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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滕文公下

陈代①曰:“不见诸侯,宜若小然;今一见之,大则以王,小则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寻’,宜若可为也。”

孟子曰:“昔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②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且夫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则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与?昔者赵简子③使王良④与嬖奚⑤乘,终日而不获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贱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请复之。’强而后可,一朝而获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简子曰:‘我使掌与女乘。’谓王良。良不可,曰:‘吾为之范我驰驱⑥,终日不获一,为之诡遇⑦,一朝而获十。《诗》云:“不失其驰,舍矢如破⑧。”我不贯⑨与小人乘,请辞。’御者且羞与射者比,比而得禽兽,虽若丘陵,弗为也。如枉道而从彼,何也?且子过矣: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

①陈代:孟子的弟子。

②招虞人以旌:用羽毛装饰的旌旗召唤守苑囿的官吏。虞人:守苑囿(猎场)之吏。旌(jīnɡ),饰以羽毛的旗子。古代君王有所召唤,须有相当信物为凭,如召唤大夫用旌,召唤士用弓,召唤虞人只能用皮冠。

③赵简子:晋国大夫,名赵鞅。

④王良:春秋末年知名的善御者,先秦两汉古籍中常称之为“邮无恤”。

⑤嬖奚:名字叫奚的一个受宠的小臣。

⑥范我驰驱:按照规矩法度去驾车奔驰。范:规范。据《谷梁传》所载,驾御田猎车,尘土飞扬不能出轨道,马蹄须相应合拍。

⑦诡遇:不依法驾御。

⑧不失其驰,舍矢如破:《诗经·小雅·彤弓之什·车攻篇》第六章(全篇共八章)中的句子,意思是:不违反规矩驾车,箭一放出就能射中目标。

⑨贯:同“惯”,习惯。

陈代说:“不会见诸侯,好像是受小节束缚。现在会见他们,大,可以推行王道、小,可以成就霸业。《志》上说,‘屈缩一尺而伸展八尺’,小节上不妨受点委屈,以求得更大的施展,好像还值得干它一番。”

孟子说:“从前齐景公田猎,用有羽毛装饰的旌旗召唤那管理苑囿猎场的官吏,召唤不来,便准备杀掉他。但胸有大志的人并不怕死去弃尸山沟,勇敢的人不怕丢失了脑袋。孔夫子赞许他哪一点呢?就是赞许他决不肯接受那种不恰当的召唤方式。如果我们不等诸侯的招请便前往,那是为什么呢?而且所谓‘屈缩一尺而伸展八尺’,是从谋利的观点而言。如果只讲求利,那么,屈缩有八尺,伸展才一尺而能谋利,也可以干它一番吗?从前,赵简子命令善御者王良为他宠幸的小臣奚驾车出猎,整天都没打到一只鸟。宠臣奚回报说,‘王良是天下最笨拙的驾车人。’有人把它转告王良。王良说:‘请再驾一次车吧。’奚犹豫再三才勉强同意,一个早晨便捕获了十只鸟。奚回报说:‘王良是天下最高明的驾车人。’赵筒子说:‘我就让他专门为你驾车好了。’便将这个决定通知王良,王良不肯接受,说:‘我替他按照规矩法度驾车驱驰,整天都一无所获;而替他违反法则驾车,一个早晨便能捕获十只。《诗经》中说:“不违反规矩驾车奔跑,箭一放出就射中目标。”我不习惯替小人驾车,我请求辞掉这个差使。’一个驾车人尚且能把跟违法的射猎者合作看成羞耻,这种合作即便使猎获的禽兽堆积如山丘,也是不该干的。如果我们忍屈含辱而追随他们那些诸侯,又何必呢?你是想错了,自身不正的人,是从来不可能使别人正直的。”

景春曰:“公孙衍①、张仪②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③,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④。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①公孙衍:即魏国人犀首(一说为官名,一说为称号)。著名说客,曾拜五国相印。

②张仪:魏国人,著名说客,游说六国连横,服从秦国。

③母命之:命,教导。母亲教导女儿出嫁后,在婆家应守的妇道。

④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广居,比喻“仁”。正位,比喻“礼”。大道,比喻“义”。

景春说:“公孙衍和张仪,难道不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吗?他们一发怒,诸侯就恐惧,一安居下来,天下就太平无事。”

