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开云雾
迷乐市东侧靠海，有一片巨大的人工海滩，听说常有情侣过来等一晚上，只为第二天的日出，降月和欧阳琦去的时候，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没有灼热的感觉，因为是秋天的关系，海滩上的人不是很多，猎猎的海风呼啸而过，降月眯了眯眼，心情愉悦的转过头，欧阳琦白色的衬衫被海风吹得直裹在身上，显出有些瘦弱的身体，过长的刘海被风吹得向后飞去，他闭上眼，享受这一切，长长的睫毛在海风下隐约有些颤抖，不薄不厚的嘴唇，微微勾勒出浅浅的笑意，降月笑了笑，开玩笑的说，“可以听见人鱼公主呼唤你吗？”
“嗯，”欧阳琦依旧闭着眼，嘴角的弧度深了一些，“我可以听见身边的公主在呼唤我。”
降月惋惜的看了看自己，“可惜我没有尾巴。”
欧阳琦睁开眼，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难道不知道生物是慢慢进化而来的吗？你的尾巴已经进化掉了，我亲爱的人鱼公主。”
降月想也不想的挥挥手，“我才不是你的公主。”
“总有一天会是的。”欧阳琦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印下轻轻一吻，然后不顾她惊讶的反应拉着她在海滩上散步。
漫天飞舞的海鸥为天空做了很好的修饰，海与天的交界处一片波光粼粼，降月低着头，心脏因为欧阳琦刚才的话跳得很快，她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停留在他身上，他是个生下来就光芒万丈的人，他是那么优秀，那么耀眼，没有人能不注意他，可是，她不能再深陷一次，她害怕再受一次伤害，每个人都会对曾经受的伤害潜意识的留下或多或少的阴影，这种下意识的保护，让她好像逃离他的身边。
感觉到手上的拉力越来越大，欧阳琦回过头看着低头不语的降月，“怎么不走了？不舒服？”
降月摇摇头，“没有，”她挣脱他的手退开两步，“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们不过是合作伙伴。”
安静而美好的海滩上，长相俊美的男子，静静地看着他对面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海风吹起了女子的发，她的表情隐在柔顺的发丝中，看不清楚。空气中酝酿着类似悲伤的东西，天地似乎也停在了这一刻。
很快，欧阳琦走过去，重新牵起她的手，他笑了笑，“既然是合作伙伴，那么关心伙伴是理所应当的，”他低下头，靠近降月的耳朵，声音低沉充满诱惑，“还是因为，你害怕对我动心，或者是已经动心了，却想逃？”
温暖的气息拂在耳边，降月下意识的要避开，却被欧阳琦紧紧抓着不放，她脸上一片灼热，“你放手。”
“不放，”欧阳琦看着她脸上的一抹嫣红微微一笑，心情甚好的威胁说，“再挣扎我可要吻你了，反正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威胁果然是有效的，降月立刻停止挣扎，“那不一样。”
欧阳琦反问，“怎么不一样？”
降月抬起头看他，他的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乱，但依旧不失优雅，这样的人，不是自己能要得起的，降月叹了一口气，淡淡开口，“我们之间……没有爱。”
欧阳琦的心一紧，“谁说没有爱？只是你一直都不敢正视我罢了！”
“你……”降月呆住，自己虽然一直都在怀疑，但从未真正想过欧阳琦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我什么？说不出话来了？不用感到困惑，”他牵起她的手，继续向前走，“都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
降月脸上的灼热还未褪去，心脏又一次因为他的话狂跳不止，她伸手捂着胸口，深呼吸，试图让心脏平静下来，欧阳琦那时正回过头，刚好看见降月的动作，当下一阵轻笑。
降月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可是在广阔的海滩上除了沙子之外，就没有藏身的地方了，她跺了跺脚，“不许笑。”
“好好好，不笑，”欧阳琦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戏谑地说，“还不承认，你对我已经动心了。”
“我没有。”降月甩开他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欧阳琦追上她，双手扳过她的肩，让她直视他，“不是每次逃，我都会放手，月，为什么不承认你对我的感情？”
“我……”
欧阳琦很快打断她，“不要说你没有，我不信。”
降月只低下头不语，沉默在彼此间慢慢渲染开，然后她听到一声轻叹，“算了，我不该逼你，走吧。”说完又一次拉过她的手，向前走去。
降月没有再挣扎，任他拉着，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背影，只是与刚才不同的是，那个背影看上去有股悲伤的味道。
