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絮絮叨叨开始述说和女儿的感情，杨柳也只能装的在听。
实际上，他从纪红霞的述说想起了厉随风的话，内心有些发苦。
“可是我最亏欠的也是这个女儿，我知道千千小时候很苦。”纪红霞眼角突然现出一丝泪痕，女人的眼泪实在比自来水来的还要快，“可是这个女儿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对母亲诉苦，你猜她一直对我说的是什么？”
“是什么？”杨柳只能接过话题。
“她一直对我说，杨伯父对她很好，杨柳对她很好，她这辈子，已经当你们是亲人。”纪红霞长舒了一口气。
杨柳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眼角也有些湿润，伸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觉茶水苦中带甜。
“我欠千千实在太多太多。”纪红霞又道：“没有哪个母亲不希望女儿的好，没有哪个母亲不把女儿当作掌上明珠一样看待，但是她本来应该享受母爱的时候，却只能在江湖漂流，我每次想到这里，心里都和刀一样的难受，我愧对千千，我欠她二十多年的母爱，在她回到厉家以后，我要尽力的满足她所有要求。”
杨柳叹息一声，“其实伯母，你不用太内疚，千千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她从来没有怪过你，她只是担心你不会接受她，她以为自己不是你女儿的时候，更是只担心你会失望，而没有想到别的，她实在是个很善良的人。”
纪红霞沉默良久，双目微闭，两滴泪水流淌下来，并不擦拭。
杨柳心中惴惴，却不多话，他知道纪红霞一定有事情和他说。
“母爱怎么来衡量，母爱怎么来替代？”纪红霞睁开眼睛。口气中一丝感慨，“我以前什么都做不了，可是自从千千认我的那一天，我就发誓，不会让千千再受到一丝委屈，我会全心全意的照顾她，能补偿一分是一分。”
杨柳心中一沉，已经觉得不妙。
“我知道你喜欢我女儿，千千和你一直都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纪红霞突然道。
杨柳点头，并不否认。
“我也知道，你现在在沈门已经大不如前，牛孝天已经取代了你的地位。”纪红霞又道。
杨柳再次点头，目光闪动。
“我更知道，你其实比牛孝天强了很多，牛孝天根本不是你的对手。”纪红霞沉声道：“沈公望老谋深算。既然牛孝天是他孙子，他的产业一定要交给孙子打理，你对牛孝天是个威胁，既然如此，沈公望一定会对付你。”
杨柳愣住，半晌才道：“或许吧。”
“如今东亚F国出现了动荡，甚至开始影响世界金融秩序。”纪红霞凝望着杨柳，“老一辈都知道。沈公望在F国下足了本钱，但是形势却还是并不稳定，太多的人想要结束这场动荡，可是沈门显然已经压制不住，迫切的需要联盟，你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拉拢联盟，而是为了打散洪门和沈门的联盟。”
杨柳眯缝起眼睛。眼中也是光芒闪动，缓缓道：“没有看出来，伯母对天下大势也有分析。”
“厉家这些年在东亚怎么说也算有些势力。”纪红霞继续道：“沈门如果得到厉家的帮助，你觉得是否可以化解东亚的危机？”
杨柳嘴角一丝微笑，“我不知道。”
“你知道。”纪红霞目光转冷，“不但你知道，你父亲也知道，不然他也不会费劲心思二十多年，收养了千千。然后利用你来骗取她无知的感情。”
杨柳眼睛霍然睁开，握紧了拳头，怒视着纪红霞。
纪红霞虽然早有准备，可看到杨柳眼眸中的寒意，还是忍不住的震颤。
“怎么的，我说错了？”
“我想千千已经解释的很明白。”杨柳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了全身。
“她是解释的很明白，我也确信她的确是在记事后被杨贝宫收养。”纪红霞冷笑道：“但是这并不证明，当初的事件和杨贝宫无关。”
