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春搂里,处处是大红灯笼高高挂,将正厅映照得红彤彤一片,使得这片风月场所越发暧昧。
田笙百无聊赖的看着中央处临时搭起来的台子上,一位歌女弹唱着自己听不懂的音律,看着其余人也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段小文平时都是在二楼雅间里,今日是第一次在正厅听曲,无奈囊中羞涩,顿感无趣
田笙给了大伙一个离开的眼神,大家意会默契的起身,全然失去了要一睹花魁的艳容的期待。
这时,正厅里的灯饰换上了乳白色的灯罩,明亮了几分,将暧昧气氛扫尽,显得清雅怡然。
此时二楼房间里出来了许多男女,男的大腹便便、衣冠不整,女的大多数也是衣不遮体,有个别还露出了白花花的胸脯,倚靠着栏杆往下张望。
田笙目光定住在一个胖子身上,那个胖子左手探入身边娇艳女子若隐若现的肚兜内,惹得春光大露的女子娇嗔连连,右手时不时用袖子擦汗,好似要蔓延出油。
旁边侍从用力地向胖子甩动扇子,胖子心有所感般望向田笙,随后嘴角翘起,向后招呼了一声,顿时七八个魁梧大汉拥簌着,胖子一把推开娇艳女子,大步流星走下楼,下台阶时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地抖动。满脸带着欣喜笑容,远远地打招呼道:“哟,这不是段家大少爷吗,怎么着,是不是见到我就要落跑,太不厚道,咱们许久不见,如何都得叙叙旧啊。”
本来已经起身的段小文悠闲坐下,一脸嫌弃地说道:“你们三个快点走吧,跟你们坐一起丢脸死了,别让我朋友看见你们。”
随后面带亲热,含笑道:“死胖子,我跟我老弟来此,着实无聊,却是刚想移步离开,既然恰巧碰见你,让我老弟回去,我跟你恩恩怨怨再慢慢解决,可好?”
胖子摆了摆手,表示应允。
段大力刚要说些什么,被段小文死死瞪住,段大力望着自家大哥的冰冷目光,咬了咬牙,闭口不语。
田笙一脸茫然,经过这么多时间相处,其实四个人之间的感情已经很深厚了,段家对他们这些外来人一直真心相待,只是如今段小文如此一言,让他有些难过。
童念武眼眶微红,她明白素日里虽然段小文貌似纨绔,其实品行端正,虽然跟她吵嘴,却是逞口头之言罢了,随后又闻言段小文语速飞快地说着她跟田笙是山里来的野娃子,到他家混吃混喝之类的,她实在听不下去了,转头就离开,田笙叫唤着她也不理会。
田笙见此,望了一眼段小文,有些失望。
段大力拉着田笙的手就此走出外面,出了门口之后,回头朝里望了一眼,然后拔腿就跑。
出了绿柳花街之后,田笙赶紧追上段大力,一把拉住,开口说道:“二少爷,童小胖不会跑丢的,咱俩慢慢找。”
段大力一脸惊慌,火急火燎地说道:“你去找念武,我回家叫人。”说着,又是慌忙奔跑。
田笙经过这段时日以来,知道二少爷喜欢念武,所以春至之时,三人睡一个房间内,童念武睡床上,二人打地铺,倒是二少爷身娇肉贵刚开始不习惯,
每每都是挑灯夜读,实在困乏眼皮撑不住了才能入睡,家中长辈倒是很有默契的没有干预,后来大少爷匪夷所思地也一起过来打地铺,每晚跟着童念武吵嘴,有时候吹熄了油灯,还喜欢说上一段荤段子,惹得童念武随手抓起木鞋就砸,大少爷半夜还很体贴入微的帮自己三人盖被,只是如今却是这番场景,心中不禁黯然神伤。
田笙有些摸不着头脑,平时这种情况,以二少爷的性子,肯定会支开自己抢着去找童小胖,赶紧喊到:“二少爷你别急,我们分开找就是了”。
二少爷头也不回急忙道:“你去找,刚才那个胖子是崔家少爷,我得赶紧回家叫阿九叔带人来。”段大力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赶紧跑回来,一脸认真地望着田笙说道:小笙,我知道你有功夫,但是崔家那边人多势众,你不要过去,我们是兄弟,我不希望你有事。说完,留下发呆的田笙独自跑开!
田笙站在原地,崔家少爷这几个字钻进耳朵的时候,回忆闪现,好像崔家有个独苗跟大少爷有过节,赶紧往青楼方向飞奔而去。明白了大少爷的苦衷,加上二少爷的话,很是感动,更多的是隐隐的不安!
卧春楼,也就是田笙在青楼额匾上看不懂的那三个字,卧春楼的侧巷偏僻处,段小文满脸是血被扈从架着,嘴角却是冷笑道:“崔小胖,去年不是扬言要打断我的腿吗,怎么,怂了?”
其实崔家少爷并不是真的想弄断段小文的双腿,只是酒后意气之言,自家更不是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崔呈修有渊源,仅仅是父亲假意失言漏出去的口风,看着段小文血惹红了衣襟,眼瞳深处划过一丝不忍之色,口头却是阴狠的说道:“左腿还是右腿?”
