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望着窗外,最近的事情像是一个火球正在愈演愈烈朝着她步步紧逼,她已经感受到一股炽热烤得自己皮开肉绽地生疼。她双手抱住头部,蹲了下去。两年了,她又开始神经衰弱,又开始半夜失眠。
伊莲娜的文艺伤感的声线又响起了,是广美的电话。
“喂?你回来了?”
“米兰,我今天早上刚到的北京,我先跟你说件事情,天大的事情!你先答应我你得挺住!答应我。”
广美的话让米兰有些懵。她想起了两年前,自己刚毕业的时候,父亲突然车祸离开、和刘岸青7年的爱情以及赵小曼4年的友情鸡飞蛋打。还有什么比两年前更让人崩溃的呢?
米兰说:“说吧,我答应你。”
“我今天又看到赵小曼了,在美院。”
“她去美院做什么?”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一个月前就在美院杨飞云老师的画室看到过她。她是和一个老男人在一起,估计你那天在香蜜湾看到的那个男人就是他。他叫徐子墨,是个旅美艺术家。他回国是为了准备在画廊的一批作品拍卖的事情,他是赵小曼的地下情人。”
“什么!”
两年前,米兰觉得自己的世界塌陷了,父亲在毕业前的几个月的出差路上发生意外,出了车祸。严重的大出血使得青岛人民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母亲为了不影响她顺利毕业就暂时没有告诉她。直到她想要跟爸爸通电话,妈妈才告诉了她实情。那时候她想跟刘岸青一起回去看看父亲,但是刘岸青还是留在了北京没有回去。
米兰的父亲本来也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对刘岸青说的。米兰爸爸那会儿就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看着米兰,就写在纸上。
他写道:“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我是个幸运的人,有骄傲的女儿兰兰,有你妈妈凤水。舍不得你们啊,以后好好和刘岸青过日子啊。男人就像是女人的孩子,有时候要学着包容男人,兰兰……”
父亲写完这些话,眼角滚出一滴浓浓的浊泪,就走了。他临走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
妈妈对米兰说:“他是没有看到刘岸青来,他心里遗憾,难以瞑目啊。”
父亲的话,带着遗憾。
妈妈说:“他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对未来的女婿说,放心不下你呀,兰兰。”
米兰回京后想找赵小曼谈谈。刘岸青太大男子主义,他、赵小曼还有米兰之间的事情,米兰一直被蒙在鼓里,赵小曼也一直都是躲在刘岸青的背后,赵小曼和她之间欠了一个解释。赵小曼需要亲自给她讲讲她和刘岸青之间的爱情故事。
毕业前,米兰在学校的咖啡馆约了赵小曼。
米兰说:“小曼,你扪心自问,我米兰对你怎么样?从我们4年前一起军训的时候,你冲着我傻笑,我们就说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们和广美还有MARRY,一个宿舍,我们一起喝酒,一起画画。你考试不会我给你递答案,你不爱画画,我帮你交作业,你交男朋友被甩了,扑在我和广美怀里哭,你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的呀……”
米兰说着一辈子,自己也哭了:是呀,有谁能够保证要一辈子会怎样呢?
赵小曼那天像是在天庭被上帝审判的罪人,她许久才低着头对米兰闷出一句话:“对不起,米兰。我真的很喜欢刘岸青,请你把他让给我吧。我跟你不一样,你那么优秀,现在又马上要去法国学习,你的未来太灿烂,岸青在你的世界里不过是个装饰品,但是他在我的世界里对我来说就是我生命的全部。”
两年前,米兰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放弃了。只因为赵小曼告诉自己,刘岸青是她生命的全部。她以为自己会生气,甚至报复,但是她没有,因为刘岸青对赵小曼来说是生命,但是对她来说真的不是。生存,体面地活着,梦想,也许比爱情对她来说更饥渴,所以她被比下去了。因为她没有追求爱情的权利,她觉得那太奢侈,所以她就去了巴黎。
可是如今赵小曼居然又玩弄了他们,米兰真想去扇她一巴掌!旧账新账一起算。
“米兰?你还在听吗?”广美扯着嗓子在喊她。
米兰说:“等我,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冬天就像是一个从不动心的冷面美人,无论你对她多么真诚,哪怕是付出了所有,也不会将她打动。这刀子一样的寒风,也许就是寒冷冬天那凛冽的冰心吧。
米兰想先把事情搞清楚。如果知道这个贱人又在外面瞎搞,一定让她死得很难看!
