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5488900000007

第7章 鸟 巢

鸟儿多么警觉和小心,即便是在专心筑巢时也是如此!林中的一片空地上,我看到一对雪松鸟,正从一棵枯树树梢上收集苔藓。顺着它们飞去的方向,我不久就发现了它的巢穴,安置在一片茂密的野樱桃树和幼小的山毛榉中间,一棵枫树的嫩树杈上。我小心地藏在树下,并不顾及工人们会随时掉下碎片或工具砸着我,我等待着这对繁忙的鸟儿归来。不久,我听到了那众所周知的音符,雌鸟飞掠而至,毫不迟疑地落在半完工的巢上。它刚刚收拢翅膀,目光便刺穿了我隐身的屏障,随之,惊慌地逃去。过了一会儿,雄鸟叼着一簇羊毛 (因为附近有牧羊场),与雌鸟会合,两个从周围的灌木丛中勘察着现场。它们嘴里仍旧叼着东西,带着恐惧的神态盘旋着,拒绝接近巢穴,直到我走开,伏在一根圆木后面。然后,其中一只试探着落在巢上,但仍旧怀疑一切是否正常,很快就再次溜走了。随后,它们俩一起飞来,经过多次偷窥和侦探,显然心有疑虑,经过反复的磋商,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工作。在不足半小时之内,它们似乎就带来了足够全家用的羊毛,这个实在而富有希望的小巢,带着衬垫,恐怕用针线都无法将它编织得这般精美。不到一个星期,雌鸟已经开始产卵,很多天才产下四只,颜色白中泛紫,大头带有黑色斑点。经过两周的孵化,雏鸟出壳。

除美国金翅雀外,这种鸟筑巢的季节比其它鸟类要晚。在我们北方的气候中,直到七月它才开始筑巢。究其原因,如同金翅雀一样,或许是比这更早的时期无法为幼鸟找到合适的食物。

像我们大多数常见的鸟类,如知更鸟、麻雀、蓝知更鸟、美洲小燕、鹪鹩等等一样,这种鸟有时寻求偏僻的荒野,在那里养育后代,其它鸟类,则居住在人类的附近。我知道一对雪松鸟,某个季节,在一棵苹果树上筑巢,那果树的树枝能摩擦到房子。在放置第一根麦秆之前的一两天,我注意到这一对儿仔细探寻苹果树的每根树枝,雌鸟领先,雄鸟随后,带着关切的神情。很明显,这次要做选择的是妻子,像一个完全考虑清楚的人,它开始着手进行。最终,巢址选定在一条延伸至房子侧翼的高枝上。接下来,它们相互祝贺和拥抱,然后一起飞走,去寻找筑巢的材料。最常用的是一种结棉桃的植物,生长在荒弃的田里。这个窝比鸟的体型要大,而且非常柔软。在各个方面都堪称一流的住所。

还有一次,在树林里散步或者毋宁说闲逛时 (因为我发现这本自然之书是不能快速浏览和阅读的),一种单调的锤击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显然,它距离我只有几十米之遥。我自言自语地说,“有人正在盖房子。”从我以往的观察来看,我猜测建筑师是一只红头啄木鸟,就在一棵枯橡树的残株顶部。我小心翼翼地朝那个方向移动,看到在腐烂的树干顶部有一个圆洞,大约像一英寸半螺丝钻所钻成的洞,工人撒落的白色碎片落在地面上。距离树仅有几步远的时候,我的脚踩到了干燥的小树枝,发出非常轻微的断裂声。立刻,锤击声戛然而止,一个深红色的脑袋出现在门洞口。尽管我仍然保持静止不动,眼睛一眨不眨,乃至酸痛,那只鸟儿依然拒绝继续工作,而是悄悄飞到附近的一棵树上。让我吃惊的是,当它在老树洞中繁忙地工作时,竟然能如此警觉地捕捉到外面最轻微的声音。

啄木鸟的建巢方式大多相同,先是挖掘腐树的树干或树枝,把卵产在洞底纤细的木屑里。虽然这种巢并不是特别的艺术品———它需要的是力气而不是技术———但很少有其它鸟类能为卵和幼仔建造如此完好的房屋,以抵御恶劣天气,或者保护它们免受诸如松鸡、鹰、猫头鹰等天敌的干扰。啄木鸟从不选择带有天然洞穴的树,它选择的是那种枯死许久,里里外外完全松脆的朽木。鸟儿先水平地在树干上啄几英寸,挖出一个能容得下它的浑圆、光滑的洞,然后,向下挖掘,逐步扩大洞身,根据树的松软程度及母鸟产卵的紧迫与否,继续凿洞。挖掘时,雄鸟和雌鸟交替工作。当一只凿洞及收拾碎片,干了十五分钟或二十分钟后,会飞到上面的树枝,发出一两声响亮的鸣叫,随后不久,其配偶就会出现,紧靠着它落在同一根树枝上,这一对鸟儿叽叽喳喳爱抚了一阵,新来的就进入洞穴,另一只飞走。

几天以前,我爬上啄木鸟的巢,它在一棵腐烂的糖枫木顶部。为了更好地遮风挡雨,那个直径约一英寸多的洞紧贴着由主干上水平伸出的一条树枝之下。在树枝的掩盖下,它就像斑驳的暗色树皮上的一道阴影,只有近到几英尺内,才能将它发现。当我靠近巢时,幼鸟啁啾地吵闹个不停,以为是母鸟带食物来了。当我将手伸向它们藏身的树干,喧闹声戛然而止,奇怪的震动和恐怖的瑟瑟声让它们安静下来。那个大约十五英寸深的洞穴,呈葫芦状,加工得技艺精湛,十分匀称,洞壁光滑整洁、焕然一新。

