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有人见他往雁归山方向跑,还诧异怎么天都快黑了,还有客人来爬长城,没料到里面撞来撞去的,并不是游客,而是死人的残肢断臂。
"我老婆……跟一个收山货的商人跑了……"林苦娃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刘胜武闭嘴了。对男人来说,这真是莫大的耻辱,他甚至有点理解林苦娃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难道是跑到荷叶坪上,也迷路了?"沈志诚猜测。不过就算见到私奔的老婆,也不该怕啊,愤怒还可以理解。
钱明涛却不说话,他从林苦娃的脸色上可以看出,肯定是发生了比这更恐怖的事情。
"奶奶的,我咋能受那气!我那天觉得心突突跳,担心出啥事。回到家,正看到那贱货收拾东西,还想把正在睡觉的娃儿一起带走……我一斧头就把她劈倒了。刚劈完,那狗男人也来了,他料不到我在家,我把他也劈了,剁巴剁巴,塞在车里拉荷叶坪来埋了!"林苦娃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竹筒倒豆子,全说出来了。那天,路上有人见他往雁归山方向跑,还诧异怎么天都快黑了,还有客人来爬长城,没料到里面撞来撞去的,并不是游客,而是死人的残肢断臂。这会儿估计是看着估计走不出这荷叶坪去了,再无忌惮。钱明涛一想起自己还坐过那辆充满血腥的车,一阵后怕。
张梦菲本来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一个亲人都没了,死了也没有后顾之忧,可是一听到林苦娃将这血淋淋的谋杀说得跟杀只鸡似的,也是觉得毛骨悚然。连刘胜武都重新打量了林苦娃一眼。
钱明涛也害怕,但见张梦菲不吭声,壮起胆子又问:"她跟你说了什么,你说mo已经出现过了?"林苦娃做了亏心事,终究还是有些怕的,一见到早已死去的妻子竟然再次出现,当然被吓得魂飞胆丧。但想想,事都已经做下了,不信一个鬼还能拿自己怎么着,故而又壮起胆子走过去。
他妻子姓莫,临走前,又在林苦娃耳边轻声说了句:kamo mokakemeimoyimoyi,当时林苦娃没醒过味来,后来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仔细回味她说的话,才发现,这里面的ka和mo掉了个顺序……也许第二次出现的mo,并不是个字符,而是一个人名……张梦菲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沮丧地埋下头。也许,李明飞没有希望回来了……钱明涛的脸色也阴了下来。咒语的出现都没有丝毫规律可查,想要找到那"不该出现的东西"的难度,就更大了。
刘胜武却带着些怀疑问:"你该不是又编故事骗我们玩的吧?"林苦娃却不说话了,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样子。
这可怎么办呢?大家一下都没了主意。天上的风云变幻不定,一片片云影投在草地上,倏忽来去。众人的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大家都愣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最后还是钱明涛提了句:"再往前走一段吧,找个好一点的地方,咱们看来得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了。先找个背风的地点,吃也是个大问题,一定要保证充足的食物供应才行,否则,饿也能把咱们饿死。"上了荷叶坪之后,大家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开始以干粮打发,后来就烤点鸟蛋、蘑菇,因为外面的情形实在太过诡异,暂时也考虑不到其他需要。听钱明涛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有李明飞在的时候,他土生土长,对各种东西能吃的不能吃的,都能判断出来。现在李明飞不在了,大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林苦娃身上。可一想到林苦娃曾经双手沾满了鲜血,又觉得他是不能依靠的。钱明涛却觉得,在还没有回去的希望之前,林苦娃也需要他们的存在。如果找到回去的线索了,也许他才会杀人灭口。现在,重点还在于先生存下去,其次才是找到回去的办法。
