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拉身后的许多位(或许其身前也有许多位)国王(如拉美西斯二世、图特摩斯四世、阿摩斯一世等等)都修复过狮身人面像,卡夫拉怎么就不可能是狮身人面像的修复者之一呢?
事实上,19世纪末和本世纪开创埃及学的一大批顶尖学者都认同狮身人面像并非由卡夫拉雕刻这一合乎逻辑的推论,以及其他一些类似的推论。当时担任开罗博物馆古迹部主任,并为该时代最受人推崇的语言学家加斯东·马斯伯乐,即是认同这种观点的学者之一。马斯伯乐在1900年写道:
狮身人面像石碑上第13行刻着卡夫拉的名字,名字前后与其他字是隔开的……我认为,这说明卡夫拉国王可能修复和清理过狮身人面像,这或多或少地证明了狮身人面像在卡夫拉生前已被风沙埋没过……刻于卡夫拉统治期前后的另一块石碑,即所谓的“财产目录石碑”,上面的碑文为马斯伯乐的观点提供了佐证。这块石碑也是在基沙一带发现的,但其碑文被多数现代埃及学家认为是杜撰的。碑文说胡夫法老看见过狮身人面像。因为,公认为大金字塔建造者的胡夫,应该是卡夫拉的祖先,所以看来,不可能是卡夫拉塑造了狮身人面像。马斯伯尔以此为证,直截了当地提出了狮身人面像可能始于“赫拉斯的追随者们”
统治的年代。这是一些前王朝年代的,半人半神的统治者,古埃及人认为,他们在“更早的”法老出现以前,已经存在了几千年。可是,马斯伯乐后期又改变了自己的观点,他削足适履地去认同大多数人的看法,即狮身人面像“可能就代表卡夫拉”。
在狮身人面像的问题上,马斯伯乐会迫于外界压力而宣布放弃自己叛逆性的主张,这就告诉我们,在狮身人面像的归属和历史的问题上,埃及学领域多数人的观点具有压倒少数之势,而真凭实据则不受重视。实际上,支撑多数人看法的那些证据根本经不起推敲。与其说他们的看法是基于“事实”,倒不如说是基于某些学者一时认定的一种解释。这种不负责的做法导致一些极其含糊不明的资料出现。类似的情况恰好也发生在对待刻在图特摩斯石碑上卡夫拉名字中那个单音节字的解释问题上。
很少有人像塞里姆·哈桑那样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地探讨过此类问题的。1949年,哈桑发表了关于狮身人面像向题的经典论文,文章对我们的告诫颇为中肯。文中写道:
图特摩斯四世的花岗岩石碑上第13缺漏不全的碑文容易使人将狮身人面像与卡夫拉联系在一起,而实际上,这段碑文并不能说明什么。
除此石碑之外,目前尚未发现有何古迹文字能够证明狮身人面像与卡夫拉有关。尽管这种联系看似存在,我们还是要等到有幸发掘出可以明确说明狮身人面像建造历史的史料的那一天,在此之前,最好将此(第13行碑文)作为一个偶然的例证来对待……
哈桑后来告诉我们说,这种“侥幸”是不存在的。然而,认为狮身人面像是出于大约公元前2500年那个年代的卡夫拉之手的这一传统观点已广为人们所接受,而且已经深得人心。这种观点的影响如此之深,以致人们要猜想:在狮身人面像与开罗博物馆的卡夫拉雕像之间的相像问题上长期争论不休,以及学者们关于行将损毁的石碑碑文的分歧,在这种种背后一定有暗藏的证据。
在马克·莱纳看来,确实有暗藏的证据,那就是他清楚看出威力无比,足可消除一切微不足道之疑问的一颗魔弹。马克·莱纳已成了科赫—路德维希基沙高原计划的总监,他也是现已竣工的基沙测量工程的总监。今天的马克·莱纳已被认为是研究狮身人面像问题的世界级专家。他会对那些不时冒出来的,提出狮身人面像的历史可能早在公元前2500年以前的“异端分子”“射杀”勿论,他总是以自己的权威和影响压服对方。
他的魔弹就叫背景。1992年,美国科学进步协会的年会推举他为埃及学领域正式发言人。在狮身人面像真正历史的问题上,他提出了仍在争论中的传统观点。在会议发言中,他充分显示了他那种魔弹的威力。
以下摘录的发言片段可以证明这一点:
为了回答狮身人面像的历史有多久这一问题,就要弄清楚,狮身人面像绝不是孤立地栖居于荒沙之中的。围绕着狮身人面像的是一个巨大的建筑背景,其中包括胡夫金字塔(多被称为大金字塔)、卡夫拉金字塔(“第二号金字塔”),以及第四王朝的法老拥有的门卡乌拉金字塔。每个金字塔的东侧都建有一座丧葬庙,和一条长长的走道。这条走道从丧葬庙一直延伸到尼罗河的冲积平原上,而平原上又出现了一个峡谷庙。
