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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精忠旗(2)

岳飞又令全军操习演练,众将个个身披重铠,施展身手,唯有岳云一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岳飞大怒,要把儿子推出去斩了,一来怪他操练不慎,二来怕他影响士气,幸有众将求情,才免了岳云死罪,换以鞭责一百。罚了岳云后,岳飞又让他与张宪一起巡视军营,对有病的将士予以调治,不守军纪、扰民乱民的则斩首示众,二人领命而去。一时伤病者得到救治,犯法者严惩不贷。有个军士拿了百姓一捆干草,就被立时斩首;还有个军士从火中抢出百姓一领席子盖在粮车上,虽是为公犯法,也被岳飞狠心斩了。一时间军纪整饬,同仇敌忾,老百姓纷纷称赞岳家军是仁义之军。四川宣抚使吴玠是岳飞的朋友,知道岳飞要上战场打仗,特命人买了个美姬送到军中服侍岳飞,被岳飞婉言回拒。另外,岳飞还戒了平日爱饮酒的习惯,与将士约定等打败金军再开怀畅饮。岳家军全军上下,纪律严明,士气高昂。

金兀术带兵打到长江南岸,与岳家军在常州交战,岳飞指挥有度,将士奋勇杀敌,四战四捷,杀得金兀术大败。朝廷闻得捷报,高宗赐下一面”精忠“大旗嘉奖慰劳岳家军。而家中的岳氏母女也心系战场,小姐银瓶夜以继日,特地为父亲赶绣了一件战袍,并为大军制了一面战旗,上书一个”岳“字,特命家仆送到阵前。岳飞同时收到皇上赐的大旗和女儿做的战旗战袍,非常高兴,下令先行官打”岳“字旗,而”精忠“大旗立在军中,作为帅旗,大旗不倒,则必能取胜。

金兀术在常州吃了败仗,领教了岳飞的厉害,便打算避开岳家军锋头,改攻建康。而岳飞对此处地形了如指掌,他断定金兵不打常州,则必打建康,而攻打建康,则一定要经过牛头山,于是他下令将士日夜兼程,抢在金兵之前到牛头山,在山上设下埋伏。金兵只想避开岳家军,过牛头山时,也没细加考虑,便进了山,没想到岳家军在半山腰伏击而下,把个金兵杀得乱作一团,金兀术见岳家军从天而降,大吃一惊,以为敌方是有神助,他吓得赶紧撤兵,在众侍卫的护救下,逃出重围。

金兀术连吃败仗,并不甘心,他重整大军,使出他的王牌骑兵拐子马。这拐子马是三匹马以韦索相联,如墙并进,势难抵挡,马匹军士身穿重铠,刀箭不入,号称“铁浮图”。金兀术就是靠着这拐子马进兵南下灭掉北宋,占了宋朝半壁江山的。而岳飞连日率军攻克郾城,部下又攻克颍昌、陈州、郑州、洛阳等地,收复许多城镇,抗金取得前所未有的胜利,岳家军锋头正锐,势不可挡。金兀术探听到郾城兵力空虚,便亲率大军直扑而来。两军交战,金兵拐子马上阵,第一个回合,岳家军战败。岳飞知道了拐子马的厉害,他观察了拐子马阵容,一会儿便有了破敌之计。于是他下令重整三军,休息待命,传令挑选精壮步卒五千,每人只带麻扎短刀一把,藤牌一面,如此这般交待一番,即命他们上阵迎敌。

金兀术取得小胜,心中大喜,心想拐子马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岳飞再厉害,也要做我手下败将。再次开战时,金兀术又让拐子马上阵,而岳家军五千兵卒一字排开,冲到阵前,不杀马上金兵,而低头弯腰,只砍马腿,马受伤倒地,一倒连三,金兵自然从马上摔下来,又身穿重甲,腿脚不利,岳家军这时再砍金兵头颅。拐子马没料到岳家军会有这样一招,马上金兵若护马腿,则岳家军跳起来便砍其脑袋;若只护脑袋,岳家军则弯下去直砍马腿,真是护上护不了下,顾前顾不了后。而岳家军步卒身穿轻甲,又有藤牌遮身,忽上忽下,左右腾跃,十分灵便,一时间几千骑拐子马被杀得片甲不留。岳飞又带领岳云从中阵冲进,又是一番砍杀,金兀术见岳飞杀来,顾不得许多,只得慌忙逃命,岳飞又追杀数千里,方收兵回城。