孟子说:“这哪能算是大丈夫呢?你没有学过礼吗?男子行加冠礼时,父亲训导他;女子出嫁时,母亲训导她,送她到门口,告诫她说:‘到了你家,一定要恭敬,一定要谨慎,不要违背丈夫!’把顺从当作正理,是妇人家遵循的道理。至于男子,住在天下宽广的住宅里,站在天下正确的位置中,走在天下光明的道路上。得志,带领民众和自己一起走正道;不得志时,就让自己坚守正道。富贵不能使自己腐化堕落,贫贱不能使自己改变志向,威武不能使自己屈服变节,只有这样的人才称得上是大丈夫。”

周霄问曰:“古之君子仕乎?”

孟子曰:“仕。《传》曰:‘孔子三月无君,则皇皇如也①,出疆必载质②。’公明仪曰:‘古之人三月无君,则吊。’”

“三月无君则吊,不以急乎?”

曰:“士之失位也,犹诸侯之失国家也。《礼》曰:‘诸侯耕助以供粢盛③;夫人蚕缫,以为衣服④。牺牲不成,粢盛不洁,衣服不备,不敢以祭。惟士无田,则亦不祭。’牲杀、器皿、衣服不备,不敢以祭,则不敢以宴,亦不足吊乎?”

“出疆必载质,何也?”

曰:“士之仕也,犹农夫之耕也;农夫岂为出疆舍其耒耜⑤哉?”

曰:“晋国亦仕国也,未尝闻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君子之难仕,何也?”

曰:“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⑥之言,钻穴隙相窥⑦,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古之人未尝不欲仕也,又恶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与钻穴隙之类也。”

①皇皇如也:忧伤、惶恐的样子。

②载质:质,通“贽”,礼物、见面礼。载,带、随车带上。

③粢盛:粢,祭祀用的粮食类供品。盛,用祭器盛装。

④夫人蚕缫,以为衣服:夫人,诸侯的妻子。蚕,养蚕。缫,抽丝。以为衣服,制作祭祀服装。

⑤耒耜:古代农具。

⑥媒妁:媒人。

⑦窥:从小孔或小缝隙里偷看。

周霄询问说:“古代的君子做官吗?”

孟子说:“做官。《传》上说:‘孔子三个月没有被君主任用,就惶惶不安,离开这个国家时,必定要带上谒见另一个国家君主的见面礼。’公明仪说过:‘古代的人如果三个月不被君主任用,那就要去安慰他。’”

周霄说:“三个月没有被君主任用就要去安慰,不也太急了吗?”

孟子说:“士人失去官职,就好比诸侯失去国家。《礼》上说:‘诸侯亲自耕作,用来供给祭品;夫人亲自养蚕缫丝,用来供给祭祀的衣服。祭祀用的牲畜不肥壮,谷物不干净,衣服不齐备,不敢用来祭祀。士人如没有祭祀的田地,也不能举行祭祀。’牲畜、器具、衣服不齐备,不敢用来祭祀,不敢举行宴会,这样还不该去安慰他吗?”

周霄说:“离开国境时为什么一定要带上求见别国君主的礼物呢?”

孟子说:“士人做官,就好比农夫耕种,农夫难道因为离开国境就扔掉他的农具吗?”

周霄说:“晋国也有许多官缺,我却没有听说求官如此迫切的。求官如此迫切,君子却不轻易做官,为什么会这样呢?”

孟子说:“男孩出生后父母都希望为他找到妻室,女孩出生后父母都希望为她找到婆家。父母的这种心情,是人之常情。不等父母的同意,媒人的说合,就钻洞扒缝互相偷看,翻过墙头跟人,那么父母和社会上的人都会认为这种人下贱。古代的君子不是不想做官,而是厌恶不从正道求官。不从正道求官,是同钻洞扒缝之类行径一样的。”

彭更问曰:“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传食①于诸侯,不以泰②乎?”

孟子曰:“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子以为泰乎?”

曰:“否。士无事而食,不可也。”

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羡补不足③,则农有余粟,女有余布;子如通之,则梓匠轮舆④皆得食于子。于此有人焉,入则孝,出则悌,守先王之道,以待⑤后之学者,而不得食于子;子何尊梓匠轮舆而轻为仁义者哉?”

曰:“梓匠轮舆,其志将以求食也,君子之为道也,其志亦将以求食与?”

