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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医生儿子的个性

讲到名望、荣誉、享乐、财富等,如果拿来和友谊的热情相比,这一切都不过是尘土而已。

——达尔文

19世纪,英国有位伟大的自然科学家,他既是一位生物学家,也是一位地质学家。他不仅研究了许多种动物、植物、古代生物以及各种生物在地面上的分布,而且还研究了蚯蚓与土壤的关系、昆虫对于植物的授粉作用以及蝴蝶、蜜蜂和蚂蚁的习性和本能。同时他也研究过地层的历史,研究过珊瑚岛、岩石、火山、冰川和漂石。但是,这许多的科学研究工作,综合起来只不过是他对人类贡献的一小部分,因为他还确立了一个伟大的理论——生物进化学说。

恩格斯在总结19世纪科学重大成就的时候,曾把能量守恒和转换定律、细胞学说和生物进化论誉为19世纪三大发现。恩格斯说:“有了这三个大发现,自然界的主要过程就得到了说明,就归结到自然的原因了。”随着生物进化论的问世,继天文学、物理学和化学之后,生物学这一长期被宗教神学盘踞着的顽固堡垒,终于也被打开了缺口。进化论转变了人类对自然界生物产生、发展和演进的看法。

19世纪以前的人们一直以为,世界上的万物都是上帝创造的,并且相信,世界上形形色色的生物都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但是,生物进化学说彻底地摧毁了人们的习惯看法。它用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了生物是可以改变的,而且世界上形形色色的生物都是从一种原始的生物通过长期的发展过程而逐渐形成的。

达尔文能够发现并系统地建立起生物进化的学说,除了因为他具有优秀天赋和良好家境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时的历史环境。

达尔文生活的时代,正是19世纪资本主义的上升阶段,英国又是当时最发达、最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家。由于都市和工业中心的增多,增加了对于肉类、乳品及毛纺织工业原料的需求。英国的家畜饲养家尽了不少努力改良家畜品种,并获得了诸多的成就。同时,由于农业集中在大地主的手里,他们拥有闲暇和经济力量,可以以养鸡、养狗、养鸽子作为娱乐。因此,培育出了许多鸡和鸽子的新品种。这些成果,逐渐使人们产生了生物遗传可以改变的观念和信心。

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为获得原料和寻找推销工业品的市场,英国曾派遣了许多探险队到世界各地去。探险队在世界各地,尤其是在热带看到了各种稀有的动植物,丰富了关于生物学的各种知识,觉得生物永远不变的说法的确不可靠。

同时,19世纪的生物学也发展到了一定的阶段。分类学、古生物学、解剖学、胚胎学等都有了许多新发现,需要合理的解释。古生物学发现了古代的生物同现在的生物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解剖学发现了牛、马、羊、狗等动物的内脏以及四肢骨骼的构造大致是相同的。细胞学发现了一切动物和植物都是由细胞组成的。根据这些发现,人们开始假定所有的生物都起源于同一祖先,经过长时期的演变和发展,才形成各种不同的形状、种类。这就为生物进化理论的产生准备了充分的条件。

事实上,当时已有某些人持有进化论的观点,但是他们都没能把它综合成一个完整、系统、令人信服的理论。达尔文则凭借良好的家境和天赋,以不屈不挠的精神,搜集了丰富的资料,进行了仔细的观察、精密的分析和准确的推论,并与旧思想作了坚决的斗争,终于创立了生物进化学说。

查理·罗伯特·达尔文于1809年2月12日出生在英国的什罗普郡的行政中心城市什鲁斯伯里市。这是一座小城市,大不列颠岛上最长的河流塞文河包围着它,它的城区像一个椭圆形的半岛。城中保留着16~18世纪的房屋,有各种教派的教堂建筑,古色古香,景色如画。1403年,这里曾作过战场,周围有古代城堡遗址。19世纪初,该城市人口约有3万。

达尔文的父亲罗伯特·韦林·达尔文,生于1766年5月30日,后来就读于荷兰的莱丁大学医学院,于1785年2月26日获得医学博士学位,后于1788年被选为皇家学会会员,他是一位著名的医生。达尔文的祖父、伊拉兹马斯·达尔文也是一名医学博士和皇家学会会员,而且还是一位进化思想的拥护者,一位诗人。他以是位医生和博物学者而知名,是位难得的多才多艺的人。1787年,罗伯特·韦林·达尔文离开父母,单身来到了什鲁斯伯里,在城中圣约翰山坡道上,租屋开设了家诊所,独立行医。由于他医术高明,药到病除,乐善好施,贫富不计,因此远近闻名,求诊病人络绎不绝。自开业时起,诊费收入已足够维持其全家的生活且有余。九年后,即在1796年,他同全国著名的陶瓷制品厂技师兼厂长乔赛亚·韦奇伍德的长女苏珊娜结为伉俪。

