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辉是东江湖边为数不多的“旱脚鸭”。鸭子不下湖，还算得上鸭？在村里人眼中，晓辉除了平日讲点哥们义气，也算不上上等“角色”。早年丧父，母亲把他当成“心肝宝贝”，养来养去倒成了一天到晚摸摸麻将、看看盗版碟的浪荡子。
一天，晓辉搭船过湖。也不晓得是艄公手打摆子，还是有浪袭来，渡船莫名其妙猛地歪了一下。随着“哇”的一声，晓辉掉进了湖里。他挣扎几下，刚露出头来，便直喊“救命”，话音未落，又呛了几口水。艄公一看“早脚鸭”这样子，也慌张了。正当此时，同在渡船上的村委会主任二根叔“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几下工夫，把晓辉推上了船。
二根叔救晓辉，除了晓辉的母亲千恩万谢，没几个人为晓辉庆幸，相反还有人嘀咕：“这种浪荡子怎么没被淹死，再浪荡下去，说不定要成为一方恶霸。”
晓辉很感激二根叔，上门双膝一跪，磕了三个头，亮开嗓门说：“二根叔救命之恩，晓辉今生今世一定报答。”
在母亲的示意下，晓辉还抱来两只鸡。当他把鸡往前一送时，二根叔摇摇头，没发话。小辉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二根叔摆摆手，让他离开。
晓辉不知何意，只得悻悻回家。
亲戚提醒他说：“救人一命，抱几只鸡婆就能报答的了？”
“对对，拿点钱买个金贵的东西送给他。”
“哟，没想到你这般蠢里蠢气！”亲戚嗔怪。
晓辉不服气：“我怎么蠢？”
“买什么东西。把票子送去最实在！”
这话有道理！可晓辉一下子犯难了，这钱到哪里去挣呢？晓辉也晓得二根叔平日为人，来路不明的钱他肯定不会收下的。
于是，晓辉养了几头猪。这举动让他母亲坐在灶门口偷偷揩了几把眼泪。
年底，几头猪一卖，三千八百块钱就到手了。
“留点钱你过年抽烟用吧。”母亲说。
晓辉犹豫一下，一咬牙，说：“全给二根叔！”
可二根叔又是摇摇头。
还嫌少？晓辉心里突然有点动气。可转眼一想，这条命花多少钱也换不来。这几千块钱确实太少。
村里有人开始戳二根叔的脊梁骨，你看看，平常看上去还像个老实人，谁晓得也是个想发横财的角色。
二根叔听到这些话，没吭声。
老婆劝他，出去说个明白。
二根叔摇摇头，缓缓的。
晓辉把年过完，上圩场买回十几只猪仔和一头猪婆，还捎回几本养猪的书，没事翻翻看看。
没多久，晓辉成了镇里的名人。镇长还亲自登门挂牌：“科技养猪示范户”。这点，连镇里一些干部也有看法，说晓辉养猪是为了报救命之恩。镇长说，毕竟人家成了货真价实的科技养猪大户。
镇长对晓辉说：“你养猪挣钱也不容易，要不我去跟二根叔说说，让他意思一下就算了。”
“不行！这命都是他救的，背几篓票子给他也不算多。”
镇长咋咋嘴：“二根这人——”
又是年底，村委会改眩二根叔落选了。有人还吐出一口痰：“活该！”
晓辉知道后，气得又是跺脚又是搓手，却又无可奈何。他只得把买猪得来的两万多块钱一分不留地捧到二根叔家里。
“请你一定收下！”晓辉毕恭毕敬说。
二根叔摇摇头。
“这是两万多块钱——”晓辉脱口而出，“就算我报答你的一点点心意吧。你要我拿出更多的钱一下子也办不到。我以后发财了，也不会忘记你的救命之恩！我不是放空炮，说到做到！”
“不！”二根叔摇摇头，两年来第一次在晓辉面前开口，“你已经报答我了。”
“我什么时候报答你了？”晓辉惊讶。
二根叔含着笑说：“你这两年千辛万苦，从一个浪荡子变成了一个靠双手发家致富的人，就是对我最大的报恩。能把你救上来，推上正道，是我的愿望。你没有辜负我的一番苦心！”
晓辉猛地明白了二根叔竟然是这般良苦用心，还不顾自己的名誉受损。
“二根叔——”
“好晓辉，我算没看错人！”二根叔用力拍拍晓辉的肩膀，“用这些钱再盖个像模像样的猪场来！钱不够，二根叔帮你垫！”
晓辉含泪点点头。在他的记忆中，这是第一次流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