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的父亲，我知道，你希望我接受和你一样天命的生活。可我想寻求自己的生命价值。
你擎一把历史的暗火烧在手心，把自己烧得苦煞，却只是为我照亮脚下的一段路。你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了一个神台，供奉祖祖辈辈死去的迷信，虔诚地为我祈福。
不知有多少年了，曾祖父，祖父，你，还有我，世世代代，都曾经天真地以为，那柱燃烧的香火会感动一位天神，他会赐予我们麦子，酒和自由。后来我终于明白，天神从未被感动过，因为他们根本就是虚无，感动的是年轻而叛逆的我，叛逆是因为你照亮了我脚下的路，让我知道还有远方，路和自由。
你是矛盾的，你愿我活得更好，却舍不得我离开。你不知道你就是我的贫穷，离开这里是我宿命的必然。我从你的眼神里知道，你甚至愿意割下自己心头的肉，换取我暂时的停留。我是你心里的隐痛，就如你也是我的忧伤。我看到你眼里的那汪混浊的泪水，养活我的泪水，让我良心颤抖。
是离去，还是停留？离去是你不愿意看到的叛逆，停留是我心中不甘的宿命。用你擎着的火照着我走叛逆他的路，我质问自己的良心，如今要面对的不只是你，更是我自己。
可我不能再走你的路，那是一条埋葬祖辈的路，我宁愿被神龛诅咒，也要用手心握灭那柱燃烧了祖辈父辈躯体和灵魂的香火，那是几个世纪的诅咒。就让我来付出代价，然后，我的叛逆将得到我自己，我只为真实的自我而活，不为神龛不为香柱，甚至，不是为你。
我看到另一柱香燃起你诅咒的恼火，嘶哑着你悲泣的声音，可是我无法选择，如今不是我的叛逆，今后就是我的儿子，或者孙子。叛逆是个必然的过程，不如让我和你来承受。
临别，面对你的祈祷，我总是欲言又止，我只能选择沉默，沉默不代表我没有了言语。你会看到我眼角的忧伤，那忧伤是因为我的心对你早已经叛逆。我相信叛逆里有遥远的明朗，而你却只能看到无限的迷惘。和祖辈一样，你只是虔诚祈祷，你们都没有过错，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你们在虔诚里奢望远方，而我在现实里忧伤。如今，燃烧你们的香柱依然旺盛，尽管你也开始怀疑那个被祈祷的天神，怀疑是对自己的诅咒，而我们在此更加苦恼。
曾经我信仰你，也信仰如今你还在信仰的神龛，你总是背诵那本古老的经咒，来祈祷我对未来的希望，如今我信仰更远的地方，祖传的经咒我已经不再朗诵，我只信仰自己的一双手，信仰一切人性的现实，没有任何的虚无和迷信。只是我依然为你而感激，那些我漠视的香柱，这是我对你的信仰，因为你是在为我而祈祷。
然后我会叛逆，遭遇一切的毁灭，你的诅咒毁灭，我的远方毁灭，你的信仰毁灭，我的信仰却从此永生。
叛逆你后，我已经把红尘望穿，生有何欢，死有何惧，然而看透不是消极，我有一双属于自己的手，我有生来的使命，我只是不得已才放弃你，和所有现实的我的命运。如今，何不为那些依然在燃着香柱拜祭神龛的人割下一寸血，一块肉，像当年你为我祈祷，如今我付出该有的代价。这是我代价的使命，使命是我的信仰，信仰是我的自由，自由是我的生命，生命之后我开始解脱！
我们都已经伤痕累累，不如彼此地说声再见。只是你不会明白，我伤害自己，比伤害你还要深，深许多。伤我是伤你的一块心头肉，时空的距离医不好过去，只能等尘埃落定冷月凄清，你在世界的那极蜷缩，而我仅能在这里为你祝福。
我伤害自己，比伤害你还要深，深许多。
记忆里的冷暖摇曳着西风，夜和西风照在露水上冷了月光，露水打湿这斑斓的城市灯火，也映不下完整的一张面孔。我已经长大，我不再完整地属于自己，我呐喊着撕破了喉咙，震碎尘埃里的冰凉，而影子不知了去向。影子，跟随了我多年，如今丢失，我的生活是个讽刺。
囚禁在地下的火，燃烧上古的枯骨，奔腾在身体里叛逆的气息，这让我存活的气息，自由是我的生命。多年前我呼吸一颗尘埃，如今不只是依靠呼吸而生存，而后挽救我命运的人性和叛逆，是寄居在尘埃里的虫子，噬得我痛。
面对虚空，我一脸的无谓。临窗而立，我看到夜在晨辉中变的清晰，心呵，要被一种寂寥放倒。天神，如果你存在，命运是否还在我手心徘徊！我不曾渴求承诺，从此我学会放手追逐。我所有的，是一个短暂的现在，一片历史并非空白。走进雨天，我是晴空下的一个过客，断了弦的阳光，不是风景，而是梦！
2005．11于华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