我永远不会忘记观察一对黄腹啄木鸟的情景———那是我们林中最罕见、生活习性最隐蔽的啄木鸟,其外表的美丽仅次于红头啄木鸟———它们在卡茨基尔山的支脉比弗基尔山,一棵截断的老山毛榉树上哺育后代。当时我们三人一整天都在寻找位于遥远群山之中的一个鳟鱼湖,两次在人迹罕至的森林迷路,我们又累又饿,坐在腐烂的圆木上休息。幼鸟喋喋不休的叫声以及鸟父母的来回穿梭,很快就引起了我的注意。鸟巢入口在树的东侧,离地面大约二十五英尺。间隔几乎不到一分钟,两只老鸟便一先一后,嘴里叼着蛆或虫子落在了洞边,然后轮流俯下身,快速查看一下周围,一下子就把头探进洞内。它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决定先往哪一张等待的嘴里喂食,然后,便消失在洞中了。大约半分钟以内,那喋喋不休的幼鸟逐渐安静下来,大鸟会再次出现,但这一次嘴里叼着家中无助的小家伙的排泄物。它低着头,伸着脑袋缓缓地飞走,好像急着让那讨厌之物远离自己的羽毛。飞到离鸟巢几码远时,它会把那难闻的秽物抛下,落在树上,在树皮和苔藓上擦拭着嘴。一天的日程看起来就是如此——出出进进。我看了一小时的鸟儿,而我的同伴们在探寻我们周围的地形,没有注意到这对儿鸟父母的程序有什么变化。我很好奇地想知道,鸟父母是否有规律地喂养等待的幼鸟,而且在黑暗拥挤的鸟巢中,怎么能如此熟练地掌控这件事情。但是没有任何鸟类学家谈到这个话题。

鸟儿的这种做法并非像人们初见时那样令人惊奇。事实上,在所有陆禽中这的确几乎是一个不变的规则。对于啄木鸟及其同类,以及在地上挖洞的鸟类,如堤燕、翠鸟等,它是一种必要的生存条件。巢中积累的粪便对于幼仔的危害是最为致命的。

但是,甚至如知更鸟、雀类、白颊鸟等等既不钻洞也不掘洞,而是在树枝上或地面上建筑浅巢的鸟类,父母必须将幼鸟的排泄物运到远处。当人们看见知更鸟缓慢而沉重地飞离它的窝巢,样子与刚才叼着樱桃或虫子回巢时截然不同,那么它肯定是在履行这项职责。人们还会观察到,群居的麻雀在喂养幼鸟时,喂完虫子之后,总要停顿一下,在巢边跳来跳去,观察里面的动静。

毫无疑问,在上述任何情况下,都是清洁的天性在起作用,尽管其中会掺加着隐藏鸟巢的意图。

燕子是这个惯例的一个例外,幼鸟的粪便是要排泄在巢外的。它们还违犯了遮掩鸟巢的惯例,它们的主要目的不是隐藏鸟巢,而是把它建在难以接近的地方。

其它例外的鸟类有鸽子、鹰和水禽。

但是,当啄木鸟在巢口进进出出时,有很好的机会观察其颜色和斑纹,我发现奥杜邦犯了一个错误,他把这种鸟的雌性描述成头上有红斑。我曾看到过许多对啄木鸟,但从未见过有红斑的鸟妈妈。

雄鸟羽毛已丰,我很不情愿地把它打下来做标本。第二天,再一次经过那个地方,我停了一会儿,观察一下情况。我承认有些后悔,我听到了幼鸟的哭声,看见守寡的母鸟,现在它得付出双倍的操劳,匆忙来往于孤独的树林。它偶尔会在树干上满怀期待地停下来,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

在繁殖季节,当任何种类中的雄鸟丧生,雌鸟很快会再次交配,这是很常见的情况。在某个区域,几乎总是有些没有配对的雌鸟或雄鸟,因此使得破裂的家庭得以恢复。我记不清是奥杜邦还是威尔逊,讲述过一对鱼鹰或者鸮,在一棵老橡树上建造巢穴的事情。雄鸟是如此积极地保护幼鸟,有人试图爬近它的巢穴时,它会嘴爪并用,展开攻击,全然不顾自身安危。攀爬者带着根大棍子,把勇敢的鸟打落在地上,使其殒命。几天之内,雌鸟就觅到了另一个配偶。可是,很自然地,在保卫幼鸟时,这位继父没有显示出任何生父所具有的精神和勇气。当危险临近,可以看见它离得远远的,无动于衷地在周围飞翔。

众所周知,当野生火鸡或驯养的火鸡开始下蛋,然后停下来育雏时,雌鸟总是要和雄鸟分开,雄鸟则明智地与其它同性聚集一起,找到自己的归宿,直到晚秋时分,男女老少才再一次聚会在同一地方。可一旦要掠夺正在孵化的母鸟的蛋或杀害她的幼鸟时,她会立刻唤来雄鸟,听见她的呼叫,雄鸟绝不会拖延。鸭和其它水禽的情况也同样如此。强大的繁殖本能可以超越所有常见的困难。无疑,我给那对啄木鸟夫妇中所造成的守寡现象是短暂的,是机遇或者是寡鸟自己召来了某个孤苦伶仃的雄鸟,开始由它亲手负责一大窝雏鸟的未来,这个前景并没有使之气馁。

我曾看见一只漂亮的雄知更鸟迟至七月中旬还在不辞辛苦地向一只雌鸟大献殷勤。我毫不怀疑他的动机令人可敬。我观察这对儿鸟有半个小时。我猜测,雌鸟在那个季节已是第二次求偶,但是雄鸟,从他还未褪色的明亮羽毛来看,像是一个新来者。每次雄鸟上前都会引起雌鸟的憎恶。他徒劳地在她周围展示他美丽的羽毛;她时而会用极其恶意的态度扑向他。他随她飞到地面,将一声美妙、略有抑制的鸟鸣送入她的耳鼓,给她一条虫子,然后张开翅膀再次飞回到树上,在她周围的树枝上跳跃,叽叽喳喳,喋喋不休,当有入侵者来临时,他会勇敢地冲过去,旋即又飞回到她身边。可是这些全然无济于事———每次,他都会遭到拒绝。

我说不出最终结局如何。因为那位情场高手,在其虔诚的追求者的尾随下,很快飞走,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或许得出以下结论并非草率:她的矜持无非是出于谨慎。

