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梓。”
邓晋川失神地脱口而出,表情瞬间僵硬了,原本还挂着微笑的嘴唇蓦然之间就抿紧了,漆黑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深不见底。
令梓闻声驻足,伫立在原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大了,带着一丝迷茫地向他们看过来。
秋意深重,天气微凉,而她只穿了一袭浅紫色的长裙,披了一件深紫色的羊绒披肩,光着脚穿着一双白色的球鞋,肩上斜背着一个大大的编织手袋。那头漆黑的长发如丝般披下来,整个人就像一株紫荷,亭亭玉立。
安语这次是真的重重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深呼吸了一下,调整了脸上僵硬的肌肉,向她伸出手,微笑道:“令梓,好久不见。”
谁知令梓只是微微朝她点了点头,绕过她缓缓地走到了邓晋川的面前,“晋川,好久不见了。”她的声音低柔,与以前一样似乎带着淡淡的忧郁。
“是啊,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也会来。”此时的邓晋川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态。
“楠楠结婚这样的大喜之日,我怎么可能不来呢?”令梓微微一笑,侧过脸,用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长发,“我与她也同桌了三年啊。”
“对了,我忘了,你与王楠是同桌。”邓晋川点了点头。
“怎么会忘记呢,你与赵鹏同桌啊。”令梓温柔地笑道。
“是啊,是啊,我与何晓薇同桌,令梓与王楠同桌,坐在我们那一排的右边,邓晋川与赵鹏同桌,坐在我与晓薇的后面,上课的时候赵鹏老是拽晓薇的辫子了。”安语觉得自己总算能插上话了。
邓晋川瞥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没说话。
“那时候年纪小,真是淘气啊。”令梓微微笑道,“可是现在想想,还是那时候好,真的是惆怅旧欢如梦中。”她低下了眼睛,垂下睫毛,微微叹息了一声。
“听说你大学没念完就出国了,是吗?”邓晋川蹙着眉问道,”那现在回来休假?”
令梓嫣然一笑,缓缓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邓晋川沉默了一会儿。
“你,还好吗?”令梓轻轻地问道,眼睛睁得大大的,尖尖的瓜子脸浮上一层淡淡的绯红,柔柔的声音低得仿佛是一声喟叹。
还没有等邓晋川回答,安语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问邓晋川,“何晓薇呢?她今天不是伴娘吗,我怎么没见到她啊?你看到她们饿吗?”
“伴娘不是应该陪着新娘嘛。”邓晋川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这会儿应该在更衣室吧。还没找到她们?”
“哦,那我去找她。”安语向着令梓摆了摆手,满面微笑,“令梓,邓总,你们慢慢聊啊。我去找何晓薇了。”说着她也不等两人答复,就疾步离开了。
旋转的楼梯的顶部,垂下了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一串一串的水晶珠子如同小型的瀑布一般,沿着楼梯盘旋着,飞流而下,熠熠生辉,不知道又多少颗水晶才能穿起这样的璀璨的吊灯啊,安语瞪着眼睛一颗一颗地数了又数,总也数不清楚,她有点无奈地对自己笑了笑,数学不好的人就是笨啊,连数个珠子都数不好,还能干点什么事情呢?
“叶安语,你死到哪里去了,到现在还不过来?”手机里的何晓薇嗓门尖利,如同机关枪一样劈里啪啦地炸开了:“王楠说你来了,可是我怎么都一直找不到你,我都忙得要死了,你自己找借口不当伴娘也就罢了,怎么来了连忙也不帮一个啊?快点滚过来帮我啊。”
“你们在哪儿啊?”安语抹了一把脸,压抑着声音的哭意。委屈地说“我都找不到你们人呢。”
“我们能在哪儿?婚礼大厅门口啊,王楠马上都要进场了,麻烦你快点过来,帮我一下。”
叶安语一边接着电话,一边飞奔上楼,远远看见王楠挽着她的父亲站在大厅的门口,何晓薇半跪在地上帮着王楠整理着裙摆,大门里面人声喧哗,主持人用激动人心的声音高声宣布:接下来,我们要迎来今晚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女士们,先生们,请用你们热烈的掌声,欢迎新人入场..”
婚礼进行曲的音乐响起了,管风琴奏出了熟悉的前奏,王楠回过声来,悄悄叶安语说:“一会儿站在我身后十点钟的方向啊。”
“干嘛?”