左之晴又一次灰头土脸的从九耀的别墅出来，她已经分不清这是第几次了，这段时间她一直像个傻子一样被九耀耍来耍去，每次都被整得惨痛而归，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可以拥有幸福，而她却要落到这种地步，她好像哭，她抬起头迷茫的看着前面，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恶毒，因为她看见降月面带微笑的向欧阳琦的别墅走去，她好恨降月，为什么她什么都有，为什么她那么幸福，她好想破坏她的一切，左之晴看着降月，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
今天欧阳琦要开会，所以没在家，已经提前和降月约好一起吃晚饭，降月拿出钥匙，打开门，准备等他回来。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甜美的声音，“降月姐姐。”
降月顿了顿，转过身，“有什么事吗？欧阳琦不在。”
左之晴笑了笑，“我是来找你的，降月姐姐。”
“哦？”降月扬了扬眉，“进来说。”
“哎呀，”左之晴跟着走了进来，在沙发上坐好，接过降月端来的咖啡，笑道，“降月姐姐真是把自己当作这里的女主人一样啊。”
“还好。”降月喝了口咖啡，无所谓的说。
“你……”左之晴脸上闪过一丝怒气，但很快平静下来，她冷笑着，“就不知道欧阳琦是不是也这么想了。”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前几天妈妈好像无意中提过她和欧阳琦有什么交易。
果然是没安什么好心，降月放下咖啡杯坐好，面色平静的说，“那你是想来告诉我欧阳琦前几天一直在和你约会，他说了多么多么爱你，其实他真正爱的人是你，他和我在一起只是不想让我伤心，我应该放手成全你们，还是你们已经发生关系，你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或者你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只是放在别人家寄养？”降月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她挑眉看她，眼睛里满是不屑，表情好像在说，“你已经不是一两岁的孩子了，我没时间陪你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你……”左之晴骤然站起身，她最看不惯她这种不屑的表情，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她凭什么！某种想要破坏一切的力量在催使着，她当下叫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你当真以为欧阳琦是喜欢你的，不要笑死人了，要不是为了你妈留下的那颗水晶，他才不会跟你在一起，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漂亮啊？哈哈，被人骗了还不知道，你真蠢得要命！如果不是有继承权，你什么也不是，不要整天一副把人看扁的样子，你根本……”话还没说完忽然惊醒，左之晴呆呆的站着，她坏了妈妈和欧阳琦的计划！她看着降月，一时间不知道要怎样。
降月脸色很平静，手因为攥得太用力，有些发白，“出去。”她平静地开口。
左之晴如获大赦，逃命似的跑了出去，她捂着快要跳出的心脏，怎么办，怎么办，她坏了妈妈和欧阳琦的计划，怎么办？她颤抖的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杨素艳打电话。
周围安静了下来，降月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以她的聪明很快便会想到左之晴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原因必然是杨素艳对她说了什么，难怪她和欧阳琦在一起的时候，不见左之晴过来捣乱，而杨素艳之所以会这么说，就是她必然和欧阳琦做了什么约定，或达成了什么协议，水晶……吗，降月闭了闭眼，他们要水晶能有什么用，“如果不是有继承权，你什么也不是”她记得左之晴是这么说的，果然……是要拿母亲的遗物要挟她放弃继承权。
降月忽然觉得好冷，她的心好冷好冷，好痛，原来……一厢情愿的一直是她！真是可笑，她竟然开始相信欧阳琦是爱她的，左之晴说得对，她真是蠢得要命。可是……心为什么会痛，谎言被揭穿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会痛……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中曾有这么一句话：女人啊，当爱情违背了他的誓言，当你的绝望化作一颗颗复仇的泪水，谁会在意谁曾经走过你的心房……
欧阳琦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打开灯，有些好奇的看着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女子，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他笑了笑，“怎么不开灯？想吓我？”
“那颗水晶，”降月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她脸上的泪水早已经干了，她淡淡的说，“已经和我母亲一起葬了，我很遗憾，不能给你。”
