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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举殡

九州历277年,3月3日。江白曲为其妹白忆举殡,时复其姓氏,追谥号为镇国念安公主。用皇室大礼,举国缟素,一日寒食。

崇光皇帝为其头戴白巾,公卿皆从着白衣。乃至于只有九岁的靖王也骑着大马,牵着缰绳,给这个姐姐来送葬。他有些不懂,却也哀伤。

举着的白幡灵旗上,左右分别写着:“三界”、“镇国”、“归魂”还有崇光皇帝亲笔写下的“念安”等字样云云。

那浓重的焦墨衬着纂书古朴的字体,显得一切都那么朴素,只是白,没有珠光宝气的世俗气,是那么的像白忆这个人。

白曲放下笔,看着自己无比熟悉的字迹,第一次觉得着每一个字中,都有着悲哀,虽然字不多,但是却足显赤诚。

阿忆吾妹,时隔八载,未曾情疏,长自以心中萦怀,不必启齿多言,然念卿之心,未尝折减分毫。是不见之思犹可抑止,而忆卿之情,却如决堤之江水,滔滔无绝。总白曲九折心肠,难阻此漫江心潮!天何冥冥,纵妹芳名白忆,为兄又岂能止思于徒然相忆哉?

念至此,殊好笑,笑兄鲁钝,不测天机,值此天人永隔之际,始知过往憾事,皆吾一手所酿也。为吾区区颜面,与妹虽同居一城而八载陌路,为吾苟且傲气,与生死攸关时刻,上不肯软语启齿。白曲何驽,而今唯存一缕芳魂,我悔之何用?

卿涉尘世八载,未尝仙姿蒙尘,悬壶之名,广布九州,辽于北漠,东及沧浪,阔涉西蜀,是以青苍之下,后土之上,皆有妹杏林之名,普天之下,谁所不仰?三界医仙,实人所共奉,天下为碑也。

而卿自知窥伺天机,损于寿数,却无反于卜,是何耶?是否尘世凡俗,已无丝缕可束卿怀?忆佛手仁心,见所必救,寡于言语,而长剑未封。仙魂傲世,早已洞晓古今百年,慈心未泯,不惜舍身饲鹰,委可使龙叶拈花,释迦笑赞。

八载晃晃,如是一梦。冷殿空寂,解者何方?数年劫数,本以为释解之时将至,却是万般悲痛,撕裂心肠。阿忆有知否?于此金碧辉煌之下,所藏晦暗虚无,实是难以数计也。昨日之故事,亦尽我之错,口纵曰形势所困,实是沉湎权位,疏伤手足。兄俗世缠身,无奈掘地黄泉谢此重罪,唯裁一尺青丝,伴卿左右,绕卿指头。

金座益冷,伤我肺腑呕血,容颜益念,翳我眸目无光。九月流火一别,蒙卿不计前嫌,馈灵丹而挽水湄魂魄。而今于我,唯见卿魂魄悠悠而不之所止,其中辛酸,何复解者?是否我之业障,累卿薄命?

呜呼无以再言,更无颜面以晤。卿之音容笑貌,于我心海长在,夜冥回荡于茫茫长空,可比皓月,辉耀九州,泽被九万。百年之后,愚兄一命呜呼,当赴黄泉谢生前之罪,尽未尽之情。

招卿仙魂,魂兮请归。白曲奠。

羞愧为兄,白曲笔。

是日,崇光皇帝江白曲为其作仙魂诔,诏于九州,以祭其魂魄。

白曲从那日起,宿回了紫阳宫。他还是会去看水湄和颜烬,但是话都少了,而朝堂上却传言说:“陛下自镇国念安公主去了,做事情,却是更果断了……”

也不知是福是祸。

水湄那夜独自卧在辰霄殿,却是那么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脑子里面,尽是白忆死时,笑着的面容,还有白曲没有表情的表情。

白忆的那个笑容,一点都不骇人,甚至那么温暖人心,而白曲的冷漠,却让水湄看到了他心底掩藏的伤痛。

水湄觉得自己已经几天失眠的如此厉害,原来是因为心里装着的所爱之人心中不悦,她私下念叨:“是不是白曲也难以入眠?”她想到这里,不由起身起来,那起身边的白裳,慢慢穿好,然后系上肉色白绒边的小袄。对镜整理了一下容妆,对着镜子中那个有些困,但是并不憔悴疲倦的容颜微微一笑,道:“白曲,我来看你。”

然后她没有惊动谁,而是自己一个人,提着一盏小小的玲珑灯,走出了辰霄殿,没入夜色,向紫阳宫行去。

紫阳宫外,一个内侍道:“颜妃娘娘,陛下请您进去。”颜烬笑了一下,道:“谢谢。”然后提了一下下摆,缓步走入大殿之内,而此时的易水湄,却是离这里也不远了。

是的,颜烬也来了,她和易水湄想的,简直无二,她也是来宽慰白曲的。

颜烬进宫,是六年前的事情,她虽然不知道白忆和白曲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却从文辞的措辞之间,发现了玄机,加之八年前那场宫变的影响亦波及甚广,人在深宫,慢慢的,也就都只晓了十之八九了,剩下的,凭借她的推演,哪里能有什么瞒过颜烬的眼睛呢?