苏珊娜生于1765年1月3日,比罗伯特·达尔文长一岁。她死于1817年7月15日,当时查理·达尔文年仅8岁,所以他对母亲苏珊娜的记忆不深。

罗伯特·达尔文医生与苏珊娜是童年时代的朋友。两人初恋时,苏珊娜的父亲不大赞成,这主要是由于他严格的宗教信仰的缘故。直到1796年乔赛亚去世后他们俩才正式订婚。家境富裕的妻子自然带来了一份可观的嫁妆。由于罗伯特自己还算富裕,所以他们的子女无疑在舒适的环境中长大,也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二人婚后关系非常和睦,生有两子四女,达尔文排行第五。他们最初租屋居住在城南的新月里,长女玛丽安生于1798年4月7日,长大后嫁给了亨利·派克医生。1800年初,罗伯特·达尔文医生筹款兴建新宅,地址选择在城西北的威尔会大桥以北半公里处,正好在盘曲如蛟龙的塞文河的“己”字形的起点、峻峭的南岸高台地上。塞文河源出威尔士境内坎布里亚山脉东麓,什鲁斯伯里市正好位于塞文河边,四周几乎全给塞文河包围着,只有东北部约300米宽未被围住。河流北端,又反弯向西,其形状恰似“自己”的“己”字。罗伯特·达尔文兴建新宅的南岸高地,称做蒙特,意译为“山丘”,属于法兰克威尔区,受圣乍得教区管辖。

新宅的主体,是一幢红砖砌的长方形楼房,高两层半,宽五开间;两侧建有较低的附属建筑:候诊室、厨房、马车间、花房、储藏室和工人住屋等。楼房正面朝南,略偏向东,前有停车场,下邻圣乔治教堂;背面朝北,有沿河的马车道,在靠岸陡坡的路边,还筑有石栏,以防人畜车辆翻跌。新铺的宽阔的石子路,直达市街。因此,这所新屋,宛如卧龙的眼睛,处在全城的最高点。在河畔闲步时,在绿林树丛中,可以俯瞰河中白帆,远眺牧场马牛,环视山坡丛林,指认城中高楼……四季景色,十分优美幽雅,令人恋恋不舍,乐而忘返,真是一块人杰地灵的宝地。

罗伯特·达尔文夫妇,日夜操劳,诊治络绎不绝的求医病人;在新辟的果园中,精心培植千姿百态的花木;他们生活俭朴,以身作则,抚养教育天真活泼的子女。他们平素衣着简单,待人和蔼,性格达观,思维敏锐,救死扶伤,临危不惧,为子女作出了榜样,亦可作为后世医生的表率。

就在罗伯特·达尔文着手兴建新舍时,妻子苏珊娜又怀孕了。在刚刚搬进新宅不久,即1800年9月14日,他们的次女卡罗琳·莎拉便降生了。1803年10月3日,三女苏珊·伊丽莎白出生。1804年12月29日,长子伊拉兹马斯·阿尔维来到了这个世界。在六年多一点的时间里生四个孩子所引起的极度劳累,使苏珊娜的身体支持不住了。那时,这一点已经十分明显,并且令人担忧。她身体一向比较单薄,由于多次原因不明的出血又引起贫血,一时无法好转。所以罗伯特·达尔文医生决心使她不再受生育之苦。但是命不由人,在1809年2月12日,一个星期天,她又生下了查理·达尔文。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在大西洋彼岸,后来被称为肯塔基州的地方,一个木匠的妻子也生了一个了不起的儿子——美国第16届总统,亚伯拉罕·林肯。

几个月后,苏珊娜又怀孕了。紧接着又是一次严重的旧病复发,她的丈夫罗伯特·达尔文处于可怕的困境之中。他知道,就他的学识和技术来说,是可以给妻子做流产的,他甚至考虑请一位亲密朋友、杰出的外科医生来作助手,但是他也确实感到妻子当时的身体状况经受不住这次手术。他在1848年去世前不久曾描述在苏珊娜这次怀孕的头几周里,他所忍受的极大的精神痛苦,以及决定放弃他所考虑实施的措施曾是多么艰难。

