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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诗选(1)

元日①

【原诗】

老病忘时节,空斋晓尚眠。②

儿童唤翁起,今日是新年。

【注释】

①元日:阴历正月初一叫元日。②空斋:书斋孤寂安静。

【品评】

这首诗题为“元日”,写节日生活闲散安逸,儿童早醒,忙于欢度新年。前联写年老嗜睡,后联写儿童喜玩。写来平易质朴,真切自然。

即事示儿

【原诗】

扫迹衡门下,①终朝抱膝吟。②

贫须依稼穑,③老不厌山林。

有酒无余愿,因闲得此心。

西园早行乐,④桃李渐成阴。

【注释】

①扫迹:谓谢绝交游。孔稚圭《北山移文》:“乍低枝而扫迹。”衡门:指住处简陋。《诗经·陈风·衡门》:“衡门之下,可以栖迟。”②抱膝:指躬身静坐。③“贫须”句:指靠种地吃饭。陶潜《丙辰岁八月中于下潠田舍萩》诗:“贫居依稼穑,戮力东林隈。”④西园:指带湖之园。稼轩《蝶恋花》(点检笙歌多酿酒)词有“蝴蝶西园,暖日明花柳”句,即指带湖西园。

【品评】

此诗向儿辈表达归隐田园的舒畅心境。首联言归休村野,专心治学;次联写靠种庄稼维持生计,至老喜爱山林;三联谓有酒消愁,心满意足,心里休闲宁静;末以桃李满园、乐趣无穷收结。诗语开口而出,清新爽畅。

和傅岩叟梅花二首①

其一

【原诗】

月淡黄昏欲雪时,小窗犹欠岁寒枝。②

暗香疏影无人处,③惟有西湖处士知。④

其二

【原诗】

灵均恨不与同时,欲把幽香赠一枝。⑤

堪入《离骚》文字否?当年何事未相知。⑥

【注释】

①傅岩叟:傅为栋,字岩叟,江西铅山人,曾为鄂州州学讲师。与稼轩来往甚密,彼此唱和颇多。②岁寒枝:指梅。竹、松、梅,以其经冬不凋,冒寒开花,称岁寒三友。③暗香疏影:指梅花。源自北宋诗人林逋《山园小梅》咏梅名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④西湖处士:指林逋。《宋史·隐逸体》载,林逋,字君复,杭州钱塘人。“结庐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酷爱梅与鹤,终身不娶不仕,旧称“梅妻鹤子”。⑤“灵均”二句:恨不与屈原生于同时,否则将赠献梅花一枝,以表仰慕之意。灵均:屈原名平,字原;又名正则,字灵均。幽香:指梅花。唐人齐己《早梅》:“风递幽香去,禽窥素艳来。”⑥“堪入”二句:谓屈原《离骚》广载草,何以未及梅花。李清照《鹧鸪天》(暗淡轻黄体性柔)词结句:“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与此语意略同。

【品评】

此诗当作于罢居瓢泉时期。第一首赞赏梅花清雅高洁,惟爱梅之雅士方是其知音。第二首惋惜梅花生不逢时,未能获得骚人的识拔。诗中隐寓高雅人士难得机遇的思绪。

游武夷作棹歌呈晦翁十首(选二)①

其一

【原诗】

一水奔流叠嶂开,溪头千步响如雷。②

扁舟费尽篙师力,咫尺平澜上不来。③

其七

【原诗】

巨石亭亭缺啮多,悬知千古也消磨。④

人间正觅擎天柱,无奈风吹雨打何。⑤

【注释】

①武夷山:在福建崇安西南,相传有仙人降此山,自称武夷君,故名武夷山。其山绵亘百二十里,有三十六峰,三十七岩,溪流缭绕其间,凡九曲,可行竹筏。稼轩一度仕闽,并在罢职期主管武夷山麓之冲佑观。棹(zhào)歌:划船歌。晦翁:南宋理学家朱熹,字元晦,号晦庵,与稼轩私谊颇笃。②“一水”二句:极言水势之急。急流奔涌,群山为之开裂,水石相激,千步之外,声响似雷。③“扁舟”二句:言逆水行舟之艰。篙(gāo)师:撑篙的船夫。咫(zhǐ)尺:古时八寸日咫,咫尺谓距离极短极近。平澜:波澜平静。④“巨石”二句:言仙掌峰高耸缺口很多,可见多年经受折磨。缺啮:被风雨消蚀的缺口。啮(niè):用牙啃或咬。悬知:想来。⑤“人间”二句:喻指国家栋梁遭受折磨。擎(qíng)天柱:古代神话传说谓昆仑山有八柱擎天,后用以喻国家栋梁之才。

【品评】

《宋史·辛弃疾传》记载:“弃疾尝同朱熹游武夷山,赋九曲棹歌。”游武夷所作棹歌共十首,这里选录两首。第一首写溪水奔涌,行船艰辛。景象逼真,让读者如临其境。第七首咏武夷山之仙掌峰。言山石经千古风雨消磨,有不少缺口,正如人间擎天柱,不知要经受几多磨难。言外寓意深沉,发人深省。这使人们想到:坚持复国的志士英杰,在当时迭遭困厄和打击。

