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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诞圣节

斗转星移,恍然如弹指之间,七年光阴流逝——

宣尊十七年,仲夏。

京城皇宫里迎来了第十七个诞圣节,天帝四十寿诞。

鹿台之上,天帝须发刺张,引满弓箭,一箭射向苍穹,裂了弓弦,一手蔽天,振臂仰天长啸,虎威刚猛,啸声如龙背击鼓,文武百官跪地山呼“万岁”。

晚宴时,宫中张灯结彩、歌舞升平。臣子争相买宠,献上奇珍异宝。天帝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臣子们虚笑的脸,一个妃子手持玉壶,斟上美酒,端盏献酒,“万岁爷,臣妾借花献佛,祝圣上寿与天齐!”

天帝眉宇间满是暴戾之气,猛地推开献酒的妃子,摔碎了酒盏,指着底下那班歌舞乐师,怒叱:“滚!滚!统统滚出去!年年都是这些场面,朕看了就厌烦!”又指着臣公们叱责:“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就想不出个新鲜的点子么?”

龙颜震怒,臣子们诚惶诚恐,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僵持的气氛中,一个大臣挺身而出,朗朗开口:“圣上息怒!微臣近日在坊市之中,寻得一件稀世奇珍,请圣上笑纳!”

“什么宝贝,呈上来让朕瞧瞧。”

天帝阴沉着脸,提不起多大兴致,所谓的稀世珍宝,他看得多了,都是些古玩字画、金银玉器,文人把玩的小玩意,臣公们献了上百件,没一样能让他看得称心。

“遵旨!”

大臣疾步走到殿门外,击掌传唤,不需片刻,他领着一人走上大殿。这人浑身上下都裹在一件黑色斗篷里,亦步亦趋地跟随大臣走来,数百道目光愕然注视着斗篷人,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天帝虎目一瞪,暴喝:“宝物何在?”

“喏,宝物就在殿上。”大臣伸手一指,恰恰指住了那个斗篷人。

“这人也算得稀世奇珍?”天帝勃然大怒,“荒唐!”

“非也非也!这宝物不叫‘荒唐’,而是叫……”大臣猝然扯开那人身上的黑色斗篷,唰的一声,斗篷旋空一抛,众人只觉眼前惊现艳芒,大臣暴喝的语声如雷贯耳:“倾国舞伎媚君心!”

语毕,殿内数十盏灯火突然熄灭,黑暗中,一道极光飞旋而出,竟是三尺红绫抛空激射,忽又化作滚滚火浪铺展地面,火浪之中浮出一抹人影,柔若无骨的娇躯变幻着千种舞姿万种风情,吹弹欲破的肌肤在薄红的轻纱里若隐若现,凝脂玉足旋踏在“火浪”之上,舞乱红袖,舞得人神魂颠倒!

火莲般层层绽开的艳芒,滚滚火浪托出的舞影,宛如怒焰中的狂花,震撼了天帝!从未见过如此狂烈妖媚的舞姿,艳芒万丈,他看得痴了,血液,开始沸腾,体内涌出一股欲望——扑向这团火焰将灵魂烈烈燃烧的欲望!这种欲望,以往只有在沙场上、血腥的杀戮中,才激烈地膨胀过,如今,这个火浪之中狂舞的女子竟也让他极度兴奋了!

天帝霍地站起,疾步走下阶梯,冲入滚滚“火浪”之中,迅猛地伸手抓向火中怒放的艳芒!红袖一旋,她,躲开了。他扑了个空,拢起了空空的掌心,紧攥成拳头。

击缶声消歇,殿内数十盏灯齐明,照亮了众人如痴如醉的脸,道道目光凝在舞者身上,天帝也闷不吭声地盯着她,第一次如此清楚的将她看得这般真切——天,这是一个多么美艳妖娆,荡人心魄的女子!一头棕红色的长发在灯光的反映下,闪闪泛出一种奇异的光彩;艳色灼灼的花容上,最令人不能忘怀的是她的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凤眼,眼角微挑睨着人时,妩媚之极,而眼底深处,却透着炽烈的、火焰般闪耀的光芒,看上去是那么狂野、那么大胆、又那么倔强!

