊主收拾。人家觉得过意不去推脱说,也快回吧,都是忙秋的时候。
秋芬的手停也没停,说,我家那个死鬼不让我早回去,回去早了就咒死咒亡地骂。
那人唉一声叹口气,都知道秋芬的丈夫有精神病,结果,平时不能说的话,因为今天受了秋芬的帮助而说了出来——啥时是个头呢?秋芬抬起头用手捋了一下前垂的发丝,淡淡地说,谁知道呢?那人顿了顿,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却终究没有开口,便急忙把话茬打开,说起了这一集的收入。
说来说去,只有秋芬赔了钱。按理说,秋芬的水果生意轻易是不会赔上的,虽说要损耗些,但利润大着呢。细问才知道,秋芬今天卖的水果是从她娘家妈手里“批发”来的。早晨,秋芬蹬着倒骑驴去发水果,半路上竟然碰见了老妈跌跌撞撞地用独轮车推着两筐梨往集市走来。见了老妈,秋芬就走不开了。老妈去年得了脑血栓,今年刚见好,就不肯闲着了。说是去年治病拉下一大笔饥荒,都叫儿子还怕是要把儿子累坏了。老妈心疼儿子,秋芬心疼老妈,没办法秋芬掏出二百块钱给了老妈,把老妈车上的梨搬到了自己的倒骑驴上。然后嘱咐老妈,回去就说,这集梨少,卖得快。老妈点着头有些不安地走了,秋芬把老妈目送出去老远才蹬着倒骑驴来到自己的摊位。可是,老妈的梨并不好卖,许是推来的路上翻了车,果皮都蹭破了,顾客们扒拉来扒拉去,只卖出去一半,剩下的一半白给人也没人要,秋芬只得把剩下的梨装上倒骑驴,回家喂猪吧。
算计算计,赔了一百二十块钱。秋芬淡淡地说,也算不得赔,钱是给亲娘了。
也算是周济你弟弟了。旁边有人插嘴。
呵呵。秋芬笑笑。
你那样嘱咐老娘,怕是你弟弟不会知道你这份情意呢?
秋芬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淡淡地说,谁知道呢?
都收完了摊,太阳也到了头顶。秋芬骑上倒骑驴准备回家,却见邮局的老黄风风火火地骑着电动车向她奔来,近了,老黄冲秋芬喊,在道口等你老半天也不见你出来,有你一封挂号信呢。秋芬接过信封,一看地址知道是在北京工作的儿子来的,再一摸,信封里边硬邦邦的,拆开一看,是几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大姑娘,真是漂亮啊!秋芬惊得睁大了眼睛仔细端详,唯恐疏漏了某个细节,她虽然没看信,但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应该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再一看信的内容,果然是。秋芬就咯咯咯地笑出了声,信的后半部分内容没顾得上看就咯咯咯地笑着回家了。
到了家,秋芬满脸笑容地把照片拿给丈夫看,这是咱儿媳妇呢!没想到,丈夫看了却没乐,随口道,这样的儿媳妇咱娶得起?一句话把秋芬脸上的笑容也扫了去,秋芬急忙把信掏出来继续看后半部分。结果还真叫死鬼丈夫说中了,儿子在信中说,媳妇要他买房,首付要十万块。
秋芬看着信上这个刺眼的数字,又看看照片上漂亮的姑娘,一跺脚转身去了东院的赵春光家,赵春光是信用社的主任。正好赶上赵春光中午下班来家吃饭,秋芬就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主要的意思是,秋芬要把自己的房子当抵押,向信用社贷款八万。老邻旧居的,赵春光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
一个星期后,贷款办了下来。赵春光叫秋芬去信用社取款。到了信用社见了赵春光,秋芬说,不用往外取,连这些一起汇出去,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张两万块钱的存折。秋芬填单子的空当,赵春光有些担心地问,连房子带存款都给儿子汇去了,你们老两口将来咋办?秋芬头也没抬,淡淡地说,谁知道呢?说完,把填好的单子递给了赵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