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小城古镇，你所追寻的是青石铺就的悠远与深邃，是残垣断壁间隐约的历史，是悠扬芦笛飘洒的民风民俗。那些古香古韵的雕檐画栏，长满青苔的石拱桥，竹林间飘扬的酒旗和昏黄的油灯，都是历史的印记。嗅着黄昏里飘扬的古旧的味道，让身心在回归历史的片刻中，找到久违的宁静，便是难得的安慰。小城古镇犹如一处处藏在大山中的宝藏，以她卓越的自然风光、灿烂的文化和古朴的民俗风情，向人们展示东方文明的神秘魅力。
然而原汁原味的古镇在年久失修中逐渐消逝，善感的心会痛苦。而当古镇开始扩建，仿古开始泛滥，追寻古韵的心就要流泪。这中间的取舍与把握，何其艰难！我们看不到小城的昨天，也很难体会到小城的今天，我们能看到的是古朴与现代的元素并行，也许不会有人很满意，也许这就是现实的妥协。
只愿在每一个古镇，游客和古镇人，都能在历史的韵味里会心一笑。
千年丽江
金锦潘
在西行之前，我曾对进藏的四条线路苦思良久，终于把目光停留在一个很热门的地名上：丽江。不仅因为这座保存完美的古城被收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也不仅因为她是从云贵高原进入青藏高原的门户和跳板，最重要的，是在我的潜意识里，丽江是风行千年的“茶马古道”之枢纽。
位于滇、川、藏三角地带的“茶马古道”，目前被学者们确认的一条是：从云南的普洱出发，经大理、丽江、中甸进入西藏察隅、波密、拉萨、日喀则、江孜、亚东，然后经柏林山口出境，分别到尼泊尔和印度。现代的商客来到这里，仰望这条滇藏线上最为险峻、海拔最高的悠悠古道，不得不惊叹茶马互市，是怎样以神奇力量，穿越在世界屋脊的崇山峻岭之间。一本名为《滇藏茶销》的书中说：“滇茶为藏所好，以积成习，故藏族古宗商人，跋涉河山，露宿旷野，为滇茶不远万里而来。”
而丽江，就是马帮们饮马歇脚的必经据点。从滇藏线上一路行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绿荫丛中一幢幢青砖灰瓦的古民居，仿佛一个久违了的渴望，不经意间，丽江古城已迎面而至。这恐怕是中国唯一没有围墙的古城，因此看起来更像自然的杰作。据说是因为古代丽江的世袭统治者木府土司，忌讳木姓框在城中为“困”，故意不设城墙。“木氏居此二千载，富室之丽，拟于王者。”曾在木府作客的徐霞客如此感叹，事实上，木府的建筑就是仿照故宫，现在重建的占地46亩，不过是木府鼎盛时期的三分之一。可见，木府就是纳西族的紫禁城。
丽江古城以四方街为中心，呈蛛网状衍生出去，许是旅游的发展，四方街周围的街道，都成了琳琅满目的店铺，尤以工艺品为多，每条街道都到处看到手操尖刀，在木板上雕刻纳西象形文字的青年，很让人以为丽江满街都是东巴的艺术家。古城的街道是一色的青石板，街道一侧几乎都伴有潺潺流水，纳西人都会告诉你，这水是地下喷出的泉水，清澈见底，而光溜溜的街道则是由马蹄和脚步踩出。徜徉在古城石板路上川流不息的行人中间，我忽然觉得江南古镇面对丽江，就像一位村姑面对一个高雅古典的美妇人，相形见绌得太多。
就像蒙娜丽莎的微笑，每一个行走在古城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一份神韵。随着黄昏的人群游走，我忽然看到一堵墙上分别用汉字和东巴文写着“茶马客栈”。这座土木结构的客栈是典型的纳西民居三坊一照壁的风格样式，正房一坊二层楼最古老，据说有180年的历史，看起来依然气宇轩昂。三面的房子前都有宽大的外走廊，纳西人称之为“厦子”，在三面“厦子”的中央是一个被各色鲜花拥戴的大天井，客栈主人――已72岁的江姓老人，就坐在天井里的椅子上，悠闲地喝茶。他说他家原本就是客栈，小时候见过成群结队的马帮在这里落脚，现在客栈的浴室和洗手间，就是当年拴马的地方。“那时，晚上咯嗒咯嗒，马队在青石板上走过，很响声的。”江老头说起马帮一脸的兴奋，他说古城原来只是土路，下雨后马帮经过泥泞不堪，后来铺上的青石板让马蹄踏得光溜溜。不想我一脚走进去的，正是古时饮马的客栈。
而这家客栈的历史，几乎就是丽江古城的历史。随着马帮的销声匿迹，他们也曾开过店铺，但生意不好。客栈年轻的女主人风趣地说，古城就是被1996年的大地震震醒的，那场地震把挨近古城的新房子震成一片废墟，而古城完好无损，“我家这老房子一片瓦也没丢，被人认为是奇迹，地震把古城震出了名，来的人多了，所以又操了旧业。”但是，来的人多了，古城自然多了一份喧哗，却少了一份古朴。女主人告诉我，原本站在她家的院子里，就可以看到玉龙雪山耀眼的积雪，自二年前玉龙雪山造了索道，去的人多了，就渐渐看不到雪了。这位纳西女子朴素的感觉，不禁为她们玉龙神山的日益消瘦担忧。