妩媚娇颜,倾国倾城!看着她,天帝双拳紧握,强烈的霸占欲烫热身躯,虎视眈眈地盯紧了她,独掌天下的那只手伸了出去,“你,过来!”

她仍站得远远的,眼波流转地睨着他,那股子瞄人韵味,真个妩媚极了!嗯,还带着那么一丝丝挑衅!

如此好强难驯的女子,当真撩起他满腔的征服欲,夺了江山,再夺一个美人儿来,又有何难?阔步上前,他仅用一只手就锁住了她的柳腰,霸气地将她圈入怀中,另一只手则伸向御前侍卫,“拿剑来!”

一柄龙泉宝剑呈了上来,天帝手握剑柄猛力一抽,一泓秋水般的寒芒破匣而出,剑身兀自颤动,龙吟声声。

他看着她,猝然挥剑,寒芒迫向眉睫,血光迸现!那张妩媚的娇靥上却寻不出丝毫惊惧之色,涂蜜般光泽诱人的唇一弯——她竟笑了!

“好!”当真是胆色过人的奇女子!天帝激赏地喝了一声,殿内群臣才如梦初醒,骇然发现圣上竟挥剑划破了自己的右臂,一个个惶惶跪地。

奔上前来的太医,被天帝斥退,殿上侍奉的宫女却被唤了过来,“拿朕的青铜酒爵来!”

宫女战战兢兢地呈上青铜酒爵,天帝将它搁置在右臂伤口下,往盛了酒的器皿里滴下血,冲禁锢在他怀中的她喝令:“喝了它,成为朕的女人!”

红唇贴在杯沿,她的目光却悄然窥视着他手中的宝剑,手指微动,猝然扬起左手在他眼前虚晃一下,右手疾如闪电,一伸一抽,夺来宝剑,剑芒一个回旋,指住了他的胸口!

“你要杀朕?”

天帝面无表情,文武百官则大惊失色。

她笑得妩媚之极,手中剑,缓缓刺出,抵到他胸口,突然敛住了锋芒!

这柄剑,若非他刻意让给她,她又怎能如此轻易地从那双残暴而充满力量的手中夺得?——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她猝然将剑锋逆转,横着剑身稳稳地接来那盏青铜酒爵,端起酒盏,仰颈痛饮而下,烈酒里搀杂着他血中的腥味,她尝了,只是一笑,弯弯地翘起一张丰润小巧、能在勾动中令人魂迷的蜜唇,吐露媚惑人心的语调:“小女子只要圣上的心!”

她的这番举动,落在他眼里却似张扬的焰芒灼来,有一种烈酒烧喉的呛辣味道,激得他狂霸一笑,猛地将她抱起,“想要朕的心,就得取悦朕!”

他将她抱向养心殿。

子夜时分,养心殿。

几盏朦胧的光焰照着偌大的养心殿,几名宫娥、太监如冰冷的木桩站在角落里,表情木然。

淡金色绣龙盘凤的帐子随风飘忽,幔帐里,传出金铁交击般威慑人心的声音:“媚君心?好!好名字!”

龙榻上,天帝看着今夜入帐的娇贵新宠,展颜畅笑。他已脱下龙袍,魁梧的身躯仍束着一袭质地罕见的软甲背子。

媚君心伸手触及那件软甲,指尖一凉,“圣上,这金线银片串起的,莫非是……金缕玉衣?”大画轴套小画轴——话里有话!

“休得胡言!朕活得好好的,穿那鬼东西做什么?这是天蚕丝织的软甲,刀枪不入!”

“圣上在宫里也得日夜穿着它防身护体?朝中这么多文武大臣,难道就寻不出一个值得圣上信赖的忠臣良将?”

“别跟朕提那些个文武大臣,这群见风使舵的马屁精,朕看了就心烦!”

瞧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更厌恶没有半点本事只会吹嘘奉承的武将,朝中确实缺了些能令他赏识的大将之才!

“后宫之中,不要与朕谈论政事!”

一言遏止了她犹未问完的话,天帝没有脱下那件软甲,反而伸手强硬粗暴地撕扯她身上的装束。

不惊不恼,由着他撕扯身上衣物,她幽幽一叹:“原来圣上也是个急色鬼!”

