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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茶油湘菜

“湖南的乡菜就是中国的湘菜”——这句话透着湘人的一种得意,却也道出了湘菜在中华美食中的地位。湘人有一种茶油情结,他们像喜欢吃辣椒一样喜欢吃茶油。

三合汤

毛泽东自不必说了(他喜欢吃红烧肉、茶油炸臭豆腐、茶油煎小河鱼),“稳慎”用兵的曾国藩是湘人吧,他也喜欢吃茶油做的菜,准确地说那是一款汤菜——“三合汤”。湘人喝汤的历史悠久,早在唐宋时期就有“客到则设菜,欲去则投汤”的习俗。“三合汤”也称“霸王汤”,是曾国藩起的名字。曾国藩率领“湘军”镇压太平军时,因“湘军”长期生活在野外或湖区,患风湿病的士兵日渐增多,“湘军”士气一度低落。为了重振军威,减少疾病,曾国藩便精心调制了这款能去风湿病的“三合汤”,并命全军将士每日必喝一碗。“三合汤”不仅可以增强食欲,促进消化,而且还有祛风湿、强筋骨功效。“三合汤”果然了得,不长时间“湘军”就恢复了状态,军威大振。

衡阳头碗

我曾专门向湘人讨教,那“三合”到底都是什么东西?湘人告诉我,“三合”都是牛身上的东西,其一是母黄牛的肚;其二是母黄牛的血;其三是公黄牛的肉。汤中加茶油用文火慢慢炖,炖至牛肚子能插进筷子,再加入少量辣椒和胡椒。湘人强调,“三合汤”的核心,是要用茶油炖,才能炖出“霸蛮”之气和特有的香味。瞧瞧,茶油,茶油,是茶油在暗处发力呢!

另一款著名的湘菜——“衡阳头碗”,也与那个“要移世而不为世移”的曾国藩有关。因为这款菜最早是曾国藩手下的名将彭玉麟,于衡阳演武坪练兵时亲手为曾国藩烹制的。曾国藩吃后,大加夸赞。从此,这款菜传入民间。“头碗”有两种解释,其一为头一个端上来的菜,其二,所用的碗为民间最大的碗。此菜的“内容”较为丰富,菜叠菜,共计八层,呈塔状。有鱼丸子、腰花、猪心、鸡蛋、干贝、黄雀肉(面粉加佐料用茶油炸出香酥食品)、芋头片等等。碗底的底油一定是茶油,八层菜叠入大碗,上大蒸笼清蒸。那种大蒸笼特别嚣张,有两人那么高,起锅时要架木梯上去,热气腾腾,壮观无比。这款菜口感鲜嫩滑润、甘美、清香、可口,回味无穷。

吃“衡阳头碗”的食客,无不大汗淋漓。

其实,“衡阳头碗”的秘密都在锅底呢——茶油特有的清香,在高温中都被蒸进“内容”了。瞧瞧,茶油,茶油,又是茶油在暗处发力呢!

茶油真是个好东西。湘地是中国的茶油中心产区,种植面积和产量均居全国首位。在湖南122个县区内,除安乡、南县两个纯湖区县之外,其它都有成片的油茶林分布。其中有21个县的种植面积在30万亩以上,有5个县被国家命名为“中国油茶之乡”。茶油,在湘人的生活记忆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茶油能唤起湘人思乡的感觉。茶油烹饪的湘菜,令人垂涎不已。2009年9月至10月,曾推出超女在中国掀起波澜的湖南卫视又把镜头对准茶油再掀波澜——“茶油故乡菜大召集”特别活动。好家伙,湖南卫视果然有号召力,网络、电视、纸质媒体总动员,“大召集”活动盛况空前,有四十万湘人参加,人人把自己最拿手的故乡菜呈现出来。经过近百万网民投票,评委一一把关,最后有十四款被评为经典湘菜。菜单是:

常德肥肠煲

安化脆笋

宁乡口味蛇

毛氏红烧肉

攸县血鸭

岳阳茶油鸭

衡阳头碗

竹筒粉蒸排骨

永州东安鸡

邵阳猪血丸子

新化三合汤

洪江血粑鸭

湘西雷打鸭

土家三下锅

宁乡口味蛇

瞧瞧,与曾国藩有关的两款菜“三合汤”和“衡阳头碗”居然双双榜上有名。这十四款菜均是用茶油烹饪的,个个都是美味。虽然我只吃过其中的若干,但也斗胆点评一下。

先说“宁乡口味蛇”,从保护野生动物的角度来说,这款菜不该入选,也不宜提倡捕蛇、宰蛇、吃蛇。此菜的负面意义,湘人可能疏忽了。其它十三款,除了安化脆笋,其余均为肉菜,其中,鸭肉菜占了四款(攸县血鸭、岳阳茶油鸭、洪江血粑鸭、湘西雷打鸭),猪肉菜占了六款(毛氏红烧肉、常德肥肠煲、衡阳头碗、竹筒粉蒸排骨、邵阳猪血丸子、土家三下锅),鸡肉菜占了一款(永州东安鸡),牛肉菜占了一款(新化三合汤)。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茶油最适合烹饪荤菜,尤其是猪肉和鸭肉。

湘人喜欢吃茶油。在外乡异地,一听人说到茶油,他们的眼睛就发亮。左宗棠是湘人,他喜欢吃茶油煎鱼干;谭嗣同是湘人,他喜欢吃茶油炒肉末萝卜干;章士钊是湘人,他喜欢吃剁椒鱼头。………

铜鼓

“天下一日不可无湖南”——近代以来中国的重大历史事件,无不与湖南联系在一起。湘地曾出现了一批政治家、军事家。毛泽东、刘少奇、彭德怀、贺龙、罗荣桓、粟裕、黄克诚、陈赓、谭政、萧劲光、许光达等等,这些名字几乎尽人皆知。共和国十大元帅,湖南有三位;大将十位,湖南占了六位;上将五十七位,湖南占十九位;中将一百位,湖南占四十五位。湘地不得了啊!喜欢吃茶油的湘人不得了啊!

还没说完呢。再往前,旧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湘地涌现出了黄兴、蔡锷、宋教仁、陈天华等民主革命领袖人物。还有思想家谭嗣同、唐才常这样的维新志士,用智慧和鲜血点亮了照彻黑夜的薪火。

光绪年间,湖南巡抚陈宝箴在给皇帝的奏折中说,湘人“好胜尚气”,“名臣儒将多出于湘。其民气之勇,士气之盛,实甲于天下。其义愤激烈之气,鄙夷不屑之心,亦以湘人为最。”当时的湖南士绅皮锡瑞在评判湖南人的性格优劣时写道:“尚气,勇于有为,是其好处;而气太盛,多不能虚衷受益”。

是什么造就了湘人的性格和精神呢?用穷来解释,恐解释不通,国内有更穷的地区;用富来解释,也解释不通,有比湘省更富的省份;用好斗来解释,也不准确,好斗者湘人远逊于边地草寇刁民。说来说去,只有一种解释,是源远流长的湘地饮食习俗和文化使然。而有两样东西,是湘地饮食文化中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

一个是辣椒,一个是茶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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