一般而言,在鸟类当中似乎盛行着一种女权主义,从雄鸟立场上考虑,这是相当令人赞赏的。几乎在所有的共同利益方面,雌鸟是最主动的。她决定建巢的地址,通常在建巢中也最专注。总体来说,她在照顾幼鸟时更加精心,当受到威胁时最为焦虑。我曾几个小时观看一窝蓝雀的母鸟从最近的草地到她筑巢的树上飞来飞去,嘴里叼着蟋蟀或者蚱蜢,而她那衣着光鲜的另一半不是在远处的树上平静地唱歌,就是在树枝中追求自己的快乐。

然而,在我们大多数歌鸟中,无论是在颜色、仪表还是歌唱方面,雄鸟都是最显著的,这一点使其成了雌鸟的盾牌。人们通常认为,在孵化期间为了更好地隐蔽,雌鸟穿着粗陋衣服。但这并不符合实际,在某些情况下,雄鸟会不时地减轻雌鸟的负担。例如,就拿家鸽来说,在正午的时候人们会发现雄鸟准时在巢里面。我应该说,雌鸟沉闷或中性的色彩是大自然赋予她的终生的安全感,因为对于物种延续来说,她的生命远比雄鸟要珍贵。雄鸟不可或缺的职责只不过是短暂的,而其配偶的职责即便不是持续数月,也要持续数天或数周。向北方迁移时,雄鸟遗弃巢穴,或者更确切地说庭院,它们在第一季节住过之后,其同族五子雀、黑顶山雀和褐旋木雀,便淤一位近代英国作家对这一主题,提出了一系列的事实和思考,不支持这一观点。他说,极少有例外的规律在于,当两性都有着华丽显著的色彩时,鸟巢是用来隐藏孵卵的鸟儿的;而当鸟的色彩有明显的对比反差时,雄性色彩艳丽明显,雌性色泽暗淡微弱时,鸟巢是开放的,孵卵的鸟会暴露在风景之中。在欧洲鸟类中,不符合这条规则的例外似乎非常少。在我们自己的鸟类中,杜鹃、蓝鸟筑的是露天鸟巢,但两性色彩没有任何显著的差异。同样的情况也适用于京燕类、必胜鸟类和麻雀,而普通蓝知更鸟、莺和果园八哥则是用另一种方式筑巢的。

继承了它的房产。这些鸟儿,尤其是旋木雀和五子雀,具有许多啄木鸟科的习性,但嘴巴没有啄木鸟有力量,所以无法自己凿洞建巢。因此,它们的住处永远是二手的。不过,上述每一种鸟都会添加各种柔软的材料,或者说,按照它的口味来装备住所。山雀在洞穴底部安放一块轻软的毛毡样的小垫子,看起来好像是来自制帽商,但这也许是众多虫子或毛虫的作品。在这种柔软的衬垫上,雌鸟产下六枚有斑点蛋。

最近,我在一种极为有趣的情况下发现了这样的一个鸟巢。鸟巢所在的那棵野樱桃树,立在一座高山光秃秃的山顶边缘。周围松散地堆积着陈旧的灰色岩石,或高耸于尚能辨认的红狐狸的旁道上。那里的树现出一副有些吓人的样子,那种难以形容的野性潜伏在所有遥远的山顶上,笼罩着这个地方。站在那儿的时候,我俯视着一只从下方土地上飞起的红尾鹰的背影。跟随着它,我还看见了农场、定居点和村庄,以及其它在远处变蓝的山脉。

父母鸟引起了我的注意,它们嘴里叼着食物,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它们唯恐暴露自己的幼鸟,甚至它们藏身的那棵树的确切位置,以至我潜伏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真切地看见它们。最后,陪伴我的那个聪明又好奇的男孩,把自己隐匿在靠近树的一块凸出的岩石下面,我们认为鸟巢就在那棵树上,同时,我离开,绕向山的侧面。不久,男孩就发现了幼鸟的秘密所在。初看上去,这棵树很低,树枝分得很宽,覆盖着地衣,似乎没有一根干燥或腐烂的树枝。可是,当我的目光被引向那边时,确实发现了一根几英尺长的枯树枝,上面有一个小圆洞。

当我的身体开始摇动树枝时,老鸟和幼鸟都惊慌失措。支撑鸟巢的树枝大约三英寸厚,洞穴底部被挖得贴近树皮。我用拇指捅破了薄薄的巢壁,羽毛已丰的幼鸟第一次注视着外面的世界。不久,其中一只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啁啾,好像在说,“到了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了”,并开始向门口爬来。它在洞口环顾四周,对于展现在眼前的壮观景色并没有表现出惊奇的神态。它是在观望形势,判断着它那未经训练的翅膀能飞出多远,以便脱离险境。停顿了片刻之后,随着一声响亮的叽喳声,它冲了出去,飞得还算可以。其它小鸟紧随其后。每一只小鸟在随着突然的冲动向上起飞时,都会轻蔑地向堆着粪便、被放弃的鸟巢行礼告别。

尽管鸟类的习性和本能大体上是有规律的,但它们有时也像更高级的生物那样反复无常、古怪任性。比如,有关它们筑巢的位置或筑巢的方式,绝对的断言并非稳妥。地面建巢者经常在一棵灌木上建巢,树上建巢者有时候会在地上或草丛中安家。北美歌雀属于地面建巢者,但是我们知道它在篱笆横杆的节孔里建巢。有一只烟囱中筑巢的燕子厌烦了烟尘和烟雾,在一个干草仓的椽子上建了巢。一位朋友告诉我,一对谷仓燕,突发奇想,竟将巢设在从高处一根木栓上垂下来的绳套里。它们是如此喜爱这个住处,以至于第二年再次重复了这个实验。我知道群居雀或者 “毛鸟”在棚子下面建巢,把它设在由上面的干草堆通过松垮的地板缝垂下来的一绺干草上。将几根牛尾上的长毛和五六根干草松散地系在苹果树枝上,这样的巢通常也会令它满意。粗翼的燕子在墙和破旧的石头堆上建巢,我曾看见知更鸟在类似的地方落脚。别的鸟类在破旧、废弃的井中筑巢。家鹪鹩会在任何一个可以进去的洞穴中建巢,从旧靴子到炸弹壳。有一次,它们中的一对执意要在某个水泵桩的顶上建窝,从把手上方的缺口进入。水泵天天都要使用,巢被摧毁了不下二十次。这种善妒的小东西富有聪明的远见,当它筑巢的盒子中有两个隔间时,它会先把其中一个填死,以免令人烦恼的邻居前来惹是生非。