段府内,凉亭中。
“这四个小家伙真是形影不离啊”,说完哈哈一声,随后假装生气道:要是哪天段老大劣根重生,您说他们会不会一起去青楼品曲赏佳人呢,只是念武一起应该去不成吧。段老爷说完,吃了一口冰凉香甜的果瓜,望向总老头道。
总老头脸都贴到果肉上了,吃着从傍晚时分在深井水里捞起来的果瓜,闻言抬起头却见满脸瓜瓣,十分邋遢,袖子拂面,花瓣无声落入藕塘中,却惊扰一片青蛙,随之蛙声悠扬而来,总老头嘻嘻笑着回道:“那说不准,也许现在正在青楼里呢。”
段老爷对与总老头的为老不尊,一笑置之。
严管家垂垂老矣的身体,吹了一阵沁人心脾的夏风后,腰杆挺直了许多,望着正慵懒趴在地上,吐舌喘气的大黄狗小不丁,小心瓣开果肉,轻轻地丢到大黄狗小不丁的跟前,大黄狗只是尾巴摇了一下,却再没有动作,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才猛然起身跑到严管家的脚下,严管家感觉到脚下的柔软,知道大黄狗正在蹭着他的裤腿,只是风太大,有些睁不开眼,心有想道:“只怕今夜有雨!”
二少爷段大力有些后悔今夜没坐马车来,也是怕被有些迂腐的父亲知道自己一行人到青楼,会大发雷霆。跑得有点口干舌燥,依然举步维艰地迈步往家中方向走去,只是突然感觉家离自己好远,远得就像回不去了。
通州城正门,城楼上巡哨的卫兵帽盔歪戴、哈欠连天,心中想着:“白天本该卧床休息,自己偏偏要去赌档大杀四方,结果把老婆本都搭了进去”,随之狠狠扇了自己一嘴巴子,不知是为了解困还是懊恼自己不该嗜赌成性。
卫兵看着这片陡直的城墙,再四周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校尉大人的身影,估摸着校尉大人又找地儿喝小酒去了,毕竟自己当值好几年来,重兵把守的正门一直无状况发生,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懈怠了,守城卫兵把盔沿往下拉到刚好遮住眼帘,双手环胸夹住长枪,倚靠城墙打起旽来,只是迷迷糊糊间被一阵狂风吹落帽盔,帽盔滚落好远,扰醒了其他打旽同僚的美梦,引来骂声一片。
卫兵捡起帽盔,心中郁闷,暗自想道:“没有道理啊,这种风势吹不掉帽盔才对啊”,随后想到自己作为新兵,第一天当值时,老兵们说的“鬼风吹,吹落了帽盔”,卫兵满脸苍白,赶紧停止想法,想到自己今日输了一大笔钱财,不再有害怕的情绪,却是十分不快。
那阵鬼风吹落了卫兵的帽盔后,风势不减,在城中肆意虐行,吹开了一处矮破屋子的房门后,屋内一名老者跟一名白净书生并不惊讶,只是恭敬地低头,右手握拳放在左胸上,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大人,恭候您多时了。”
童念武出了卧春楼后,一路小跑,身着麻葛制品男子服装,里面的肚兜已然香汗淋漓,束着的胸部有点过紧,心中虚伪地想道:“胸大也不是很好嘛”,忽起的一阵大风,让自己十分舒适惬意,只是想到段小文的伤人言语,心中又沉闷不已,站定后,才发现自己跑到了宋大书院前,黑夜已听闻不到朗朗书声与先生腰间戒尺的鞭打声。
刚想移步离开,望见迎面走来一位憨厚大叔,一身儒雅打扮的大叔却猥琐地开口道:小姑娘,迷路了吗,叔叔带你回家。说完却又踌躇不前,随后好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心,往童念武走去。
童念武一脸天真的模样,秋瞳似水望着这位大叔,待他走近一脚朝下档踢去,只是被这个陌生大叔小腿夹住,然后这个奇怪大叔甩着宽大袖口,轻轻向自己扇来,闻着飘来的诡异香气,眼皮开始沉重,童念武心中惊恐想道:“是遇上贪图自己美色的采花大盗了吗”?
随后有些昏沉,知了就在此时不安的鸣叫起来,童念武断定,这些知了都是在书院门的那颗古树上,是在某个夏日午后被自己、田笙、段小文、段大力吃掉的同伴,童念武有些后悔,没有好好孝敬过总老头,没有给过好脸色阿九叔,没有跟田笙嘴对嘴过~
还有很多个后悔来不及想完,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倒在怪大叔怀里。
一身儒雅打扮的大叔,将童念武背过肩头,走到书院围墙下,然后恼火地拍了一下童念武的臀部,随后四处张望,冷言威胁道:“刚才我在拍蚊子,蚊子死了,一片血迹。”
围墙内,树上、学堂屋檐上,同时响起各种回答,有说属下刚才打旽了,有说属下刚才出恭去了,还有说属下眼已瞎~
怪大叔抬手,不靠谱的回答声音嘎然而止。
随后想到自己刚刚拍了当今公主的屁股,惊恐万分,舒缓了一下情绪,又想到这个小公主刚才想踢自己命根子来着,有些许恼怒,胆气涨了不少,最后继续想到自己的主子也很可怕,哭丧着脸自语道:“黄畊年,你这奴才命比狗还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