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快人大例行会议,由广林由办公室副主任转为正主任。
虽然,人大最肥的活儿——画圈过去了,交通局、教育局、环保局、卫生局等几个边缘局长也超过了半数,留任了,由广林威信大增,腰包大鼓。
虽然,精心谋划今后要以搂钱为主,矿上月月有钱,驻市办事处收益不菲,河山客运也天天有小钱进,由广林的金库里逐渐向百万接近了。
虽然每天工作不忙,要吃有吃,要喝有喝。
虽然由广林发福增膘。这个大猪头更肥头大耳,这个肚囊下垂更凸,走起路来扭啊摆的。
虽然这样,虽然那样,但由广林一直乐不起来。
现在的他,脑中一片空白。“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起黄烟”“敢问路在何方?”宫敬、马霞出事了。陆天和、宁润堂走了,文化中心分红账上把他与宫敬标在一起,宁久香昙花一现,无消息了。由广录也不知死哪去了,一直联系不上。虽然拿出了三万多元为岭上镇文化中心作了赞助,但整个现场会,没让他有一点乐趣,相反书法上还现了丑。特别是秦幽兰的哭声,让他摧心裂胆。
想找人商量点事,除了乐美玉没别人。可乐美玉去纪检委,又将如何呢?下一步怎么办?明天又会怎么样?
孤独、冷漠、空虚、无聊、乏味,都向他袭来。
去见范至泰?不行,目前已失去了与范至泰联系的条件,特别是书法丢了脸。即使再找“范叔叔”也没用了。
去找张市长。已经找过了,除了工作,还能谈什么?
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也过去了,盛夏又来了。
由广林就住在人大办公室。404不去了,头几天河都大酒店还找他算404房间的账,因为马霞出事了,人们就查到他,共是七千多元。他让乐美玉从文化局那给结了账。
昨天是人事局岳松请的。岳松在省里的一个朋友来,是个大亨。还带着一个“小蜜“。四个人在河都吃的,喝了不少酒,洗了澡,又按了摩,直到后半夜才回办公室。他现在觉得,只有醉了才好受。
一早醒来,看看外面,太阳已经挂在了树稍上,树叶把太阳弄得支离破碎。一看表,八点多了。怎么?还没人找他?按惯例,每早总有人敲门,汇报请示工作,或通讯员来打扫房间,今早怎么这么清静。他一看日历,噢,今天是周六,他无聊地又躺下,想再补点睡眠。
突然,电话铃响了。
“喂,你是由主任吧?”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你是谁?”
“我是姚前,是市交通队的姚前。”
由广林不认识这个人,但听说过这个人,人们往往把这个人与“无赖”联起来,他怎么给我打电话呢?“姚队长,你好,有什么事?”
“想与你见见面,唠一唠?”
“有什么事吗?”由广林想,像他这个级别的干部,根本人大不管,他会有什么事呢?
“由主任,没有什么大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三个字:长——香——龙!”
这三个字一出,由广林当时愣住了,拿电话的手不知不觉地抖了起来。他马上强制自己,静了下来“我不懂,什么长香龙?”
“由主任,别装了。你要真不在乎,我就撂下电话了。”
“别,别,姚队长,有话好讲,好商量。”由广林顿觉此事严重。
“由主任,你算聪明。我有个可靠的信息,对你十分重要。早知晚知,关系重大。我约你,在市郊有个山月小饭店里见你。我最近手头紧一些,想向你借三万元,请你也带来。好,一个小时后见面谈。”
一个小时后,由广林带着三万元,打了的士,在市郊偏僻的一处路边找到了山月小饭店。
迎出来的当然是市交通警察大队副大队长姚前。这个人,你看了第一眼后,就永远不想再看第二眼,突出的双眼,有如金鱼,黑眼球不停地转动着。鼻子是一块泥被谁漫不经心抛在脸上,大嘴,但嘴再大,唇再厚,也包不住满口的大板牙,留着寸头,根根头发竖向青天。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想起阴朝地府里的牛头马面。那一双转动的眼睛和那一张嘴,表现出无限地贪婪。由广林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勉强地与他握了下手。“由主任,守信用。请屋里坐”。
山月小饭店,有五六张桌,三四个雅间。在最里边的一个间里,他俩坐下了,服务员送上了一壶清茶。
“由主任,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你是我们河清市的名人,今天我想交你这个朋友。首先你先帮帮我,我最近办点事,缺点钱,借我三万。”
由广林心里骂这个无赖,但得罪不起。从包里拿出了三万元:“姚队长,谈什么借,拿去花吧!”
