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选自清代和邦额的《夜谭随录》卷二。和邦额,生卒年不详,字闲斋,号霁园主人,乾隆年间人。他出身于满族官僚家庭,曾任县令,著有志怪小说集《夜谭随录》。《夜谭随录》仿《聊斋志异》,多写狐鬼妖异,并通过怪异故事来反映现实,描绘人生,针砭时弊。
沟某村,有兄弟樵苏于山者[1],季入山之深[2],仲求之弗得[3]。归告其翁。翁惊且怒曰:不为雁序而作[4],明知弟幼弱,不加防护,任其独行。不饱豺虎[5],必遭颠坠[6]。汝虑我死后,数亩山田,不能独受,故幸灾乐祸,泄泄独归耶[7]?仲无以自明,但涕泣自誓,而随父同至山中,遍觅不获。寻亦置之。
二年馀,因值秋成[8],翁来往田间,负手观获[9]。有猎者过之,左提雉兔,右牵一生黑狐。毛光润如漆可鉴[10],两目炯炯,向翁踖踖不前[11]。翁心动。以青蚨二千[12],赎而欲纵之。猎者曰:“不可。此碝狐也,能为妖。”翁曰:“倘为妖,必报吾德。汝亦有施焉。”卒纵之。其狐奉头而窜,瞬息不知所逝。翁目送而笑曰:“蠢然如此,伎俩尽矣[13]。能妖之狐,恐不如是。”猎者亦笑而去。
一日,翁有事入都。途中值雪,山路迍踬[14],颇不易行。蹒跚间,忽一媪自仄径来[15]。白翁曰[16]:“翁劳苦甚矣。如此大雪,日且暮,前去人居正遥。我怜老翁,盍姑就蜗居一息乎[17]?”翁感而许之。媪反步为导,逾一壑,即抵其家。媪剥啄[18],一婢出应,色殊佳丽[19],修饰亦极华美。以太太呼媪。媪曰:“客至矣,速备酒饭。且唤三姐来。”婢诺而去。媪延翁入庭[20],分宾主坐。翁环顾内外,屋宇闳敞[21],垣墉高峻[22],陈设珍怪,悉不知名。居然巨室,不类山家。自愧山野不文,颇形蹐跼[23]。俄闻屏后笑语声[24],美婢四五人,拥一女郎出。年约十七八,姱容修态[25],光彩照人,绣衣画裙,俨似画中仙子。翁逡巡不知措身处[26]。女一见愕然,色甚惊喜。就媪耳语良久[27]。媪拊掌格格笑曰[28]:“真大奇事,既属恩人,可即申谢。”女乃下阶展拜[29],如礼神明。翁将答拜,奈为两婢所持,欲下一揖而不可得也。拜讫,媪复拜之曰:“天假之缘[30],得邂逅相遇。大恩大德,非一拜可以称报。容缓图之。”翁不解所为,唯曰:“老朽何修[31],得勿谬误?”媪曰:“翁年高健忘,不复记忆矣,俟徐言之[32]。”
[1]樵苏:打柴割草。
[2]季:少子。
[3]仲:旧时兄弟排行以伯、仲、叔、季为序,仲是老二。文中指兄。
[4]雁序:喻兄弟。(jìlínɡ):鸟名。大如雀,巢于沙上,常在水边觅食。
[5]不饱豺虎:意谓不被豺狼吃掉。
[6]颠坠:自高处坠落。
[7]泄泄(yìyì):闲散自得貌。
[8]值:遇。秋成:谓谷物经秋而有成。
[9]负手观获:反手于背观看收成。负手:反手于背。
[10]鉴:照。
[11]踖(jí)踖:恭敬的样子。
[12]青蚨(fú):铜钱。
[13]伎俩:技能。多用于贬义。
[14]迍踬(zhūnzhì):困顿,挫折。
[15]仄径:斜径。仄:旁边,通“侧”。
[16]白:禀告,陈述。
[17]盍:何不。姑:姑且。蜗居:喻居室极狭小,也用为谦词。
[18]剥啄:叩门声。
[19]殊:很,甚。
[20]延:邀请。
[21]闳敞:高大宽敞。
[22]垣墉:此指院墙。
[23]蹐跼(jíjú):形容戒慎小心。蹐:轻步,小步行走。
[24]俄:不久,瞬间。
[25]姱(kuā)容:美好的容貌。姱:美好。