一行人振作精神,又向前走了一阵,肚子的抗议却是不容忽视。说也奇怪,在没有提起吃之前,谁的注意力也没放在这上头,这会儿钱明涛一说,个个都觉得饿得厉害。
张梦菲心里充满了绝望,要不是还存在着要找回李明飞的一丝侥幸,早就放弃了,故而暂时没觉得什么。沈志诚却是第一个顶不住了,一屁股坐了下来:"老大,我不行了,先找点吃的吧。"钱明涛一看,前面却像有一个土围子,自己先过去一看,三面都是坡,中间陷下去一块,面积有两三间屋大小,跟周围的高度差有个两三米,一想,这个地方倒不错,可以挡住三面来的风,只需要在那一侧弄上个挡风的草帘就可以,便挥手道:"过来吧!这儿有个好地方!"众人过去一看,也觉得这儿不错,纷纷扔下包,一屁股坐下,谁也不愿意动了。还是钱明涛率先站了起来,笑道:"这会儿难道都不饿了不成?咱们去找点吃的吧。"刚好附近又有块浅水塘,便拉上沈志诚去钓鱼,林苦娃去捡蘑菇,张梦菲呆在那儿,一动不动。
刘胜武不知怎的,总觉得对张梦菲有种亲切感,过去轻声说道:"张姐,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捡柴火。如果害怕,你就叫我一声。"张梦菲不置可否,刘胜武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在树林边上劈一些枯枝,又扒拉一些枯草送回去,张梦菲还在发呆。
刘胜武又捡了几块小块些的石头,围成一个小火塘,生起火来。张梦菲见刘胜武忙碌,眼睛转了一下,似乎才醒过神来,来帮刘胜武生火。
沈志诚与钱明涛走到水边,惊奇地发现,这块险恶的荷叶坪,竟然是鸟类的天堂。水塘边,有许多鹤在栖息,还有天鹅,优雅地在水中游来游去。如果这是搁在平时,沈志诚早拿出相机拍个不停了。这四人当中,属沈志诚家境好,配了一台高性能的数码相机。但此刻,却丝毫没有兴趣。甚至,当刘胜武把鱼饵扔进水里时,沈志诚的脑海里还在胡思乱想。
看着波澜不兴的水面,沈志诚却总有种不祥的感觉。他突然想到:如果白海文从这水里突然蹿起来可该怎么办哪?又或者,这里面有条鳄鱼啥的危险动物可怎么办?正想着,钱明涛却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只觉得鱼竿一动,惊喜叫道:"有鱼上钩了!"沈志诚一惊,看过去。钱明涛却觉得似乎是钓了条超大的鱼,很难拉动,喊道:"志诚,过来帮忙!这是条大鱼,我一个人拉不动了!"沈志诚刚要过去,却发现,鱼钩已经露出水面。鱼钩上挂着的,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随着两人的拉动,沈志诚看得清清楚楚,鱼钩上挂着的,竟然是白海文!沈志诚魂飞魄散,一松手,钱明涛正全神贯注收鱼线,沈志诚这一松手,钱明涛差点被拉下水去。刚要说话,也看到白海文正顺着鱼线,以一种极怪异的方式,向他们爬过来。
"天哪!"钱明涛惊恐至极,扔下鱼竿,抓起正抖得筛糠似的沈志诚,拔腿就跑。而这时,又听见哗啦啦一阵水响,一条有两三米长的鳄鱼,从水草里蹿了出来。沈志诚腿早软了,哪里还跑得动。钱明涛也害怕,但比沈志诚还略强着一点,一边使劲跑,一边扯开嗓子喊叫。
刚好刘胜武在不远处,一见形势危急,也有点慌了手脚,只是拿着树枝扑打,鳄鱼怒了,转身又向刘胜武追去。林苦娃远远看见,赶紧退回去,从他的包里拿出东西来,却是一把尖利的刀。
三个人好一阵折腾,钱明涛被鳄鱼的尾巴扫中,疼得冷汗直冒,总算是把鳄鱼收拾了。沈志诚早吓瘫了。刚松口气,却见白海文追来,刘胜武见了白海文的样,觉得一阵悲哀,但白海文却不念旧情,奔着落后的刘胜武追去。
刘胜武眼睁睁地看着白海文发青的手直插向自己的眼睛,却累得无力反抗。林苦娃本来跑得最快,看见刘胜武有危险,突然停下,向着白海文念了几句。声音不高,也听不清在念些什么,白海文却像收到指令似的,突然住手,就这么消失了。
大家狼狈地喘息了半天,要走,林苦娃却不舍得刚杀死的那条鳄鱼,要刘胜武跟他一起去拖。刘胜武想起刚才差点被这家伙咬住,有点胆怯。林苦娃却讥笑他:"怎么,不敢了?"刘胜武硬着头皮去抓住鳄鱼的前肢,与林苦娃一起,把它拖回驻地去。沈志诚扶着受伤的钱明涛,一瘸一拐,慢慢走回营地。
张梦菲见了那条大鳄鱼,大吃一惊。这水里怎么有这么凶猛的动物?沈志诚也在奇怪,有鳄鱼的地方,水禽怎么敢活动的?
