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女艺人女明星不需要全天候胶纸侍候，因为性感可以有很多种，而且不一定是三点的功劳——厚嘴唇有葛兰，眼儿媚是叶枫，短发是林翠，还有纯美如一卷月宫殿的尤敏——怎会教人把性联想到她身上去呢？偏又因为她不可侵犯，便构成挑战性，那种矛盾就是性感。
尤敏如果与王家卫是同代人，《花样年华》中的苏丽珍一定就是她。你也可以说现在由张曼玉来演绎的，未尝不是某种的尤敏精神。而对张曼玉是演技挑战的出墙红杏，对一九六〇年代的尤敏却应是开正戏路，因为当年的情欲表达都在眉梢眼角，用那个时代的词汇形容，是含蓄，换了今天，叫闷骚。闷的意思，是不动声息，闷骚者，即以密码方式进行情感欲望的交流。而姑勿论，苏丽珍是尤敏抑或张曼玉，她的引人人性，无可避免将是同一个密码：旗袍。
《花样年华》的成为经典，旗袍的功劳，绝对赶得上张曼玉粱朝伟。或者，与其说《花样年华》是言情文艺片，不如说在包装下的，是从未如此性感的张与粱——跟观众暗渡陈仓的“调情记”。美丽的旗袍使她成为女人中的女人。他呢？是让她觉得自己很女人的男人。每个眼神都似是对她说：我不只在望着你，我还在想象着你。旗袍当然是引发想象的重要关键，由如何“解扣”开始。
谁会忘得了苏丽珍为了一碗外卖，在狭窄梯间爬上爬下香汗淋漓的慢镜头？婀娜的女性背影S字形地摆动，响应着荡气回肠的西班牙背景音乐；又有下半身的中镜特写，一只在她手上晃来晃去的饭壶，活脱脱是观众心旌摇荡的写照。有趣的是，该两组镜头皆看不见张曼玉的脸，如果容许我恶作剧地去想，它们就像情色片中的肉帛相见，其实是由替身代劳。
我的意思是，一颗纽扣都未曾解除，但只要引发性幻想的窍门被准确抓到，任何人都可以在自己的秘密天地里徜徉。反观今天的女艺人穿得再少都无法给人私密感，便是因为她必须让你知道，那些看不见的地方不叫想象空间，叫胶纸。
2007年7月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