有时,稍逊一筹的建巢者会离开其通常的住处,占据其它鸟类放弃的巢穴。蓝松鸦有时会在乌鸦或布谷鸟的旧巢中安身。画眉由于生性懒惰,总是在腐烂的树枝洞穴中产卵。我听说过一只布谷鸟,掠夺了一只知更鸟的巢;而另一只则逼得一只蓝松鸦漂泊在外。大而松散的巢穴,比如鹗巢和某些苍鹭的巢,往往会有五六只黑鹂巢设在其外围,就像许多寄生虫,或如奥杜邦所说,像是封建贵族原始宫廷中的仆人。

在南方气候中繁殖的鸟类,其巢远不及在北方气候中的同类建得精美。某些种类的水禽,把它们的蛋遗弃在温暖地区的沙滩和阳光中,却在拉布拉多岛筑巢并以通常的方式孵化。在佐治亚州,巴尔的摩金莺将巢安置在树的北面。在中部和东部各州,它却将巢设在树的南侧或东侧,并使它更厚实更暖和。我曾在南部看到过这样一个鸟巢,由粗糙的芦苇或莎草织成,赋予它一种透孔织物的外观,就像篮子一样。

很少有鸟类始终如一地使用同一种材料筑巢。我曾经见过泥巴很少的知更鸟鸟巢。有一个巢主要由长长的黑色马毛构成,安排成圆形,里面垫着细软的黄草,整体上十分新颖。另一个巢主要用一种岩石苔藓建成。

在同一季节为第二窝鸟建的巢通常仅仅是临时的。随着季节的推进,雌鸟急于产卵,所以,鸟巢的建设往往容易草草收场。最近我刚刚想起这件事,那是在七月末,我在一片偏僻的黑莓地里碰见了几个林麻雀的窝。那些有卵的巢远不及幼鸟已经飞走的更早的巢精致结实。

当我走到某片森林,我日复一日地观察到雄性白颊鸟栖在一条高枝的同一位置,活泼起劲地唱着歌。当我接近时,它停止了唱歌,使劲地左右摇摆着尾巴,尖声啼鸣。在附近的矮灌木丛中,我遇到了让它担心的东西———一个厚实紧凑的小巢,主要由干树叶和细草组成,里面有一只淡褐色羽毛的鸟儿在孵化四枚浅蓝色的蛋。

令人惊奇的是,鸟儿会离开看似安全的树顶,在筑巢时毫不顾及地面上行走和爬行的众多危险物。在那里,鸟儿在不可企及的高处唱着歌。在这里,它的卵或无助的幼雏却离地面不足三英尺。事实上,鸟类最大的敌人就是同类,正是考虑到这一事实,许多弱小的鸟类才去筑巢的。

也许,大部分鸟类喜欢沿公路繁殖生长。我知道松鸡就是从茂密的树林出来,将巢建在离公路十步之内的树根上,无疑,鹰、乌鸦、臭鼬和狐狸,不大可能在那里找到它。在穿越密林的偏远山路时,我不断看到画眉,或者威尔逊鸫,栖在它的巢里,那巢离我如此之近,我几乎伸手就能将它从巢里抓住。食肉鸟对于人类没有这种信任,在寻找筑巢地点时,宁愿避开而不是寻求有人类出没的地方。

我知道,在纽约州内陆某个地方,每个季节,我一定能找到一两个暗蓝灰色雪鸟的巢。它位于多苔藓的低路基的边缘之下,离公路非常近,以至于从过路的车辆上,用鞭子就能够到。每匹马、马车或步行者都会打扰孵卵的鸟。它等到脚步或者车轮声靠近,就会迅速飞越过公路,几乎贴近地面,消失在路对面的灌木丛中。

沿着华盛顿城那条宽阔而时髦的主车道,出城不到半英里,在道旁的树丛中,不用仔细察看树叶,我就一下子数出了五种不同鸟类的巢,而在半英里之外的大片林地中,我却没有搜索到一个鸟巢。在找到的五种鸟巢中,我最感兴趣的是蓝色蜡嘴鸟的巢。据奥杜邦在路易斯安纳州的观察,这种隐居的鸟很害羞,喜欢偏远沼泽和死水池塘的边缘,可在这里,却把巢安置在紧靠一条大马路的一棵高大梧桐树最低的嫩枝上,离地面很近,站在货车上或是骑在马上的人伸手可及。鸟巢主要由碎报纸和草茎组成,尽管位置很低,却被一簇和梧桐特征相同的枝叶巧妙地掩藏起来。当我发现时,巢中有幼鸟,虽然鸟父母对于我徘徊在树下面很是恼火,但它们很少留意不停经过的车辆。令我好奇的是,这些鸟是何时建的这个巢,因为它们筑巢时比其它任何时候都更羞怯。毫无疑问,它们主要是在清晨工作,安静的清晨属于它们自己。

另一对儿蓝色蜡嘴雀在城内一个墓地建巢。鸟巢安置在矮灌木丛中,雄鸟的歌断断续续地一直唱到幼鸟准备起飞。这只鸟的歌声是一种急促而又纠结的颤音,像靛雀的歌声,但更为响亮强劲。事实上,这两种鸟类在颜色、外形、模样、声音和一般习性上是如此相似,若非体型有差异———而这差异又是如此之小———将它们分开实属难事。两种鸟的雌鸟都穿着同样红褐色的衣服。幼鸟在第一个季节也是如此。