"一条死鳄鱼有什么好看的?"林苦娃两手全是血,正在努力分割鳄鱼,对围着他转来转去的张梦菲、刘胜武等人,都没好气:"放心吧,杀那两个人,我是用斧头剁的,用的不是这把刀!"张梦菲抽了口冷气,倒退一步,眼前的林苦娃,似乎又变成了狰狞的恶魔。沈志诚却依旧在研究那条鳄鱼,刚才被它吓得腿都软了,可是死了的鳄鱼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这条鳄鱼,只有一个眼睛,另一个眼睛似乎早就瞎了,尾巴也断掉了一截,似乎是幼年时受过伤。身长、体重看起来都属大型的。现在虽然死了,但那一身坚硬的皮,却依旧带着许多威风。
"奇怪……这条鳄鱼……"沈志诚嘀咕。钱明涛也看着这条鳄鱼,满脸狐疑之色。刘胜武见他们这样,便凑过来问:"这鳄鱼究竟怎么了?""你看这眼睛,看这尾巴,有什么感觉?"钱明涛问。
"没什么感觉。"刘胜武老实回答。他对一条鳄鱼能有啥感觉啊,要感觉,也是对美女有感觉才对。
"别问他。上次他不在。上次是我、你,还有白海文,我们三个……"沈志诚头也不回地说着,突然想起,白海文已经不在了,一阵黯然。
"看来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钱明涛点了点头,张梦菲却也被他们的对话吸引,对着这条鳄鱼看了又看,眉头也皱了起来。钱明涛注意到张梦菲的表现,问道:"你也……"林苦娃却突然大骂:"一群王八蛋,不干活滚一边去,少在这儿乱嚼嘴。"刘胜武挨骂,当然气不过。钱明涛却拉了他一下,不让他说话,又叹了口气:"如果海文在就好了……他记忆一向比大家好,要是他在,就能确定了。"刘胜武一听,想起一件事,说道:"海文怎么才不见这么会儿,头发就长那么长?""白海文"从水里出来时,沈志诚只见到黑乎乎的一团,后来看清果然是个人,想当然的以为是白海文,再说当时也吓坏了,根本没时间去观察,刘胜武却是与白海文面对面遭遇了,清楚地看到白海文的头发,长得几乎遮住了脸……"尸变?"钱明涛猜测。传说中,如果人死后变成僵尸,指甲、头发,会一直生长的。
"快来快来,生火,烤鳄鱼肉吃!"林苦娃又一次打断了他们的话,热情地招呼道。
钱明涛却不干,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念的什么咒语?为什么白海文会听你的指挥?这里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林苦娃对钱明涛的追问避而不答,捡了几块石头,往水塘走去。
"喂,你干什么,那儿危险!"张梦菲忍不住叫道,林苦娃却置若罔闻,钱明涛见了,脸上的疑色更重。
一会儿,林苦娃回来了,把石头扔进炭火里,烤得发烫,又把片得极薄的鳄鱼肉扔在上头。一会儿,肉的香味就冒出来了。他笑着对张梦菲道:"前几天你请我吃牛肉干,这会儿我请你吃鳄鱼肉。"张梦菲只觉得有些恶心,这个林苦娃,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刚还对自己一副痛恨无比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又想起当日自己给他牛肉干的事来了?
林苦娃并不解释,对着钱明涛等人也道:"先填填肚子,吃完了,我一定给你们一个解释。"钱明涛听见他这么说,才坐了下来,学林苦娃的样儿,拿起刀片了几片鳄鱼肉,放在石头上烤起来。张梦菲嫌那鳄鱼肉血腥,不敢动手,刘胜武在她边上,干脆好事做到底,把鳄鱼肉片烤好,张梦菲才吃了几片。因担心鳄鱼这种野生动物里有寄生虫,钱明涛都等烤得熟透了才吃,林苦娃却不然,还夹着血丝的鳄鱼肉照吃不误。
看着大家都吃完了,林苦娃才说道:"好了,有什么想问的,你们就问吧。""白海文是怎么回事?""鳄鱼……"刘胜武与钱明涛几乎同声问道。
林苦娃皱了皱眉头,先反问道:"你们觉得这鳄鱼怎么了?""眼熟!"钱明涛说道。他想起来,有一次,白海文、沈志诚,还有他自己,三个人在小饭馆喝酒,刚好在放狂野周末,那里面,讲到一条吃了好几个人的鳄鱼……就是跟方才这条被他们吃了的鳄鱼一样,独眼,断尾。
张梦菲闻听,看了钱明涛一眼,说道:"你们也看了那期狂野周末?""你也觉得跟这鳄鱼像?"沈志诚问道。"我对鳄鱼没研究……鳄鱼几乎都长得差不多。不过看到它的这两个特征,觉得有些奇怪……"张梦菲说得比较委婉。那期狂野周末放的是非洲的一个地区,如果说那儿的鳄鱼会跑到荷叶坪来……这里面的奥秘,就太可怕了。
"好,鳄鱼的问题就这些吧?关于白海文……你确定那是白海文吗?"林苦娃对着刘胜武,探究地问道。