广美见米兰的脸都被气绿了,她开始有些后悔。现在的事情复杂得像是一张网,网住的都是她的好朋友,她怕事情万一搞得鱼死网破,到时候收不了场了。
“说吧,怎么回事?”米兰有些六神无主,直勾勾地盯着广美画室窗台的那盆海棠。
“你还好吧?”广美有些怯怯的。
“怎么回事?告诉我。”米兰的平静让广美有些害怕。
“我今天去美院找同学,我这次去云南采风有很多的意外收获,我们想一起筹划个展览。在画室我又看到了赵小曼和那个老男人,大清早的就在画裸体,我这是第二次看到他们俩在一起暧昧不清了。我当时一冲动就进去了,后来她就跟我交代了事情的真相,那个人是她已经进行了一年多的一个地下情人。”
“真是那什么改不了吃屎,玩地下恋情还上瘾了!”米兰表示情绪很稳定,但是她要见那个臭婊子。
韩广美待在原地像是一具化石。
“臭婊子,接电话!”米兰打了赵小曼的电话,半天没有人接,估计还在美院画室里。她去了美院,没人。
香蜜湾他们偷情的具体住址她也不知道,所以,米兰就给刘岸青打了电话,问他赵小曼有没有在家,刘岸青以为她是不是知道了赵小曼吞食安眠药的事情。
他就说:“她现在身体已经痊愈了,不久就可以出去找朋友玩去了,不要替她担心。”
这些话听得米兰泪流满面,到现在了,刘岸青还像是个傻瓜一样地蒙在鼓里。米兰刚挂了刘岸青的电话,就看到了赵小曼和鸭舌帽男一起在楼下有说有笑的。她给赵小曼打了电话,赵小曼接了。赵小曼知道好消息永远是足不出户,坏消息永远是一日千里,这么快米兰就知道了。好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接了。
“喂?”
“臭婊子!我给你5分钟时间来香蜜湾1号楼3单元×××室!”
徐子墨问:“谁呀?怎么这么凶?”
“没事,我有事去见一朋友,你先回家吧。”其实赵小曼所谓的家就是徐子墨在香蜜湾给她买的一套不动产,房产证上写的是赵小曼的名字。赵小曼的家里是资产上亿的珠宝商,按理说是不差这点小恩小惠的。但是从她嫁给了刘岸青,她缺少的不只是像粪土一样的金钱,还有一个像父爱一样的男人的关怀,而徐子墨刚好满足了她的心灵缺陷。
赵小曼就在1号楼楼下的湖边,但是她感觉这条路好长。她想,米兰原来就住在香蜜湾?怎么会这么巧?那她以前有没有看到过她和徐子墨?有没有像广美一样地跟踪过他们?
她摁了门铃。再长的路,也会有走到终点的时候。
“啪!”米兰开门,赵小曼左脸就挨了一巴掌!
“啪!”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右脸又是一巴掌!
也好,左右对称,就势均力敌地让疼痛抵消了。像是农夫挑扁担,只有一头的时候,感觉担子沉重得像是拖着整个世界,但是两头势均力敌的时候,反倒轻松多了。
脸的神经是在几秒以后才有了烧伤般皮开肉绽的阵痛,泪珠子居然不争气地蹦出来。赵小曼从小到大从没有挨过打,更别说是扇耳光了。
“那个男人是你情人?你还能更贱点吗?你要羞辱我们,能找个长得对得起大众点、不出来影响市容的吗?你看看,他都能当你爹了吧?你还是看上人家的财产了,等人家赶紧死了,你好继承啊?你还是缺少父爱?那当初某人就别说刘岸青是她的生命啊!一个命都不要了的人,还在这里可以谈笑风生的,真能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啊!”
为了强调心情,米兰骂了句脏话,说话也像是吃错了药一样地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对不起。”赵小曼只是低着头不停地说对不起。
又是这句没营养的话!又是两年前那张酸菜脸!摆着还真挺让人同情的。
米兰说:“抢走了好朋友心爱的东西就扔吗?你算是哪门子朋友?滚!”