欧阳琦骤然僵住，他静静的看着降月，他知道她误会了，但现在再怎么解释，在她看来除了会越描越黑之外，没有什么帮助。
降月见他不答，以为他默认了，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月，”欧阳琦在她经过他身边时叫住她，“我不想解释，用你的聪明好好想一想。”
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解释，她想听他解释！降月压下心中的刺痛，认真想了想，如果他还是站在她这边的，那么他去找杨素艳的目地是什么？缓兵之计？但是他如果还是站在她这边，那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她最后要在左之晴无意的话中才知道一切？
“我不会……再相信你。”缓缓说出这几个字，降月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向外走去。
“你怎么了？”连续两天不见欧阳琦，起初还以为他和降月在约会，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的九耀，刚走进欧阳琦家的门便看到自己的好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坐在沙发上，“你……别告诉我你在这儿坐了两天。”
欧阳琦淡淡看他一眼，慢慢开口，“是。”
“天！”九耀几乎要跳起来，印象中阿琦从来不会这样，他伸手摸了摸欧阳琦的额头，担心的说，“你没发烧吧？”
欧阳琦避开九耀的手，皱了皱眉，“我没事。”
“你这还叫没事？”大概猜到欧阳琦遇到什么事情的九耀，戏谑的看着他笑道，“和降月吵架了？女人嘛，就要哄，对也是你的错，错更是你的错，哄哄就好了。”
欧阳琦不理会他说的话，“降月她知道我和杨素艳合作的事了。”
“噢，”九耀想了想，“那没什么不好啊。”
欧阳琦摇摇头，“她不是通过我知道的。”
九耀一点即通，“她觉得你骗了她？”
“嗯，”欧阳琦苦笑着，“她还说……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你解释过了吗？”九耀瞪着他，依阿琦的个性多半不会解释，“去向她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欧阳琦又摇了摇头，“我想自己呆会儿。”
“你……”九耀刚想说什么便被一阵铃声打断。
欧阳琦拿出手机，“喂，杨阿姨，恩，我已经知道了，不关小晴的事，我这边没事，恩，我会处理，就这样，再见。”
九耀想了想，“是左之晴说的？难怪她这两人没有来烦我，看样子她在杨素艳那儿吃了不少苦头。”
欧阳琦没有说话，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喂，你去哪？”九耀在身后大喊。
“散步。”
“……”
散步？其实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回过神时自己正站在前几天刚来过的海滩上，强烈的海风呼啸而过，欧阳琦张开双臂，闭上眼睛，降月……要怎么样才可以把你留在我身边，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你究竟……有没有相信过我？六年……月，我等了你六年。
“月——”他低低的叫着，因为痛苦的关系轻轻皱着眉。
“月——”声音大得似乎能冲破重重苍穹，那样凄凉哀决，海风推着海面砰的一下撞到岩石上，浪花飞溅。
远处有个人一直默默注视着他，不曾离开，降月这两天一直在想欧阳琦说的话，她做了很多假设，她想如果欧阳琦真的和杨素艳有过什么交易，那么他和她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问那颗水晶的下落，甚至连提也没提过，唯一的解释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水晶，他骗了杨素艳，那么，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承认自己那天是有些过分，可是当时她真的很伤心，她不能容忍他的背叛，不能容忍他的隐瞒，但谁能没有秘密？她虽然知道自己误会了他，但却不想主动去找他，最可气的是欧阳琦这两天也没有找过她，她甚至开始怀疑他们的合作是不是就要到此为止了，想到这，她忽然感到害怕，便再也呆不下去出来散散心，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因为距离远的关系，降月并没有听到欧阳琦的叫声，她只是呆呆的看着欧阳琦有些落寞的背影，一直一直看着，然后慢慢开始觉得心疼，她不想看见如今有些失魂落魄的他，他这样……是因为她吗？她皱着眉，刚要走向前，却发现欧阳琦已经转过身，慢慢向回走去，她想也没想跟了过去。
热闹的人群，穿流的街道，欧阳琦一直低着头，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他不知道自己去找降月解释会有什么后果，他不知道她还会不会信他，如果不信，那么他们之间将会变成什么样，陌生人？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迟迟没有去，因为他害怕会失去她。
他太爱她了。
欧阳琦一直低着头出神的想着，以至于他没有发现人行道的红绿灯已从绿灯变成红色的了，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欧阳琦还未回过神，身体已被一股力量拉了过去。