从这个庙就可以进入到金字塔体系……法老们的亲属及其官员则将胡夫金字塔的东面和西面,卡夫拉金字塔的东南面和门卡乌拉金字塔的东南面等地分别辟为公墓,纷纷葬在这些地方。近二百年来,考古学家不断来基沙一带挖掘。人们也已经获得了(可上溯到第四王朝时代的)丰富的资料。数以百计的坟墓已经被发掘了出来,人们已经从中发现了金字塔时代国家行政人员的尸骨和遗物……我们已经找到了能说明建造狮身人面像和金字塔的劳苦大众生存的依据……我们发现的证据证明,有一座古城遗址覆盖着尼罗河流域的整个基沙高原一带。以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狮身人面像考古学背景的组成部分……
莱纳还进一步告诉我们说,有几个特殊的原因可以说明为什么他会认为狮身人面像是属于卡夫拉金字塔这一体系的。他说:狮身人面像壕坑的南侧石壁构成了经此延伸到卡夫拉峡谷庙的那条走道的北侧。这条走道的北侧还有一条排水道通往狮身人面像壕坑地势较高的西南角。这就告诉我们,狮身人面像壕坑是在卡夫拉走道修成之后才凿出来的。如果不是这样,走道北侧的排水道就不可能向狮身人面像壕坑里排水。卡夫拉峡谷庙同狮身人面像峡谷庙位于相同高度的坡面上,两庙的前壁和后壁几乎分别处在同一平面上,墙壁的建筑风格也完全相同……
把两个峡谷庙,卡夫拉走道以及第二大金字塔统统说成是与狮身人面像同属一套的建筑群,这完全是牵强附会。用这些证据来说明卡夫拉建造了狮身人面像更是生搬硬套。这种说法完全忽视了另一种可能性,即整个这“一套”建筑可能早就由卡夫拉身前的那些我们尚不知其身份来历的先民们建立起来了,而第四王朝的人只是“借用”,甚至可能是大规模地重建而已。
目前,尚无任何石刻碑文,也无任何技术手段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正因为存在这种可能性,才使得狮身人面像成为20世纪90年代争论的焦点,而这种争论也正日益变成为一场人身攻击……
3.洪水淹过了狮身人面像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前面关于狮身人面像的许多争论还未结束,又一场争论掀起来了!
这场争论的起源可以追溯到20世纪70年代。当时,美国一位独立从事研究工作的学者约翰·安东尼·韦斯特,正在着手研究杰出的法国数学家、象征主义者施瓦勒·德拉布里奇晦涩难懂的作品。施瓦勒以其对鲁尔苏尔庙的论著而著称。他在1961年发表的《神圣科学》一文中评论说,考古学发现暗示我们:“12000年以前很少有困扰着埃及的气候和洪水。”他写道:
在洗劫埃及大地的一次次特大洪水来临之前,一定有一段规模庞大的历史文明期。这一推测使我们确信,狮身人面像在那段文明时期就已经存在了。这尊矗立在基沙西部高崖上的雕像,除头部之外,整个狮身都现出无可争辩的水浸迹象。
施瓦勒简单明了的结论以前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一结论明显抨击了埃及学领域广泛认为狮身人面像是由卡夫拉在公元前2500年建造的这一观点。韦斯特在读到施瓦勒的这段话之后,便认识到施瓦勒从地质学角度提供了一条探索的途径。从这条途径出发就可以“真正地证实,早在古埃及王朝文明以及其他所有已知的人类文明的数千年以前,可能已经存在过另一个文明期,或许其规模比后来的都大”。韦斯特说:
要是能证实狮身人面像经过水浸过这一点,便会推翻所有世人已接受的人类文明编年史,也会迫使我们对支撑整个现代教育的“历史过程”
的种种假设重新定论,并迫使我们去面对由此而引起的激烈争论。然而,从石刻古迹上很难发现问题,就算是很简单的问题……
韦斯特对从考古学角度得出的结论之理解是正确的。如果狮身人面像表面的一切变化都能证明是水浸的结果,而不是像埃及学家们一直认为的是风沙吹蚀的结果,那么,已经建立起来的编年史就要面临被推翻的危险。要理解这种推断,只要牢记下面这两点就够了:首先要记住,埃及的气候并非像今天这样始终都异常干燥;另外一点就是,比起莱纳和其他一些人认定的狮身人面像“背景建筑群”的理论,韦斯特和施瓦勒提出的狮身人面像浸蚀模式更加完善优秀。韦斯特和施瓦勒提出的狮身人面像的这个变化特征,是基沙遗址的某些古迹所不具备的。这种变化特征的提示清楚地告诉我们,只有部分建筑是在同一时期建成的。
但这是哪一个时期呢?
