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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猫的无聊日子

我再也不去楼顶了,我再也不出去在二十二街转悠了,甚至连阳台我都尽量少去。

就算是香奈儿跑丢了,一连好几天都不见她回来,我也坚决不出门。我只想待在家里,过一段安静的、没人打扰的日子。别问我无聊不无聊,无所事事的日子都是无聊的。有时猫儿宁可无聊也不愿意出去。

“迪多是不是生病了?”

“不太像吧,他饭量不见小啊,好像比前段日子吃得还要多。”

家里的那两个人类总是在计较猫的饭量。我最近是吃得多了一些,要知道,百无聊赖的时候,吃东西勉强算是一个消磨时光的爱好。如果他们能把盛猫粮的盆子放到沙发上,那就更好了。无聊的日子就像一个空空荡荡的没有底的洞,扔一粒猫粮进去,扔一粒猫粮进去……扔着扔着你就发现吃多了,但是那个无聊的空空荡荡的洞还在。

女主人就是那样,她消磨时光的方式和我是一样的,她会抱着零食窝在沙发里,没日没夜地看各种英剧各种美剧各种韩剧各种日剧各种肥皂剧,一边看一边往她空空荡荡的无聊的洞里扔零食。她心情好的时候看,心情不好的时候也看,她泪点和笑点都很低,心情差的时候看到自己哈哈大笑也就算了,有时本来心情很好,一段肥皂剧看下来,就开始抹眼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这个时候,家里那个男人都会识趣地走开,免得撞在枪口上,毫无来由地被数落一顿。

猫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般情况下是很难躲开的。那个女人总是一定要挤在我身边。男主人是不陪她看的,她又必须要有个伴儿。

于是我就成了那个倒霉蛋儿。每当那时候,她不是一边拍着我的头,指着屏幕让我看那些无聊的搞笑桥段,就是一边抱着我,一张一张抽着纸巾擤鼻涕抹眼泪。我想提醒她,不管是出于保护树木还是节约水资源,她都应该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要知道造纸是需要木头的,而泪腺太发达可能也是一种病。在那些磨磨叽叽的爱情小说和电影里,有些女人就是哭死的。林黛玉就是典型,她哭着哭着就over了。一个叫曹雪芹的写了一本七十多万字的研究报告,也没查出个病因,给个治疗的方子。倒是害得那些喜欢哭哭啼啼的小女人都觉得自己是林黛玉。我猜女主人就是被这种病给传染了。好在她是个粗线条,陪着肥皂剧里的女人们一哭,倒把现实里的各种伤心事儿给忘记了。

“迪多最近活动好像也少了。”女主人总是瞎操心。

“好像是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

“要不要带他去看一下医生?”

“每次检查还不是那样,除了胖,没发现过有其他毛病。”

“我还是觉得最近迪多很不正常。”

“可能是因为香奈儿不见了吧,他心情一定也不好。”

香奈儿不见了,已经有些日子了。按照主人们的说法,这个不省心的丫头出去跑野了。

我也说不清她什么时候开始不见了。她一直都有出去到处溜达的习惯,刚搬到二十二街的时候,她和我一样,每天都宅在家里。猫儿都挺谨慎的,需要一段时间熟悉陌生的环境。很快我们就把活动范围扩大到阳台上。好奇心总是促使猫儿去探寻新的世界,香奈儿又是那种好奇心特别强的猫,没过多久,她就开始把自己活动的范围进一步扩展到楼顶上,并且很快和楼顶上的野猫打得火热。

乖乖女变坏往往就是这样开始的,每天在一个几十平方米的空间里捉蟑螂,也是一件太无聊的事情。糟蹋女主人养在阳台上的花吗?如果她都懒得生气了,就算把玉兰树的根都从花盆里刨出来,那又有什么意思呢?逗着两个人类玩?猫儿都知道,人类既弱智又无聊,毛线团、逗猫棒、猫抓板、各种老鼠和小鸟玩具……各种颜色的,发声不发声的,翻来覆去就那么些。为了不让他们失望,我总是象征性地陪他们周旋一阵子,挠那么两爪子,看他们傻乐一阵子也就应付过去了。对于人类,你没必要太高估他们,也没必要对他们太好。如果我兴致来了,也会多陪他们玩一会儿。无聊的时光是需要打发的,如果你不想一个人无聊,就找人和你一起无聊。

香奈儿可能比我更容易感觉到无聊。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到楼顶上晒晒太阳,上午出去,中午就回家。有时是下午出去一两个小时,等主人们下班,她就回来了。慢慢的,这种习惯就失去了节制,有时候她会出去一整天,到晚上才回来。有时候干脆是三更半夜地出去野,后来干脆夜不归宿。这哪里是有教养的良家猫做的事情?

女主人对这件事是颇为担忧的,她总是担心有一天,香奈儿一不小心就从外面给她带一窝猫崽子回来。她好几次都指着香奈儿的鼻子说:“你要是有一天给我带一窝野种回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她说得很严重,其实她是害怕香奈儿被外面的猫带坏了,被外面的猫欺负。外面那些野猫既没有教养也不讲道理,在女主人看来,香奈儿一旦出去,肯定是会受委屈的。但是,香奈儿偏偏就像是到了青春期的孩子,越来越让人担心,后来甚至一连两天都见不到她的影子。

关于这一点,女主人有一套相互矛盾的双重标准,她总是偷偷地怂恿我说:“迪多,出去鬼混一下,把外面的母猫肚子搞大。”

说完她就得意地坏笑,好像是在做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要是男主人出去鬼混,把别的女人肚子搞大了,估计她就没有那么得意了。

后来,女主人担心的事情和期待的事情都发生了。

Sorry,我不是说男主人,就算他有那个心,别人也不会对他那种没情趣的家伙上心。

香奈儿失踪了。有一天晚上她上了楼顶,第二天她没有回来,第二天夜里,也没见她偷偷回家吃东西,第三天仍然没有她的影子。

这非常让人担心。但是,我坚决拒绝上楼顶去找她,她已经是一只成年的猫了,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当然,我宁愿躲在家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琳达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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