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马镇是辽西的名镇。从东到西八里长的街道两旁满是五行八作的店铺。药铺、饭馆、铁匠铺、客栈、缝纫铺……应有尽有。整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买卖有赔赚,生意有大小。在马镇街面上,门面最大的是荣发药铺,而且是马镇唯一的一家药铺。老板姓马,名铁石,是一个五短身材的敦实汉子。相貌也不周正,一张大饼子脸,中间横着一条扁担似的连鬃一字眉,下面吊着两只钢珠一样的小眼睛。虽然其貌不扬,但是,马老板却把生意做得很大,只因他有一副铁石心肠。
据说,他六岁时,爹娘突然暴病而死,看着双眼紧闭的爹娘他竟连一滴眼泪也没掉,过后也从来不想念爹娘。人们因此给他起绰号,铁石。幸亏家中一个老家丁见小铁石可怜,没有背弃主人,留在马家为小铁石打理家道,把小铁石养大成人。马铁石长到十七岁,对买卖生意产生兴趣。于是,他变卖了家产,在镇中间开了一家药铺。商场如战场,马铁石凭着自己的铁石心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几年间,竟然把镇上其他的药铺全部挤对黄了,他的荣发药铺成了马镇唯一的药铺。从此,荣发药铺私自抬高药价,从中谋取暴利,不顾患者死活,百姓怨声载道,往日的同行们更是恨之入骨。
多行不义必自毙。
那年关里闹旱灾,灾民们逃荒路过马镇。沿街的商家纷纷搭起粥棚,向灾民们施舍。唯独荣发药铺门前不见粥棚。灾民们气急之下,一天夜里一把火把荣发药铺给点了。马铁石一见起火只顾抢救钱财,不管伙计和家人的死活,便惹得救火的人也寥寥无几。大火整整烧了一宿,第二天,荣发药铺变成了一片废墟。侥幸逃生的伙计不再伺候这样无情的主子,纷纷离去。妻儿也伤透了心,抛下马铁石跟随逃荒的人远走他乡。马铁石终于支撑不住,病倒在客栈里。
镇上的名医马一副怕辱没了自己救死扶伤的名声,亲自到客栈为马铁石治病。马一副,因医术高超,药效独到而得名。无论什么病,马一副只要一服药必见奇效。同样,马一副也为马铁石精心熬制了一服药,并且亲手端到马铁石的面前。马铁石睁开昏花的老眼,一见是马一副给自己端药,突然,鼻子一酸,竟有两行老泪簌簌而下。
这是马铁石平生第一次流泪。马铁石可曾与这马一副有一段渊源呢。
当年,马铁石刚开药铺的时候,马镇最兴隆的药铺是马一副开的合草堂。马铁石为了独霸马镇的药材生意,他竟用了一招偷梁换柱,生生把合草堂给挤对黄了。那日,一老妇手拿一张药方来荣发药铺抓一味药。马铁石接过药方一看,便认出是马一副的手迹。细问老妇才知,原来马一副为老妇看完病开完方,抓药时却发现有一味药自己的药铺已经卖光了。可是,病情紧急,又耽搁不得,马一副便叫老妇到荣发药铺来买。马铁石听罢心中立刻生出一条毒计,他给老妇抓药时偷偷把那味药调换成了一味反药。结果,老妇买回熬制服下,没出三天竟然一命归西。老妇的家人找到马一副。马一副赔了人家钱财不说,从此名声扫地,不再有人登门求医,生意日渐衰落,最后只得关门了。
如今家破人离的马铁石做梦也没想到,马一副会来救自己的命,他颤抖着双手接过药碗,突然动了沉睡半生的真情,一时间泪水滂沱,双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不料,“啪嚓”一声,药碗坠地,摔得粉碎。
马一副一愣。
这马一副是何等的人物,他会不知当年的事是马铁石从中作奸?而如今报仇的机会来了,他又怎会错过?其实,马一副端给马铁石的是一服慢性毒药,只要服下,一个月后便会心脏衰竭而死。可是,这药碗突然坠地,让马一副心里一惊,——看来马铁石早有警惕啊!唉——也罢。良久,马一副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身又去熬药。
七天后,马铁石痊愈。
大病痊愈的马铁石终于参透了人生的真谛。他把自己的钱财都拿出来跟马一副合开了一家荣合药铺,马一副看病,马铁石抓药,二人竭诚合作专为穷苦人救死扶伤,被马镇人们传了多少年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