只是白曲不提,她从来不说。

江白曲着着一身青衫,看上去很单薄,似乎在深冬里,还穿着秋日的衣裳。

颜烬看到一惊,却没有急于开口,而是行礼道:“陛下。”她叫的是陛下,而不是白曲,却在意料之外,白曲转身笑道:“哦,颜儿?怎么今个开口,不叫我白曲了呢?”

颜烬一愣,没想到他的笑依旧如此摄人魂魄,或许是自己对他的爱已经那么深了。

白曲笑道:“颜儿,你是为阿忆的事情来的?”

颜烬一愣,她的眼神无以逃避,却转念摇头道:“不,我是为白曲你来的?”

“哦?”白曲饶有兴味的笑道,然后拉过颜烬让她同自己一起坐下。

而这时候的水湄,已经行至紫阳宫外,易水湄一手捏着衣襟,寒风吹得她有些瑟缩,一手还拎着玲珑宫灯,那只手已经有些冻的发白,却是在到门口的时候,侍卫看到,行礼道:“辰妃娘娘晚安。”

易水湄笑了一下,问道:“陛下睡了么?”

却是门里的一个内侍走出来一步,行礼答道:“禀娘娘,陛下还未睡下……”他的声音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是顿住了,易水湄察觉了这一个字的凝滞,问道:“哦,怎么了?不妨直言无讳。”

那人又行礼道:“是,本是要睡下了,只是方才,颜妃娘娘来探望陛下,被陛下请了进去……”他的声音有迟疑了,似乎不好说下去,却是易水湄开口打破了这个僵局:“哦,是颜儿还在里面吧?”她的声音落落大方,那人点了点头,不知在说什么。

易水湄笑了,道:“无碍的,我自过去,你们莫通报了。”

那几个侍卫还有内侍面面相觑,却不敢有异,齐声答道:“是。”

易水么此刻却是心思翻覆,交织着好几种滋味了。她的步子自然的变得轻巧,无声,却每迈一步,都不由自主的慢上半拍,越来越慢。走到门口,迎着光,看到颜烬的容颜,带着点犹豫,却是更加装点了她的美貌。

隔着宏大的柱子,正好挡住了看白曲的视线,而颜烬望着白曲,也未注意到水湄已经在殿外,她们大约隔了五十步,不近不远。

易水湄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心底却道:“窃言非君子行事。”她看了看颜烬,那种感觉又腾了起来,那个女子,其实和自己一样,也是那么的爱他。这不好么?

这很好啊,他可以得到更多的爱。然而想到这里,心却是酸酸的。

可是,不是自己在那天要他对她如同往昔一样么?这是虚伪么?不,这是真的,因为自己也放不下这个叫做颜烬的女子,这个姐妹。

当初颜烬的话,是解救水湄的灵药,将她带出了困苦危厄,自己,怎么可以来妒忌这个女子?又有什么要妒忌的?

水湄笑了,突然笑了,刹那间,她明白,其实颜烬来,和自己的目的是一样的,一样是来宽慰白曲的,是了,自己难以入睡,难道颜儿就不会辗转反侧么?

水湄笑了,抬头看着空中那明亮的月,叹了口气道:“既然颜儿来了,我何必再去扰她们?”她微笑着,慢慢向外面走出去。

“白曲,其实公主早已经料到了不是么?”

“……”

“若然并非如此,公主何必留下这手书来倍增陛下的遗憾?”

“也许吧。”白曲的话变得有些少,提到白忆,他是那么的难以开口。都是歉疚。

颜烬笑了,笑的很浅道:“白曲,其实你无须自责,因为,就在你带着水湄去找她的那一夜,她不是在等你么?公主什么都知道,悬壶,是她自己的选择,白曲,你也会在诔文里写下‘于此金碧辉煌之下,所藏晦暗虚无,实是难以数计也’之类的句子,那么以公主的智慧,难道不知?”

是了,颜烬说的很对,又一次对了。

白曲看着颜烬的眸子,那折射着火光的红,好像血丝,又好像希望,淡淡的笑了,用一个相仿的笑,来回应颜烬的心思。

“那就是公主自己选择了的路,陛下何必……”

“我何必违拗她的本心?”白曲笑了,这个笑有点萧索,却是说中了颜烬心中所想,颜烬顿了一下,没再开口,只是闭眼点了点头。

那一夜,水湄睡得无比踏实,因为她知道,有颜烬在宽慰白曲,自己不用担心了。一觉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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