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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送你过界河(2)

缅甸孩子,我该怎么帮助你啊?是送他回国,还是留在中国福利院里等亲人的消息?真让我们犯了愁。我们做了好几种猜测。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一个人到中国来的,他应该是和他的妈妈一起来的,缅甸男人不会到这里来,只有女人,或被拐,或自愿到这里来做人媳妇。可是共会民为什么会在晚上九点多钟出现在偏僻的公路边呢?是什么原因和他的母亲失散了?是他妈妈抛弃了他吗?也有可能是买了他妈妈做媳妇的那户人家不愿要这个外国孩子,就偷偷把他丢在路边了。

我联系了在捡到共会民的那条公路附近的几个派出所,请求民警协查,三天过去了,没有任何线索。

这时在拘留所里的缅甸女人麻欧塔,托民警给我捎信传话要见我。我没去之前就感觉到,她要见我应该和共会民有关,但愿她找到了有关共会民和他妈妈的线索。谁知,麻欧塔流着泪给我用手势比划着说:她要收养共会民!

在翻译的帮助下,我们交流。我担心麻欧塔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她有能力抚养共会民吗?麻欧塔表示,她能,她在缅甸还有老公,还有爸爸妈妈。在缅甸,一家有七、八个孩子也很正常。可是这样的跨国收养,合法的手续怎么办,我还要和民政部门商议。

民政部门的意见是,电视公告寻人一周后,可以由人收养。由于是缅甸人收养缅甸儿童,收养手续将在把缅甸人送回国后在缅甸国家办理。

正在要松口气儿,心想共会民有了着落时,麻欧塔的各种检测结果出来,麻欧塔已身染重病,这样一来,她就不具备收养资格了。再仔细回想起麻欧塔的情况,这个三十岁的缅甸女人,在乡村路边搭上出租车到洗耳派出所求助时,也许是买她的那一家已经知道她已身染重病,才不再看管,让她跑出来的。她跑到派出所时穿的是很脏的单衣、拖鞋,我给她买了棉衣棉鞋换上后,和三名民警一起带她去找买她的那户人家时,她糊糊涂涂地怎么也找不着了,也提供不出一点有用的线索。

刘院长给我打电话,说共会民在福利院总是不吱声,情绪很让人担心。能不能让我抽时间带他再去拘留所,跟缅甸人见见面。我想起共会民见到同胞国人的高兴,听到母语后的惊喜,这孩子,真是还得送回国去,就像鸟儿一定要入林,人的周围还得是同类啊。试想,把共会民留在中国等他亲人的消息,或者是中国人收养了他,在这种小地方,一看就知道他是外国人,他的黑肤色和别的孩子都不一样,会招来多少好奇的目光和询问?他的身世,他的经历,还得让他自闭多久?

只有让云南瑞丽警方和缅甸警方联系,让缅甸方接收共会民,回国后再寻找他在缅甸的亲人。

缅甸方同意接收,共会民将和八名缅甸妇女儿童一起回国。出发那天,刘院长将共会民连同他回国的材料文书一起郑重地交给了我。共会民,那天穿了件漂亮的小兔乖乖的衣服,两只兔耳朵快乐地一蹦一跳的,刘院长说这衣服是好心人捐赠的。

共会民还是不说话,可是他的表情看得出是高兴的,他观察人们的表情,语气,心里什么都明白,知道我是送他回家的,任由我牵了他的手上车。

到了机场,顺利地领了登机牌,我们一行人排成长队,缅甸女人各自带自己的孩子,拿自己的行李,没有人再顾着共会民,麻欧塔因为有病不能再接触孩子了。共会民默默地走到了我身边,拉起了我的手。我带着法律文书,要办很多手续,松开他的手忙碌时,他就乖乖地拉着我的衣服。

我们一同执行遣送任务的另一名女民警,由于售票人员的失误,少打印出一张机票,致使女民警无法登机,虽然售票员一再道歉,并自补差价给女民警安排了下一班机的头等舱,也严重影响了我们的工作。我们一大队人马终于通过了安检。可是在登机口,我们一行人被工作人员拦下,被告知机长拒绝我们登机,理由是民航规定押送嫌疑人和服刑人员必须由两名警察押送一名特殊人员,而我们是七名警察带九名。

