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美的时候，遇到你（艾之雅）
第一章 关于小米其人其事
——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人淡如菊，心素如简。”
拧着装有简单行李的袋子，叹气后，小米的目光盯着墙上字幅。眼前浮现的是魏奶奶慈祥和蔼的笑容。
真不愿相信那么的好老太太一下子就没了。
她的目光渐渐恍惚，心里不禁有凄凉之意。看一眼住了将近大半年的居所，有些舍不得离开。
“喜羊羊 美羊羊 懒羊羊 沸羊羊 ，慢羊羊 软绵绵 红太狼 灰太狼，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绿草因为我变得更香，天空因为我变得更蓝。白云因为我变得柔软……”包包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原本还那里伤春感秋的小米，手忙脚乱的放下行李袋，在塞了很多乱七八糟东西的大包包里翻找着手机。
在哪里？在哪里？
湿纸巾，不是，眼镜盒，不是，充电器，不是，手机，手机。啊，应该就是这个东东。一阵忙乱后，小米终于千辛万苦的找到了自己那支外壳斑驳的旧手机。
“喂——阿伟，你究竟死哪儿去了。行李收拾好大半天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你人影子，臭小子，到底在哪儿，火星吗！”
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小米就接了电话，也不管对方是谁，叽哩哇啦的暴吼起来。
“对不起，请问是米励吗？这里是鼎立律师事务所，欧阳律师请你明天过来一趟。”听上去，对方该是位中年女性，声音严肃。
“律师事务所，有关暑假工的事？”小米首先联想到的就是这个。没办法，谁让她缺钱，况且已经失业整整七十五小时又四十九分钟了。
仗着娃娃脸，厚脸皮的常常混迹在大学生中去应征暑假工。
“暑假工？对不起，这个我不了解。一切等你明天亲自来了，由欧阳律师告诉你。明天上午九点以前到达，务必准时。谢谢！再见！”对方不容置喙地收线，好像并不希望小米多问什么。
“喂——喂——搞什么？连话也不说清楚就挂电话，有没有职业道德。”这通电话让人云里雾里的，小米难免有些莫名其妙。
想想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就随手又把手机胡乱塞进大包包。拖起了行李，最后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整个房屋后，这才轻轻的把大门合拢。待会儿把钥匙交到居委会的卫大妈那里，从今往后就和这个地方完完全全告别了。
她无精打采的搬着行李下楼，心里满是酸涩。虽然舍不得，可不离开又能怎么办。毕竟这里是魏奶奶的家，而不是她米励的家。
难道等着人家来赶走吗！
“对不起，对不起，路上堵车。进来这里又找不到地方停车，所以晚了一点点儿。”人高马大的阿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他肩膀和胸膛都很宽，高挺的鼻翼，浓浓的双眉，是个阳光男孩。按官方说法，他是小米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和死党。
实际内情只有当事人自己心知肚明。
“才一点点吗。你好讨厌，知不知道我时间多宝贵，要按分钟收费的。”小米蹲在花台旁边，气呼呼的白了他一眼。
把心底里对魏奶奶的依依不舍转化成迁怒。
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一向以老大自居的阿伟，在矮自己整整两个头的小米面前，只有干笑的份。
讨好的伸手去拉小米起身，然后帮忙归拢她的行李。
“笑，笑你个大头鬼，知不知道我在这里傻站多久了。人家还当我是来城里找活干的小保姆，居然问我一个月八百块干不干。”小米忍不住抬腿踢阿伟，可每次都被他巧妙的避开。
两个人在那里打打闹闹的，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
“你这德行，给八百不算少了。不过哪有你这么凶悍的小保姆。这样吧，当我家保姆好了，每月一千块，包吃、包住、包睡。哈——打不到，打不到。”