当然,在深深的原始森林中也有鸟巢,但是,我们几乎难得找到它们!鸟类简单的筑巢艺术包括选择常见的、色彩黯淡的材料,如苔藓、干树叶、树枝以及各种零零碎碎,然后将其放置在方便的树枝上,使其颜色与周边环境混为一体。然而,这种艺术又是多么精湛,鸟巢的隐藏如此巧妙!我们只是偶尔才能发现它,但如果不借助鸟的行迹,谁又能发现它呢?在眼下这个季节,我连续两周几乎每天都去林中寻找鸟巢,但却一个这种巢都没有发现。直到告别林子的那一天,我才碰巧见到了几个。当我在茂密的森林中接近一棵松脆的残株时,一只黑白林莺陡然变得警觉起来。它落在那个残株上,尖声啁啾,在它周围跑来跑去,最后非常不情愿地离开了它。带有三只羽毛渐丰的幼鸟的巢,就安置在那棵残株底部的地面上,其位置使得幼鸟的颜色与周围树皮树枝的颜色达到完美的和谐。在我将幼鸟赶出巢之前,又仔细看了看它们。它们死死地抱住鸟巢,可是当我将手伸下去时,它们全都惊惶奔逃,大叫着求救,这引得鸟父母几乎闯到了我触手可及之处。这个巢只不过是在厚厚的枯叶上垫了一点干草而已。

这一次是在浓密的灌木丛中。我走进一条由高大庄严的铁杉构成的走廊,那里只是偶尔会有一棵小山毛榉或枫树,耸立在四季不断的 “黄昏”之中。我停下脚步,想辨别出一种完全陌生的音符。直到现在,它仍然萦绕在我耳畔。尽管那肯定是鸟的音符,但却使人联想起小羊的叫声。不久,鸟儿出现了———一对儿孤绿鹃。它们轻快地飞来飞去,只是偶尔暂停片刻。雄鸟沉默,但雌鸟却发出这种奇怪的、温柔的音符。这是以某种新鸟语的形式体现的人间少女的恋情。它甜蜜纯真、自信欢快。我很快发现这对儿鸟正在离我几码远的低树杈上筑巢。雄鸟谨慎地飞向巢址,安排一下,然后双双开始行动。雌鸟时而跟她的配偶打着招呼,“拉福,拉福”,音调中充满韵律与温柔,余音绕耳不绝。鸟巢悬置在一根小树枝的树杈上,如同常见的绿鹃巢穴一样,用大量地衣作为衬垫,外面是一层又一层粗劣的蜘蛛网。除了色彩黯淡,它没有任何的伪装,就像暗灰色的林子中一个自然生成物一般。

我继续漫无目的地散步,接下来在一片矮林中停下来,那里没有太多高大的树木,取而代之的是覆盖着老巴克皮林的枝繁叶茂的次生林。我站在一棵大枫树旁,这时,一只小鸟急速飞离它,似乎是从树根附近的洞穴飞出来的。当小鸟停在离我几码远的地方,开始不安地叽喳时,立即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看清那是一只雌哀地莺,想起这只鸟的巢穴尚未被任何一位自然学家发现———甚至布鲁尔医生也未见过它的蛋———于是便感到值得探寻一番。于是我开始仔细搜寻,一寸一寸探索了地面、树底和树根,以及周围各种灌木,但却一无所获。我担心这样下去真的会踩到它,我考虑先退到远处,过一会再回来。这样,可以预先注意到鸟儿飞起的确切地点。我这样做了,结果返回时,没怎么费力就发现了鸟巢。它位于离枫树几英尺远的一堆蕨类植物中,大约离地面六英寸。那是相当大的一个鸟巢,完全由干草的茎叶组成,里面垫着细细、深棕色的根须。巢内有三枚蛋,呈淡肉色,均匀地点缀着细小的棕色斑点。巢的凹腔很深,孵化鸟的背部完全没在了巢边下面。

在不远的一棵大树顶上,我看见了红尾鹰的巢———一大堆小树枝和干木棍。幼鸟已经能飞了,但还在附近徘徊。当我走近时,母鸟在我上面飞旋,以一种非常愤怒和野蛮的方式尖叫着。在巢下方的地面上,散落着一簇普通草地鼠的毛发及其它难以消化的组织。

当我正要离开树林时,我的帽子差不多拂到了红眼绿鹃的巢,它像篮子一样悬挂在山毛榉低垂的树枝的末端。假如那鸟儿留在巢中不动,我也绝不会发现它的巢。巢里面有三枚它自己的蛋,其中有一枚是牛鹀的。这个奇怪的蛋不过比其它的要大些,然而,三天以后,当我再一次观察鸟巢时,发现仅有一只蛋孵出,那闯入者的幼鸟比其它两者至少大三倍,它的肚子大得惊人,几乎要将同巢者压得窒息过去。那个闯入者与合法居住者有着同样的恐惧,与它们一起茁壮成长,这可不是普通的家常便饭。然而,为了自身旺盛生长而吞没了别的物种,这是大自然的一个怪异之处,在这个过程中,大自然似乎并不鼓励那些谨慎正直的朴实美德。杂草与寄生虫一直与这些美德争斗,然而,它们往往却能成功获胜。

蜂鸟巢可谓树林中独一无二的珍宝。发现一个这样的巢是迄今为止的一件大事。它仅次于发现一个鹰巢。我只见过两个蜂鸟巢,而且都是靠运气。一个被放置在一棵栗子树的横枝上,一片绿叶,在巢上方约一英寸半的地方形成一个天然天棚。当我站在树下,鸟儿不断地恶意猛冲,掠过我的耳边,让我怀疑我侵入了某些私人领地;目光紧随这些鸟儿的飞行,我很快就看到了鸟巢,正在建造之中。我采用通常的战术,把自己隐藏在附近,满足地观看这个工作中的小艺术家。那是只没有雄鸟相助的雌鸟。每隔两三分钟,它就会嘴里叼着一小绺柔软的物质出现,迅速落在窝里,用它的胸脯做模子,安置好它带来的材料。

我发现的另一个蜂鸟巢位于山侧一处茂密的森林。当我在它的下方经过时,打扰了正在孵卵的鸟。它拍翅的呼呼声引起了我的注意,停顿了片刻之后,我幸运地从树叶的缝隙中看见它飞回到巢里。那巢看上去像小树枝上的一个小瘤子或赘生物。蜂鸟与其它鸟不同,不是落到鸟巢中,而是直接飞进巢中。它进巢时快如闪光,轻如羽毛。巢内有两枚洁白的卵,脆弱得只有女人的手指才能触摸。孵化大约要持续十天。之后,一个星期时间,幼鸟就可以飞行了。