“我没什么报答你的,只给你提供一个信息。这个信息,有时间性,所以我才这么急。对你的前途,甚至对你的生命都很重要。”
就在昨天,午间刚下班,姚前开车回家,遇到了急急忙忙从公安局走出来的原牛角胡同片警大曲。看到姚前的车,大曲扑了过来:“老姚,快帮个忙,拉我去省里,有急事。局里的车都下去办案了,一辆也没有了。”
“哎呀,大曲,大晌头用车,我还没吃午饭呢?”
“快,两个小时用不上,到省城吃。公一半私一半,请帮忙,我请客。真有急事。”大曲边说边上了车。
到了省城,大曲给姚前一百元钱,让他先吃饭,他去省厅办事,完了再拉他回去。
有了一百元钱,姚前就规矩了许多。他在小吃部胡乱吃了一口饭便到省厅门前等着。
一会儿,大曲出来了,手中抱着一个包。上了车,包还在手中捧着。
“什么破东西,放在座上,捧着累不累?”姚前边说边伸手摸那个包。
“别动,这个宝贝。”
无赖就是无赖,如果不说宝贝,姚前还不在乎,一说宝贝,他就来了精神头。他伸手拉过包,扯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一个细长的盘曲着的铜管。
“什么破玩艺,还宝贝呢?为这东西跑省城,值吗?”
大曲这人性子急,也不太让人,一听姚前这么说,来了劲:“你懂什么?这叫长香龙。因为这个,我市‘草木小筑’的大案才有了破头。”
“什么,你说烧死老秦头两口子那案子?”
“对。就是这长香龙干的!”
“长香龙干的?这是谁的?”
“也不用保密了,经省里鉴定,用长香龙放的火已确定无疑。这长香龙在河清市只有由广林家里有,是祖传的。”
“那这案是由大猪头干的?”
“可以这么说,不过还要再落实。你是公安口的人,不要乱讲。”
无论什么事,到了“无赖”手中,总要掂几个,琢磨个透,然后去耍“无赖”。
姚前不知怎的,当上了个警察,但他不甘心,当个小警察,只有小实惠。如果当上个派出所长,三年就能盖上楼。所以,他当上警察后,天天琢磨要往上爬。但他一无靠山,二无经济实力,而且人品差,人缘不好。
一次,机会来了,在市政法委当打字员的妻子与当时的政法委书记有了绯闻。别人听了要生气,要大打大闹,但“无赖”姚前却高兴,认为是福自天降。一次,他在自家屋内装上了录相镜头,并对妻子讲,要出差三天。
三天后姚前回来,一本录相带放在妻子面前:“你干的好事,你说怎办吧?”