“你说什么?”天帝手下略微停顿。

“小女子见多了市井街头那些个无赖地痞耍流氓的样,敢问圣上,何时染了这一身市井里的流氓习气?”妩媚地眨眨眼,她的话儿偏就是刺人得很。

天帝勃然大怒,“你竟敢将朕与那些市井之徒相提并论,你好大的胆子!”

“小女子不过是实话实说!坊市里人人皆知小女子卖艺不卖身,就是有些个无赖打着霸王硬上弓的歪点子,想染指于我!”神色间浮了一丝轻蔑,她倔强地顶撞了他。

天帝额头暴出根根青筋,“你是说朕也是个无赖?”

“岂敢!市井无赖如何能比得上圣上大权在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们对小女子动了歪脑筋,也只是想想而已!”

好个胆大的女子,句句带刺,当真是不惧天子半点颜色!

天帝猛地砸出一拳,重击在她颈侧的被褥上,龙榻“砰”地一震,“你既然执意不从,适才又为何喝了朕钦赐的合卺酒?”

“蒙圣上青睐,殿前赐酒,小女子受宠若惊!只不过,小女子乃心性好强之人,只有顶天立地的奇男子,才能令我心折!圣上若是自认没有半点使人心折的魅力,今夜即便在蜡烛上点了火,圣上嚼蜡,又能尝得什么滋味?”

她当真是多长了个心窍,话里头使了巧,进退有度。

虽不甘愿受这激将法,却也被她挠到了痒处,天帝霍然大笑,“朕能霸得江山、独掌天下,区区一颗美人儿的芳心,还能难倒了朕不成?”雄霸天下后,许久没有被人激起雄心征战的欲望,压抑了许久的征服欲却被这小女子轻易挑起,他当真来了昂扬的兴致,“朕给你盖个金屋如何?你喜欢什么,朕就给你什么!”烈马难驯,偏偏这美人儿使着性子时,还使上了心眼儿,话里头带刺儿,却丝毫不减妩媚的颜色,欲迎还拒,最是勾人魂儿!

“若要圣上掏心于我,怕也不易吧?”伸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她一笑,媚颜惑人!

“掏心?”如此有趣的人儿,逗得他开怀大笑。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来报:“圣上,兀刺将军来了,正在御书房外等候圣上召见。”

兀刺深夜见驾,必有军机秘事与他商榷。不容耽搁,天帝留她一人在龙榻上,他则掀开帐子,由太监服侍更衣之后,阔步走出养心殿。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媚君心忙整理了衣裙,用被褥裹住身子,仍打了个寒战。

殿上憧憧烛影,凄清寂寥,却有一种迫人窒息的危险气氛。妖异舞动的烛影投在帐上,她盯着飘忽的帐子,冷得双唇发青,急忙掏出颈上红线穿挂的一块璧,贴吻在发颤的唇上,眼底涌了些许忧伤、淡淡的思恋……

整整七年了,当年那个狼般的少年,或许已为人夫、为人父了!但是,她依旧念着、想着……孤单寂寞时,总会想起他的怀抱,那率真温暖的胸襟,一度慰藉了她。这个世上,也只有这么一个故人值得她怀念了……

一夜无眠。

次日凌晨,一个太监奉旨而来,领着她急匆匆地往另一处宫殿走,——圣上早朝之前吩咐内务府,将南内庆兴宫别业更名为媚娥宫,赏赐给了她。

从养心殿行往媚娥宫,途经庆兴池,池旁兴建了牡丹亭,亭中一抹丽影,亭外站了些宫娥。

顺道而来的媚君心,漫不经心地往牡丹亭看了一眼,亭中丽人正在赏芍药,见了内务府的太监领着她正打这里经过,猝然冷叱:“站住!”亭外宫娥便拦住了二人去路。

“贵妃娘娘!”

内务府的太监匆忙跪地叩首。

宫娥往两侧一站,迎着牡丹亭里款款走出的丽人,一袭彩锦宫裳,衬得贵妃娘娘容光焕发,眉目间却有几分冷艳。

“这是何人,见了本宫也不下跪?”

贵妃娘娘目闪冷芒,打量着太监身后领来的女子。

“回禀娘娘,她是圣上新招的贵人,昨夜曾在大殿献舞。”

太监小心措辞,贵妃娘娘冷眼打量过去,见这女子毫无惧色地瞅着她,妩媚的眸子里蹿出焰芒,当真不是个软柿子,日后若是讨了圣上的恩宠那还了得?