[26]逡巡(qūnxún):迟疑徘徊,欲行又止。措身:置身,安身。
[27]就:接近。
[28]拊掌:拍手。拊:拍,轻击。
[29]展拜:行礼。表示恭敬的一种礼节。
[30]假:借。
[31]何修:意谓何德。修:善,美好。
[32]俟:等待。徐言:慢慢地说。
既而设宴。翁居上,独据一席。媪与女共一席,居下。酒炙并陈[1],水陆咸备[2]。翁逐品茫然,但知适口,咀嚼饮啜,细玩其形状,辨其滋味而已。酒再巡[3],女亲起浣爵[4],跪进一觞[5]。翁退位座后,连称“不敢”。媪曰:“聊以抒忱[6],幸勿却也[7]。”翁尽三爵,复请入席。媪询及里居姓氏,翁对以某村某氏。媪顾谓女曰:“与汝表妹夫同乡,且同姓也。毋乃其族之叔伯行乎”又问:“尊阃年几何矣[8]?子女几人?”翁曰:“无女,老妻尚存,年五十有二。长子二十,务农;幼子如在,今年当十七。二年前入山采药,不知所往,想已为异物矣[9]。”媪闻之,矍然曰[10]:“噫!二令郎非清瘦长眉而眉间有针清者乎?”翁矍然曰:“然,诚如尊说。何以知之?”媪笑向女曰:“怪底说来与阿癯符合,强半合恩人是楂梨[11]。”女曰:“阿癯言时,期期艾艾[12],且喜啖未熟山桃。娘盍问果有是否?若然,则诚然矣。”翁闻之,辄潸然曰:“豚儿果有是疾是癖[13],无可复疑矣。”媪喜曰:“正愁无以报德,今当使父子团聚。何快如之!”亟呼前婢[14],密语数四。婢欣然去。移时入报曰[15]:“来矣!来矣!”随见一鲜衣少年,同一靓妆女子自外而至。媪指翁谓少年曰:“识得否?”少年一见大恸,趋拜膝下。翁以目视媪,媪曰:“恩人勿惊疑,且看二年前所失之令郎,较此奚如[16]?”翁帏烛审视,的是其子,不禁泪涔涔随声零落[17]。媪与女从旁慰藉之。始各止悲。女子展拜,翁问为谁,媪曰:“甥女阿雏也,久为恩人之子妇矣。昔者,令郎樵柴,误坠岩下,适遇甥女救之。彼时以甥女冉弱未字人[18],僭为主张[19],即以令郎入赘。不意即恩人子。苟知之,送归久矣。今于此会合,洵非偶然[20],行当使甥女归事舅姑耳[21]。”翁谢曰:“感大德毕生之幸!特家贫不堪屈令甥女[22],再尚有事入京[23],容徐议之。”媪曰:“恩人无事辞费,甥女既归公郎,荆钗布裙[24],分所宜尔。若为入京,亦不过为阿堵物耳[25]。不腆妆奁[26],虽不丰,亦不甚薄,保恩人下半世不复求人。”翁喜惬过望。是夕,欢饮而散。季伴翁宿于厅西。翁于枕上细询由来,语刺刺不能休[27]。至鸡鸣方寐。次日,媪令阿雏束装从翁去[28]。
将行之前一日,媪置酒为饯。酒再巡,媪避席谓翁曰[29]:“相处数日,恩人亦知老身为何如人乎?”翁恍然自愧,还自詈曰[30]:“老牸但知舐犊[31],诸事不顾耶?敢问邦族?”媪曰:“老身姚氏,本秦人。甥女葛氏,同乡井。老身孀居有年[32],又无子,只此女。行三,名阿稚。曾荷恩人再生恩[33],旦夕思报未果[34]。今闻家中大郎亦未婚,愿以女萝附托松柏,莫见弃否?”翁逊谢曰:“诚援令甥女,已为非分,讵敢复苦令爱[35]!”媪曰:“老身不文,但知言脱于口,不可复收。请先归。少有嫁资,俟粗备,当亲送鱼轩到宅[36],无事亲迎也[37]。”翁不能却,即向季索得镂玉香球一枚,聊以为信。媪亲结之阿稚胸前罗带上。稚垂颈,颇形羞涩。
