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不断从身后吹向高处。在不远处的一颗树的阴影里仿佛有个颤栗的人影。
今天白日为夏子递上纸手帕的文气少年此时警惕地走在队伍的前列,不忘机警地观测周身所有方位,以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在以魔王春树为统治中心的庞大队伍里,斯文少年属于将军的角色,代表正义和勇气之神,故被魔王唤作正一!“怎么了?”是魔王淡淡的声音。正一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朝着身后使了个警惕,可能有事发生的眼色,众人便都会意地留心观察左右。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怎么仿佛有种讲评书快板般的突兀情节,只闻一声沉闷的倒地声,突然杀出的人影便被几个提早做好预防工作的少年死死摁在地上。
“你是谁?”穿了一件单薄的校服上衣的春树面无表情地俯视。“我不找你,公主殿下救我!”男人拼命地朝远处的娇小的女孩呐喊。喊了几遍,夏子才骤然注意到似乎那个喊话的人是在向自己说话,“你,你认识我?”夏子的声音又小又轻。
“公主殿下,是我!青瞳。您不记得了吗,我是您的贴身护卫!”
夏子木木地摇摇头,贴身护卫这样的辞藻她只从电影里见过。“好了。”王者风范的春树在这个夜晚里显得又冷又孤傲,“先带回去,之后的事之后再说。”正一和另一个少年眼中闪过一个“领命!”的眼神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仿佛浸透了墨水的白纸缓缓沉入了水底。
这样风景线般的一列队伍顿时缩小了一些,春树抬头望望那轮有些残缺的月亮,思绪跟着那几屡飘渺的云丝飞在风上。
“我想起来了,未婚夫大人!”不知从来传来的声音,少顷适才那个男人脖颈上的锁链在身后束缚住了他的双手,他就像一只从蒸笼里跳出的火鸡般奔向适才王者般的少年。
“未婚夫大人,您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吗?”男人跪在地上,月光正好洒在他一边俊朗的面孔上,另一边几乎整个纹了面。春树依旧低头俯视,仿佛对这男人稍稍产生了兴趣。
“未婚夫大人,是我唐突了!应该是魔王大人,我是来接公主殿下回家的!”由于适才拼命地逃跑,男人说话有些气喘,“情况紧急,公主殿下的记忆似乎也未恢复。但是管不了这么多,邻国的战火几乎要将我国全部吞灭了,全国男女老小命在旦夕,当下之际便是公主立刻回国与海国联姻,海国才会出兵..”一时间男人似乎又想到什么补充道,“所以,抱歉了未婚夫大人,公主殿下身负祖国兴衰的重担,恐怕不能履行与魔王君上联姻的承诺,实在抱歉。”
春树沉默了良久,仿佛他沿着这个男人口中话在通往过去的深渊里找到了一些明媚,透亮,温暖的东西。一时间他记起来了!他记起为什么这个女孩给自己的感觉那么熟悉?为什么总是情不自禁地紧张她,想保护她!为什么仿佛在人生经历中没有任何亮点的自己会那么想那么想和这个女孩在一起!
原来,命运使然。
“我不能答应你。”春树望向风上的云影,声音里透着柔软温暖的东西,“她不能,我也不允许她做战争的牺牲品。”之后又转过脸来,“回去打你的仗,我的未婚妻我不会交给任何人。”
男人的眼神黯淡了一些,像个失去阵地和援军的失败者。他从地上蹒跚地爬起来,正一和少年解去了他的束缚..“我只能这样做。”回过神来少年倒在一片血泊里,死神少女一把抓住他余下的寿命准备随时听从魔王君上的指令。
男人的神情又平和又安宁,他望着那一片靛蓝靛蓝的夜空,微微张开的手心里握着女孩脖颈上的绿色项坠,只是顷刻项坠间便化成了飞舞漫天的蓝色光河。这滋味春树曾经尝试过,所以他在夏子回过神来以前箭步冲上去将她紧紧抱住,只是即便是这样躺在爱人的怀里也没能抑制住那突兀的大脑冲击引发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啊!!!”这世界被这一声彻底带入了天旋地转般的深渊之中。
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三天,夏子募得坐起来,一阵钻心的头疼让她顿时一脸呲牙咧嘴。“春树君?”夏子迟疑地开口,守在床边的少年正酣睡着。少顷从这少年的睡相中衍伸出一缕暖暖的感觉,沿着夏子的心头转了又转化成了一个幸福的笑容。“要不要喝水?”回过神来春树已经坐起身来,“头还疼不疼?”
“春树君..我们似乎很久以前就认识呢。”夏子微笑地看着少年有些绯红的脸,“能有春树君存在的童年真的好幸福..那个,很快我就要走了,对吗?”这一次虽然依然是个微笑,可是这微笑却让人看着心疼。“说什么傻话,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话还没有被春树说出口,却被一个突然而至凉凉的,淡淡的吻轻轻盖过嘴唇,下半句便生生梗在喉咙里。“在那之前,我想再吻一次春树君..”这一次眼泪沿着眼眶涌出来,滑过女孩的脸颊沾湿男生的脸颊,成了两个人的眼泪,难以区分..
只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夏子还没来得及问,在这让人心脏瞬间停息般的吻中春树也没来得及想起。
风吹着海浪,白云在天际摇曳,海水盖过了小城的临海别墅群,盖过了临近的房屋..这一带几乎没有生命的气息,除了春树建在异时空中的房子其它留在现世的,只有曾经那些建筑物的屋顶。
你养父母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春树在心里一万次罗列关于这个噩耗事件表达的语句,方式,可是每次站在这个沉睡的女孩面前,原本的清晰的答案便又顷刻间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