曰:“子何以其志为哉?其有功于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

曰:“食志。”

曰:“有人于此,毁瓦画墁⑥,其志将以求食也,则子食之乎?”

曰:“否。”

曰:“然则子非食志也,食功也。”

①传食:辗转找饭吃。

②泰:同“太”。这里有过分的意思。

③以羡补不足:羡,余、多余的。用多余的来补助不够的。

④梓匠轮舆:梓,梓人,细木工。匠,匠人,一般木工。轮,轮人,专做车轮的工人。舆,舆人,制造车厢、车体的工人。

⑤待:持,扶持、培养。

⑥毁瓦画墁:毁坏屋瓦,乱画粉刷的墙。墁,粉饰墙壁。

彭更问道:“跟随的车子几十辆,随从的人员几百个,从这个诸侯国吃到那个诸侯国,不也太过分了吗?”

孟子说:“如不合道理,哪怕是一筐食物也不能接受别人的;如合道理,舜接受尧的天下,也不过分。你认为过分了吗?”

彭更说:“不过分。然而士人不劳而食,太不应该了。”

孟子说:“你如果不和人交换劳动产品,以多余的补充不足的,农夫就会有余粮,妇女就会有多余的布匹。如果互通有无,木工车工就都能够从你那里得到食物了。假定这里有个人,在家孝顺父母,在外尊敬兄长,恪守先王之道,以此来教育后辈求学的人,但他在你这里却得不到饭吃,你为什么看重各类工匠而轻视遵行仁义的人呢?”

彭更说:“木工车工,他们就是为谋食。君子研究圣人学说,他们也是为谋食吗?”

孟子说:“你为什么要追究他们的目的呢?他们对你有功绩,你能给食物就给食物。而且,你是按他们的目的给食物呢,还是按他们的功绩给食物呢?”

彭更说:“是按他们的目的给食物。”

孟子说:“假定这里有个人,打碎瓦片,在新刷的墙上乱画,他也是为了谋食,你会给他食物吗?”

彭更说:“不会。”

孟子说:“那么,你就不是按那人行事的目的,而是按功绩给予他人食物了。”

万章问曰:“宋,小国也;今将行王政,齐、楚恶而伐之,则如之何?”

孟子曰:“汤居亳①,与葛为邻,葛伯放而不祀。汤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牺牲也。’汤使遗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汤又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粢盛也。’汤使亳众往为之耕,老弱馈食②。葛伯率其民,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夺之,不授者杀之。有童子以黍肉饷,杀而夺之。《书》曰:‘葛伯仇饷。’此之谓也。为其杀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为匹夫匹妇复仇也。’‘汤始征,自葛载③’,十一征而无敌于天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也。归市者弗止,芸者不变,诛其君,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悦。《书》曰:‘傒我后,后来其无罚!’‘有攸不惟臣④,东征,绥厥⑤士女,篚厥玄黄⑥,绍我周王见休⑦,惟臣附于大邑周。’其君子实玄黄于篚以迎其君子,其小人箪食壶浆以迎其小人;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而已矣。《泰誓》曰:‘我武惟扬,侵于之疆⑧,则取于残,杀伐用张,于汤于光。’不行王政云尔;苟行王政,四海之内皆举首而望之,欲以为君;齐楚虽大,何畏焉?”

①亳:地名,商朝的都城。

②馈食:送饭。

③载:始、开始。

④有攸不惟臣:攸,国名。惟,为。意思是攸国不肯臣服。

⑤绥厥:绥,安抚、安定。厥,那、那个、那些。

⑥篚厥玄黄:篚,筐、篮子。玄,黑色。意思是把黑色、黄色的丝绸放进他们的篮子里。

⑦休:美。

⑧侵于之疆:于,古国名。意思是侵入于国的疆土。

万章问孟子说:“宋是个小国家,现在准备实行仁政,齐楚两国因此憎恨它,而出兵攻打,该怎么办呢?”