唯一与蜂鸟巢相似并在洁净对称方面能够与之相比的是蓝灰食虫莺的巢。此巢常以同样的方式置于树枝之上,但通常多少有些下垂,它既深又软,主要由柔软的树苔所覆盖的植物构成,它除了更大一些之外,几乎同蜂鸟巢一模一样。

但是当我们离开深深的森林之后,巢中之冠,最理想的巢,无疑属于巴尔的摩金莺的巢。这是我们见过的唯一完美的悬巢。果园莺的巢大体上如此,但是这种鸟巢通常建得很低很浅,更像绿鹃的筑巢方式。

巴尔的摩金莺喜欢将巢附着在最高的榆树摇曳的树枝上,不试图隐藏,只要位置高、树枝下垂就很满意了。这个巢似乎比其它鸟巢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技能。它需要一种奇特的亚麻状物质,而且通常也总能找到。完工的鸟巢呈悬挂的大葫芦状。巢壁薄而坚实,能防暴雨。巢口缝着层层叠叠的马鬃。通常,巢的侧面同样也缝得密密实实。

这种鸟儿既不需要特别地掩饰鸟巢,对于筑巢材料也不挑剔,现成的绳子或线都可以。一位女士朋友曾对我说过,当她在敞开的窗边工作,一只鸟在她偶尔走神时飞近,抓住一束线或纱,飞向它还没有完工的鸟巢。但是那束线死死地缠住了树枝,这只鸟努力去解开它,它却缠得更紧。这位女士撕扯了一整天,最终不得不放弃,只解开了其中一小部分。从此以后,那飘动的线绳就成了她的眼中钉。每逢从那里来来往往地通过,她就会愤愤地抽搐一下嘴角,仿佛在说,“就是那个讨厌的线团,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

从宾夕法尼亚州,文森特·巴纳德寄给我这个有关金莺的有趣故事 (我也要感谢他提供的其它有趣的事实)。他说,他的一位对此类事情充满好奇心的朋友,观察到鸟儿开始筑巢时,便在可能是巢址的附近悬挂了几束多彩的细绒线,那急切的艺术家欣然将绒线据为己有。他悉心安排,使得鸟儿几乎用掉同样数量的质量上乘、色彩鲜艳的绒线。鸟巢被建得又深又宽敞,简直不同寻常,人们不禁要产生疑问:在此之前,凭借鸟儿的灵巧是否也曾编出过如此美丽的物件?

纳托尔,迄今最有天赋的美国鸟类学家,叙述了以下故事:

我全神贯注地观察雌鸟 (金莺),强行将一条十或十二英尺长的灯芯带到她的巢中。这个长线和许多其它短线在那里悬挂了一个星期,最终全部被用于编织巢的侧面。一些利用类似材料的其它小鸟,有时也来撕扯这些飘舞着的线头,常会引得正在忙于筑巢的巴尔的摩莺怒气冲冲地出来干涉。

允许我稍微展开一下,再多谈一点这种特殊的鸟的情况,也作为她种族天性的典型代表。她大约用一星期时间完成筑巢,没有任何来自伴侣的帮助。此间,雄鸟确实来过,但很少与她做伴并且几乎变得默不作声了。她将马利筋和木槿秆折断,梳理和收集起亚麻,作为筑巢用的纤维材料,扯下长线之后携它们飞到劳动现场。她表现得非常急切和匆忙,毫不恐惧或无所顾忌地收集材料,尽管有三个人就在邻近的小路工作,还有许多人在参观花园。她的勇气和毅力令人钦佩。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她的问候会常常带有责骂的意味,发出 “哧、哧、哧”的啼鸣,也许她万分不解,为什么当她忙得不可开交时,还要被打扰呢?

尽管当忙碌的雌鸟到来时,雄鸟相对比较沉默,但我禁不住观察这只雌鸟和第二只雌鸟,它们不断叫喊,显然发生了冲突。最后,我看到前者猛烈攻击这第二只雌鸟,因为后者常常狡猾地侵入她正在筑巢的那棵树中。这些争斗充满了愤怒,经常反复发生。如今,在描述这种敌意时,我回想起来,我们附近有两只漂亮的雄鸟被打死了,因此,我推断那个入侵者就是剩下来的失去了配偶的雌鸟。然而,她却得到了那只忙碌雌鸟配偶的感情,从而使得她们嫉妒的争吵愈演愈烈。取得了她那不忠情夫的信任之后,第二只雌鸟开始在相邻的榆树上筑巢,把一些垂悬的细枝捆在一起作基础。现在,那只雄鸟主要与入侵者合作,甚至帮助她干活。但她仍没有完全忘记她的第一位伴侣,后者在某个夜晚曾用低沉、深情的语气呼唤她,而她也报以同样语调的应答。正当她们沉浸在柔情款款的低语中时,对手突然出现了,跟着发生了猛烈交战,其中一只雌鸟显得极为焦虑,拍打着展开翅膀,好像伤得不轻。在争执中保持慎重中立的雄鸟,这时显示出了他该受责备的偏心,随其情妇一道飞走了,在余下的夜晚只留下他那好斗的配偶与孤树相伴。另一种急切而温柔的关爱最终化解或者至少是终止了这些雌鸟之间嫉妒的争端;近邻中从来也不缺乏这种 “单身汉”和其它鸟类,在他们的帮助下,最终完全恢复了和平,一夫一妻制安静而幸福的氛围也再次重现。

我可别忘了提及在山的壁架之下的那种巢,常见的绿霸鹟的巢———一个覆盖着苔藓的小建筑物,放有四枚珍珠白的卵———俯瞰荒凉的景色,悬挂在凸出的悬崖上。当我们讲述过所有那些精心设计的、高悬的鸟巢之后,或许很少有鸟巢像绿霸鹟一样能够在观者的心灵再度激起愉悦的情绪。在有狐狸与狼潜伏的洞穴的寂静的灰岩石上,在它们无法触及的一个小龛里,就是仿佛长在那里的、覆盖着青苔的小巢!

