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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九个月后

经过三个时节的变迁,萧紫衣已逐渐习惯了如今这样的环境,对于皇后恶意的刁难和蔡嬷嬷残忍的惩罚,她已经习以为常了。而顾廷晟暗中的鼓励和照顾,同时也让她变得越来越坚强,仿佛骨血中天生的倔强被激发了出来,让她在过去两百多个日子里始终没有求饶过,即使不断被折磨的受伤生病也依然咬牙坚持,令皇后享受不到报复的快感,常常因此而气愤不已。另外,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凤鸣宫内除了皇后和皇后身边等少数几个人外,大部分人对萧紫衣的态度都渐渐友善了许多,兴许是折服于她那令人钦佩的坚强,也可能是为这个还不到七岁的孩子感到心疼,总之都尽可能的伸出了援手去帮助她,虽然只能在私下,也已让她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然尽管如此,对萧紫衣来说,这将近一年奴隶般的生活也始终都是一场可怕的梦魇。

冬去春来,三月天里,兰陵皇宫到处都能看到繁花盛开的樱花树,那片生气盎然的粉红,让平日冰冷的皇宫也难得出现了一丝暖意。

樱花是兰陵皇宫中最常见的一种花,它并不是兰陵的国花,民间也不多见,却不知为何会在皇宫中如此普遍。萧紫衣听一些宫女说过,似乎是曾经哪一朝的皇帝宠妃喜欢这种花,于是皇帝为博美人一笑,便下令在整个皇宫内广种樱花树,才让后人能享受到这样的美景。不过,据说这位妃子后来依旧没逃过因年老色衰而失去宠爱的命运,最终郁郁寡欢,凄然离世。

帝王之爱就是这样,爱与不爱,仿若云泥之别,既霸道又无情,爱的时候能为你建造一座华丽的宫殿,等不爱了,也可以立刻将你打入地狱。

按理来说,以萧紫衣如今的境遇本应是无心欣赏任何美景的,但也不知为何,每当看到樱花纷纷飘落的景象,她的心情就会莫名变得愉快一些,让苦闷的生活也得到了少许的慰藉。她记得,去年这时候,她还曾与母亲一起坐在落英缤纷的樱花树下欣赏醉人的美景,只是当时的她什么都不懂,因此才忽略了母亲眼底那无尽的愁思。

一阵微风吹过,萧紫衣无意识的叹了口气,将思绪拉回现实,看着面前堆积如小山般的衣物,无奈的撇了撇嘴,小手继续在冷水中搓揉着。

她今天要做的事,就是将面前成堆的脏衣服洗完,但以她一人的力量,要在一天内完成这件事显然是有些困难的,不过她也明白这是皇后的刻意刁难,并未表现出任何怨言。反正不管做什么都绝对不可能轻松,皇后要的就是她的求饶,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再说,比起寒冬腊月天,在这种天气渐渐回暖的时节洗衣服,对她而言已经算是一种“幸福”了。

“紫衣,你在这儿啊。别洗了,跟我走吧。”就在这时,一个宫女突然出现在西苑,一脸同情的看着萧紫衣,道。

依对方此刻的表情,萧紫衣知道自己又要遭殃了。她就说嘛,皇后怎么可能只让她洗洗衣服就放过她呢?

果然……

“文静姐姐,发生了什么事吗?”放下手中的衣服,萧紫衣镇定的站起身,问着面前的宫女。

文静是皇后身边较有资历的宫女,也是为数不多能让皇后比较信任的宫女,算是皇后的亲信。不过文静生性很善良,在皇后身边的所有亲信中,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她伸出援手的人,并且还很聪明的没有漏出丝毫端倪,经常偷偷在私下照顾她,帮了她不少忙。

面对萧紫衣的疑问,文静踌躇了半天才幽幽开口答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皇上来了,想要见你。”可看皇上的神情就知道,一定不会是好事。

这句话,文静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宫里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萧紫衣的身份十分特殊,过去萧贵妃活着的时候,皇上爱屋及乌,对萧紫衣甚至比真正的公主都要好,可谁知等萧贵妃一死,皇上说翻脸就翻脸,连最后的送葬都不许萧紫衣参加,就将她送到了凤鸣宫这个人间地狱。唉,毕竟是心爱女子和别的男人所生的孩子,也难怪皇上会变脸变得这么快,想来,该是早就看这个孩子不顺眼了。

在后宫,她既不是妃嫔,也没有花容月貌,更未做过“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所以没必要嫉恨萧贵妃,因此从一开始她就很同情紫衣这个可怜的孩子。她一直都想帮忙,却总是不敢贸然行事,若不是后来渐渐被紫衣的坚强所打动,再也无法不顾自己的良知,看紫衣受苦而无动于衷,她才会冒着可能惹怒皇后的风险偷偷在私下帮助紫衣。这才让她得知,原来帮紫衣的人并不只有她一个。

说实话,那时文静心里的震惊是不可言喻的,试想,在这个人情冰冷,人人都明哲保身的皇宫内,一个被主子视为眼中钉的人却能使得众人心甘情愿的对她伸出援手,可想而知,若能摆脱如今这样的环境,将来有一天,萧紫衣必定会有一番不小的作为。

只是,如果一生都不幸被困于此,对紫衣来说,就真的很可惜了。

“皇上……”乍一听这两个字,萧紫衣明显愣住了,心神出现了瞬间的恍惚。

自从来到凤鸣宫,她似乎就再也没有见过皇上了。过去,虽然皇上对她也还不错,但她却老是觉得皇上会伤害她,因而也不敢随意亲近这个男人。现在可好,过去的预感成为了现实,而她也终于知道从前那股莫名的惧意是由何而来了。

他们,应该算是仇人吧。

说真的,即便从太子哥哥那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了解了家族与皇帝之间的恩恩怨怨,清楚了母亲和皇帝的爱恨纠葛……她却并没有仇恨的感觉,更多的,反而是茫然。

也许是没有亲身经历那场浩劫,又或许是知道自己本身没有那种实力,总之,她从没想过要报仇。可不报仇,并不代表不会怨恨,对于皇帝的种种所作所为,难免还是会让她产生恨的感觉。所以,若将来的某一天她真的有了那样的能力,也很难说她究竟会怎么做。

然而,目前在她心中最坚定的信念,就只有好好地、努力地活下去。

不到七岁的萧紫衣并不懂得爱为何物,无法体会萧语菲那六年来天天面对着痛恨至极的人有多么的痛苦,更不会明白,为了能让她活着,萧语菲做出了怎样的牺牲。但她至少知道,能活着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知道珍惜生命,知道不能放弃自己的未来。对一个七岁不到的孩子来说,能有这样的心性,实为不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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