金兀术落荒而逃,见岳家军不再追赶,方敢停下来,他眼见着十万大军被杀得七零八落,不禁悲从中来。而最让他心痛的是拐子马乃他十年心血,多年与宋交战,全凭拐子马取胜,而今却被岳飞杀了个干净,金兀术悲痛地流下泪来。而手下残存的兵将尚心有余悸,生怕岳家军再度杀来,或在某处又下了埋伏,他们已被吓得草木皆兵,一有风吹草动,便怀疑是岳家军来了,就又是一路狂奔。小喽啰们被吓得更很,只说:”我们赶快逃吧,回去整顿兵马再来,只愿不要再撞到岳飞才好。“另一个说:“我们听见岳飞二字就心惊胆颤,以后不敢叫他名字,只管叫他岳爷爷了。“还有的在埋怨:“平时我这马跑得贼快,而今日逃命,却跑不动了。“金兀术在旁边马上听得清楚,知道士气已经瓦解,军心已经涣散,他不由得长叹一声:“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金兀术望着残兵败将,萌生了退意,心想十几年的心愿,竟在今朝破灭。他心有不甘,但又十分无奈,正打算领着部下回国,忽然有一书生拦住马头,高声叫道:“太子留步,岳少保即将退兵,又何必如此匆忙!“金兀术闻听此言大惑不解说:“先生说哪里话?那岳飞骁勇善战,用兵如神,一年里攻克我数十座城池,如何会退兵?“书生笑道:“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功劳越大,祸事越近,岳少保已自身难保,何谈成功?“金兀术听了恍然大悟,他近来连被岳飞杀得大败,几乎忘了南宋朝中还有一步好棋,今日幸得这位书生点醒,才使局面有了转机。金兀术回过神来,打算重金谢这书生,而那书生说完后早已飘然远去。金兀术料定他是奇人,心想:“书生这等奇才,却隐而无名,可见宋廷内贤人皆隐,天数将尽。岳飞啊岳飞,你纵是再用兵如神,骁勇善战,也挡不住朝中掣肘,天佑我大金,怪不得别人!“金兀术高兴地勒住马头,让士兵原地休息,然后叫过书记官,让他给秦桧与王氏各写了一封信,并用蜡丸封好,命人送去。

再说秦桧自拉拢了罗汝楫、万俟卨等人,伺机议和,心中有了谱。但近日岳军捷报频传,金兀术一退再退,他不由得又有些心烦意乱,坐卧不安,幸有王氏在旁劝解,他才稍稍定下心来。这一天,春光明媚,日色融和,秦桧心情好转,携王氏到西湖赏景。西湖上水光潋滟,景色方好,湖边烟柳画舫,云树堤沙,真是佳山佳水,风景怡人。秦桧与王氏不由得被美景陶醉,心中愁烦一扫而空,两人乘画舫,向湖心摇去。只见天光云影,都在水中徘徊,重峦叠嶂,皆随行舟移动,秦桧与王氏把酒对饮,又让侍女奏乐起舞,好不快哉!面对这湖光山色,秦桧得意扬扬,说”岳飞之流真是目光短浅,气量狭小,非要弄什么干戈,讨什么金人,不过都是自讨苦吃!似今日这般欢乐,他如何能体会得到?“说罢,哈哈大笑,王氏也从旁附和。

这时,一个探子划船过来,向秦桧禀报说:“老爷,岳元帅大败金军,金兀术兵败逃跑了!“秦桧一听,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半晌才大骂探子:“这是报军情的地方吗?谁叫你来的?给我滚出去!“然后又气急败坏地让左右歌舞停了,酒席撤了,悻悻地乘轿回府。手下家丁奴仆有知道内情的,都小心按吩咐办事,而不知情的则都十分奇怪,不明白老爷为什么听了捷报反而震怒气恼。

秦桧与王氏回到府中,十分丧气,全然没了刚才游湖的兴致。王氏秉退左右,说:“相公不必生气,只怕谁胜谁负,还未可知。“秦桧说:“话虽如此,但我担心岳飞争强好胜,金人有失。倘若岳胜金败,你我如何是好?别说金人那边不好交代,恐怕我这丞相也做不成了。“王氏心里还没忘记金兀术,自然也不愿意看他吃败仗,她咬牙说:“相公,说来说去,都是那岳飞从中作梗,要想天下太平,必须除掉此人。若他再胜,你可设计把他召回,让他离开战场,我们才好施展手脚。“秦桧一心想阻止岳飞抗金,却不知如何下手,听王氏这样说,才有了主意,这对奸夫妻又商量一阵,才各自歇息。