但是终于作出了选择,苏珊娜在1810年5月16日,生下了他们的四女儿,也是最后一个孩子埃米丽·凯瑟琳。她出生后不久,母亲的健康状况更加恶化,这以后实际上就卧床不起了。尽管丈夫从全国最好的医生中请了几位来帮忙,以尽量减轻她的病情,但仍无济于事,她还是于1817年7月15日病故了。

当时查理·达尔文才8岁,刚刚进入学校接受系统教育,所以他对母亲的记忆少得可怜。相反,关于父亲的事,他所记忆的每一件事都是异常清晰的,并且时常谈到他。在叙述父亲的某一段轶事以前,他常常先说这样的一句话,“我父亲是我所知道的一位最聪明的人”,等等。他对父亲的尊敬是无限的,同时也是最动人的。对于世界上一切事物,他都会很冷静地加以判断,但对于他父亲所说的每一句话,他几乎都表示了绝对的信任。

罗伯特·达尔文医生的性格十分特别。他没有成为科学家的抱负,也没有把他的知识概括起来的意向,虽然他是一位成功的医生,而引导他成功的,更多的是直觉和每日的观察,而不是他对这门学科的深奥知识。他的敏锐的观察力和他对别人的理解力,使他可以判断别人的性格,甚至思想,即使是短期的会晤,他也能如此。因此,人们寻求他的帮助,并不单纯是为了治病,而且也为了解决家庭纠纷和排解心情苦闷。因为他的同情心并不次于他的医学本领,这就使他能够对许多人的生活产生强烈的影响。他生性活泼,对于那些和他接触的人,哪怕是他们的生活细节,他也表现出强烈的兴趣。他爱交际,好应酬,朋友间来往频繁,座上客满,生活丰富多彩。他不只同情别人的痛苦,更以周围人的愉快为自己的愉快。这使他时常想着把愉快带给别人,并做了许多慷慨的事。

一天,什鲁斯伯里的一个小制造商来看望他,说自己要破产了,除非能立即借到一万英镑。但他不能提供任何合法的抵押品。罗伯特·达尔文倾听了他的理由,并根据他对一个人性格的直觉领悟,确信这个人是可靠的并相信他最后能够偿还这笔款项,所以他贷了款给他。当时他还是个青年,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数目。过了些时候,借债人果然偿还了这笔款子。他的同情心和他赢得信任的力量,使他成了一个高度成功的医生。

由于他有赢得别人信任的能力,许多病人特别是妇女,在感受任何痛苦的时候都来向他请教,好像他是一位听取信徒忏悔的神父。开始的时候病人总是以一种含糊的口气抱怨着他们的健康,经过诊断之后,他很快就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他提醒他们,他们所患的是精神上的病痛,到这时病人们就会把他们的烦恼倾吐出来,再也不提身体有毛病了。家庭争吵是一个最常见的问题,男人们总是抱怨他们的妻子。这时他建议他们按照下述方式去获得成功,尽管并非所有人都能这样做:丈夫要对妻子说,他很抱歉,他们没有能够一起愉快地生活,他确信如果他们分开生活,她会更愉快些。他一点儿也不要责怪她,也不要在她的亲属或朋友面前责怪她,最后,他要表示尽可能提供一大笔费用安顿妻子。于是请她考虑这一建议。由于她找不到对方的毛病,她的怒气就会平息下来,很快感到自己处于一种尴尬的地位,无法责备丈夫,而只能请求不要分开生活,而且此后对丈夫通常会好得多。这不仅说明达尔文医生有赢得别人信任的技巧,并进一步证实他具有善解人意、助人为乐的良好品质。这对查理·达尔文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尽管罗伯特·达尔文的头脑是“不科学的”,他并不试图把他的知识概括在一般法则之下,但是他为发生的几乎每件事都创立了一种理论。在智力方面,查理·达尔文没有从他那里得到很多东西,但是他所树立的为人的榜样,对于查理·达尔文,乃至他所有的孩子们都起过很大的教育作用。