孟子说:“成汤住在亳地,与葛国为邻,葛伯放荡不羁,不举行祭祀。成汤派人问他说:‘为什么不祭祀?’葛伯说:‘没有祭祀用的牲畜。’成汤派人送牛羊给他。葛伯吃了这些牛羊,根本没用那些牛羊作祭祀。成汤又派人问他说:‘为什么不祭祀?’葛伯说:‘没有作祭祀用的谷物。’成汤派亳地的民众去替葛国耕种,年老体弱的负责送饭。葛伯却率领他的民众,拦截那些有酒菜好饭的人,强行抢夺,不肯给的就杀他。有个小孩去送饭和肉,葛伯竟然杀了他,抢了他的饭菜。《尚书》上说:‘葛伯仇视送饭人。’说的就是这件事。成汤因为葛伯杀了这个小孩而征讨他,天下的人都说:‘汤不是贪图天下的财富,是为老百姓报仇。’‘汤最早的征讨,从葛国开始。’出征十一次,天下没有人反抗他。向东出兵征讨,西方的人不高兴;向南出兵征讨,北方的人不高兴。说:‘为什么后攻打我们?’民众盼望成汤征讨,就像大旱时盼望雨水一样。作战时,做买卖的照样做买卖,耕田的照样耕田,成汤杀掉那里的暴君,慰问那里的民众,如及时雨从天而降。民众非常高兴。《尚书》上说:‘等待我们的君王,君王来了不再受苦难。’又说:‘攸国不肯臣服,周王向东征讨,安抚那里的男女老少,他们也把黑色和黄色的绸帛装满筐子,请求和周王相见,能做大周国的臣民他们倍感荣幸。’攸国的君子以满筐的黑色和黄色的绸帛来迎接周国的君子,小民以竹筐盛饭、壶装酒来迎接周国的小民。周王把民众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只是杀掉那残暴的君主。《泰誓》上说:‘我军威武要发扬,攻到于国疆土上,诛除暴君去凶残,杀伐之功震四方,伟绩辉煌胜成汤。’不行仁政便罢了,如果行仁政,普天下的人都将仰起头来盼望他,要拥护他做自己的君主。齐、楚两国尽管强大,有什么可怕的呢?”

孟子谓戴不胜曰:“子欲子之王之善与?我明告子。有楚大夫于此,欲其子之齐语也,则使齐人傅诸?使楚人傅诸?”

曰:“使齐人傅之。”

曰:“一齐人傅之,众楚人咻①之,虽日挞而求其齐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庄岳②之间数年,虽日挞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子谓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于王所。在于王所者,长幼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谁与为不善?在王所者,长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谁与为善?一薛居州,独如宋王何?”

①咻:喧哗、吵闹。

②庄岳:庄,齐国都城临淄的街道名。岳,里名。

孟子对戴不胜说:“你希望你的君王学好吗?我明白地告诉你。假定有个楚国大夫在这里,想让他的儿子学齐国话,那么请齐国人教他呢,还是请楚国人教他呢?”

戴不胜说:“找齐国人辅导他。”

孟子说:“一个齐国人辅导他,到处都是楚国人的喧哗声,即使每天鞭打他,逼他说齐国话,他也不会说;假如领他到齐国临淄的闹市街道住上几年,即使每天鞭打他,逼他说楚国话,他也不会说。你说薛居州是个好人,让他住在宋王宫中。如果在王宫中的人,不论年龄大小、地位高低,都是薛居州那样的人,宋王还能同谁一起干坏事呢?如果在王宫中的人,不论年龄大小、地位高低,都不是薛居州那样的人,宋王又能同谁一起做好事呢?仅仅一个薛居州,能对宋王起什么作用呢?”

公孙丑问曰:“不见诸侯,何义?”

孟子曰:“古者,不为臣不见。段干木逾垣①而辟之,泄柳闭门而不内,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见矣。阳货欲见孔子而恶无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阳货瞰②孔子之亡也,而馈孔子蒸豚;孔子亦瞰其亡也,而往拜之。当是时,阳货先,岂得不见?曾子曰:‘胁肩谄笑,病于夏畦③。’子路曰:‘未同而言,观其色赧赧然④,非由之所知也。’由是观之,则君子之所养,可知已矣。”

①逾垣:逾,越过、跳过。垣,墙。

②瞰:窥视。

③胁肩谄笑,病于夏畦:胁肩,耸起肩膀。谄笑,故意装出笑脸。病于夏畦,比夏天灌园子都累。

④赧赧然:赧,羞愧脸红的样子。

公孙丑询问说:“您为什么不主动拜见诸侯?”