“大殿献舞?”贵妃娘娘冷笑,“来呀,给本宫砍了这妖精跳舞的双足!”

左右侍从立刻拔刀出鞘,上来拿人。

“娘娘耍的雌威,可真吓人!”后宫争宠最是常见,媚君心见了这吓人的阵势,咭的轻笑一声,旋身一躲,由不得旁人摆布。

遭人取笑,贵妃娘娘恼羞成怒,冷叱:“拿下她,砍了足,再剪了那根刁舌!”

“娘娘,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太监一个劲地磕头讨饶,“圣上若是怪罪下来,不要说奴才了,娘娘也担待不起啊!”

侍从虚张声势,当真不敢挥刀伤了万岁爷的新宠,贵妃娘娘瞧在眼里,气得脸色铁青,冲侍从叱骂一番,拂袖而去。

目送贵妃娘娘走远,太监这才长松一口气,起身道:“新贵人,往后您要是见了这位娘娘,可得绕着道躲远些。”

“一个宠妃,气焰也忒嚣张了!”娇纵、蛮不讲理也就罢了,动不动就要残人躯体的,这位娘娘心肠确实冷硬!“她是什么来头?”往后若是再来找茬,她总得先问清了那人的来头吧?

“这位娘娘身份可不简单!”太监压低了嗓子,“她曾是前朝太子灼泰的太子妃!”

“前朝的太子妃为何也进了后宫?”她十分惊异,“莫非是圣上夺人所爱……”

“不可乱讲!”太监急忙摆手,“娘娘是千金之躯,过惯了宫中由人服侍的安逸日子,怎能跟着一个亡国的太子四处逃亡?”

这话里,倒也不难听出,那位贵妃娘娘是个贪图荣华的肤浅女子!

随太监到了媚娥宫门外,又有一个公公迎了出来,将她引领到奢华气派的宫室之中,进了门,突然塞给她一个匣子,小声说道:“这是张缜张大人托咱家送给姑娘的礼物。”

“烦劳公公代小女子谢过张大人!”她接过了匣子。

“张大人是个有心人,万岁爷四十寿诞,他给圣上献了媚姑娘这等倾国舞伎,姑娘受圣上宠爱,他又不忘送来贺礼。新贵人若是在圣上耳边为他美言几句,他这二品官可得晋升为一品大员喽!”

“多谢公公提点,小女子不会辜负张大人的厚爱。”

“姑娘冰雪聪明,咱家也无须多言,先行告退。”

“公公走好。”

太监一走,房中无人,她急忙打开匣子,匣子里藏掖一根鲤须、一张纸片。纸上只写了两个字——狩猎!

夹起鲤须,放进嘴里咀嚼,倒也尝出张缜送上的这道菜色,隐了个“折龙须”的意味。看了看纸片上“狩猎”二字,她的目光穿出了窗外。

户外,恰是一片风和日丽。

城壕以东一片狩猎场,山峦叠嶂,丛林密布。

天帝亲御戎装,率领御林军,策马驰骋猎场。射手扑向山坡,林中走兽惊得四散奔逃,戎兵射出一排利箭,然后快马追上,将猎物包围。

车上满载猎物后,天帝率众将尽兴而归,冲下山坡,直达平原。悠悠白云,浩浩草原,一支铁骑驰骛奔腾,马蹄扬尘,飞沙漫天。远远望去,恰似一条腾在滚滚雾中的龙!

草原另一头,一骑飞速驰来,骑士策马扬鞭,火红的披风猎猎作响,棕红色的长发飞扬,凌乱的发丝舞在眼前,那双凤眼透着炽烈的、火焰般闪耀的光芒,牢牢注视着前方。艳阳下火般娇艳的身姿与红鬃骏马连成一线,贯虹般划过草原,飞驰至铁骑队伍的最前方,与率队驰骛的天帝龙驾擦身而过。

天帝猝然提缰勒马,目光追着飞驰而过的那匹枣红马,看到马上骑士飞扬在风中的棕红色长发,束在铠甲戎装里的身躯如弓般绷起,挟着狩猎般的气势,鞭声劈空暴响,天帝驱策龙骑猛追那匹枣红马。

渐渐、渐渐的,一追一逃的双骑穿过草原,奔向山坡。飓风席卷而来,坡上一片松林,针叶纷落如雨,挟风驰驱入林的枣红马扬蹄人立而起,提缰勒马,媚君心端坐马背,美目簇绽焰芒,盯着林子入口。

马嘶声声,天帝骑马冲入林中,冲至她的坐骑前,他猛地伸臂扣住她的腰,一扯一带,将她带入怀中。

怀抱美人,天帝须发刺张,笑声雄浑,“朕猎得个美人,真是痛快!”

