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施主,可知云师何在?”见小丁迎了下来,大和尚停下登山脚步,合掌问话。
“云师?你说家师么?”小丁没听白胡子老头说过,他也不确定,“我师父在密室闭关。”
“阿弥陀佛,小僧唐突了。”大和尚听到这话,立刻结跏趺坐下来,“不知云师正在精修,多有恕罪。”
“没事,师父一会就好。”小丁浑然没在意,“他一会要出来给我做饭呢。大师,能不能告诉下山的路啊?”
“回来。”大和尚未及详说,小丁就听到身后师父的声音。
“秃驴,又来我仙府捣乱?”白胡子老头飘然出来,对闯过白云阵的老和尚非常不耐烦。
“云师一向可好?”大和尚不愠不怒,起身合掌施礼,“云师占我佛园多年,如今可否归还?”
小丁一听,白胡子老头怎么这样?徒弟是抢的,洞府也抢啊。
“混账贼秃,胡说八道!开洞府在前,修寺庙在后。”云师一脸愤怒,指着大和尚一顿臭骂,“你屡次欺人太甚,不但建了金光大阵,压住仙府气运,还要抢我道场!看来不拆了这破庙,你是没个完了。今天就砸了这些泥胎烂铜,让你再蛊惑众生!”
到底是那样?小丁糊涂了,谁说的是真!
“阿弥陀佛,和尚从不诳语。”大和尚面露警惕,但言语依旧礼貌有加,“小僧建寺之初,就曾传信四方。庙后千里山林,皆系寺内所有,为供佛所用。这里还有旧书一封,云师可鉴。”
“滚一边去!”白胡子老头瞄了一眼云中硕大佛像,口气依旧不软,“当初你建个破庙,就是瞄了这处仙家福地,还有脸说晓喻众人。”
“阿弥陀佛,小僧所言句句属实。”大和尚手捻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休伤我徒儿!”小丁听到师父一声怒喝,然后身体一紧,竟让白胡子老头凌空抓到身边。
“不沾因果,不入是非!徒儿,有缘再会。”小丁见师父袍袖一抖,为己罩上厚厚一层星力,然后抬手一挥,将他流星般打飞。
小丁不知所措,只觉得眼前光影迷离,昏天黑地不知所以。一路上罡风呼啸,碎玉乱坠,这比师父带他上山的遁光都快。好在他有星力护身,没受到一点伤害。耳边恍有师父在诵星经,“空常者,天地之魂魄,阴阳之行用。天地初成,无子举翅飞上,乃在华盖之下,左有北辰,右有北斗,星辰稍备,东西南北稍正,星辰共以真道要养万二千物,下及六畜、粪土,草木皆被服其秘道要德而生长焉。”
不知过了多久,小丁觉得身体一松,高速瞬移结束,睁眼看去,自己正身处万丈高空。小丁大为骇然,拼命汇聚星力,想施展流珠箭羽翅稳住身形。可他除了耳畔呼啸风声,哪有翅膀伸展出来,只有秤砣般不断下坠的身体,就要掉到地上摔成肉泥。
“啊!”小丁大叫一声,猛然醒起。眼前一灯,一床,一几。
“阿弥陀佛,上天保佑!小丁,你可醒了!”听到惊呼声,从室外跑进一个女人,是思念很久的母亲。她一把抱住大汗淋漓的小丁,喜极而泣,“我的儿啊,吓死娘了!”