“哦？”杨柳皱了下眉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不认为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杨贝宫的心思我是永远的自愧不如。”纪红霞道：“我突然有个很可笑的想法，当年千千被那人偷走，流落红尘，那人虽然丢了千千，却是一直关注千千的下落，等到她记事的时候，才去刻意收养她，让千千对他感激莫名，那人又可以把自己置身事外，一举两得！杨少，不知道我的猜测，你觉得如何？”
杨柳保持沉默，只是目光中却有了一丝悲哀。
“你为什么不解释，你是不是觉得问心有愧，还是知父莫若子。”纪红霞眼中夹杂着痛恨和揶揄，“杨少，抑或是，你也无话可说。”
“你可以侮辱任何人的好意。”杨柳叹息一口气，“但是我请你不要强迫别人和你一样黑暗，我不反驳你的话，只是因为我不屑。”
“好一个不屑。”纪红霞连连冷笑，“杨少，你真的很聪明，我以为你会解释，我以为你会给你那个伟大的老子辩解。”
“我何须解释。”杨柳淡然道：“我问心无愧。”
纪红霞愣住，有些诧异的看着杨柳，仿佛在重新审读这个年轻人。
问心无愧四个字看起来简单，可是经过杨柳说出来，却有着不容置疑的信念，纪红霞不知道是什么支撑他如此的想法，可是她却知道，这个年轻人无疑是最难对付的那种。
有句话说的好，有信心不一定会赢，但是没有信心一定会输，虽然老套，但是越老套的话就越有道理，她从杨柳身上看到前所未有的信心，这让她的信念多少有些动摇。
“杨柳，以往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纪红霞一挥手，想要抹去一切。
杨柳嘴唇动了两下，却还只是笑笑，他已经很少有这么客气的时候，这些只是为了千千。
他知道，千千的困难比他还要大，所以他不能自乱阵脚，他记得千千说的一句话，杨柳，相信我，相信我们的爱，他已经把这句话铭刻在心，他相信千千，甚至超过相信自己！
“我刚才说了下你现在的形势，你和沈门的恩怨不可调和，甚至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沈爷亡的的步，厉家如果全力支持沈门，杨柳你会输的很难看，可是厉家如果一心支持杨柳你，我想沈公望也会死的很难看。”
“哦？”杨柳还是笑，笑显然是他遮掩心中情感的武器，他高兴的时候会笑，困难的时候也会笑，他只要是在笑，他就认为自己还有希望。
“厉家可以支持，全力的支持你。”纪红霞突然说道：“我可以发动厉家帮助你，甚至可以帮你调停白家，和你一块联手。”
“哦？有这么好的事情？”杨柳听起来并不兴奋，“我知道这种好事向来后面跟着个条件，而且是个很难办到的条件。”
“你的确很聪明。”纪红霞目光露出了赞赏，“我只有一个条件，而且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达到。”
“那不妨说出来听听。”杨柳看起来很有兴趣。
“离开千千，对千千说，你不爱她。”纪红霞一字字道：“只要你亲口对她说一句，你杨柳不爱千千，厉家必会全力以赴的助你对付沈门，还有那个沈公望！”
说一句话，解决个天大的难题。解决一个困扰杨柳很久的难题，这看起来很容易，又像是很简单。
“对千千说，我不爱她？”杨柳喃喃自语，嘴角一丝讥诮，似乎陷入了两难的的步。
纪红霞也不说话，只是她眼中很有自信，也认为杨柳不会反对，因为这个条件实在很优厚。
爱情在很多人眼中看起来至高无上，在更多人的眼中不过是个工具。
“我想问你一句话。”杨柳突然问道。
“你说。”纪红霞毫不犹豫。
“你为了不想我和千千在一起，不惜开出个让我很心动的条件。”杨柳淡淡道：“难道在你心目中，我杨柳真的如此不堪，甚至连和千千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杨柳，大家心里都明白，何必说出来。”纪红霞叹息一口气。“我不介意。”杨柳笑，“我只想问个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