"不是白海文?"沈志诚最先跳起来。他看到水里出来一个人,想当然的以为这肯定是白海文了,没考虑到这不是白海文的可能性。
刘胜武与"白海文"有过近距离接触,此刻听见林苦娃这么问,又怀疑起来。细想,那个"白海文",与印象中的白海文似乎有些差距……白海文个子比自己矮一些,但那水中出来的人却要比自己高一些……这么想来,还真不像。
"怎么回事?你快说吧,真急死人了。"刘胜武忍不住催道。
""kemei"这两个音,你们仔细念一下,像什么?"林苦娃的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像什么?"张梦菲有点疑惑,轻声念着。念了两遍,脸色大变:"开门?"林苦娃点了点头:""kemei"的意思,在这句咒语里,应该是带有开门的意思……""开门?"刘胜武抢过话头:"开什么门?这荷叶坪上又没有房子,哪来的门?""喏……你们老大,就是无意之中发现了这kemei的……"林苦娃指了指大家身边的土围子。三面都有土,一面没土,像不像建房子时留的门?这么一说,刘胜武顿时没音了。
开始发现这儿时,只觉得这儿三面都能挡风,是个好地方,没想到,这地形也能成为咒语的一部分……"kemei就是开门,好,我们姑且赞同你的这种看法,那么,这kemei,与刚才的鳄鱼,以及水塘里出来的那个人,是什么关系?"钱明涛只觉得一个脑袋有原来的两个大。人名也就罢了,地形也能暗示咒语,这游戏,还怎么玩啊?
"在这个古怪的荷叶坪上,开门,就意味着开启了一扇通往异界的大门……只要你们见过的,脑袋里有深刻印象的场景或者物件,在你们再次想起时,它便会沿着大门,来到这个世界。"林苦娃两手握得发白。
刘胜武却高兴起来了:"这也不错啊,我们饿了时,只要想起曾经吃过的红烧猪蹄或者大闸蟹,是不是它们就可以出现在我们面前了?"林苦娃瞪他一眼:"你小子真是灌了一脑袋浆糊!出现是出现了,可是如果一只已经被红烧了的大猪蹄或者螃蟹在后面追着赶着要杀了你,你还高兴得起来?还不知道是谁吃了谁呢。这kemei,启开的是恐惧之门……"林苦娃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开头的林长县口音,反而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但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恐惧之门……"张梦菲颤抖了,她想起很可怕的事,但尽力控制自己不往那方面去想,轻声问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想起看过的恐怖片中的场景,那些场景有可能会出现?""没错。要看你对这件事的害怕程度……你越害怕,它出现得越迅速。"林苦娃好像对这件事非常了解,令钱明涛觉得很奇怪:"可是刚才,我并没有害怕什么啊,为什么会有鳄鱼和人突然从水中出现?""你没有害怕,不代表他没有害怕……"林苦娃指指沈志诚。
沈志诚脸色惨白,承认道:"我确实害怕了……我一直就有恐水症,不过我从来没有跟大家说过……一见到水,我就忍不住会胡思乱想……刚才在水边,我确实想,如果白海文出现会怎么办?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水鬼打里面跳出来的样子……我还担心有鳄鱼会扑过来咬我们……我只见过一次鳄鱼,就是那次狂野周末看到的鳄鱼……""原来是这样……"钱明涛无语了。张梦菲开始听说害怕什么,什么就会出来,还喜形于色,她想把李明飞弄过来。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始终对李明飞产生不了害怕的感觉。但听说李明飞如果真的出来之后会来追杀自己,又庆幸李明飞没出来,要不面对"李明飞"的追杀,自己该如何自处呢?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的呢?"刘胜武想起一个新问题。
林苦娃小心翼翼地从领口伸进手去,拎出来一个红线系着的东西,用手心平稳地捧着,放到众人面前。大家都凑过去看,一看之下,神色各异。
张梦菲先大吃一惊:这东西,似石非石,似玉非玉,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材质……像一个扳指的形状,不过比较细小,比起自己的那个手镯,似乎是同一材料所制。不过自己的手镯吸足血后才发生变化。其他人也是各怀心思,听林苦娃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