第二天,秦桧一早上朝,王氏坐在家中想起当年与金兀术的欢好,不由得引发旧情。她时刻关心战事,唯愿议和成功,只恨岳飞一味厮杀,屡战屡胜,说什么她也不能眼看着金兀术吃败仗,昨天与丈夫商量着设计召回岳飞,但不知今日他会不会动手,所以她心里有些着急,不免盼秦桧早点回来。王氏正胡思乱想,贴身丫环箜篌跑进来,递给她一颗蜡丸,说是一个相貌古怪、说话古怪的男子送来的。王氏猜到是四太子金兀术的密信,她打开蜡丸,展开书信,果然是金兀术让她帮助秦桧促成议和,她想到金兀术没有忘了她,心中又是高兴,又是为他担心。为了不让他吃亏,王氏决意催促秦桧赶快行事。而秦桧回家后,同样收到一颗蜡丸,也是金兀术要他早定议和之事。当年金兀术放他回国,就把这件事交给他,而多年过去,秦桧身为南宋宰相,当然不必再听金兀术的命令,但议和之事确实也关乎自己的命运,他必须与金兀术内外夹攻,才能达成此事。所以秦桧又与王氏聚到书房,密谋商议,王氏比他还着急,催促说:“如今形势危急,相公不可再有顾忌,无论如何也要想个法子,让众人罢战主和。“秦桧思索半天,想出一条奸计,说:“如今大局已定,皇上已经心安,我可假传圣旨,速发一面金牌,召岳飞回朝,他若不回,我则发两面,两面不成,则发五面、十面……不怕他不回来,他若真的敢不回,我们倒好办,给他来个抗旨论处。“王氏一听,会心而笑,心想自己丈夫越来越老练了。

而岳飞此刻正驻扎在朱仙镇,自出战以来,连连大捷,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已将金兵赶过长江,并继续追杀,要把金人打过黄河,收复京师汴梁。朱仙镇距汴梁不过四五十里,眼见恢复中原有望,岳飞心里更加畅快,他决心与金兀术一战到底,彻底打败金军,直捣对方黄龙府,迎回徽、钦二帝,收复大好河山。这其间,金兀术几次险些被捉,岳家军信心百倍,岳飞一面命人联络两河各路抗金豪杰,一面安抚逃难的老弱妇孺,稳定人心。而正当岳飞在军中与岳云、张宪等商量进军大计时,秦桧的第一面金牌就传下来了。

一个太监来到岳飞帐中,宣读圣旨:“诏曰:尔河北制置武昌郡公少保岳飞,久在行间,屡建奇迹,今特加尔太尉同知枢密院事,即日班师回京,以慰朕念。钦此。“听到”班师回京“一句,岳飞耳际犹如响了一个霹雳,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皇上竟要他撤兵。岳飞接过圣旨,还在怀疑,并问使臣皇上为何让他班师,而使臣只说是奉命行事,其它不知。岳飞仰天长叹:“十年之功,毁于一旦!皇上啊!不是我岳飞不忠无用,是朝中奸臣误了您啊“!岳云、张宪等将领也愤愤不平。正说着,第二道催回的金牌又到,岳飞尚未接旨,第三道、第四道又到了,三位使臣先后宣读圣旨,催促岳飞回朝。这时探子来报,说金兀术又率金兵前来讨战,岳飞遥望汴京,黄沙滚滚,尘土飞扬,他顾不得那么多,立刻上马,命三军出发,准备迎敌。三位使臣马上拦住岳飞说:“太尉使不得,朝廷只叫班师,未让迎敌,请太尉三思,以免后悔!“众将听了大怒:“敌人已到跟前,岂有逗留观望之理!元帅,请赶快升帐点兵。“岳飞命人把三位使臣拉住,说:“各位稍候,待我杀退金兵,再还师不迟!“说完,便亲率军队迎击金兀术。