媚君心顺势坐在他怀里,暗自留意了坐骑后面的状况,窥探他身后时,她双眼一亮,展开了妩媚笑靥——他所率的御林军没能跟上龙驾!

“圣上敢不敢与小女子比一比骑射?”请将不如激将!

“美人儿也会射箭?”他的后宫妃子成天只知对镜梳妆,让人扶着走几步也显得弱不经风,没有一个同她这般时而妩媚娇嗔时而大胆狂野的,激诱撩逗,恰对他的癖好!

挑眉一笑,挣脱他的怀抱,她立于马背轻盈地纵身一跃,飞仙凌空般的舞姿一旋,跃回自己的坐骑马鞍上,解下鞍侧箭匣,拎起弓箭,抖开缰绳,脚跟一磕马腹,马儿昂首长嘶,飞蹄冲下山坡,奔入丛林中。

血色瞳孔兴奋地收缩,天帝手持弩弓策马追上,卷着一阵狂风飙入山野丛林。

媚君心伏于马背,人马连成一线,奔向丛林深处。

急促的马蹄声,惊扰了林中飞禽走兽,牙獐、野兔在丛中张皇奔逃。

咻!一支利箭擦过她的脸颊,急速射中前方奔逃的一头麋鹿,天帝粗犷雄浑的笑声在她耳旁骤响:“美人儿,这么多猎物奔走在林中,你是心软下不了手,还是拉不开弓?”

媚君心回眸瞅着紧追在后面的天帝,挑眉一笑,“这些小东西,在小女子眼里可算不得什么!”

天帝浓眉一耸,饶有兴致地问:“那么你究竟想猎什么?”

美目深注,牢牢盯着天帝额头的“王”形纹路,她猝然扬鞭而起,驱马奔向野林深处一片灌木丛中。

山风强劲,风中卷着一股浓烈的腥味,枣红马渐渐奔近那片灌木丛时,也惊觉到了危险,暴嘶一声,扬蹄人立而起。麂皮蛮靴用力夹紧马腹,她挽住了缰绳往侧一带,马儿原地打个转,四蹄稳稳扎地,不安地喷着响鼻。

灌木簌簌抖动,丛中一团黑影,庞然大物的虎纹斑点于灌木林中若隐若现。

天帝胯下坐骑也不安地刨动蹄子,林外踯躅。

媚君心瞅准了灌木丛中的虎背斑纹,从箭匣内抽出一支利箭,搭箭上弦,拉满弓,箭尖指向隐在林中的庞然大物。

“危险!”

天帝神色陡变,惊兆袭上心头。

林中腥风扑来,媚君心眼中凝了一点芒刺,不惜以身涉险,引出林中一声虎啸,扣弦声“嗡”然响起,利箭化作白光,激射出去,没入丛中。同一时刻,另一支箭也离了弦,从天帝背后一棵古树茂密的树梢间射出,射向天帝后脑勺!

箭矢破空咝咝作响,天帝双耳微颤,猝然伏身扑倒在马背上,树上射来的冷箭射了个空,箭羽钉入地面,微微颤动。

灌木丛中腥风呼啸,虎吼震林,一头斑斓猛虎跃出灌木,弓起的虎背上插着媚君心射出的那支利箭,受伤的猛虎疯狂地扑向天帝。

暴喝一声,天帝踢蹬双足,腾身跃至虎背,跨骑上去,掰开虎牙,猛地砸下铁拳,扑的一声闷响,猛虎颅脑开裂,直直往前冲出一丈,砰然倒地。

铁拳击毙了猛虎,天帝一个箭步蹿上前去,握拳砸向那棵古树,树干爆裂,枝柯摇动,一人从梢头跌落下来,重重坠地,昏死过去。天帝撕下蒙在这人脸上的黑巾,底下露出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其貌不扬的男子,他从未见过!