“你、你这坏家伙——”小米气恼之极，干脆用大玩偶直接砸向他。
“我来拿，我来拿，包包也给我。小心别闪到你的老腰。”阿伟讨好赶紧上前帮忙，不过嘴巴上忍不住还是要小小刻薄一下。
左手提过行李袋，右手拖着大型玩偶，腋窝下还夹着几本专业书和笔记本电脑。只差没用嘴巴再叼个什么玩具，顺带摇摇尾巴装小狗取悦小米女主人。
两人的关系扑朔迷离，有点儿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也有点儿臆测中的你爱我不爱。可惜每每被提及关键问题时，当事人会很默契的左右言他。
“我很老了吗！你个死小子，敢说我老。”无论大小，女人最敏感的就是年龄好不好。小姑娘怕别人说自己太小，大女人怕别人说自己太老。
“不老不老，绝对比不上千年老妖。小米，说正经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继续找工作？这几年你到底换多少了工作。不对，该问还有多少工作是你没做过的。要不……带你回家。”阿伟把行李统统塞进吉普车里，还不忘给那只大型玩偶系上安全带。
“切，说什么废话。在这儿乖乖等着。”
听到“家”这个词，小米脸色微变，随即扬扬眉，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也懒得再理会阿伟，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往一旁的居委会走去。
看上去整个人恹恹的，无精打采。
“可是……听人把话说完行不行。再过两天我就回美国了，到时谁照顾你！”阿伟不敢跟上去却又十分担心。
小米虽然外表看上去什么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内心里很脆弱。明明受不了生离死别，偏碍于人情压力才勉强答应来照顾一位素不相识的垂危老人。现在老人在小米的关爱和温情中撒手人寰。
留下小米不得不又一次承受生离死别，却只能独自舔伤。
自己过几天必须回美国，到时她怎么办？！送她回家好像不怎么现实。不然，另外想办法再帮她暗中介绍工作嘛？
小米很快又踢踢踏踏的回来了。
看上去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用手肘顶开门柱一样高大的阿伟，自己吃力的爬上吉普车后座，然后半躺在座位上，慵懒地闭上眼睛。
“喂，把你狗窝……借我住几天！”
“当然没问题……”
看到小米难过的模样，阿伟欲言又止。绕到另外一边上了吉普车。算了，既然小米这么难过，自己还是不要去烦她，无论什么事都等过两天说也没关系。
小米拉过阿伟搭在车座上的外套蒙住自己的头，躲在里面无声的落着泪。
每次都不断的告戒自己，千万不可以心软，可是……最后还是会忍不住，完全抵抗不了想要拥有一个家的诱惑。
一半个小时以后，吉普车绕了半个城市，开进了城东的一个新型社区里面。
“快进来，不过……家里现在有些变化……”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玩偶，阿伟好不容易爬上楼，打开公寓门后有些不好意思。
“猪头，没事找事，干嘛选这么高住！”
“我也不想停电的，可最近天气渐渐的热了，总是断电。没关系，这比去健身房省钱多了。”阿伟连哄带骗安抚小米。
断电虽然不是他的错，可心底里还是忍不住咒骂自己——
当初怎么头脑发热光顾着看售楼小姐的修长美腿，一不小心要把房子买在十楼，每次遇上停电就必须自力更生。
不过，刚才好像忘记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告诉小米。
“让开，累死个人。哎呀，总算是到了，下次非让你背我不可。”
挤开挡在门口碍手碍脚的阿伟，小米粗鲁的甩开拖鞋，然后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倒在大沙发上，很没有形象的呼哧、呼哧喘息。
脸上、身上满是黏糊糊的汗珠流淌。
都记不得有好久没这么大运动量的活动过。好像最近还长了不少的赘肉，看样子是该好好锻炼、锻炼。
“你太缺乏锻炼，小心老胳膊老腿的生锈。”阿伟慢吞吞的换了拖鞋，小奴才一样给小米提来一双有凯蒂猫的女士室内拖鞋。
“我好着呢，咦？！”好一下，小米惊讶的发现房间里里外外居然明窗净几，压根不同于往日的猪窝形象。
