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诺很清楚弥飞有多少能力,虽说离修成妖身仅差一线,虽说他也能斩下一头妖怪,甚至说他独自面对妖虎也可以较量一番,但八面八方而逃的妖怪们,难保不回汇聚起来,这样一来,弥飞便太凶险了。
秦诺不可能坐视不理,略缓一会,便想去追,刚一抬脚又停住了,回头看到弥六和那红衣女子,有些犹豫。
“你可以留下些护身的法宝。”
李青绾忽然出声,虽然气急某只“大猴子”傻傻的去追妖怪,但她知道绝对阻止不了这位“城门大哥”,所以与其阻止,还不如要些自保的法宝,毕竟如果四散逃离的妖怪回来怎么办?
对于这个一身男妆红衣的女子,秦诺很有好感,不仅是她帮自己破开了困势,和连出两剑救了弥六,更是因为她敢于冒险,不屈服于绝境,而感到欣赏。
而当看到一旁,但凡关于弥飞的事便异常冷漠的弥六,秦诺又不禁唏嘘,在心里他一直没有忘记第一次见到弥六,这个骑在弥飞头上怕生腼腆的小家伙。或许弥飞当年为了能让他开启灵智,真的抛弃了太多。
“好!我给你们布置一道护身结界。”
本体便是法宝的秦诺实在没有其它法宝,唯一能用也只是手上这把慈悲了,当年他便是凭着一身佛门功体,一把“慈悲“,和一道以“慈悲”为眼的慈悲善恶界,走过中州,趟过妖域,游过北海,与人对敌放出这道结界,有六丈六重之广,若人越界则受拒力,令人难以近身,这般护身结界,不知替他挡了多少灾劫。‘
于是不顾坚持要护身法宝的李青绾,凌空画出了两道符咒,轻轻一推印在了两人身上。
看着手中的“慈悲”,他不禁感叹又要分离了。
“这是什么?”不得已才接受没有法宝事实的李青绾好奇问。
“善恶咒,能助你们在慈悲善恶界中畅行无阻。”
言罢,秦诺聚心宁神,虔诚唱念道:“慈界纳善恶,悲界拒人敌,慈悲善者合,不能近我身,慈悲啊慈悲,愿你大发慈悲……”声中,他反手将朱红漆棍种入土中,登时一道金光闪过,以朱红漆棍为心,周围撑起一道方圆六丈六重的慈悲善恶界。
因为仙魔诀而不可能再修习佛门功诀的秦诺,最终还是凭着“慈悲”,布了下了这道佛门的护身结界。
匆匆向两人讲诉了结界的特性,秦诺便朝弥飞离去的方向追去。
望着这般似有若无的结界,李青绾心中很不踏实,他说六丈之内,蕴含有对外来之物的排斥拒人的力道,越是往中心走,拒人的斥力便越大,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怎么我一点都感受不到,难道真如他说的,有这善恶咒,才能在结界中畅行无阻。
难道老实呆着的李青绾胡思乱想着,应该是觉着实在无聊,当看着弥六总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便心血来潮生出想要逗弄他的心思,她道:“小猴子,人都走光,你就别装了,来,给主人笑一个。”
闻言沉寂许久的弥六猛地一呲牙,几乎按捺不住愤怒就要出手,然而李青绾比他还要快,十根青丝,搭在他身上,眨眼人就从他眼睛里消失。
弥六见自己不可能打到她,也便停了下来。事实上,在心里他还是有些佩服这个随时能调动自己情绪的女子,毕竟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在自己几乎认命的时候,将自己拉了回来。这番恩情,讨厌亏欠的弥六想着偿还,却不是给她当灵兽。
就在这时,天边跳出了一个白点,起初两人并未注意,直到临近,两人才觉不同寻常。
停手的弥六远远眺望了眼,顿时皱起了眉。
而极为眼尖的李青绾则惊道:“是妖怪!果然还是来了。”
似乎感到一切都朝着自己猜疑的方向进展,李青绾难得露出了极为凝重的神色。
“怎么?你害怕了?”
手上讨不到好的弥六难得不再冷漠,看着李青绾凝重的脸色,大感好奇,似乎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有见过这女子害怕过。
见这小猴子还有兴趣挤兑自己,李青绾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提高了声音:“怕,我怕死了,你会救我呀——”
不得不用掏耳朵的动作来遮盖声音的六子一脸古怪,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出声道:“你不是有口很厉害的剑吗?”。
李青绾牵强一笑,她没有说只能用九次的“戮阴”,在今日出了三剑后,便用完了九次。所以她才迫切希望能从秦诺身上要来几件护身的法宝,只可惜,本体就是法宝的秦诺,真没有法宝了。
“真是该死,当初好不容易溜进了哥哥那小气鬼的小金库,可我怎么就只带戮阴出来,若是能够把“玄鞘玉符”拿到手。”想到这些妖怪凌厉的兵峰,她优先想到那件护身的玉符。
“还有那件能踏风而行的“随影纵云”。哎!只可惜急着溜,没多拿几件,否则何必如此被动。好歹也帮他背了个大黑锅,怎么老觉着拿了他点东西,跟小偷一样?”李青绾郁闷不已。
……
“他们果然中计了!”本体为狮兽的狮狂架着法兵而来,心中暗暗庆幸,若非师兄最后一句怨毒的誓言怎能引他们分开,毕竟有那个恐怖的人在,他一想起秦诺周身天青莲花,和无可匹敌的剑势,深深忌惮不已。
“再强又如何,能分身两人?待拿下这头血怒猿,也许可以换回五雷神火符了。”
一声厉啸,狮狂辗转杀到,看着如同蝼蚁的两人,他没有大意,因为其中那名女子有一口让他深深忌惮的剑,于是他远远祭出法兵,想要先将这女子斩杀,再擒走那头血怒猿。
法兵化作一道白光,杀向李青绾。
面对这意在夺命的法兵,李青绾一脸凝重,却没有半点动作,她在想如果这道结界,挡不下这一击的话,那自己躲了一次能躲了第二次?干脆赌一把!