翌日就道[38],相与嘱别,各有泣洟[39]。门前驾三犊车,翁父子乘一辆,阿雏暨二婢乘一辆[40],其一辆为辎重[41],辘辘而发。山路崎岖,望之似不能通轨,而车到处绰然有馀地,亦不觉轩轾[42]。翁朴实而不知究理者[43],唯深赞车制之巧,黄犊之健而已。日未晡[44],车停不进。视之,已至家门矣。尤讶其神速。仲出见之,惊问归何急、装何厚,既而见其弟,又载三艳女来,遂结舌不能致诘[45]。翁未遑悉述[46],先令季导妇人见其姑[47]。视卸装已,止御者宿,厚赏而重犒之。御夫拜赐,即欲辞去。翁以日暮途远为止之,而车已驰去。翁方顿足[48],怪其何苦夜行,忽见数十步外,一车为树根所绊,翻入田间,侧不能起。翁急前救之,非复故物,但草人、刍牛并秸车一辆耳。大惊,奔告其子。阿雏曰:“妗固有此戏术[49],时一为之,不足诧异。”亟令季收而贮诸箱中。翁入见老妻,备告得妇之由[50],并述聘妇之事[51]。妻亦惊喜。邻里相传,咸来致贺。凡见阿雏者,男则颠倒,女则欣慕,猜疑默拟,议论纷纭。
[1]酒炙:酒肉。炙:烧烤的肉。
[2]水陆:指水陆所产的食物都具备,齐全。
[3]巡:遍,周遭。
[4]浣爵:洗涤酒器。
[5]觞(shānɡ):盛有酒的杯。
[6]抒忱:表达诚意。
[7]却:推辞不受。
[8]尊阃(kǔn):对别人妻子的敬称。
[9]异物:指死亡的人。
[10]矍然:惊异的样子。
[11]“强半合”句:这句意谓老翁的儿子与他的父亲一样古板。楂梨:即查梨,呆板,古板。
[12]期期艾艾:西汉周昌口吃,往往重说“期期”;三国魏邓艾也口吃,也重言“艾艾”,后因以“期期艾艾”形容口吃。
[13]豚儿:自称其子的谦词。
[14]亟:赶快,急速。
[15]移时:少顷,一会儿。
[16]奚如:何如。
[17]涔涔(cén):形容泪水下流。
[18]冉弱:荏弱。未字人:没有许嫁于人。
[19]僭(jiàn):越分。这里为谦词。
[20]洵:诚然,实在。
[21]舅姑:指丈夫的父母。
[22]特:但,只。
[23]再尚:尚且。
[24]荆钗布裙:指粗布便服。简称“荆布”。
[25]阿堵物:《世说·规箴》:“王夷甫(衍)雅尚玄远,常嫉其妇贪浊,口未尝言钱事。妇欲试之,令婢以钱绕床,不得行。夷甫晨起,见钱阂行,呼婢曰:举却阿堵物!”阿堵:犹言“这个”。后人遂亦称钱为“阿堵物”。
[26]不腆(tiǎn)妆奁(lián):意谓不丰厚的嫁妆。此是谦词。腆:丰厚。妆奁:指嫁妆。
[27]刺刺:多言貌。
[28]束装:整理行装。
[29]避席:古时席地而坐,避席即离开座位。
[30]自詈(lì):自己责怪自己。詈:骂,责怪。
[31]老牸(zì)舐(shì)犊:比喻人爱其子女如老牛舐其犊。老牸:老母牛。
[32]孀居:寡居。
[33]荷:承受。
[34]旦夕:早晚。未果:没有达到目的。
[35]讵:岂,难道。
[36]鱼轩:以鱼皮为饰的车子,古时贵妇人所乘用。
[37]亲迎:结婚六礼之一。夫婿于亲迎日公服至女家,迎新娘入室,行交拜合卺之礼。
[38]翌(yì)日:明日。
[39]泣洟(yí):哭得流出鼻液。洟:鼻液。自目曰“涕”,自鼻曰“洟”。
[40]暨:与,及。
[41]辎重:行者携载的物资。
[42]轩轾(xuānzhì):意即颠簸。车舆前高后低(前轻后重)称“轩”,前低后高(前重后轻)称“轾”。
[43]究理:深求事理。
[44]晡:申时,即下午三点到五点。泛指晚间。
[45]结舌:不敢说话。
[46]未遑悉述:来不及一一讲述。
[47]姑:丈夫的母亲。
[48]顿足:以脚跺地。多用以形容着急的样子。
[49]妗:舅母。
[50]备:完全。
[51]聘:旧时婚姻订婚、迎娶皆称“聘”。