作为海拔2410米的高原古城，丽江甘甜凛冽的泉水自是一绝。从古城溯流而上，竟就找到黑龙潭公园，泉水就从公园背后的象山脚下涌出，有人疑惑是玉龙雪山的雪水浸透而来。有趣的是，溯流水而上，还能在黑龙潭里找到纳西文化的灵魂――东巴研究所，这个僻静的小院，比起热闹的古城，就像世外桃源。埋头在这里的十二位东巴研究者，用了二十年时间，终于整理出其100卷的《纳西东巴古籍译注全集》，标价5万元，令人咋舌。东巴的研究者告诉我，这里才是东巴的真正源头，古城里林林总总的雕刻有太多的曲解。
茶马客栈里住着天南海北的人，粗粗一看，有香港、西安、福建、云南，还有一位来自瑞士的女学生。夜深时，逛街的、听纳西古乐的，或到四方街跳免费纳西舞的陆续回来，聚集在客栈的院子里，南腔北调的声音在交流游走古城的心得。我忽然想起武侠里的江湖，演绎成现代的样子，恐怕就是这茶马客栈的模样。他们有的如我是匆匆的过客，有的打算住上一阵，细细把玩古城的流水和石板街。
睡在有180年历史的、马帮们曾经落脚过的古老的房子里，不禁有莫明的激动。我将顺着茶马的足迹走进西藏，虽然现在的滇藏公路与从前的“茶马古道”已不完全重合，但这毕竟是一条充满艰辛和魅力的千年古道，并且是从一座闻名世界的古城出发。
大理古城的时尚昼夜
黄橙
这是一座老城，残破的城墙已被修复得满面春风了。进了城门就是商业街，其熙熙攘攘的景象倒是暗合了复兴街的名声。街上有很多风花雪月的白族女子，是职业导游，将老外老内们都导到这儿来，让他们乖乖地掏钱买土特产，至于是否拿回扣不得而知。说她们风花雪月，那是因为她们头上戴着寓意如此丰富的花帽子。不管她们漂不漂亮，外地人都很亲切地叫她们金花，类似于他们很时髦地叫餐馆女招待翠花。
街道是石铺的，当它们还是土路时，走在上面的曾有唐时南诏王、宋时大理国官吏、明时大都督……他们都是金花的祖先，创造了一方文明。出大理古城西门不远，有标致得令无情者也一见倾心的崇圣寺三塔，是大理古老文明的象征。
如今古城商业化了许多，店铺里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一眼望去，有扎染布做成的吊带裙，大理石做的坛坛罐罐；有剑川木雕表现的老掉牙传奇，有草编的爱情故事……其中，最让我克制不住的是蛮横地摆在路中间的小吃摊。呵呵，烤乳扇，是不是那种将牛奶发酵，再加温并与鲜奶一起摇荡后凝成絮状，最后卷在竹架上风干的玩意儿？这是诗人发明的吧？卖乳扇的阿哥只是憨厚地笑着，他不回答，回答了就不是诗人了。他认真地把乳扇用干净的湿毛巾回潮，放入三成熟的油中炸至金黄色，然后递给等得有点心焦的食客。边上没吃到的人也一脸的满足，因为那乳香酥脆是可以用鼻子和耳朵来传递的呀。吃了烤乳扇，没走几步，又有卖棒棒粽的，这也是看了就想放进嘴里的古国美食。谁见过用竹签穿着吃的粽子？像吃冰棒似的，而且外面还包着嫩竹片。
在一个有悠久历史的老城，最妙的就是吃到各种流传了几百年、几千年的风味了。在中国，老祖宗的很多东西丢了，毁了，就是这张嘴要享受的厨艺能完好地保存下来。所谓家传秘方，通常是耳濡目染，再加上被宠坏了的味蕾需要继承厨艺来满足的结果。品尝地方小吃，是我们与古人对话最直接的方式。如果说我对一个地方的历史很容易心领神会，其中一定有美食的功劳。
大理古城的原貌是不是现在这样，我不知道。不过这五华楼倒是古香古色，沧桑的痕迹都被人抹去了。站在四层楼上，可以望见苍山的雪，洱海的水。据说，古城里的制高点，通常都是用来望敌情的。只有和平时期，高楼才是吟诗作赋的最佳场所。
我们喜欢古代文人胜于现代文人，很大程度上是喜欢他们没有生存压力又能抚风弄月的生活方式；没有欲壑难填的物质诱惑，又有优游唱和浪迹天涯的勇气，而且还挺会选地方，动不动就在风景秀丽的地方题上一首诗。啧啧，神仙也不过如此嘛。在我看来，神仙就是对物欲无所求对精神有所求的人。这种人在以前的大理肯定不少。明代的彭继、李霖都可以算上，前者在《春日游三塔》中写道：“携壶踏遍花开处，明月窥人上竹扉。”后者有《登三塔寺》作证：“山上花宫水上楼，彩云城郭望中收。”将大理古城说成彩云城郭，贴切而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