“娘,这是怎么了?”小丁艰难开口说了句话,感觉喉咙发紧,声音嘶哑难听。
“都是你那臭爹,非带去看状元夸街。”母亲对往事忿忿不平,没少和父亲为此吵架,“结果状元惊马,摔了下来。城里人慌拥挤,把你压倒地下,抱回来就这样了。”
“小丁醒了。”室外一阵惊呼,进来一大群人,把房间堆得满满。有大哥、二姐,三哥,还有干瘦的奶奶,只是没见到父亲。这些亲人见小丁醒过来,都是非常高兴,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父亲呢?”小丁好不容易插上口,喝过奶奶递的茶水后,嗓子不干涩了。
“他去送禅师了。”母亲松开紧抱的双手,心疼摸着小丁瘦瘦脸庞,接口说道,“我早说请金光寺大师来,就是不听,让我儿平白多遭些灾难。”
“来了就好。”奶奶拉起小丁的手,也是心疼孙子瘦得厉害,“金光寺大师这么灵验,才刚走我孙子就好了。赶明年,一定多供些香油钱。”
“要我说啊,明儿就去。”母亲对儿子失而复得,心情很是激动。看小丁天天昏迷不醒水米不进的样子,她已经绝望了,都开始打算后事,结果让金光寺大师救了回来。“这样去还愿,才算心诚。”
“也要等父亲回来啊。”大哥已经在帮父亲持家了,田里农活是把好手,“等弟弟身体稍好些,我们一起去还愿。”
“那弟弟还回来么?”二姐姐问了过来,满脸不愿意,“大师说了,小丁是有佛缘的,要收了弟子的。”
“都好了,就不去了吧。”三哥与小丁年纪相仿,平常一起玩,去城里看状元夸街也是一同去。他一点都没事,小丁却病了这么久。“你也不想去,是吧?”
“我……”小丁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一直想考状元的,可现在还想么?状元又不会飞,夸个街都能摔下马,当状元真有意思么?可为啥当和尚呢,给师父当徒弟不好么?只是听大家这么说,他应该从没到过什么仙家洞府,也没有白胡子老头,难道是南柯一梦?
“还愿的事,就等你父亲送了大师回来再说吧。小丁,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母亲摸摸小丁干瘦身板,心想肯定饿了,就匆匆去烧饭了,什么神佛都不如自己孩子重要。二姐也跟去了,女孩子从小就要帮做家务。
“哎,和你说啊,金光寺大师头上,真的有九个戒疤。”三哥凑过来,和小丁说笑。平日有什么新鲜事,都是他们两个先分享,这些天没人说话,可把老三闷坏了。
“不要背后说法师坏话。”大哥年长,做事沉稳,阻止老三无礼举动,而且还将他赶了出去,“小丁才醒过来,要让他多休息,我们先出去。”
“好。奶奶,我们走。”老三很诗无奈,撅了撅嘴,扶奶奶先出去了。大哥在后随手带上门,也一同离开,房间里就剩下小丁一个。
“金光寺?金光大阵?”小丁记起梦里师父的话,这里面有啥机缘么?对了,自己身上的星力,还有没有了?
“小猴,出来!”小丁手诀一捏,手法还是那么熟练。可他手指弹过,掌心空空的,毫丝没有。
“你咋知道我在外面?”窗户一开,老三从外面翻了进来。他绰号“小猴”,往日小丁很少叫他三哥,从来都是喊小猴。
“我也知道你。”房门一开,大哥又进来,在小三头上敲个爆栗,然后拖了出去。小丁看了兄弟们打打闹闹,是那么熟悉亲切。
“喝点粥吧。娘说才醒了,不能吃干的。”二姐进来,端了一大碗米粥,热气腾腾的,“我给你撕了点鸡肉在粥里,尝尝怎么样。”
“谢谢二姐。”小丁非常享受这份温馨,比冷清仙府好的多。可到底是不是梦呢,如今分不清了。
“你就这么客气。”二姐把粥放在小几上,搬到床上喂小丁,“现在多喝点,要是真入了寺门,可就吃不上肉了。小丁,你不想当和尚吧?”
“我……”,小丁真的迷惑了,有些事是要好好梳理一下。
“看我多嘴,问什么问啊。等父亲回来再说吧。”二姐赶紧打住,搅了搅鸡肉粥,吹吹凉了,就喂小丁赶紧吃。
喝口香甜米粥,听外面兄弟嬉笑打闹声,和母亲奶奶说的家常话,小丁恍若也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