我在登机口据理力争:

我们本来是八名警察的,因为你们民航的工作失误,只能登机七名;我们事先已经与机场公安处和安检处进行了沟通;我们已经通过了安检;我们遣送的被拐妇女儿童,是受害人,没有危险性;我们近两万元的机票款怎么办?如果不能改签,损失由谁负责?如果改签,我们不能按期到达指定边防口岸,谁负责?电话打过来打过去,对讲机呼过来呼过去,机上、地勤、安检、公安好几个回合下来,终于机长下达指令:可以登机。我们大家一片欢呼,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解冻了。由于这个插曲,飞机已经延误了二十分钟。

我拉着共会民的手,第一个跑上了进机舱的通道。我们脚步咚咚,声音很响地跑着,共会民仰起黑黑的小脸,灿着小白牙很兴奋地对我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我奇怪他听得懂刚才的争执吗?他是知道我们终于被放行,终于他要回家了而笑的吗?

到了瑞丽市公安局,我们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我把共会民的资料交给了瑞丽警官,特别说明了共会民的情况。翻译孟玉莲警官蹲下来用缅语对共会民说:“我来帮你找妈妈,你告诉我家在哪里好吗?”在这里,共会民说了:他叫耶里,四岁了,家在缅甸曼得勒,他跟妈妈一起去了中国,是妈妈把他扔在了路边。缅甸还有奶奶和哥哥。

后来,耶里一个人站在办公楼的楼梯边,哭了……我蹲下来,轻轻擦着他滚落的泪。耶里含着泪,看着我说:“阿弥儿,阿弥儿……”我问了翻译玉莲,玉莲说,阿弥尔是缅语的“妈妈”!

那一刻,我的泪下来,我的心动了,一闪念,我想把叫我“阿弥儿”的耶里带回去。

终究是不能的,鸟儿要入林,鱼儿要入海。终究我们会在中缅界碑前分手。耶里,耶里。

祝福……祝福……

(一)叮呤咚隆

没想到迎接我们的第一个缅甸人竟是一个缅甸小乞丐。我们在云南瑞丽口岸等待出境,是瑞丽的警官朋友约好的,由缅甸木姐地区打拐联络官办公室的警长戴伦来接我们。时间尚早,朋友说缅甸警察要上午十点钟才上班呢,于是我们就在国门边上一个叫做天涯地角的景点转悠。这个天涯地角是320国道的终点,起点在上海。我们各自拍照留念,谁也没看到一个五六岁的缅甸小男孩儿不知何时从国门的栅栏里钻出来,怀里还用布带绑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弟弟,就这么钻出栅栏来就算出了国,然后他朝我们每个人伸出手,口里哇哇啦啦说着不知是什么语,看那架势就是说给点钱吧。

我十分坚定地说:“没钱。”因为我的瑞丽警官朋友早就再三叮嘱过我,对这些缅甸小乞丐可不能给钱,你一给马上就有一群小乞丐跑过来围着你,让你不得脱身,你就成丐帮帮主了。

这个聪明小乞丐听我说的是中国话,马上用比我还要地道的中国话,比我还要坚定的语气说:“有钱。”最初他的“哇哇啦啦”应该是他还没搞懂我们是哪国人。

我继续说“没钱”,他继续说“有钱”,几个回合下来,我不禁被他的执著逗笑了,心里说算服了你啦。

我就逗他:“凭什么我要给你钱,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呢?”他就很认真地介绍:“我叫叮呤咚隆(也可能不是这样译,可是我听不懂记不住)。”他指着他怀里的小弟弟说叫什么,又指着不知何时跑到他身边的一个小女孩说是叫什么,我也记不清,好像都是和声音有关。