“圣上!圣上!”

急促的铁蹄声惊荡林中,兀刺率领御林军匆匆赶来,尾随兀将军一道前来的正是张缜张大人!他看到昏死在树下的那名杀手,神色陡变,目光略转,匆匆瞄了瞄怔愣在马背上的媚君心。

“张卫尉!”

天帝突然把目光指向张缜。

“臣在!”

张缜匆忙上前,跪地候旨。

“代朕严刑拷问这厮,查查是谁胆敢指使他前来行刺朕!”天帝怒容满面,张缜却透了口气,忙道:“遵旨!”

媚君心目光转到张大人身上,又匆匆移开,视线恰巧落到了那位兀刺将军身上,见这人眉宇间满是凶悍好斗之色,一双猎豹般的眼睛正盯着张缜,嘴角一点冷笑。她对这人留意了几分,暗自警醒:圣上遇刺,张大人的神情过于平静,定是引得这位将军心生猜疑了!

“美人儿,你受惊了?”

天帝疾步走到媚君心坐骑前,伸手将她接下马来,霸入怀中。困在他的怀里,她默不作声。

“兀刺,朕命你查的事如何了?”得力手下不去查办他所交代的事,反倒来了这狩猎场,天帝隐隐觉察到事态的转机。

“禀圣上,末将已查出反贼头领的身份来历了!”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兀刺向圣上报了战绩,“北岭的贼军已被末将歼灭了千余众,擒得一个俘虏,末将将他严刑拷问,问出反贼头领正是前朝余孽——灼泰!”

“果真是他?!”天帝眼中血芒暴涨,哼笑,“他的女人还在朕的手里,看来他是咽不下这口气,贼心不死!”

“跳梁小丑,末将掐一掐手指头就能灭了他!”若不是反贼使了化整为零的计策,分散隐藏了兵力,他早就领兵灭了这些所谓的起义军!

目闪激赏之色,天帝脸色稍霁。禁锢在他怀中的媚君心倒也看清了天子所器重的臣子是哪个!有兀刺将军在,天帝如虎添翼!

“圣上——”

不远处,十几名兵士围成一圈,大呼小叫着奔来。奔得近些了,众人这才看清每个兵士手中都拉着一根绳索,绳子的一端套牢了一匹野马——喝,好神气的一匹马,浑身火一般的红,细毛油光发亮,惟独马鬃、四蹄是黑色的,额头一块黑色的菱形印记,马眸又赤红似火,一看就知道是匹罕见珍异的龙驹之种,被十几根臂粗的绳索套紧了脖子,仍桀骜不驯地挣扎暴嘶。林中众将士的坐骑一见这马竟纷纷折蹄下跪。

天帝见状一惊,松开怀中的美人,大步上前伸手想摸摸这马的鬃毛,它却一扬头,张嘴就咬住了他的手,使劲抽回手来,硬如铁石的手掌竟也嵌下了几个齿印。

“这、这是什么马?”他惊问。

一个将士取来火种点在马匹的尾巴上,油光发亮的毛却未引燃火苗,连一根毛都未烧焦,那将士却被它踢出一丈远,摔在地上,半晌起不了身。

“吉光!这是吉光神马!”

惊呼、赞叹声响成了一片。

传说中的吉光神马,片羽入水不沉、入火不化!

“好马!”

天帝激动地大喝一声,纵身跃上马背。

烈马狂怒地暴嘶,前后双蹄轮番往上踢蹬,欲甩下马背上的霸主。上下前后颠簸一阵,天帝腹中肠绞、脑子一阵眩晕,一不留神竟被它甩落下去,马蹄一扬,往摔倒在地面的人身上狠狠踹下。

马蹄砸身,他闷哼一声,就地滚出几米远,捂着被踹到的腹部踉跄站起,一咬牙愤恨地冲了回来,拔剑暴戾地砍向马脖子。

“不——”

一声惊呼,媚君心飞奔而来,张开双臂护在马前。

天帝挫腕抖剑,挥出的剑尖险险地停在她眉睫之上。“闪开!”他虎下脸来沉喝。

“不!”她喜欢这马!喜欢它的野性难驯!尤其喜欢它的眼睛,凶野时毫无畏惧的眸亮得惊人,像极了记忆深处铭刻的那双充满了野性美的眸子!