不会是走错地方？
可真皮沙发、液晶电视，凯蒂猫拖鞋，统统都没有变——
哪，怎么一回事？！
“阿伟哥，你回来啦！我准备了绿豆汤，要不要现在就喝！”阿伟的室友小林，听到声音从厨房探出头。
看上去是个白净腼腆大男孩，不过见到小米的存在时，显得非常的意外。
“阿伟哥？！喊你——”小米差点儿狂笑起来，从小到大阿伟就最讨厌别人这样叫他。尤其是一不小心还省略了“阿”字时。
“不许笑，他乱喊的。这天快要热出人命了，有绿豆汤当然要喝。爱死你了，小林子——”性格爽朗的阿伟不经大脑的嚷嚷着，兴奋地冲进厨房里端绿豆汤。
压根没想过自己的话，有没有不妥之处。
小林的文静白净的脸却一下子红到耳根，眼里却立刻亮闪闪的。再看向小米的眼神不免，带有一丝得意。
从小到大看人脸色长大的小米哪里会看不懂，可她只是默不作声的把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吭声。暗地里却微微的蹙紧眉宇。
不是吧！
看这小子一副捻酸吃醋的小模样，该不会是对她家阿伟有什么暧昧想法？尤其还是一副伪娘模样的臭小子。
但愿只是自己在多心。
“你喝这碗，甜丝丝的，已经冰镇过了。味道很好。”阿伟端着两碗绿豆汤出来，大大咧咧的挤到小米旁边坐下，顺手将其中一个碗递给小米。
“你没告诉我又换室友了，以前好像不是这一个。”
小米端过碗，舀了些绿豆汤送到嘴里，甜而不腻，凉丝丝的刚刚好。没想到一个男孩子手艺也这么好。
“他是林孜，美术系二年级的学弟。老徐临走时推荐过来租房住的，前些日子老徐去S市那边发展去了。难道没告诉你？！”阿伟想了想，不记得自己到底说没说。
估计一时没头绪就懒得说，况且就算真的没说，这时候也最好是装傻充愣。这是应付小米同学的唯二法宝。
“原来这样。你好，我是米励，这个家伙从小到大的同学。不过大家都喜欢叫我小米。目前可能要在这里住几天，你应该不会反对吧。”小米看着林孜。
她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林孜莫名地一下子又脸红起来。因为她那个样子仿佛能看透人心似的。
“那个……阿伟哥才是房东，当然他说了作数。我现在……去准备晚饭好了，吃糖醋鱼怎么样呀……”林孜就是想要反对也不敢说出口。
他吞吞吐吐地说完，狼狈地赶紧逃离现场。
这个叫米励的女人一看就是个不好对付的狠角色，不小心惹到的话，说不准会干出什么事来。还是不要硬碰硬比较妥当。
“噢，你看你的八婆样子又吓到人了。小林子可不是老徐那种厚脸皮的家伙，总是这样你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阿伟明明年纪比小米小些，可在小米的面前，常常忘记这点儿，像个大哥哥似的对小米唠唠叨叨。
“要你管，先顾好你自己吧！蠢猪——我要洗澡，然后睡觉去了，别来随便打扰我。”摇摇头，小米对阿伟的散漫感到无可奈何。
也懒得再跟阿伟这种没眼神，也没脑子的笨蛋再废话。估计他已经忘了几年曾被一个小男生纠缠不休，要死要活的糗事。
最后还是她出了狠招，才终于吓跑了对方。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一切可能只是她自己的猜想，说不定虚惊而已。欲言又止，小米踢踢踏踏的穿过客厅，径直去阿伟房间里。
这套公寓是阿伟考上大学后，林家专门给他在大学附近购置的一处房产。一百一十平方，三室、两厅、双卫加开放式阳台。
觉得一个人住实在浪费，阿伟分租了两间出去给大学同学。偶尔小米无家可归时就会跑来挤一挤，雀占鸠巢的住阿伟的房间。
每当这时房东阿伟只能沦落当客厅厅长。
吃过林孜精心准备的晚饭，小米和阿伟也不帮忙，吵吵闹闹的挤到沙发上看韩剧。小米还特意从冰箱里取了一大桶冰激凌。
因为冰激凌是小米最喜欢的零食之一，阿伟会在冰箱内常年给她准备着，即使是寒冬腊月也不例外。
窝在小米旁边，阿伟不失时机的看准机会张嘴过去把她勺子里的冰激凌蹭走。小米完全沉迷于错综复杂的剧情，一点没发觉。就算感觉勺子空了，也以为是自己吃掉了。
看上去，整个画面其乐融融。
“没搞错吧？她怎么可以这样子，连自己亲妹妹的男朋友也抢！这种女人看上去温温柔柔，也实在太有心计。”
阿伟惦记着体育台的球赛，偏偏小米却要看婆婆妈妈的韩剧，他有不耐烦的在旁边挑三拣四，批评这个，讨厌那个。
