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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熊希龄与毛彦文

毛彦文是民国的才女和奇女,生于浙江江山。早年逃婚轰动江山县城,曾在杭州女子师范学校、湖郡女学、北平女子高等师范学院、金陵女子大学求学。1929年去美国密西根大学留学,主修中等教育行政,两年后获得硕士学位回国,曾在暨南大学、复旦大学任教。毛彦文和他的表哥东南大学的教授朱君毅有十几年的婚约,朱君毅变心毁约,毛彦文伤心之至,他们的婚变成为南京的知识分子关注的事情,在熊希龄的夫人朱其慧和张伯苓、陈鹤琴、朱经农等人的主持下,解除婚约,王伯秋、吴宓、陈衡哲等人作为见证。毛彦文和朱君毅解除婚约后,再也没有见过面,相爱的人成为陌路。这次的婚变对毛彦文伤害很深,她心灵泣血、饱含泪水写道:“我自幼至青年,二十余年来只爱你一人,不,只认识一个男人,这个人是我的上帝,我的生命,我的一切,现在你竟如此无情,所有对你美丽的幻想,完全毁灭,我感到自身已无存在的必要,我全部身心崩溃了。”朱君毅变心负毛彦文影响了她整整一生,“有了这个惨酷的经验,我对于婚事具有极大戒心,遗志久延不决。青春逝去,年越三十许,不能不找一归宿。”

熊希龄原配廖氏,成婚不久即暴病而死。熊希龄的第二任夫人朱其慧去世后,需要贤内助和他一起从事慈善和教育事业。毛彦文是熊希龄欣赏的新女性,熊希龄追求毛彦文有诸多优势,朱其慧的侄女朱曦和毛彦文是多年的同学兼朋友,因这层关系,毛彦文在北平求学时,经常到熊家做客,颇得熊希龄和朱其慧的赏识。熊希龄在毛彦文的心目中是慈祥、博学、儒雅的长辈,毛彦文自然不能接受熊希龄的爱,朱曦被拒绝后,熊希龄的女儿熊芷代父上门求婚,毛彦文在情感上一时无法接受。熊希龄并不灰心,发动情书攻势,时间长了,毛彦文在征求了母亲的意见后,默许了熊希龄。毛彦文为何置吴宓多年的苦苦追求而不顾,选择嫁给几乎大自己一倍的熊希龄?“当时反常心理告诉我,长我几乎一倍的长者,将永不变心,也不会考虑年龄,况且熊希龄慈祥体贴,托以终身,不致有中途仳离的危险。”毛彦文在做这个人生决定的时候,还是受了朱君毅变心毁婚约的影响,当时朱君毅爱上了比他自己年龄小的女生,这对毛彦文是一个刺激。

当时的报刊无不派出记者连续报道两人的婚礼,对结婚细节,大肆渲染,连洞房怎么布置都刊登了。在熊希龄与毛彦文结婚典礼上,席间有宾客要求新郎新娘报告恋爱经过,以及新郎剃须动机。此刻,熊希龄春风得意,说道:“有人认为我老了,但我不觉得老,反而感觉一年比一年年轻。一个人连须发都不肯牺牲,怎么能为社会和国家做事情?所以,我毅然牺牲了我留了十年的长须,与毛女士结婚。”

熊希龄与毛彦文结婚典礼举办后,当晚在北四川路新亚酒楼宴请宾客。宴席设在新亚底层,二十多桌,皆为社会名流。壁间悬挂喜帐,多为妙联。

门生刘辅宣联云:凤凰于飞,祥兆“熊”梦;琴瑟静好,乐谱“毛”诗。此联将两人姓氏镶嵌其中,熊希龄被时人称为“熊凤凰”。别具匠心,文化意味浓厚。

暨南大学校长郑洪年联云:儿孙环绕迎新母,乐趣婆娑看老夫。

陈昭宇联云:旧同学成新伯母,老年伯作大姐夫。幽默风趣,妥帖恰当。陈昭宇既与毛彦文是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又与熊希龄家是世交,一向称熊希龄为“世伯”,故特写此联前去“祝福”。

章士钊联云:几峰苍洞求凰意,万里丹山引凤声。又识云:“张雨诗,弟几峰前苍至洞,何年于此求凤凰,乙亥元月,秉老与毛彦文女士结婚上海慕尔堂,合此诗意,爰并采韩退之句,缀联申贺,离凤新声,桐花为期,海内亲朋,洗耳同听,钊亦为属辞云耳。”

一个自署七十二不老叟崔通约的人,集联尤见工允:“老夫六六新妻三三,老夫新妇九十九,白发双双。红颜对对,白发红颜眉齐眉。”

沈尹默的对联颇为引人:且舍鱼求熊,大小姐构通孟子。莫吹毛求疵,老相公重作新郎。婚礼上也收到朱庆澜、袁同礼、陈立三、胡适之、任鸿隽、陈衡哲等诸位文化名流的贺电,其中一电云:闻公与毛女士结婚,我是特别兴奋,其极端赞成先生的思想,始终是站在时代的前面。一切封建残余的观念,与一般流俗不光明的见解,是不值得我们顾忌的。我真佩服先生勇气,诚不愧为现代典型人物。

七七事变后,熊希龄与毛彦文颠沛流离到香港。1937年12月,熊希龄心脏病突发病逝,这对于毛彦文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悲痛万分的毛彦文继承了熊希龄的遗志,下半生致力于教育和慈善事业。毛彦文曾撰写《沉痛的回忆》一文,记下了自己初为新娘便为遗孀的哀痛:“际此乱世日亟,烽火遍地,先生得长眠不视,未始非福。但我还要痛苦地活下去,缅怀前情,掩涕不已,来日大难,将何避免?”熊希龄撒手人寰,留给毛彦文无尽的悲伤和空寂,毛彦文此后再也没有嫁人。

1949年,毛彦文离开了上海的家,在风雨飘摇的船上,她挥手告别家园,她没有想到这次是和大陆永别。1999年11月10日,阅尽人世沧桑的毛彦文在台湾去世,享年10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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