几乎在任何山脉中,每一个高悬突出的岩石上都有一个这样的小巢。近来,沿着鳟鱼溪走上一重荒山的峡谷,我在距离一英里处,就数出五个这种巢,它们全部在触手可及的范围,但又不会受到貂和臭鼬的袭扰,足可以抵御风暴。在我的家乡,我熟悉一座长着柏树与橡树的圆顶山,正面半周都是光秃陡峭。靠近山顶附近,沿着山的这一前面或侧面,露出一道岩石壁架,高得异乎寻常,布满洞穴。一个巨大的岩层伸出有很多英尺,能容得下一个人或多个人直立着,在下面自由移动。那里有一道珍贵的泉流,充满着自然而凉爽的空气。壁架的底部是松散的石头,过去曾经是狼出没的地方,如今是羊和狐狸活动的场所。童年时我曾经多么高兴地在这里度过一个夏日,或者躲避一场突降大雨。这里总是清新凉爽,总是有菲比霸鹟精致的苔藓小巢。鸟儿直到你离它几英尺时才离开巢,飞向近处的树枝,不停地摇摆尾巴,焦急地观察你。自从这片乡村开始有人定居之后,这类绿霸鹟就形成了一个奇怪的习惯,偶尔会将巢设置在桥梁、干草棚或者其他人工建筑下面,因此时常遭受各种干扰和骚扰。因而,在这些地点筑巢,鸟巢比较大、比较粗糙。我知道在一个干草阁楼下面,有一对儿鸟连续几个季节在那里筑巢。沿着支撑草棚地板的略微下陷几英寸的柱子,排列着三个这种鸟巢,表明鸟在那里建巢的年数。巢底是泥做的,上层结构是苔藓,由毛发与羽毛精巧地缝成一体。这些巢的内部完美精致,无与伦比,可是每个季节都要新建一个巢。然而,常常有三窝鸟在里面孵化长大。

作为一个物种,绿霸鹟是我们所知最好的建筑师。必胜鸟营造的巢令人羡慕,采用各种不同的柔棉和羊毛,不惜花费时间与材料,使其坚固和温暖。在许多情况下,绿冠绿霸鹟完全用白橡树的花来建巢。东林绿霸鹟在水平树枝上用苔藓地衣筑起整洁紧密的槽状巢。周围从来没有松散的线头或碎布条。正在孵卵的鸟的大半个身子露出巢边。它可以随意地环顾四周,看起来安逸自在———在任何其它鸟类中我从未曾看到过这种情况。大冠翔食雀的巢很少离得开蛇皮,有时会有三四张蛇皮被织在里面。

至于最薄最浅的巢,当属斑鸠的巢了。几根草秆和稻草很随意地扔在一起,几乎不足以防止鸟蛋从中落下或滚出。旅鸽巢也是同样仓促和不足,雏鸟经常摔到地上而死掉。在我们常见的鸟类中,装备巢穴的另一个极端是褐弯嘴画眉,它收集起大量的材料足以装满一箩筐;还有鱼鹰,一年又一年添加和修理它的巢,直到整个巢的充垫物能装满一架马车。

最稀有的巢穴之一是鹰巢,因为鹰本身就是稀有的鸟类之一。事实上,鹰是如此少见,它的出现总显得意外。它看上去好像是要停在此地,而实际上它向往的是一片遥远而陌生的疆土。少年时代的一个九月,我看见一只环尾鹰,那是一只小金鹰,庞大、微黑,它的样子令我敬畏。它在群山中徘徊了两天。一头两岁的小马和五六只羊在通向山中的一道山脊上吃草,一幢房子清晰可见。第二天,我看见这微黑的君王在它们上方飞翔。不久,它就开始在它们上空盘旋,仿效鹰抓老鼠的样子。然后,它伸开腿,让自己慢慢地落在它们身上,甚至抓住了小牲畜的背,吓得那些牲畜惊慌失措,在牧场上四处奔跑。最后,当它变得更大胆,更频繁地俯冲下来时,那群牲畜冲破了栅栏,“像疯子一样”闯进那所房屋。那似乎并不是意在屠杀的攻击,也许是一个计谋,为了将畜群分开,把羊羔暴露出来。当它偶尔矗立在旁边的橡树上时,可以看见树枝在它身下弯曲、摇摆。最后,当一个拿步枪的人开始追它时,它冲向天空,展翅向南飞去。几年以后的一月,另一只鹰飞过相同的地方,落在田野里某些动物死尸的附近,但仅仅逗留了片刻。

辨认鹰的方式就是如此。金鹰在北方是常见的,把巢设在高高的、险峻的岩石上。有对儿金鹰连续八年在哈德逊河畔一个人迹罕至的岩石壁架上筑巢。根据奥杜邦的描述,独立战争时期的一群士兵,沿河发现了一个鹰巢,在与那只大鸟的遭遇中险些丢了其中一员的性命。他的同伴用一根绳子把他放下去,去取鸟蛋或者幼鹰,当雌鹰愤怒地攻击他时,他不得不用刀来自卫。在反击中,他一下扑了空,险些割断了系住他的绳索,结果还是由一根绳子将他拖出了危险的处境。

根据奥杜邦所述,秃头鹰也会在高岩上建巢,但是威尔逊却说他在大埃格港附近一棵大黄松树上看见过鹰巢。它由一大堆草秆、草皮、蓑衣草、芦草等组成,五六英尺高,四英尺宽,几乎或完全没有凹面。它已经被使用多年,而且他还得知,老鹰已经把它当成了家,或四季的住所。

在任何情况下,鹰会一连数年都只用一个巢,或多或少修补一下。我们许多常见的鸟类也是这样。根据这一点及相似的特征而言,鸟儿可以被划分成五大类。第一类,是那些修补或使用上一年鸟巢的鸟,如鹪鹩、燕子、蓝知更鸟、大冠翔食雀、猫头鹰、鹰、鹗和其它几种;第二类,是那些每季都会重新建巢,但经常在同一巢中哺育不止一窝雏鸟的鸟类。这种鸟的一个著名的例子是菲比霸鹟;第三类,是那些每孵育一窝雏鸟就建造一个新巢的鸟类,此类鸟包括了绝大多数的鸟类;第四类,自己不筑巢而采用其它鸟的弃巢,这些鸟数量有限;最后一类,那些根本不用巢,而把卵产在沙子里的鸟,大量的水禽都属于此类。