“这算什么，她这么做根本便宜那家人了。比起她从小到大受的苦，这些算不了什么。去你房间用电脑看球赛，不要在这里惹人讨厌。”小米推开阿伟，又吃了口冰激凌。
“电脑看不过瘾。可她这么做……真的很不道德。人家明明已经要结婚了。”
“切，道德。那她妈妈当初为什么被人抢去丈夫，再好的姐妹又有什么用——”小米越看越生气，越看越冒火。
追求幸福的权力人人有，为什么要一味的强取豪夺呢！电视剧里那个讨厌的女配角让她看了很生气。
“哎呀，小气。这也值得生气呀，不过是在演戏而已，又当不了真的……”小米肃杀的眼神让阿伟赶紧闭上嘴巴，后悔不已。
老老实实看不就得了，干吗多嘴多舌去触小米的禁忌。尤其这种话还是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的。
恶狠狠的瞪着阿伟，小米目光仿佛刀一般，似乎要把他凌迟。要是可能的话，把他大卸八块再砍成碎肉也不解恨。
阿伟警惕地将自己整个人紧贴沙发靠背，恨不得顷刻间可以变成渺小的小蚂蚁。老天爷，拜托，现在停电好不好！
“别人怎么说都可以，可你要是再敢这么说，小心我会割了你的舌头。”把冰激凌桶狠狠推惯到阿伟身上，小米起身气呼呼地冲进房间里。
“小米……小米……我绝不是这个意思。”阿伟看到小米气冲冲的跑掉，一下子心乱如麻。
他手忙脚乱的抱着冰激凌桶，一只脚穿了拖鞋，一只脚没穿拖鞋，狼狈地追过去时却差一点儿被门给撞扁了高挺的鼻子。
“开开门，小米，求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我就一大笨猪——”懊恼的把头抵在门上，阿伟觉得自己怎么比猪还笨，居然在小米的面前胡说八道那些不该说的话！
当初，要不是林家做事太过分，也许一切会不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阿伟低声喃喃，把头抵在门上不断撞击，心底里满是对小米的懊恼和愧疚。
“喜羊羊 美羊羊 懒羊羊 沸羊羊 ，慢羊羊 软绵绵 红太狼 灰太狼，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绿草因为我变得更香，天空因为我变得更蓝。白云因为我变得柔软……”手机铃声带着震动，一遍又一遍。
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让小米懵懵懂懂地醒来。她翻了个身，抬手在床头柜上摸过眼镜戴上。
脑子里残留着一些挥之不去的不愉快梦境，心里不断低咒打电话的人，伸手摸索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谁呀？不知道大清早扰人睡眠很没公德心，小心出门塞车，进门水淹……”拿着手机，也懒得看显示屏，小米哈欠连天的按下接听键。
尚未睡醒的嗓音有些喑哑，口气里透着极度的不耐烦，连平常不随意出口的话也冒了出来。只差没有问候人家祖宗八代。
阿伟昨天晚上不经意的话仿佛是带着刺的针芒，深深扎进小米心底最敏感的地方，让一些不愿想却又不能轻易忘却的事再次涌现。
因为生气，加上心情不好，整夜翻来覆去无法成眠。直到天亮时好不容易才勉强入睡。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梦里也不得不面对十分不愉快的过往。
“喂！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小米很恶霸地吼了半天，终于大发慈悲。
而对方显然被吓了一跳，好半天了也没能回答。
“……”
“谁呀？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米小姐？！请问你是米小姐对不对。那个……昨天……我们律师事务所曾经联系过你的，为了不耽搁大家时间，所以……所以特意打电话再通知你一次。请你今天上午九点务必到达……”
对方怯懦的说道，似乎不是昨天那个语气强硬的中年女性，听上去更加年轻一些。
“啰哩啰嗦，我已经知道了。”小米懒得多说什么就直接按了键。
那个什么欧阳律师听上去还蛮耳熟，自己最近有去那里应征过工作吗？该不会是几年前投递的简历。
管他呢，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反正最近需要找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