孟子说:“在古代,不是诸侯的属臣就不拜见。段干木翻越墙垣躲避魏文侯,泄柳关上大门不接待鲁缪公,他们的行为有点出格;迫不得已,还是可以相见的。阳货想要孔子来看望自己,又不愿失礼。大夫赏赐士人,士当时没有在家,不能亲自拜谢,就要去大夫家拜谢。阳货趁孔子外出时,给他送去一头蒸好的小猪;孔子也探听消息,得知阳货不在家,才去拜谢。当时,阳货如果先去访问孔子,孔子哪能不见他?曾子说:‘耸着肩膀,强装笑脸以讨好人,比夏天在菜地里干活还要累。’子路说:‘没有共同语言却要坐到一起交谈,脸上表现出惭愧的神色,这种人是我看不起的。’由此看来,君子该怎样来培养自己的道德品质已经很清楚了。”

戴盈之曰:“什一,去关市之征,今兹①未能,请轻之,以待来年,然后已,何如?”

孟子曰:“今有人日攘②其邻之鸡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请损之,月攘一鸡,以待来年,然后已。’如知其非义,斯速已矣,何待来年?”

①兹:年。

②攘:偷窃。

戴盈之说:“按十分抽一的标准收费,免去关卡和市场上的税收,今年还办不到,请先将税率调低些,等到明年,再实行十分抽一的税率,可以吗?”

孟子说:“现在有个人,每天偷邻居一只鸡,有人告诉他说:‘君子不该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偷鸡的人说:‘请让我少偷点,每月只偷一只,等到明年,就可以完全不偷。’如果知道这种行为不合理,就该赶快住手,为什么要等到明年呢?”

匡章①曰:“陈仲子②岂不诚廉士哉?居于於陵③,三日不食,耳无闻,目无见也。井上有李,螬食实者过半矣④,匍匐往,将食之⑤;三咽,然后耳有闻,目有见。”

孟子曰:“于齐国之士,吾必以仲子为巨擘⑥焉。虽然,仲子恶能廉?充仲子之操,则蚓而后可者也。夫蚓,上食槁壤,下饮黄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筑与?抑亦盗跖⑦之所筑与?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树与?抑亦盗跖之所树与?是未可知也。”

曰:“是何伤哉?彼身织屦,妻辟⑧,以易之也。”

曰:“仲子,齐之世家也;兄戴,蓋⑨禄万钟,以兄之禄为不义之禄而不食也,以兄之室为不义之室而不居也,辟兄离母,处于於陵。他日归,则有馈其兄生鹅者,己频⑩曰:‘恶用是者为哉?’他日,其母杀是鹅也,与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之肉也。’出而哇之。以母则不食,以妻则食之;以兄之室则弗居,以於陵则居之,是尚为能充其类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后充其操者也。”

①匡章:人名,齐国人,战国时齐将。齐威王时,曾率军击退秦的进攻。公元前314年(齐宣王六年),乘燕国内乱,率军攻破燕国。后二年在濮水之上抵御秦军,被打败。齐滑王即位,孟尝君为相,联合韩、魏攻楚,他率军在垂沙大败楚军,杀楚将唐昧。他的言行散见于《战国策·齐策·燕策》及《吕氏春秋·不屈》等篇中。

②陈仲子:齐国人,世被称为“田仲”“陈仲”“於陵仲子”。据《淮南子·泛论训》载:“季襄、陈仲子立节抗行,不入洿君之朝,不食乱世之食,遂饿而死。”高诱注为孟子弟子,不足为信。

③於(wū)陵:地名,在今山东长山县南,距临淄约二百里。

④井上有李,螬食实者过半矣:井上有李子,已被金龟子的幼虫吃了大部分。螬(cáo),即蛴螬,俗称“地蚕”“大蚕”,是金龟子的幼虫。生在土壤里,吃农作物的根、茎,是害虫。

⑤将食之:取食了它。将,拿取。

⑥巨擘(伯bò):大拇指。

⑦盗跖:春秋末年奴隶起义领袖,名柳下跖,一说姓展,名跖。是柳下惠的兄弟。“盗”是诬称。据说是齐国和鲁国之间的柳下(今山东西部)人,有关他的记载,见《庄子·盗跖篇》。

