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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作品解读

1930年,海明威在一篇报道中提到过一个在加勒比海捕鱼的古巴老人,说他钓到一条大鱼,他的渔船被这条大鱼拖出六十海里远。两天以后,当别的渔民发现了他时,他钓到的那条大鱼已被鲨鱼吃去将近一半,而且还有大群鲨鱼继续围着他的船游来游去。《老人与海》的故事情节与此大体相似,略有不同的是老渔夫圣地亚哥是自己返回渔港的,而他那条大鱼给鲨鱼吃得只剩一副骨架了。

《老人与海》采用了大量的现实主义细节描写,如对主人公划船出海、钓鱼的种种活动、同大鱼搏斗、归途还击鲨鱼的袭击等等的描写,都非常真实,甚至可以说像新闻报道一样精确。尤其是对钓鱼过程的描写,简直像是《钓鱼指南》。小说中对主人公的外貌的描写,也使人觉得他的确是一位饱经风霜、辛勤劳苦的老渔民。

然而上述的一切还不足以说明《老人与海》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根据恩格斯的定义,现实主义作品除了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圣地亚哥作为一个纯粹“生产的人”,在大海中,在同各种鱼类以及他的渔船、渔具的关系中是“典型的”。但是任何行业的生产者都首先是一个“社会的人”。而老渔夫圣地亚哥作为一个“社会的人”则毫无典型性。

在海明威笔下,圣地亚哥是一个完全脱离社会而孤立存在的“渔夫”。他身世不明,来历不清。关于他的过去,作者只提到两个情况。一是他小时候到过非洲,在海滩上见过狮子。二是他年轻时跟一个黑人进行过掰腕子比赛。关于他的家庭情况,我们仅仅从他住屋里放着的他老婆的遗物知道他的家庭状况。在小说故事情节的发展中,圣地亚哥是个与世隔绝的人物。他与之打交道的唯有茫茫的大海和各种鱼类以及他的小船和渔具。他与之交往的唯有小男孩马诺林。周围的社会生活在圣地亚哥那里没有任何反响。他只关心一件事,就是垒球比赛的情况。他读报想知道这方面的消息,在海上捕鱼时心里惦记着垒球比赛中谁胜谁负。

《老人与海》在细节描写方面除了上面提到的现实主义手法之外,也还经常采用象征、寓意、拟人化等表现手法。圣地亚哥那双眼睛跟那象征着厄运的破帆相对照,揭示出他绝不向命运屈服的性格特征。在故事情节发展中,圣地亚哥犹如童话中的人物跟动物交往一样,把鸟儿、大鱼、鲨鱼等动物当成懂得人情世故的有理性的生物看待,不断同它们谈心,向它们倾吐自己的想法。他对鱼讲的话庄严、刚毅,表现出内心的自豪感和坚强的毅力。他对鸟儿说的话则比较柔和,表现出他那由于孤独而产生的痛苦以及寻求支援的心情。作品中多次提到圣地亚哥梦见狮子。狮子是力量的表现,是强者的象征。老渔夫一再梦见狮子,象征着他对力量的追求、对强者的向往。

小说故事情节的核心是打鱼。打鱼对于主人公来说不单纯是一种生产活动,不单纯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是饱含着深刻的哲学意义,是人生的一种象征。垒球比赛和掰腕子比赛这两个细节,补充和丰富着打鱼这一主要情节的内在意义;跟打鱼一样,也是人生格斗的象征。圣地亚哥只身一人在海上捕鱼,与其动作相配合,不断地进行“自言自语”,形成了大量的内心独白。这些诗意盎然的内心独白,不仅深刻地揭示出主人公的心理活动,而且蕴涵着丰富的哲理,构成了小说的重要思想内容。

综上所述,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自觉地摒弃了对社会生活的描写,以一系列象征的手法,通过对主人公三天三夜的海上捕鱼活动的描写,塑造了一个富有寓意的概括性的艺术形象,从而使这部作品成为了一部具有寓言性质的散文体哲理叙事诗。

圣地亚哥跟海明威其他作品中的人物一样,是个不幸者,是人生角斗场上的失败者。但他不幸的原因何在?他的失败是什么造成的,是天灾还是人祸?对于海明威来说,这个问题无关紧要。他认为重要的是人物对待自己的不幸的态度。他笔下的人物都不是祈求怜悯的“可怜虫”,不是渴望别人保护的“小人物”,而都是精神上的强者,是些“硬汉子”。圣地亚哥也是这样,是个绝不肯向厄运屈服的人。连遭失败之后,他又独驾孤舟,一个人到茫茫的大海里去寻求他要捕获的鱼类。他蔑视死亡,在任何危险面前都无所畏惧,经过两天两夜的奋战,终于降服了那条比他的船还大的马林鱼。他尽管已经筋疲力尽,并且明知同鲨鱼搏斗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但他仍然坚持战斗到底。

圣地亚哥崇尚强者,但他更为能够战胜强者而感到骄傲。他最后事实上是被战败了的,但他在精神上始终是个胜利者。“不过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这是圣地亚哥的生活信条。他坚信,人在精神上是不可战胜的。海明威在这里通过圣地亚哥形象的塑造对人类这种坚不可摧的精神力量唱出了一首热情的赞歌。他实际上是以富有寓意的形式表达了自己对人类社会的发展及其前景的看法。他认为人类在其发展的现阶段遭受种种苦难,但由于具有这种精神力量,完全可以战胜这些苦难,获得美好的未来。因此,作家对未来抱有信心,能在失败中歌颂胜利。

圣地亚哥是被战败了的,但他毫不气馁,准备重新投入战斗。最后,他又睡着了。“正在梦见狮子”,这是对未来胜利的热烈向往。马诺林准备充当老人的助手,再次出海。他作为老人的继承者将学到他的一切“本领”。这象征着人类的才智和精神力量将一代一代地传下去,预示着人类未来的胜利。这就使《老人与海》这部作品具有了乐观主义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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