赵小曼披头散发像具僵尸一样地走在凛冽的寒风里,这风冰冷刺骨,像是刀子一样在削割着她的皮肤和灵魂。
“你干脆把我杀了吧,直接割断我的喉咙!”赵小曼一个人走在马路上,她没有去徐子墨家,她也不打算再去了。
赵小曼手机关机了。徐子墨不停地打她的电话,打不通。他就开始画画,吸烟。
刘岸青也纳闷,赵小曼刚恢复了身体就出去玩,答应说今天早些回来的,这都晚上快十二点了,手机还一直关机。还有,米兰突然怎么会给他打电话问小曼的事情,她们俩自从毕业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很少搭话。刘岸青越想越不对劲儿,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是他不知道的。
刘岸青鼓起了勇气按了米兰的电话号码,现在不知道是怎么了。刘岸青感觉人应该是有磁场的,两年前,他和米兰的磁场是势均力敌的,现在他弱得基本上没有了自己的辐射范围,而米兰的磁场电波却能直接攻击他的磁芯。
米兰一看是刘岸青。
“喂?”
“米兰,你见到小曼了吗?她说今天早点回来,可是到现在了还没有回家。”
米兰的脑袋“嗡”地一下,她从床上爬起来,披了外套就往外走,她想赵小曼走的时候两眼呆滞。她应该不会再去那个鸭舌帽男那里了,那她会去哪里呢?
米兰去车库开车,她给广美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去她那里。
广美一听就急了,她担心的就是米兰把持不住。赵小曼从小娇生惯养惯了,受不了别人的羞辱。米兰也开始后悔,自己当时实在是太生气了!
她在刚出小区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小曼躺在小区门口不远的草地上。零下10度的温度,小曼又穿得那么少,米兰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对赵小曼的态度。米兰把小曼抱上了车,她不知道是因为昏睡还是冻僵了,米兰怎么摇她都不醒,身体冰冷得像块坚冰。
米兰给刘岸青打电话说,赵小曼在她家,明天给他送回去。
那天晚上刘岸青也失眠了,米兰的语气有些柔软,又带着些伤悲,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想起前几天赵小曼吞食安眠药来,是不是也是米兰在背后说了些什么话?思绪像是蜘蛛在织网,左一条右一条杂乱无章,一颤一颤地鼓胀着脑神经。
第二天,赵小曼醒了,她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房间,原来是在米兰家里,恍惚间又想起昨天米兰的那些话。米兰不在,她起床去洗了一把脸,看了一下手机已经是下午一点钟。
桌子上还有一张米兰留下的字条。
小曼:
昨晚的事情对不起。好久没有这么叫你了。昨晚我是真的很生气,我无法原谅你这样亵渎我们的友谊还有你和刘岸青之间的感情,所以我出手打了你。但是当我把你从马路边的草地上抱起来的时候,我想原谅你。我知道走到今天你也有你的无奈,刘岸青也有他的不是。总之,不愉快的过去我都忘了,希望你也不要记得。重新开始吧,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受到过伤害那样。
我去公司了,你醒后厨房有姜汤和热粥。希望你能吃点饭暖暖身子再走。
米兰
赵小曼开了机。21个未接电话,有11个是刘岸青的,10个徐子墨的。还有3条未读信息,2条是刘岸青的,1条是徐子墨的。看来关键时候在这个世界上最疼他的男人还是刘岸青。
刘岸青说:“曼,你在哪里?手机为什么关机了?看到信息后,请马上回电。还有就是我想你,你的身体刚恢复,要好好地在家养病。”
徐子墨说:“宝贝,你今晚还来不来?手机为什么关机了,那个女人是谁?”
小曼哭了,怎么会这样?她看着房间里很多刘岸青和米兰一起的照片墙,自己的丈夫原来还一直寄居在另外一个女人的梦里,那笑容是那么清澈,能看到心里开出的花儿来。
她不忍心再看下去,穿了衣服就走了。
刘岸青睡在了沙发上,房间里一片凌乱。刘岸青听到房间的木门响,一看是妻子回来了。
他问赵小曼:“亲爱的,你到底去哪儿了,昨天晚上为什么关机啊?不是说要早点回来一起吃晚饭的吗?”
赵小曼像具僵尸一样没有说话,身体飘到了卧室的床上,掉进了柔软的白色里。
刘岸青感觉不对劲儿,他上楼来看她。
良久,赵小曼有气无力地说:“青,我们离婚吧!”说完后就闭上了眼睛,她太累了。爱这个男人爱得她已经透支了。
刘岸青怔住了。
他说:“为什么?是因为米兰吗?她找过你?告诉我,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最近大家是怎么了?我不同意。”
赵小曼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像个婴儿一样蜷缩着在床上睡去。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