韦斯特最初认为:
理论上不排除狮身人面像受过浸蚀的可能。因为大家早就一致认为,过去埃及曾多次受到海水和尼罗河特大洪水的困扰。就在不那么遥远的古代还出现过一次这样的洪灾,人们认为这是最近一次冰季冰川融化而造成的。一般人认为,最后一次冰季的时间是在公元前10500年前后,而尼罗河周期性的大洪水就发生在这之后。在公元前10000年前后发生的那次大洪水是最后一次。因此可以推断,如果狮身人面像受过水浸,那它一定是在洪水发生之前建成的……
从“理论上”看,韦斯特的这种推断确是站得住脚。可是,正如韦斯特后来所承认的,实际上狮身人面像所受到的不同一般的腐蚀作用并非是“洪水”引起的。他后来认为:
问题是狮身人面像的脖颈以下已经腐蚀得很厉害。如果这种腐蚀是由水引起的,那就是说,在整个尼罗河流域至少有18米深的洪水。很难想象发生这样大的洪水会是什么样的景象。这种假设如果成立则更糟,因为狮身人面像堤道的另一端,即所谓的丧葬庙里面的石灰质岩心石,也已经受到浸蚀。这就是说,洪水已爬到金字塔的底座,也就是,有48米高的洪水……
这样看来就不可能是洪水腐蚀了狮身人面像,让我们再看看其他因素。
1989年,韦斯特找到了波士顿大学的罗伯特·斯科克教授。斯科克是一位非常可敬的学者,既是一位地质、地层学家,又是一位古生物学家。斯科克专门研究软石的变化过程。这种软石与基沙高原上的石灰石相近。韦斯特断言说,斯科克“具有这方面的专长,他就是能一锤定音的人”。
斯科克本来对狮身人面像建于第四王朝以前的说法还持怀疑态度,但是,当他于1990年首次参观了狮身人面像之后,他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尽管当时他未能走近狮身人面像,但他已经从围观平台上看得很清楚了,狮身人面像看上去确实像受过水的浸泡一样。同时他也认识到腐蚀的原因不是洪水,而是“沉积作用”。
韦斯特解释说:“换句话说,腐蚀狮身人面像的不是洪水,而是雨水……沉积作用导致腐蚀,这种说法使问题迎刃而解了。我的参考资料提到可能由大雨导致洪水。但我并非地质学家,所以最初也没想到是雨水而非周期性的洪水在起作用……”
我们知道,斯科克在1990年首次参观狮身人面像时只从围观平台看到了狮身人面像。因此,从这点上来说,他对韦斯特理论的评语也只是暂定的。为什么不让这位波士顿的地质学家走近狮身人面像呢?
因为自1978年以来,只有少数埃及学家有权走近狮身人面像,所有的公共通道已经被埃及当局堵死了。他们还围着深壕修了一圈高高的栅栏。
现在,斯科克已受到波士顿大学校长的支持。他向埃及国家古迹会提呈了一份申请书,要求允许他对狮身人面像的侵蚀问题从地质学角度进行研究。
申请迟迟未批。但是,因为斯科克具有杰出的学术成就,也很有声望,古迹会最终还是批准了。这无疑造就了一次良机,以彻底解决对狮身人面像问题的争论。韦斯特也立即组成了一个具有不同学术领域的专业科研小组。这其中就有来自享有盛誉的休斯敦麦克布赖德—拉特里夫联合顾问公司专门进行地球物理学研究的托马斯·多比奇博士,及其他一些非官方的成员,包括一位建筑工程师、一位摄影家、一位海洋学家、两位地质学家和韦斯特的一个朋友—电影制片人鲍里斯·赛德。韦斯特希望赛德将研究工作摄制成录影带,以便更多的人了解这项研究工作。他说:
一旦斯科克断定他的观点从地质学角度已得到了充分的论证,就需要有一种方式能将他的观点公之于世,我们希望他的论点引起来自埃及学和考古学领域的争论。只有这样,新的发现才不会被埋没……
韦斯特使用录影的方式将其认为的长期雨水浸蚀了狮身人面像这一观点向大众做了宣传,获得了极大的回响。1993年秋,美国国家广播公司首播了韦斯特的录影,收看人数达3300万之多。
但是宣传归宣传。再回过头来看看圈起来的狮身人面像,当时最引人注目的要算多比奇用地震测量方法获得的试验结果了。多比奇带来了先进的仪器。他的试验显示,在狮身人面像两只爪子之间以及两侧身下的岩床里有无数个洞穴和异物。他对其中的一种洞穴是这样描述的:它容量很大,大约有12米长,9米宽,距离地面不足5米。请注意,这个规整的长方体洞穴与天然洞穴不同……因此,我认为这是人工洞穴。
后来,韦斯特也可以走近狮身人面像了。他走近观察之后,说斯科克同样也在不断提出各种假设:
比较伤痕累累的狮身人面像及其境坑内壁,还有位于狮身人面像南侧(约建于卡夫拉王朝时期)的、受浸蚀程度较浅,或只受到风化的那些旧国王墓,所有这些全都是从一块岩石上雕出来的。斯科克认为,依此从地质学角度推测,把所有这些古迹说成是建于同一时期那是不能成立的。
小组内对此达成了共识。唯有水浸产生不同寻常的沉积作用才会导致我们观察到的浸蚀现象……小组成员们首次在一起研究出了狮身人面像的一个地质概况。
然而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埃及古迹会基沙金字塔的总监,那位扎希·哈瓦斯博士,突然跳了出来,弄得人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