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大大咧咧坐在校长室，张嘴就冲胖胖的校长要义务教育毕业证，六指说俺家孩子不在你这上，俺有地方上。
胖校长笑眯眯的。给六指烟，给六指茶水，给六指讲道理，学生上学是国家规定的，就进入学，方便孩子啊。顿了顿，看六指脸色没有变化，胖校长又指着外面，你看，新盖的教学楼，食堂，开学就能用，条件好得很。
六指听他讲完。伸手，继续要义务教育证，六指说，俺家在大韩庄，离你这十七里路，离高湖中学四里路，就近入学应该上高湖。校长严肃起来，老乡，你就我们韩僮镇的人，怎么能把孩子送到高湖乡。
六指到高湖中学，大大咧咧坐在校长室，面对瘦瘦的校长，张嘴就要把孩子送过来。六指说俺家孩子在你这上，俺家就在大韩庄，离这近。
瘦校长文质彬彬的，给六指烟，给六指茶水，给六指讲道理，学生上学是国家规定的，就近入学，方便孩子。顿了顿，看六指脸色变得红润起来，瘦校长又忙说，可是远近必须在一个镇子里，我们不一个镇子。
六指听他讲完。六指说俺就想让孩子来你这上，六指扳了手指头，一个路近二个老师好，三是校长名声响。瘦校长笑了笑，很谦虚的笑，一般般吧，总想对孩子好，可惜你拿不来义务教育证。
六指大大咧咧坐在局长室，张嘴就说孩子上学的问题。六指拿出地图，指给局长看，大韩庄离韩僮那么长，离高湖那么短。
高大的局长笑眯眯的，给六指烟，给六指矿泉水，给六指讲道理，学生上学是头等大事，所以政府有秩序，不能乱了规矩。顿了顿，看六指脸色没有变化，高大的局长说，其实在哪上都一样，可以住校，都不需要跑路。六指昂着头，俺家孩子不住校。
六指大大咧咧坐在县长的办公室，张嘴就说我认得你，老在电视上，六指冲跟进来的秘书摆摆手，我和县长说个事，不上访你别担心。
戴着眼镜的县长笑了，冲秘书摆摆手，秘书就出去了。县长给六指烟，六指没要。县长给六指倒了一杯水，六指起身接了，县长想听六指的问题，六指就说了，六指最后总结一句，既然讲就近入学，那俺的孩子就该上高湖中学。
县长扶了扶眼镜，看了看手表。县长说我还有二十分钟，要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六指点头，六指说我理解，我只提一个要求，这个要求不过分。县长点头微笑，确实不过分，我也可以批个条子，停了一下，县长扔过来一支烟，推过来打火机，等六指吸上，才说，可是我不能批，规矩就是规矩。
六指满脸激动地走了，没有条子，不要紧，县长说了，自己去协调，两个校长答应，也可以。没有架子，县长推心置腹地问他原因，为什么非得上高湖中学，而不去韩僮中学。六指否决了钱的问题，县长也说义务教育取消学费，不存在谁高谁抵，六指向县长保证，只是想离家近点，看着孩子上学。
六指和县长握了握手，县长的手软软的，不像自己。六指是不愿意握手的，六个指头丢了两个在城市里，手掌一侧光秃秃的。可是县长不在意，县长拍拍他的手，很兄弟地说，有困难，说一声。
于是，六指大大咧咧坐在了校长室，张嘴就冲胖校长要义务教育证。六指说俺找过局长，也找过县长，俺孩子不在你这上。
胖校长笑眯眯的，给六指烟，六指没要。给六指茶水，六指没接。胖校长说家庭困难，班里有贫困指标，一年750块钱。六指摇头，俺家不困难，俺只想让孩子离家近点。
于是，六指小心翼翼坐在了高湖校长室，把义务教育证给瘦校长，瘦校长和六指握了手，当场填通知书，通知书很简单，六指注意到了那几个字“就近入学”。
六指笑了。笑了的六指拿着通知书回家给儿子看，你可以天天回家吃饭，天天看见爸爸了。
六指给儿子炒菜，蒸馒头，六指决定就跟村上的麻桑干瓦匠，看着儿子上三年初中，做饭给他吃，陪他聊天，陪他做作业。
六指想打电话给县长，犹豫了一下，没打。六指怕一不小心说出原因，儿子丢在家六年，跟着奶奶，奶奶去世了，儿子不愿意上初中，不愿意回到没有一个人的家。
六指带儿子到学校熟悉环境，儿子保证，自己骑车没问题，儿子还要六指保证，每天晚上在家等他回来吃饭。
六指点头，和儿子握手，儿子的手指很长，也很有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