居无何[1],阿雏谓季曰:“致语阿翁,速办宴席,妗子送三姐至矣。”季告翁,翁曰:“嗤!媳偶作梦,汝奈何附和之[2]。”季惭而退。一食顷,闻门外人声鼎沸,挝门者若甚众[3]。翁急出视,媪已降舆。侍女六七人,扶阿稚红巾覆面、锦衣绣裳,一拥而入。妆宜随之以进,光采耀目,填塞草堂。媪一挥,从人车马,一霎尽散。谓翁曰:“亲翁勿慞惶[4],凡有所需,谅甥女已皆预备矣[5]。不必蠲吉[6],今日便佳,即可唤婿来拜堂也。”仲逡巡趋出[7],参差不复成礼[8]。众婢皆笑。入房,合卺讫[9]。阿雏指使布宴,则丰盛十数席,水陆俱备,不测何时何人所置办,翁夫妇大骇。乃叙坐而饮。饮次,翁见妆奁堆积,深以所居狭隘,不能容纳为忧。媪曰:“无虑。再多数倍,亦能相容也。”因令诸婢往来移运,盈阶满堂之物,悉入洞房。房不加广,而位置罗列,饶有隙地。翁私叹:“富贵家,诸事得法,随地设巧;较我贫拙家,多收数斛麦,乍添一瓮蔬[10],辄填塞无坐卧处,视此真心思才力百不逮一也[11]。”三朝后[12],媪辞去,留二婢为媵[13]。将发,翁私嘱其妻曰:“亲母初见时,谓我于其女有再生恩,故以女嫁二郎。彼时未便研究,汝其密询之。勿作胡芦提[14],致人闷闷。”妻如所教,询诸媪。媪曰:“人在汝家,徐叩之可知也[15]。”亟升车去。翁又嘱仲乘间问阿稚[16],稚曰:“翁所作事,翁自知之。何问我为?”仲复翁,翁终茫然不悟,第安之而已[17]。
二新妇入门后,顺事舅姑,调和琴瑟[18],咸无闲言。且从此衣食丰裕,凡百需用,取诸笥中[19],无所不给。望似农家,实同朱、顿[20]。村人艳妇之美,羡翁之富,无不耽耽[21],颇有宵小夜间潜来为盗[22]。幸二妇觉察,往往戏弄之。而翁殊为厌苦[23]。偶出田间行食,见前猎者坐村内,方调一犬[24]。翁薄观之[25],垂毛绿眼,状极狞恶。翁啧啧曰:“此其所谓狮子狗乎?”猎者曰:“否!否!此名为礏,能咋虎[26]。家畜一头,无论窃盗,即有昆仑神技者,亦且畏之。予以钱八千[27],得之于贩羊回民者。齐卢、秦猃[28],不是过也。”翁阴念[29]:“八千钱易与耳。得此狞犬[30],何复忧盗贼乎?”遂以钱十千,欲买之。猎者曰:“不可。此犬吠人立死!”翁曰:“正欲其能咋死人也。”遂牵归。甫纵于庭[31],适二新妇自庭后来[32],笑语方哗,忽举目见犬,息声失色,瞥然却走。犬大吠直前,逐而攫之。翁惊呼奔救,稚已被噬断喉,踣地不动[33]。犬又舍稚逐雏,咋其踵[34],仆,倒地十馀步。二子亦惊出,偕翁极力挞犬。救之,已死,但见二黑狐卧地上。衣服履袜,宛如蝉蜕[35]。二子嚎咷大恸[36]。翁错愕良久,猛悟当日赎狐事,所以云“有再生恩也”。且悲且悔。怜其义,议治棺衾厚葬之[37]。方商酌间[38],忽自外有哭而入者,盖媪也。席地抱二尸而哭之曰[39]:“讵意儿辈,罹此闵凶[40];学术短浅,安能御此惨暴乎?呜呼哀哉!大恩不报之说,良有以也。”翁阖家亦环绕而哭[41],声彻邻比[42]。媪以手尸胸曰:“幸尚可救,归以药之可也。”翁率二子执梃缚犬[43],打杀之。媪谢之曰:“亲翁是举,足明素心矣[44]。”寻于腰间解一白布囊[45],盛二尸负之出门。翁等追送之,已远矣。
兰岩曰:图报旧恩,不惜二女,狐真不可及。
[1]无何:不久。
[2]奈何:为何。
[3]挝(zhuā)门:敲门。挝:敲,打。
[4]慞(zhānɡ)惶:慌张,忙乱。
[5]谅:推想。
[6]蠲(juān)吉:选择吉日。
[7]趋(cù)出:急速跑出。趋:急速。