我又逗他说:“凭什么要给你钱,你能为我们做什么呢?”他一下子笑得很灿烂:“我可以陪你们照相啊,你看,你看!”叮呤咚隆马上就进入了照相状态,摆了个很专业的姿势给我看,还教他怀里的小弟弟和身边的妹妹也和他一样摆姿势。给钱吧,毕竟人家叮呤咚隆付出了劳动,当然得偷偷给,就这样也还是招来一大群小乞丐呢。缅甸人口少,鼓励国民多生育,生十个以上政府有奖励,奖金折合成人民币有五千元左右吧,五千元人民币在缅甸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以盖一处竹木结构的房屋了。到处可见一错一码的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是一个家庭的,大的领着小的,好多都是姊妹弟兄十几个,养育不起就让孩子们出来乞讨。

国门。中间可以过汽车、摩托车,正中有一个大水坑,车要从水中驶过,其实那不是一般的水,是检疫用的药水。两边的大厅是人行通道,在这里通过边检,出去就是缅甸国家的地盘。

缅甸小乞丐叮呤咚隆和他的弟弟妹妹,叮呤咚隆的弟弟,多么漂亮的眼睛啊。

(二)缅警戴伦

戴伦是缅甸木姐地区的警官,他和他的司机来接上我们,过了国门,我们就踏上了异国的土地。这里和高楼林立的瑞丽市简直是两重天,到处是低矮的房屋,三层以上的楼房几乎没有,路边还有很多竹木结构的木屋竹屋。坑坑洼洼的沥青路上跑着好多搞营运的三轮车。刚好有一辆三轮车在我们面前停下,下来一群穿裙子的男男女女,都穿着人字拖鞋。女人穿的叫裙子,男人穿的叫“笼鸡”,戴伦说你记不住的话就反过来记住“鸡笼”就好了。我真担心这些缅甸男人穿的“笼鸡”会掉下来,因为它就是一块花布缠在腰上。

戴伦会说中国话呢,还挺标准,边境两边的警官都会说中缅两国语言,不然就没有办法工作。戴伦没有穿笼鸡,他和他的司机都穿着衬衫皮鞋。在外上班工作的都不会穿这个的,穿笼鸡的男人都是土著的老缅,缅甸人的民族有老缅、景颇、傣族、汉族等等,老缅族的人特征最鲜明,皮肤黝黑,高额头,眼窝深陷。汉族人和中国人差不多,像勐固县一带的汉族人在我国四十年代也就是云南莽海这边的中国人,跑过界河去了,后来就成了缅甸人了。

缅甸的男人是世界上最享受的男人了,农活、家务都是女人干的,男人只管打牌、喝咖啡、斗鸟、抽大烟、四处游玩,什么也不用干的。而且这里还是一夫多妻制,不用领结婚证,想娶哪个女人只要人家同意,亲戚朋友们喝场酒就算行了。有的男人娶好多个女人,分配有的管家,有的做饭,有的去做生意,剩下不漂亮不聪明的撒在田里去种稻。当然这有个硬规矩,男人必须有房子才行,一个妻子一处房子,没有房子安置可不能多娶。所以缅甸女人很受苦的,干粗重的活儿,还没有地位,在缅甸的佛塔重地是不许女人上去的。好多缅甸女人偷越国境跑到外国去讨生活,就是不愿意回国去。我们内地山区里也有缅甸妇女找个山民过活,即使很清苦的山区生活也让她感到很满足,就是不愿回去。缅甸的警察待遇很低,他们每个月的工薪折合成人民币也就是二百五十元左右。不只是警察待遇低,一些政府职能部门的工作人员的月薪,有时发不来,就折合成大米发放,他们也都有农田,工作之余还要回去种地。缅甸的国家很穷,而一些卖玉石、毒品的商人却很富。在这里,只要有钱,就可以拉一帮人马,建自己的队伍,开赌场,收税,设路桥收费站等等。农业生产国家不管,各自为政,这一季有吃的就不再种田,等到快空仓了,再去种植,这就是一路能看到有人在田里耕作,而有的田地却空空闲置的原因。缅甸没有冬天,一年只有热季、雨季、凉季,从每年的十月份到来年的二月为凉季,气候凉爽,从没有天气寒冷得令农作物停止生长的时候。而且缅甸的大米非常好吃,在世界排名第三,第一是泰国,泰国米经常在我们的超市里出现,这个我们都知道。第二是越南,第三就是缅甸了,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在超市里见过缅甸米,缅甸闭关自守,种的米只够自己吃。一路上看到这么多的闲田真为之可惜。