一八六六年

同类推荐
  • 爱之弦

    爱之弦

    本书系作者的个人诗集。诗集分“爱的日记”、“爱之梦呓”、“爱如流星”三个部分,共收录现代诗歌150余首。诗作虽多浅白,有些甚至略显笨拙,但清新、自然,且由于作者的哲学博士背景,诗作吟诵的虽然是“爱”,但折射的却是“人”,是人生、是世界、是人与世界的联系。
  • 贺兰踏阙

    贺兰踏阙

    本书稿以作者在宁夏回族自治区著名企业管理中的体会与感悟为背景,集随笔、散文、诗词为一体,紧扣时代脉搏,全面回顾了作者在企业管理中的方方面面。有作者的人生感悟及对事业的追求,有作者对企业文化理念的理解及体会。
  • 爱神木:黄三自选集

    爱神木:黄三自选集

    本书将收录的杂文分为“思源篇”、“念旧篇”、“感怀篇”、“游踪篇”、“事件志”、“书信录”六个栏目。
  • 曾经栽下一棵树

    曾经栽下一棵树

    全书收录了作者近10年来在各类报刊发表的散文随笔96篇,共分为红尘了悟、抒情岁月、心动记忆、浮影萍踪四个部分,作品集中展现了作者散文创作的足迹,文笔清新自然,内容深刻隽永。透过平凡小事,参悟人生至理;记录心路历程,激扬火热人生。
  • 完美的背后

    完美的背后

    通过富有鲜明个性的文字,充分地将自己对人生、对社会独特的生命体验与感悟凸显出来。特别是关注身边小人物,他们的苦痛作者感同身受。以古人古事为题材,诠释那一个个高贵的或者是丑恶的灵魂,智慧地注入她自己独特而新鲜的感悟与见解,不时闪现一种超越时空的哲思。
热门推荐
  • 佛教养生秘笈

    佛教养生秘笈

    本书以佛教养生观念为主旨,为读者提供了诸多方便易行的佛家养生方法,具体内容包括:精神养生法、生活饮食养生法、佛教医术等。
  • 神医王妃:腹黑王爷难驯服

    神医王妃:腹黑王爷难驯服

    那时候,还是一个平民的她,自学成为神医,就在很意外的时候,她居然救了当今的皇帝,从此,他们的爱情故事就开始了。
  • 风里希的修仙之旅

    风里希的修仙之旅

    一个隐藏在平庸面具下的富家小姐;一次不同寻常的际遇;身份不明的神秘男子!什么?上古十大神器?还有魔神?神兽?好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了!嘿~帅哥,谁欺负你了?报上名来,单挑不行的话,那就群殴吧!
  • 重生之极品神棍

    重生之极品神棍

    带着游戏重生到命运转折点时,我以为自己是幸运!一步步被卷入诡异的事件中,看着身边的人相继死去,看着那把冰冷的短剑插入身体,木果果终于明白!这个世界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它从来都是黑暗!她的天真害死了关心她的人,她的怜悯害死了更多的人。以血铺路,以针为舞,以铃为曲,她誓要屠尽这天下妖魔。神挡杀神,佛挡屠佛!我从无尽深渊归来时,我已不再是人类,我只是一个工具,不停杀伐是我还行走世间的动力。
  • 企业家来信:我们的信念决定了我们所走的路

    企业家来信:我们的信念决定了我们所走的路

    16位企业家,用书信这一特殊的方式,传递他们一直坚持的信念。从信里可以读到柳传志的管理层交接艺术,任正非的企业自我更新技巧,宁高宁的企业社会责任感,马化腾的危机转化手段……张小平、苏小和、师永刚等21位财经意见领袖对书信进行深入解读,挖掘其中企业家们的最真实情感。
  • 总裁爹地太放肆

    总裁爹地太放肆

    “你是谁?要做什么……”在她生日那晚,继母送给她一份永生难忘的“礼物”,陌生的男子夺去了她的清白之身,她却因双目失明不知道他是谁!六年后,她携女归来,找到孩子的爹,管他是总裁还是神马,她都要告诉他,她已蜕变成蝶,而他的死期也到了!
  • 史前文明探秘总集

    史前文明探秘总集

    本书主要内容为:远古历史的神秘文化,神奇的远古帝王,历史的足迹。
  • 冷酷师傅温情夫

    冷酷师傅温情夫

    耿灵儿活泼动人,绝美无双,从小跟着戴着面具的冷面师傅长大。她只知自已是被老板救回来孤儿。老板对她百般宠爱,连师傅都听从他的指挥。然而某天,她有幸摘下师傅的面具却意外的发现,他意然是……
  • 逆天仙尊:缠上惊世小妖

    逆天仙尊:缠上惊世小妖

    她是妖皇身边的冷艳刺客,他是名扬三界的风流仙尊。她独来独往数千年,一朝遇上,就被他给缠住了。她要上天,他主动唤来坐骑,载她云海兜风。她要入地,他甩袍一脚,踹烂冥府大门,任她自由出入。他誓曰:“嫁给本尊,本尊有各种灵丹灵药,管饱。本尊还能宠着你横行六界,肆无忌惮,管爽!”她敛起冷眸,不太满意。他一把拉低衣领,露出寸肌寸玉的仙身:“本尊穿衣有形,脱衣有肉,保准你不后悔,如何?”貌似这个不错!她欣然笑纳了。
  • 阎连科作品:情感狱

    阎连科作品:情感狱

    中国首位卡夫卡文学奖获得者阎连科作品之长篇小说,阎连科最至情至性的作品。书稿真实地描绘了“瑶沟村人”的生存环境、生命意识和生存状态,写出了以“阎连科”为代表的几代人,身处困境中的痛苦与挣扎,并寄予了深切的哲学思考和忧患意识。“阎连科”从稚嫩到所谓“成熟”的成长过程,就仿佛是一场情感的炼狱,它体现出的是几代中国人不断升起又不断破灭的永不停止的梦,这梦可悲可笑,又可敬可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