“你干什么？你疯了，不想活了？！”降月咆哮着，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手因为惊恐而有些颤抖。
欧阳琦低着头看着眼前面色有些苍白的女子，迟疑的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什么我怎么在这儿？你刚才差点被车撞死你知不知道？”降月还未从刚才的惊恐中恢复，她好害怕，如果她刚才没有及时拉住他，那么现在……她不敢再想下去。
欧阳琦见看她惊恐的眼神，心疼起来，轻轻将她拥在怀里，柔声道：“没事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什么好好的，你差点就死了！”降月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眼泪慢慢流下来，她闭上眼感受他传来的温度，身体奇异的放松下来。
欧阳琦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发，“不生我的气了？”
“生！怎么不生，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气，欧阳琦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他看着怀中的女子，笑着靠近她的耳朵，委屈的开口，“我怕你打我。”
降月挣开他的怀抱，“你胡说。”
欧阳琦仍旧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是真的。”
降月不理他一副委屈的要哭的样子，尽量严肃的开口，“那，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好，”欧阳琦笑了笑，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拉着降月向前走去，“不过，你先陪我去吃饭，我再回答你的问题，我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饿着对大脑思考不好。”
“……”
夜色朦胧。
斯亚所大学内起了蒙蒙的雾，灯光被衬得更加柔和。
欧阳琦和降月漫步在校园中。
“现在可以说了吧？”降月拉了拉欧阳琦的衣服。
“嗯，”欧阳琦点点头，“你问吧。”
“你和杨素艳之间谈了什么？她为什么信你？”
“我跟她说有办法让你放弃继承权，”欧阳琦看了看降月，继续往下说，“我说事成之后要她给我左之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降月点点头，没有利益，杨素艳是不会相信欧阳琦是真心想帮她，“她就信了？”
欧阳琦笑了笑，“她没理由不信，而且，她太想得到左之集团了。”
降月跟着笑了笑，不语。
欲望，可以让一个人蒙闭双眼，甚至不惜背叛一切。
“那，我已经都老实招了，你原谅我了吧？”欧阳琦狡黠的笑道。
降月白了他一眼，“想的美，我还没问完呢。”
欧阳琦的脸瞬间垮下来，“还有什么？”
“嗯，”降月忽然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我以为你从不好奇呢？”欧阳琦换下戏谑的表情，同样认真地看着降月，“你确定我说完了你会信？”
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降月隐约间猜到了什么，摇摇头，“算了，不问了。”
欧阳琦歪着头好奇的看她，“耶，你猜出来了是吗？”
降月心跳得很快，真是的，没事问这个干嘛，但不知为何，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她不理欧阳琦，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欧阳琦几步追上她，“说啊，你猜到了是吗？”见她还是不答，他拉住她，欧阳琦看着降月，一双眼睛亮的出奇，他双手握住降月的手，放在胸前，无比认真地说，“我爱你，月。这就是我要和你在一起的原因，我想保护你。”
降月心跳得很快，她的一双眼同样定定的看着欧阳琦，无法移开目光。
“真的。”欧阳琦望着降月，忽然低下头在她的唇上印下轻轻一吻。
“你……”降月惊醒，向后退去。
“不要逃避，”欧阳琦紧紧抓着她，又将她拉回身边，“为什么你总要逃？”
降月不答轻轻别过脸。
“月，”欧阳琦又将她的脸扭了回来，眼神深邃，“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承认你对我的感情？”
“我不想再受一次伤，”降月轻轻推开他，“野鸣那次已经够了，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我等你。”欧阳琦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开口，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坚决。
心里的某样东西忽然瓦解，降月本想再说什么，却被欧阳琦打断，“走了，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