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你的左右……
当年我们431寝室是中文系比较著名的,班花,系花与校花都在我们宿舍里。男生的双脚像长了双好色的眼睛,甚至来的频率多过眼球的转动,他们不顾看门老大爷的训斥,每每像地下党一样,穿过层层障碍,把一束野姜花或者一首情诗带过来,最后老实沉默的寝室长不得不在门上贴了“男生与狗不得入内。”一时传为笑谈。
毕业15年了,当年的班花得了癌症已经先逝去了。当年的系花孤寂一人带着孩子生活。当年的校花刚刚考上北师大要去读研,35岁的她,还没有当妈妈。
当年我也同所有爱好文学的女青年一样,崇拜过景仰过爱戴过脸色苍白忧郁、眼神浓雾一般、嘴角似乎要滴血的男诗人。看到过寝室老三收到的一大把一大把新鲜的,从学校花园里偷来的野姜花,也看到过老六被人悄悄塞到手心里的电影票,也看到过老四实实在在的男友常常端到房间来的包子面条……当我饥寒交迫地大声朗诵诗人送来的诗,引起的常常是大叫“酸死了酸死了”的阵阵呕吐声。
15年后,诗人成了某市政府官员,听到这个消息后,哑然失笑。
上午一个人在办公室制作报表的时候,接到诗人的电话,说半小时就到我所在的城市了。
慌乱地拢一下头发,赶紧翻出小镜子照了下脸,很不自信地扔到一边。回家换衣服已经来及了。
忽然笑自己一番,原谅了自己一番出于女人本能的愚蠢。
老远看到车旁的诗人在对我招手。诗人胖了,当年的苍白忧郁了无踪影,一副志得意满的濮存昕商务通广告中的成功形象。寒暄过后,他问去哪里,想了想,一时冲动想去看看我们宿舍的那些花儿们了。
说走就走,接了我们当年的寝室长,如今的药店老板娘,不去想家,不去想孩子,只想毕业15年后再去那个城市看看,再去看看那里的同学们。
电话打通后,听到老五老八老三在电话里兴奋地大叫声。
她们迅速招集了男生女生10多人订好酒店等着我们。
诗人把车开到180,飞一般,一路说着往事,谈着现在,感觉很快就到了。
拥抱,激动,兴奋,尖叫,还有男生的口哨。
我们老了吗?可是仿佛又回到大学时光。
再没有同学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更轻松更高兴更亲热了。
一顿饭吃到晚上,然后再接着吃。快午夜了才散场。
男生干什么去了,不管他们。
我们宿舍五个女人住到老五的小别墅里,床不够就铺个垫子在地上。
开始像大学时那样开“卧谈会”。
抢着说话,争着询问,闹到三点多,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了。
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何况我们朝夕相处那么多年……
不能对人说的话,来吧,对我说。
不能给人讲的秘密,来吧,告诉我吧。
心里有伤痛吗?来吧,告诉最亲爱的姐妹们,让我们帮你化解。
有难言之隐?亲爱的,别憋到肚子里,让我们帮你度过难关。
把老公孩子工作之类全扔掉,这一刻,我们还是431的清纯女生。
天亮了,该回家了。
女人们就是这样,开始打电话,嘱咐,交代,训导……电话那头的男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电话那头的孩子们在叫:妈妈,你去了哪里?
男生把车开来了,他们要去拼所谓的事业了,昨晚的酒劲儿也渐渐消了,又恢复了要么商人要么政客要么记者的尊容。
感谢诗人,为我们创造了一次相聚的机会。
诗情画意早就没了,现在拥有的实实在在的友情岂不是更美好么?
早年的朦胧与羞涩也不见了,但如今开朗明净的笑容更令人感动。
挥手告别,约好再次聚会的时间,然后是握手,不想分开的握手。
其实,再过一百年,同学的左手,永远会在你手的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