[8]参差:不齐貌。
[9]合卺(jǐn):旧时婚礼饮交杯酒。
[10]乍:偶然。
[11]逮:及。
[12]三朝:三天。
[13]媵(yìnɡ):女子出嫁时陪嫁的人。
[14]胡芦提:犹言“糊涂”。
[15]叩:询问。
[16]乘间:趁空。
[17]第:但,且。
[18]调和琴瑟:意谓妯娌相处融洽。调和:和合,协调。琴瑟:琴和瑟。琴、瑟同时弹奏,其音谐和。故以比喻夫妻朋友、兄弟等关系情谊融洽。
[19]笥(sì):盛衣物或饭食的方形盛器,以萑苇或竹为之。
[20]朱、顿:即陶朱、猗顿。语出《过秦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陶朱,就是春秋越国的范蠡,他帮助越王勾践灭吴后,到陶地自称“陶朱”。猗顿是春秋时鲁国人,很有钱。陶朱、猗顿后来成为富人的代称。
[21]耽耽:虎视眈眈。
[22]宵小:盗匪坏人。
[23]殊为厌苦:很是憎恶愁苦。殊:很,甚。厌:憎恶。
[24]调:畜养训练。
[25]薄观:凑近观看。薄:逼近,靠近。
[26]礏(yàn):逐兽犬。咋(zhà):咬。
[27]予:我。同“余”。
[28]齐卢、秦猃:山东和陕西的著名猛犬。
[29]阴:暗地。
[30]狞犬:恶犬。狞:凶猛。
[31]甫:方,才。
[32]适:恰好。
[33]踣(bó)地:僵仆在地。
[34]踵(zhǒnɡ):脚后跟。
[35]宛如蝉蜕:仿佛蝉所蜕之壳。宛如:仿佛,好像。
[36]嚎咷:大声痛哭。也作“嚎啕”。
[37]棺衾:棺材和覆盖死尸的单被。
[38]商酌:商量斟酌。
[39]席地:坐在地上。
[40]罹:遭遇。闵凶:指忧丧之事。
[41]环绕:围绕。
[42]彻:穿,透。邻比:邻居。
[43]梃(tǐnɡ):木棒。
[44]素心:本心。
[45]寻:相继,接着。
本篇小说讲述的是一个人狐之间互相救助、知恩必报的志怪故事,表达了人们对友情、爱情的向往与追求,颇有生活情趣。
知恩图报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应恪守的传统美德。老翁于猎人手下救黑狐,狐媪以二女下嫁恩人子,这种图报旧恩,厚施薄望的精神,体现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最朴素的情感。
本文情节感人,语言生动,人物形象鲜明。文中不过寥寥数语,老翁善良朴实的性格、狐媪诡谲变幻的灵异,神态毕现,栩栩如生,足见作者驾驭文字功力之高。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刻画狐媪报恩心切的同时,刻意交待了村人的自私与嫉妒,如“凡见阿雏者,男则颠倒,女则欣慕,猜疑默拟,议论纷纭。”以及“村人艳妇之美,羡翁之富,无不耽耽,颇有宵小夜间潜来为盗”等等。令人觉得狐仙鬼怪有时的确比一般人更为可爱。
文章的结尾写老翁无意中买犬,致使二媳遇难,虽未能脱出一般狐怪小说的窠臼,但两位儿媳死后“宛如蝉蜕”现身,很自然地揭开了老翁心头悬而未解的关于“有再生恩也”的疑问,从而保证了小说情节的完整性。其实文末的“狞犬”,何尝不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人世间的邪恶势力摧残一切美好的事物。
(孙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