金兀术早探听到秦桧发下催岳飞回朝的金牌,本想趁此机会占领朱仙镇,但没想到岳飞没走,又带兵出来迎战,一时两军厮杀,炮响鼓鸣,震天动地,不到半个时辰,金兀术又大败而去。岳飞杀退金兵后,第五道、第六道金牌早在帐中等候,镇里镇外的百姓听说朝廷要岳飞撤兵,纷纷赶来,见了岳飞,跪地哭道:“我等久陷敌手,惨遭蹂躏,幸得岳家军来了,我们才重见天日。今闻朝廷要元帅撤兵,我们不知是何缘故,特来挽留。“说着,一群人都跪在岳飞马前,并齐声说道:“我等愿跟随岳家军去打金兵,望元帅切莫班师!“岳飞下马扶起众人,忍痛说:“岳飞不愿回朝,但朝廷金牌已下,我怎能违抗!“众百姓则说:“岳元帅,管他什么金牌,当朝皇帝是主上,二帝也是主上,请看在二帝面上,救救我们百姓吧。“说完,四面哭声又起,岳飞也早已泪流满面,说:“我与父老乡亲情同鱼水,又何忍相弃?今日之事,实在是迫于无奈。“

岳家军众将士也十分义愤,纷纷跪下说:”元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元帅领兵,我等情愿效死,把金人打回老家,只要大获全胜,光复河山,又何罪之有?“岳飞正待说话,第七、八道金牌又传到,同是速召岳飞还朝,并说若要停留,便论罪处治。众百姓又围住使臣哭诉,要他们把民意转告给皇上,使臣见状,也十分同情,悄悄告诉岳飞,这是秦丞相的意思,若不回朝恐怕会有更大的阴谋,使臣又劝众百姓回去,不要再挽留,否则会害了岳元帅。这两位使臣还未走,又有两位捧着第九、十道金牌来了,并说韩世忠、刘錡两位元帅已经奉命班师,岳飞已成了孤军,他们要在军前等岳飞下令回朝。岳飞一听韩、刘錡二人已经收兵,知道班师已成定局,不由得大哭:“罢了,罢了,我岳飞死不足惜,只是这些黎民百姓,又要落入虎狼之口,叫我如何忍心?“又哭道:“只怕我这一去,二帝永无还京之日了。“使臣在旁等得不耐烦了,说:“你开口二帝,闭口二帝,二帝是大家的,难道是你一个人的不成?若再迟疑,惹恼了当今圣上,恐怕悔之晚矣。“

岳飞心里清楚,大势已经不可挽回,今日金牌频频传下,其后必有阴谋。眼见十几年的心血,付之流水,岳飞心上好似刀割,他面向北方,三拜九叩,泪落如雨,众将也捶胸顿足,泣不成声。这时,朝廷司农少卿李若虚又捧着第十一道金牌来到,说金人答应议和,前方不便留兵,要岳飞不要再逗留,以免误国。岳飞不再说什么,只双手作揖说:“也罢,先生请行,我等在此再住几日,待父老乡亲收拾行装,随军而行,以免惨遭敌手。“李若虚传此圣旨,也是十分无奈,他深知岳飞的难处,也敬重岳飞的忠心,放下圣旨,便告辞回去了。

李若虚刚走,两河豪杰韦铨、李通策马奔来,跪在岳飞面前说:“我们两河义兵数万人,全都依靠元帅一齐破贼,如今一旦班师,大事难成,我等不如现在就伏剑而死。“说着,就要拔剑自刎。岳飞急忙拦住说:“二位不要莽撞,暂随大军南下,伺机另图再举吧。“说完又让百姓莫再啼哭,回去收拾东西,赶快南行,自己带兵压后,以防金兵前来追袭,害了这些百姓。众人谢过岳飞救命之恩,只好纷纷回去收拾行装逃命去了。岳飞又设香案,哭拜二帝。夜幕降临,阴云密布,第十二道金牌传下,勒取岳飞还朝,若再迟疑,即以抗旨论罪。岳飞万般无奈,传令三军保护父老乡亲先行,即刻班师回朝,一场收复中原迎回二帝的抗金大业,发展得轰轰烈烈,结束得却是如此仓促!千秋功业,抱负忠心,皆毁于一旦,大军撤退,朱仙镇陷入一场倾盆大雨之中。

岳飞刚刚收兵南返,金兀术便带兵南下,再次攻占了岳家军收复的失地,岳飞多年征战打下的战果一时间全成泡影。金兵所到之处,肆意杀戮,各城内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惨不忍睹,举国上下,无不哭、骂秦桧国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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