⑧辟:赵岐注,“缉绩其麻日辟,练其麻日。”指绩麻练麻。(绩,缉把麻析成缕连接起来。练,把丝麻或布帛煮得柔软洁白)。鲈(lú)、麻缕。

⑨蓋(ɡě):地名,是陈戴的采邑。

⑩频(cù ):朱熹注,“频与颦同,与蹙同。”皱眉蹙额,不愉快的样子。

(yì):鹅叫声。

哇:吐。

匡章说:“陈仲子难道不真是一个廉洁的人吗?他住在於陵,三天没有饮食,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不明。井上有李,金龟子的幼虫已蛀食大半他爬行过去,取来吃了。咬了三口,耳朵才有听觉,眼睛才有视觉。”

孟子说:“在齐国的人士中,我一定把仲子看待成指头中的大拇指。然而,仲子怎能算廉洁呢?要推广仲子的操守,那只有使人成为蚯蚓以后才能办到。蚯蚓,地面上吃干枯的泥土,地面下吮饮黄泉之水。这是多么廉洁!而仲子所住的房屋,是像伯夷那样廉洁的人所建造的呢,还是像柳下跖那样的强盗所建造的呢,仲子所吃的粮食,究竟是伯夷式的人耕种的呢,还是盗跖式的人所耕种的呢?这些还是没弄清楚的呀!”

匡章说:“那有什么妨碍呢?他亲手编织草鞋,他的妻子绩麻练麻,用这些去交换来的。”

孟子说:“仲子,本是齐国的宗族世家。他的哥哥陈戴,在蓋这地方受用的俸禄高达万钟。他却认为哥哥的俸禄是不义之禄,不肯吃它,认为他哥哥的房屋是不义之房,不肯住它。便回避哥哥,远离母亲,独自住在於陵。有一天他回家,碰到有人送给他哥哥一只鹅,他皱眉缩额,不高兴地说:‘为什么要用这种叫唤的东西呢?’过了几天,他母亲把这只鹅宰了,把鹅肉给他吃。他哥哥正好从外面回来,说:‘这就是那叫唤的东西的肉呢!”他便跑出门口把肉呕出来。母亲的东西不吃,妻子的东西却吃;哥哥的房屋不居住,在於陵的房子倒可以住,这还能称得起是推广廉洁操守的典型吗?像仲子这样的人,只有先当蚯蚓然后才能成为推广无求于人而自给自足的廉洁操守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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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从上一任接过战舰基地开始,那无数纪元以来的使命与责任自然也就将有你来继续下去······当星空被无尽基地战舰打破那万古不变的寂静···当敌人一批又一批的死在舰炮、导弹的轰击之下···当那一天真正到来之际,哪怕身在十八层地狱,身在无尽虚空,我们都会回来,看看那用敌人的血肉做成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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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暖和林阳的初相遇到底是哪天?到底为何林阳对许暖态度如此多变?许暖又知道林阳和林枝的什么秘密?高三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许暖对林阳避之不及。这一段青春,这一个死结,到底如何解开?在一场爱自己和爱别人的权衡之间,他们又做了怎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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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拥有凤吟凰鸣的人是注定的爱人!晏亦落很想问,何为注定,何为命运?三世的羁绊,两个剥离的灵魂,封印的魔琴,一段神魔两界竭力隐瞒的秘密她三世负了三个男人,为的竟然是那所谓的注定的缘分是不是很可笑,很可悲。炙莲为她散尽通天修为,定下一个赌局,“我可以让她恢复神智,但我要她陪在我身边伴我,直到她重新想起你,君昱枫,这个赌,你可敢应?”又是一个千年过去,命轨再一次的问那个站在樱花树下的白衣银发的男子,“你相信她会回来吗?”“当初我放开她的时候,就没想过她能再回来,纠缠三世,她累了,我只想让她活的轻松点。”男子身后的樱花摇曳了一地,美的凄凉,美的让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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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被残忍对待的是她,林悦尔仍觉得顾忘川是可怜的。无法放下仇恨去好好感受世界,无法去认真爱一个人,将自己囚禁在憎恶的囹圄中。纵然他是全城媒体和女性追逐的黄金单身汉,她也宁愿自己不曾留念过那虚无的顶端。去或留,为报恩,为动过的心,更为能将她带离水深火热突然出现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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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失的神族,如同破碎的尘埃。千年的等待,灵魂的颤抖,月神重生的时候,就是黑夜降临的瞬间。没有光的神祗,原来纯洁者的祈祷。懒散的千年之人,到死是否能低到的住命运的安排?那么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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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辰,没有人知道,连天上的使者也不知道,子也不知道,唯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