鹤鸣亭独饮①

【原诗】

小亭独酌兴悠哉,忽有清愁到酒杯。

四面青山围欲合,不知愁自那边来。

【注释】

①鹤鸣亭:亭址不详,稼轩不少诗题都提及鹤鸣亭,估计亭址当在瓢泉居第附近。

【品评】

此诗写独饮小亭时思绪之流动变化,开始兴致悠闲自在,忽又清愁袭来。结二句写青山围合,不料愁思冲来,无法抵御。这说明作者退隐山林,虽处境清幽,但毕竟时势艰危,国愁难忘。

寿赵茂嘉郎中二首(选一)①

【原诗】

玉色长身白首郎,当年麾节几甘棠。②

力贫活物阴功大,未老垂车逸兴长。③

久矣如今太公望,岿然真是鲁灵光。④

朝廷正尔尊黄发,稳驾蒲轮觐玉皇。⑤

【注释】

①赵茂嘉:赵不字茂嘉,曾任江西提刑。庆元年间于铅山置兼济仓,平稳谷价,造福乡里。州府上报朝廷,诏任直秘阁,以示嘉奖。②“玉色”二句:先描述友人色白身长年长,次称扬其政绩。麾节:旌旗与符节。甘棠:《诗经·召南》有《甘棠》,旧说为宣扬文王德政之作。后用“甘棠”作为对地方官的颂词。此处谓赵茂嘉的麾节多次受到颂扬。③“力贫”二句:谓扶贫济民功德大,未及年迈即退休。阴功:即阴德。垂车:即悬车。《汉书·叙传下》:“身修国治,致仕县(悬)车。”《后汉书·党锢传·张俭》:“阖门悬车,不豫政事。”悬车:谓辞官家居。④“久矣”二句:谓赵公犹当今的姜尚,其硕果巍然独存。太公望:周初人,名姜尚,年七十遇王,受到赏识。鲁灵光:宫殿名,汉景帝子鲁恭王所建,故址在今山东曲阜。《文选》载汉代王文考《鲁灵光殿赋·序》有“遭汉中微,盗贼奔突”,西京一些殿堂皆堕坏,“而灵光岿然独存”。后称硕果仅存的人或事物为鲁灵光。宋李曾伯《挽尤端明》诗:“典型周大雅,人物鲁灵光。”岿(kuī)然:高大独立貌。⑤“朝廷”二句:谓朝廷尊重年迈人士,您将应诏觐见君王。黄发:指高寿人。蒲轮:用蒲裹轮的车。觐(jìn):朝见君王。玉皇:道家称上帝为玉皇,此借指宋宁宗赵扩。

【品评】

此诗为闲居瓢泉时作。诗借祝寿称颂赵氏政绩,激励他继续奋进立功。前两联赞扬他为官政绩卓著,特别致力于扶困济贫、造福乡里。后两联祝贺他老而弥坚,勉励其应诏入朝,当更有所为。

读语孟二首①

其一

【原诗】

道言不死真成妄,佛语无生更转诬。②

要识死生真道理,须凭邹鲁圣人儒。③

其二

【原诗】

屏去佛经与道书,只将《语》《孟》味真腴。④

出门俯仰见天地,日月光中行坦途。⑤

【注释】

①读语孟:即读孔丘的《论语》和孟轲的《孟子》,用以代指研读儒家学说。②“道言”二句:批驳道教佛教有关生死的言论。不死:道教妄言炼丹服药及练功,可使人长生不死。无生:佛教谓万物实体无生无灭。《圆觉经》卷上:“一切众生于无生中妄见生灭。”③“要识”二句:谓欲识人世生死之理,需依据孔孟儒学。邹:指孟子,孟子邹(今山东邹县)人。鲁:指孔子。孔子鲁国陬邑(今山东曲阜)人。按孔孟均有议论人生生死的名言。如《论语·卫灵公》:“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孟子·告子》上:“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④“屏去”二句:抛开佛道图书,专心品味《论语》《孟子》。屏(bǐng):除去。真腴(yú):内蕴丰美的哲理。⑤“出门’,二句:谓以儒学观物处世,前途光明顺畅。

【品评】

第一首驳议道教、佛教言论虚妄,提出要识人世生死之理,须依据孔孟儒学。第二首谓体味《论语》、《孟子》内蕴丰富的哲理,则可以观照天地人生,行进于光明的人生征途,一切通达无阻。这说明稼轩在哲学思想上虽受佛老影响,但他毕竟仍以儒学为宗。

偶题(三首选二)

其一

人生忧患始于名,且喜无闻过此生。①

却得少年耽酒力,读书学剑两无成。②

其三

【原诗】

闲花浪蕊不知名,又是一番春草生。③

病起小园无一事,杖藜看得绿阴成。④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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