果然结果没有让她失望,她见到狮首妖怪志在必得的法兵一丈一丈地接近,随后在离自己不足三丈的地方,坚持不住被弹飞了,脸色稍稍松了下来。
远远站着的狮狂一下蒙了,自己的法兵怎么被弹飞了,难道这女子是登临道境人物,眨眼间能驱无形道力,弹开自己的法兵。狮狂满脸不信,若她真如此厉害,自己师兄弟早就没命了。
结界中……
原本有些疑惑和担忧的弥六,这时不由松口气,瞥了一眼倒插入土的朱红漆棍,说道:“你真是胆大包天,真敢不躲不避,如此信他?”
李青绾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满心愉悦道:“那人说什么慈悲慈悲大发慈悲的,听起来倒想是寺庙里秃子们的做派,本来很不喜欢的,不过现在好歹受了这声“慈悲”恩惠,想想等离开了这里,可得好好去庙里上炷香呢。”
弥六似乎被她的心性感染,异常多话起来:“你这小女娃,就没怕过吗?”
李青绾多少有些不喜别人这样称呼自己,于是有心想要反击一番,她脸色忽然装作忧愁不已,道:“怕?我怕死了!可我的灵兽还在这呢,总不能撇下他不管,让他去送死吧,可没这狠心的主人呢!”
顿时无语的弥六子满心无奈,放做平时早就大打出手,如今还得忍着,又实不在是说不过这个会变脸的小女娃,简直就是克星。
手指卷捋着长发的李青绾,尽是得意洋洋的笑意。
但见那尸首妖,不死心地一次次出手着,没有了“戮阴”的她,腾起了担忧,因为她看到,狮首妖一边警惕着自己,一边祭着剑形的法兵,来到六丈前,一剑又一剑地试探着这结界。
“越来越近了,这个破结界,能挡住吗,如果不能,又能挡多久?”她一下没了信心。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一头长头,忽然下定决心一般,猛地将戴在头上的束冠取下,顿时一头如瀑发丝垂落过膝。
她侧着头自顾抖弄捋顺着纤细的发丝,事实上她很喜欢留着长发,甚至于将长发视作自己生命,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以发丝为器的原因,而是每一次梳捋着长发时,她都会想起小时候,那个爱给自己梳头的娘亲。
那一年,李青绾五岁,自小喜爱长发的她一夜之间掉光了头发,吓得她躲在被子里、不敢照镜子不敢摸额头,什么人都不愿意见,那一段恐怖的日子里,最终能够陪伴着她的,是她自小便羡慕有一头美丽长发的娘亲。不是因为娘亲的身份,只是她在床上亲眼顺着裹紧的被子缝隙看见,那个被自己拒见好几次后的美丽女人,在一边给自己讲着笑话,一边将一头美丽长发剪光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不从被子里爬出的理由了。
当握着被剪落一地长发,年幼却心智早熟的李青绾满脸委屈,比自己掉光头发还要伤心,毕竟她一直梦想着能有娘亲那般美丽灵动的头发。
于是李青绾亲眼看着笑容满面的娘亲,满眼疼爱地拉起自己的手,当将一根早已备好的发丝缠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说这样就会很快长出头发的时候,她就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出声。
而在身旁念着“小绾儿,乖!”的娘亲,再也没有等到给自己梳头的时候……
李青绾有些伤感,看着一遍遍捋顺着长发,忽然感慨道:“怎么又掉头发,我可不要变成光头当尼姑呀。”
弥六瞥了一眼在心中认为不怕死的女子,看着一头黑发在她手中不断捋顺,忽然一怔。不知为何,他好似从这个稍稍落寞的身影,看到一丝自己的影子,或许就是这般莫名的共同点,才每每让自己在她面前,压抑不住情绪吧。
“喂,你想做什么?”老早体验过那缠人的控丝手法的弥六,意识到李青绾的不同寻常。
“那妖太烦人,不如我们将他宰了。”
忽然风轻云淡的一句话,让六子眼皮骤然一跳,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那捋着头发柔弱而人畜无害的模样,真觉是自己听错了。
“小猴子,你莫不是怕了吧。”此时停下捋发动作的李青绾,掌弄着手中一根青丝,那丝在五指掌间如同活物,似龙蛇般窜动游于指掌,最后不知是她厌烦了还是不愿玩弄了,青丝一个盘绕,最终缠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那一刻,原本还觉着是自己听错的弥六骤然心悸,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了那缠指的一瞬间,青丝闪烁出的摄人殷红,透满着杀意。
“嘿,嘿嘿……”似乎不再抗拒李青绾每次都能调动自己情绪的想法,眯着笑眼,反常地大手一挥:“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