妻子跪在地上,哭嚎着求姚前原谅她。
“也好,你与那个人的事我不管。不过,你告诉他,我要去交通队上班,一个月内办完,不然我就公布这盘录相。”
没出一个月,姚前便被调到市交通警察大队事故科。这一下子,他交了运,吃完被告吃原告,财源大发。
不久,他又与马波马良挂上了,打开了去宫敬家的大门,他又以打小报告,造谣生事的办法,靠近了宫敬,取得了信任。不久,就提了交通警察大队副大队长。上次车祸事发生后,只有他与公安局冯明宇局长第一时间在场,而宫敬的消息就是姚前传给的。
姚前,到处宣扬自己与宫敬的关系,真真假假吓倒了一些人,迷诱了一些人。人们更知道的他是个“无赖”,是河清市面上的“三大坏”之一。
所以,这次无意中拉了大曲去省,了解到由广林与长香龙的事,简直是天上掉下了金馅饼,高兴得一宿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按策划地办了。
三万元到手,姚前高高兴兴地走了。
三万元出手,两手空空的由广林傻了。多少天怕的事,终于来了。一直在窃乐,一直在欣赏自己手法高明,一直在幸运之中的他,全瓦解了。他像把一个人身上的骨头全抽了出来,一下子摊在了桌子上。肥肥的大猪头上,从眼角,从鼻端,从嘴里,流出来混合的汗、泪、唾液,在下巴上汇成了一条小流,自然顺势淌了下去。几年来的经营,一下子毁掉了,几年来的顺风,趾高气扬,一下子摔个粉碎。
他下意思地晃出了小饭店,盛夏的毒日从漏洞百出的天空的缝隙中射出,针刺一样痛。
他一路走来,靠的是拐棍。从由广录到宁润堂,从陆天和到范至泰,从马霞到宫敬,他都有借助的力量。他只要略施小技,便可取得大利。可是。现在?
在大树下,他坐下了,揩了把汗,冷静了一下。让他想起了只有她了——乐美玉。
“美玉吗?你还在睡?对,今天是周六。不过,我告诉你,在最快的时间里,我要见到你,大事。别问了,大事。你能不能找一个十分安静的,又不热的地方。你不说河海村海里有个小岛吗,就去那里,我在河海村头等你,快,一定要快,千万,千万!”
一个小时后,乐美玉打的士来到了河海村头,躲在树后的由广林马上迎了出来。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像死了亲娘一样?”乐美玉看由广林一付丧气样子说。
“别问了。有地方吗?呆一两天。”
“呆一两天?我在省里时曾来过这里的海岛。在河海村附近海里有几十个小岛,岛上有人家,有的三户五户,有的十户八户。近几年他们搞旅游,在岛上住,每人每天五十元,管吃管住。特别静。走,咱俩到海边。”
果然,刚到海边,就围上几个人。“去岛子吗?我们那好,全吃新鲜海货。住房干净,还可以钓鱼。”
“我们那好,有海、有岛,还有片树林,凉快。”
由广林选了后者。他们很快被一只小船运进了小岛。经介绍这个小岛不足一平方里。有三户人家。岛上海边有一片树林,风景特别好。
他俩被安排在一间青砖大瓦房里,被褥干净,在屋内就可听到海涛声。两个人住在一个屋里,在这里不查户口,也不看身份证,一男一女到这来,显然不是夫妻也是夫妻了。
到屋内他俩与房东要了两瓶酒和几条炸鱼还有一口袋梭子蟹,便到了海边树林里。盛夏之时,气温在三十几度,可是到了树林里,海风吹,树荫遮,十分凉快。而且十分隐蔽。即使不隐蔽也没关系,这里是与世隔绝,不会有人来的。
乐美玉虽然心中有疑团,但自从前天去了市纪检委讲清了情况后,自己卸了包袱,心情特好。本来今天要睡一上午,却被由广林叫到这里来了,心情更好了。她瞅了瞅平躺在树林沙滩上的由广林。
“想什么?来,放开点,我脱了。你没听说过有天浴吗?我们今天来个天浴吧!在这里只有老天爷能看到我们。”乐美玉说着,脱去了外衣,仅留三点式。
由广林还没动。乐美玉靠在由广林身边,开始扒他的外衣。因为天热,由广林只穿一件外衣,里边没穿背心,外衣扒掉后,露出了那肥大的上躯。乐美玉还要扒裤子。
“美玉,别急。我……”我字刚吐出来,一串泪珠流了出来。
“广林,你怎的了?”
“美玉,今天是永别,……”
“什么?你说什么?”
“我杀人了?”
“谁?”
“秦汉钟夫妇!”
“这怎么可能?”
“真的,而且已暴露了!”
接着,由广林讲姚前告诉他的消息。
“真的?你怎么会杀人呢?怎么会杀秦汉钟夫妇呢?”
下面,由广林讲述了一直压在心头,一直庆幸谁也不知道的一段杀人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