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栀栀懵里懵懂爬起几回。
屋角柜里有只公鸡,半个时辰打一回鸣,栀栀总认为该起床了。
后来达壁用手臂圈着她睡,望着他的笑脸,她不好意思再动。然而,公鸡一鸣,她又翻身而起。
“唉,栀栀,你真是勤快惯了。”
达璧懒洋洋攀着床沿,告诉栀栀:
“那柜里是一台座钟。一小时打鸣一次,你这样闹,它可不管你。”
栀栀半信半疑。分明是大柜里锁着一只公鸡,怎么骗人?
她站在屋当中,感觉达璧的声音像只毛鼠窜遍自己全身,令她又暖又痒地竖起浑身汗毛。
达璧下床搂住她,将她抱至柜边,按开门。奇迹出现了。栀栀果然看见一只半掌大的小鸡在一个玻璃框中低头啄食,一下两下三下,不知啄到何时,抬起脖子又叫。
栀栀越看越奇怪,但也看出了毛病。
“可惜它不比真鸡灵性。家鸡哪像它这么没日没夜地啄食,不分时辰地打鸣?”
栀栀说。回头睇望达璧脸,兀自有些得意。
“这是洋玩艺儿,完全可以调整。”
达璧笑着伸手在座钟背后捣鼓几下,说:“好啦,你现在可安心睡,不到天亮它不会再叫唤了。”
看着他关闭柜门,将那玲珑剔透的小鸡锁进深柜之中,栀栀心底升出一丝怅然。
“这只小鸡真可怜。被人锁在黑柜里,一辈子也不能见天日……”
栀栀说话无意,达璧听话有心,脸上顿失笑意。
这时,远远地传来一声真正的雄鸡啼鸣。
栀栀“哗”地扑向窗口。不及推开窗页,热泪“唰唰”涌到脸上。
芭蕉林密密森森。看不见家乡的天空,家乡的山水。栀栀几乎容不下这种遮天盖地的碧绿。
“呸,该死的芭蕉,怎么没人讨厌它?”
栀栀只喜欢自家窗口的一块蓝天,一块青菜地。天上轻悠悠、慢悠悠飘过朵朵云彩,菜地不时飞起一群叽叽喳喳山鸟。那情景,是何等活泛,何等灵醒。
栀栀不喜欢这扇窗口的死气和阴森。
“怎么没人讨厌,我就讨厌它。”
达璧受了栀栀影响,也学会坦荡表白爱憎。
“你也讨厌,我也讨厌,明日挖掉它。”
栀栀更干脆。
“挖掉它虽好,只怕空落落剩下一片光地更没盼头。”
达璧忧心忡忡,眼望窗口发愣。
“种瓜种豆,牵藤的牵藤,开花的开花,不是更有盼头?”
栀栀想都没想,便冒出农家女儿熟悉的话题。不料,这话题使达璧蓦然振奋。
“栀栀,你说什么?快快再说一遍!”
只见他竖直身子,睁大眼,微微张启嘴唇,充满渴望和憧憬地望着栀栀。望着她,望着她就像望着一股汩汩甘泉,企盼她清冽冽淌过他心中干裂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