戴伦给我留的手机号是中国移动的,用的是云南省的信号。如果不是在和云南交界的木姐市、南坎县等等这些边境地区能用上中国的信号,再往缅甸中部走,在仰光,在曼得勒,开一个手机卡要用很大一笔钱的,折合成人民币就得两万元,手机真是一个高档的奢侈品啊,可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像MP3、摄像机这些电子产品,市场上几乎看不到,是价格昂贵的奢侈品。

我们坐的警车是一辆很老旧的日本丰田,方向盘右置。缅甸的工业很落后,在路上看到的汽车几乎都是很旧的日本车,也有中国的面包车、摩托车、三轮车,都挂着缅文的牌照。偶尔也会遇到一辆很新很好的车,仔细一看却挂着中国云南的牌照,问过戴伦才知这些车主一般都是在缅甸经商的华侨。

缅甸警车。车上的彩虹伞是泰国产的,质量很好,是我在木姐市场花十五元人民币买的。

(三)木姐市场

戴伦带我们去逛木姐市区的市场,他没有进去,在市场外面的大街上等着我们。进去只见一排排的摊位,卖衣服、鞋袜、针织品的居多。这里的衣服很粗糙,仔细一看都是中国货,从我国江浙一带批发来的,像是我国八十年代时的款式和质量,也像是我国农村庙会上的小商品。有个朋友看上了一双泰国布鞋,问价,竟是天价。原来,我们刚进来时我的朋友调皮地对另一个人说了一句韩语,不料被一个一直观察着我们的小摊主听见了,就在对人议论:“韩国人,韩国人。”他们以为我们是韩国人,就漫天要价。我看上了一把漂亮的彩虹伞,一看产地是泰国,质量特好特结实耐用的样子,摊主见我反复看,就拿着一张一百元人民币给我比,意思是这个价,缅甸人很喜欢收人民币的,比缅币值钱得多。我用云南瑞丽话笑问:“十块?”她也笑了,其实她是中国瑞丽人,在这里做生意多年了,边境地区两边二十公里内可以自由往来、经商的,很多瑞丽人在木姐做生意,在瑞丽也有很多缅甸人和巴基斯坦人在做生意。最后我们以十五元人民币成交。

我们走着逛着时又听见他们在议论:“这几个老外是缅猫带过来的……”我暗自笑个不住,我同行的几个朋友听不懂,我给他们讲了才明白,好笑的是我们做了一回老外,还有就是他们管缅警叫“缅猫”。在这里,小女孩子叫小猫,小男孩儿叫小狗,中年人叫中猫中狗,老年人叫阿猫阿狗,这可不是骂人的哪,而缅甸警察就叫“缅猫”,他们说的意思是戴伦带过来的,不能漫天要价的哦。

市场上还卖有一种缅甸咖啡,牌子叫美可的,特别好喝,雀巢咖啡的味道和这个根本没法比,价格还很便宜。缅甸就是咖啡的重要产地哦,后来我总是买很多的美可咖啡回去送朋友们,也自己喝。

木姐市街头。这些摩托车是拉客挣钱的。

市场上还有很多卖小吃的,大多都是一元人民币可以买到,我们来之前就换了一叠一元的钱,这个一张,那个一张,好好做了一回富翁。好大好大的芒果,甜得蜜一样,一元一个,好大一杯榨果汁一元一杯,摊主都喜欢收人民币,收了再换缅甸币能更实惠。这里能看到好多肩背挎包的妇女给人换币,戴伦说这种背包式自助银行能养一大家子人呢。在木姐,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里没有秤,卖东西是论数的,民风真淳朴啊。不知道仰光、曼得勒怎么样?这里的人卖菜,从批发商那里批十堆,回来分成十五堆卖了,就这么挣钱。买食用油论壶,就连汽车加油也是论壶。

(四)缅甸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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