“叫你站你就站,哪来这么多的废话。”何晓薇低声斥责她,“来了也不帮忙,瞎跑什么劲儿啊。你还真当自己是客人啊。跟我进去站着。”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我要进去了。”王楠制止了她们,挽着父亲的手臂,迈了一步,又站住了,低低叫了一声:“爸爸。”转过脸轻轻吻了吻父亲的脸庞。
王父一怔,安抚地拍了拍王楠的手臂,“没事,孩子。没事。”他的眼圈泛红,只是克制着自己。
刹那之间,安语与何晓薇都泪意盈睫。
在主持人善意的调侃,新人的极力配合之下,婚礼进行得热闹而浪漫,安语被王楠拖着充当着临时的伴娘团成员之一,负责递鲜花,送戒指,与沈浩然一起并立在舞台的左侧,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新郎,新娘从小到大,各个年龄阶段的相片,有一张是她,何晓薇,合影,蓝天白云霞,她们坐在操场边的草坪上,穿着一样白色衬衫,一样海军蓝的裙子,笑得无忧无虑,阳光般灿烂,音乐声里仿佛又回到少女时代,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现在,我们请新娘转过身去,把手中的鲜花抛给现场还没有结婚的女孩子,请现场还没有结婚的女孩子上台来,接到鲜花的那一位,下一个新娘就是你。”主持人激动地宣布着,“快啊,现场的姑娘们,赶紧上台来。”
“叶安语,快点上去啊。”何晓薇推了推她。
“我?我连男朋友都没有,上什么上啊。”安语想起了邓晋川与令梓,下意识地向酒席那边望去,不知道他们坐在了哪一张桌上,灯光太强,刺得她眼睛酸涩发胀。
“管什么男朋友啊,这是好运气,懂不懂啊?”何晓薇急得想拖她。
“那你呢,你怎么不上啊?”安语一脸无辜地说。
“五,四,三,二,一。“主持人已经在倒计时了,”现场的姑娘们,还有没有人想上去啊。”
陆陆续续有人在亲朋好友的调侃中登上舞台。
王楠急的回过脸来张望,被主持人制止了,“新娘子不许作弊哦。”
”快上去吧。”站在身边的沈浩然侧着脸微笑地看这她:“晓薇说得对,是好运气,说不定下个新娘真的是你。”他笑得别有深意。
“啊?”安语抬起脸看着他,有些羞涩,“可是我..”
“上啊,我跟你一起上去。哎呀,你这人真是的。”何晓薇一边嘟嘟囔囔着,一边拖着也安语上台,“等等,还有人,还有啊。”
“啊,我们的伴娘小姐,和另一位神秘的伴娘小姐也一起上台了。那我们就开始了。”主持人笑着调侃道,何晓薇穿着伴娘粉色的小礼服,安语低了头看看自己穿着的中规中距的套裙,怎么也与伴娘搭不上啊。
“变九点钟了。”何晓薇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
“什么九点,十点的。何晓薇与王楠搞什么呀。”安语心里说,灯光下,她看不清场下的人,只听得有人在起哄,隔了远还能听出来赵鹏的声音,这么多年了还是喜欢插嘴起哄,哪里热闹哪里就少不了他。刚刚沈浩然笑得怎么那么神秘,他也参与了什么游戏吗?
正想着,突然一大束粉色香槟玫瑰忽然就砸到她的脸上,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了她的怀里。
场下一片掌声与哄笑声。
“哈,太好了。”王楠转身看到接花的是安语,居然兴奋地撸了撸手臂上的长手套。
“我们这位神秘的伴娘小姐接到了鲜花。”主持人说,“恭喜你,即将成为下个新娘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新娘子说的吗?”
安语捧着鲜花,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
“看来这位小姐还没有从喜悦中清醒过来,我们听听新娘子将送上什么祝福。”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了王楠。
王楠大大方方地接过了话筒,笑眯眯地说:“我特别佩服我自己啊,怎么能抛得那么准,想着谁就抛给了谁。看来高中时期的体育课真是太重要了,我当年扔铅球就是女子冠军,看吧,投得又远有准,背着身还能投那么准。”
她的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连新郎都忍着笑指着她摇头,同学们更是一片叫好声,安语也只好傻乎乎的跟着笑着。
“我就想说,叶二二,你的白马王子正骑着白马追着你呢,你可千万别急啊。”说着,王楠揽过安语的肩膀,“你一定会幸福的。”
这话又是一片笑声与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