查理·达尔文在世74年,他的性格和为人很大一部分都染上了他父亲的痕迹。亲身与达尔文相处过、甚至亲眼见过他的人都会说他是一位和善、诚恳的绅士,乐于关心他人,并且有很强的怜悯心。达尔文在做标本的时候,只要有可能,总是先把这些动物毫无痛苦地弄死,然后再作防腐处置,固定在标本架上。他小时候就发现月桂树和夹竹桃叶子的汁,可以用来在杀死大多数昆虫之前使它们“麻醉”。后来他总是把昆虫投入盛有氰化物的瓶中,使它们毫无痛苦地即刻死掉。还在上学的时候,为了逗趣,他曾用石块打死过一只交嘴鸟。后来,他终生都记得这件小事。每当提起,他总表示惭愧。他说:“我非常喜欢搜集鸟蛋,但我从不在一个鸟巢里取走一个以上的鸟蛋。唯有在一种情况下,即是出于一种威吓,而不是为了鸟蛋的价值,我才把它们全部取来。”

他一贯助人为乐、慷慨大方,是爱的化身。如果当初他信奉有神论,他有可能成为基督教最伟大的信徒之一。但因为他不愿意当牧师,教会便失掉了一位伟大的信徒。同样,如果青年时代继续攻读医学,他肯定能成为和他父亲一样医术精湛、受人尊敬的医生。他一生捐赠了大笔款项,用于发展科学事业。他通过约翰·默里提供了总数超过5000镑的款项,用来把重要的科学著作译成英文。他还买了许多科学著作,赠送给他所属的各学会图书馆,把个人得到的奖金,拿出一部分捐助给有关动物学会用来购置设备。

对科学界的朋友们,达尔文同样十分大方。1873年赫胥黎因劳累过度,健康有彻底垮掉的危险,但他并没有足够的资产可以长期休养。达尔文知道他很需要钱,但赫胥黎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如果送钱给他,他肯定不会接受。于是就和另外几个人一起想了个变通的办法,措辞说这样做是为了公众的利益:“如果你能听到我们说了些什么,或者能了解我们内心深处想些什么,你就会知道我们大家对你的感情和对待一位可尊敬的、深深热爱的弟兄应有的感情没有什么两样。我相信你也会以同样的感情来对待我们,因此会乐于给我们一个对你略尽心意的机会,因为这将是我们终身感到高兴的事情。让我再补充一句,这个做法是几个朋友几乎同时想到的,事先并没有商量。”这样一来,即使敏感的赫胥黎也不能不接受这笔钱了。

达尔文是一位殷勤好客的人。他的家里总有一间空闲的卧室供客人过夜。他还有一个难得的优点,就是和较为博学的朋友在一起时,总是极其谦虚,有时甚至有些过分。他时常引起一个话题,自己先不发表看法,而总是要别人先谈他们的意见,自己注意地听着,不时点头表示赞同。一些较年轻的科学家在他面前大发议论,达尔文也很少表示异议。相反,他给人的印象是他学到了一些新东西,而事实上他对这个问题的知识要比那些人多十倍。他对个人的成就非常谦虚,同时却极力赞扬别人的工作,无论对于地位最低的实验技术员,还是对与他齐名的著名科学家都是如此。

1877年他收到德国和荷兰的一些科学家送给他的生日祝辞和一本贴了他们照片的相册后,曾给他们写过一封回信,这封信很好地体现了他这方面的性格:“我很清楚,要是没有为数众多的可敬的科学家们辛勤搜集到的丰富资料,我的著作根本不可能写成,即使写成了也不会在人们心目中留下任何印象。所以我认为荣誉主要应属于他们。我想每一个科学工作者都会偶尔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他会怀疑自己在发表的那些著作上所花的精力是否值得。不过,在我此后的有生之年,每当我需要振奋精神的时候,我将观看我那些在科学领域中卓越的合作者们的照片,我将把他们慷慨的同情铭记在心中。”

达尔文很不喜欢那种带有讽刺挖苦的争论,他对发脾气深恶痛绝,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是这样。如果他某次对家人或朋友稍微有些粗鲁,他就会夜不成眠,闷闷不乐地想着这件事,结果总是在第二天早晨去向别人诚恳地道歉。“脾气暴躁是人类较为卑劣的天性之一,”他经常说,“人要是发脾气就等于在人类进步的阶梯上倒退了一步。”

达尔文作为一个追求真理并获得了成功的人而被人们永远怀念,名垂青史。他是一个品格高尚、为人正直、有个性的人,用他的一位好友的话来说,他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崇高而慷慨的,一个以助人为己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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