“把它送给我,好吗?”

她竟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天帝怔了一怔,手中的剑怎样也挥不下去。

自知闯了大祸的将士呼啦啦跪倒一片,齐声劝谏:“圣上息怒,这马太烈,不如送到格斗场去,征选勇士来驯化它!”

“也罢!”

天帝缓缓收剑,倏地伸出双指夹捏住美人的下巴颏儿,抬高她的脸——妩媚娇靥流露出祈求之色,是如此的楚楚动人!他狠硬残暴的心肠竟也软了几分,应允道:“这畜生会伤人,白天送到格斗场去由人驯化,晚上朕再命人将它送入媚娥宫……看来,朕还得赐你一个马厩。”

“谢圣上恩典!”

美人解颐一笑,妩媚的眸子里笑波流转,双颊晕晕地染了一抹红,天帝看着她,心头竟有一丝异样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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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白的父亲在他三岁时失踪,母亲难产而亡,父亲在失踪前便告知洛白有关他们的事:他们是道士。又是一个夏天,洛白转眼间已经11岁了,本以为又与平常的夏天没两样的他,收到了一封来自道士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 盛开在掌心的茧花儿

    盛开在掌心的茧花儿

    《盛开在掌心的茧花儿》是一本集爱情、亲情、友情以及陌生人之间真诚相助的故事书。在《盛开在掌心的茧花儿》中,《打死不说我爱你》会告诉你什么是人世间最温暖的爱情;《蝴蝶之家》会告诉你每一双手的相握,都会让世界多一份暖暖的爱意;《你就是那最美的栀子花》和《请到天堂门口来接我》则会告诉你,心有阳光,、无论再困窘的生活都会充盈着快乐与幸福。
  • 狐狸已成精

    狐狸已成精

    天知道她多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躲在角落里画圈圈!可是,帮战撕;副本撕;组团撕。木璃每天都要在各种撕与被撕之间挣扎,而这一切,全都拜那个霸道的男人所赐!木璃:帮主大人,求放过!莫寒:除了你,我不会考虑别人,所以,你别想逃!
  • 癫狂时代

    癫狂时代

    人生世道生两面,半世疯癫半世邪。黑白双劫天泣苦,解放吾三世浮屠。这是这个时代最深处的黑暗!充满了最为原始的狂野!堕落与弑杀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充满了束缚和枷锁!当然!这也是个充满自由的时代所以和我们一起挣脱那未知的枷锁一起将自己解放出来吧!因为这是一个自由与枷锁,生存与绝望并存的癫狂时代!————————-且看一个末世前的神经病,一个末世后的疯子,在一个没有规则的癫狂时代里的经历……或许在那种状况下,都没有一个正常人……
  • 倾诚之恋

    倾诚之恋

    人生如果就像初次相见那样,两个陌生人不经意目光相撞,彼此相安无事,毫无伤害檫肩而过,也就少了千帆过尽的煎熬与绝望。重在“只如”,没有过其他交集。人生如果还能像初次见面那样该多好,对彼此还有好奇,还有惊喜,没有如今的厌倦。重在“初见”,寻求刺激。人生如果能重来,重头开始。重在“人生”,是否可复返?
  • 妖孽皇后很猖狂

    妖孽皇后很猖狂

    一朝穿越,战神美男,神仙美男,桃花美男,腹黑美男,俊雅美男,邪佞美男,阳光美男……接踵而来。本以为是一场美美的后宫盛宴,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阴谋算计。小三不断,战乱相继,她素手翻转,颠倒乾坤,不过,最后究竟是被压倒还是反压倒?不如床上试试?
  • 剑道枯山

    剑道枯山

    正派与魔道大战几个月,结果当然是名门正派“大胜”。不过赢得比较惨烈,无论是终年飞悬的仙城,还是名山福地都已经打的天反地覆。大战中,五大派之一的正一派首徒陈誉身遭同门背叛,惨遭不幸。冥冥之中,他在别人身上活了下来。命岂是白救,在迫不得已下,历昱又重新回到了过去。一场春雨过后,天下的一切都在百废俱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