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的一天，一辆豪华型大客车，把我们四十来个老头、老太婆——离退休老干部，送到峙头洋畔，参观北仑港四期集装箱码头建设工地。
尽管时已近清明，且那天正好春光明媚，但仍觉得春寒料峭。尤其是地处东海之滨的峙头洋畔，海风劲吹，惊涛拍岸，更令老人们顿生寒意。然而，这里一派繁忙的热气腾腾景象，却让老人们禁不住从心头涌动起阵阵热浪。
峙头，浙东陆域最东端的半岛，犹如手掌上的一枚食指直插东海前哨，是宁波最偏僻的临海一隅。这里是个名副其实的山乡，三面临海一端连陆，全境都是群山矗立，几处村庄散落在山腰、岙谷、海岸边或小盆地中。从山头往下看，靠山乡最东头的竹湾、洋张、长坑和盛岙，好似浸泡在峙头洋里一般，整个山乡随着不断掀起的涌浪，似乎给人以时沉时浮的错觉。昔日这里交通闭塞、土地贫瘠、人口稀少，穷乡僻壤是这个山乡的名片。
早年去峙头，汽车只能坐到华峙，再由华峙步行翻山越岭去峙头。记得在上世纪60年代末一个年底的下午，我曾因公从县城去峙头公社，不期遇天下大雪。我从华峙下车后，沿着山路前行，雪越下越大，阵阵猛烈的海风夹带着团团飞雪，迎面扑来。路陡、雪滑，我从路边折了一根树枝备作探路之用，艰难地翻越去公社的山岭。山岭右首是一片灰蒙蒙、白茫茫的山野；左侧悬崖峭壁下是白浪滔天的海洋，脚下陡峭的山岭上雪越积越厚，路越来越难走，路上已没有了行人。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了，离公社所在地还有一大段路要走，而且都是依山傍海的山路，在这样一个风雪夜独自行进在荒山野岭上，我不禁害怕起来。此时，我突见一处半山岙里有灯光在闪烁，仿佛如同漂浮在大海里的孤舟见到灯塔一般，顿时来了精神。我摸索前行来到亮着灯光的屋前，为我开门的是一位青年后生。进屋后，在亮处才看清那后生原来是我认识的县交通建设部门的技术员，他是来此为建造公路进行勘测的。此时此地熟人相遇，犹胜他乡遇故知般亲切。
此后不久，镇海到峙头有了一条沿山岭而筑的砂石公路，通了班车，我也曾乘班车去过几次。班车是陈旧的老爷汽车，依山傍海的砂石公路既狭窄又坑坑洼洼，乘坐这样的汽车，行进在这样的公路上，怎会不让人提心吊胆！
这次，我们一行置身在昔日冷僻悬崖下的滩涂上，目光所及全换了天地。一条方石与混凝土垒砌的长堤，从华峙一直延伸到峙头竹湾，恰似长龙般躺卧在峙头洋畔。悬崖峭壁上的砂石公路已经成为“过去时”，取而代之的是山崖下宽阔平正的水泥大道。从山脚到海堤是一马平川——那是从新千年头一年开始在海整筑堤，又从海里吸砂填滩围垦起来的广阔新陆域。长堤外，九个泊位，不仅设计蓝图已经定案，而且其中四个泊位的码头引桥已将建成，可说已初具规模，从中不难想见北仑港四期规模之宏伟。建设工地指挥部技术人员告诉我们：这里平潮时水深二十七米，十万、二十万吨级以上大货轮可以顺利停泊和进出港。四期工程，无论是引航、泊靠、装卸、堆场、拆装箱、海关通关……均按国际上最新一代集装箱货轮要求设计、施工建设。不久的将来，这里将建成一座现代化和自动化程度都将超前的大型海港，峙头洋畔变成繁华的新兴现代化港区。
当我环视工地上川流不息的载重汽车、大型工程车和海面上来回往返的工程运输船、停泊在堤外的无数大型海上施工船，以及长长的海堤、已被围垦成的广阔的陆域，想起昔日穷乡僻壤的山村岙底，又想起我当年那个风雪夜艰难行路的情景，我的脑子里涌动起一个念头：宁波人民正在奋力描绘着崭新的天地！
2003年4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