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清明时节了。
前不久,二姐从上海打来电话告诉,她准备等天气好一点的时候回乡扫墓。原来,前一阵子上海同我们宁波一样,也是春雨连绵。由此,我想起,早在一千多年前,杜牧在那首著名的《清明》诗中就说到,安徽池州地方也是“清明时节雨纷纷”的,何况甬沪两地近在咫尺,气象更是相差无几了。这两天天气放晴,二姐匆匆赶来。未等清明节,趁着明媚的春光,我们一家人伴着二姐去江南祭扫父母坟墓。
那天清晨,我们一行登上可乘千人的渡轮时,见船舱内已站满了人,看样子大部分是去江南扫墓的乘客,其中有不少操着上海口音的人。到了对岸,一路上行人手持花圈,说说笑笑,根本看不到杜牧诗中那种“欲断魂”的情形。我想,毕竟是时隔千余载,时代大不相同,景随时迁,扫墓人的心情也不可同日而语了。如今,这熙熙攘攘的扫墓者行列,虽说其主题十分明确:悼念故人,寄托哀思,然而终究掩盖不住踏青赏春的欢乐情趣。即便是站在墓前祭拜先人之时,映入扫墓人眼帘的,尽是“松排山面千重翠”,“红杏枝头春意闹”。
我伴着二姐,随着一伙伙扫墓人姗姗而行,联想起早些年扫墓还不大兴盛时,港澳台同胞和海外侨胞已“捷足先登”。那是在“四人帮”倒台后,通过“拨乱反正”,中华大地呈现一派喜人春色之时,旅外游子压抑不住怀乡思亲的激情和苦酸之心,一俟时势转机,便陆续回故乡探亲。尤其是清明时节,他们更是纷至沓来祭祖扫墓,那一番对故乡、对先人的绵绵情愫,令人感慨不已。1979年清明节,我曾陪同一位旅台乡亲到他父母墓前祭扫,对当时的情景至今仍不能忘怀。那位乡亲可说真的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他年轻时被国民党抓壮丁去了台湾,依依不舍挥泪离别父母,不想从此与其父母不但音信难通,亲情隔绝,而且竟成永别,遗恨终生。那天,他长跪在父母墓前,声泪俱下,断肠倾诉,在场亲友无不深被感染。那一次扫墓,确是真真切切的“欲断魂”。
扫墓归来,我见回归路上的行人也和我们一样,手里捧着从墓地采摘来的一束束野杜鹃,个个精神爽朗,人人喜笑颜开。想必大家的心情都一样;既聊表了思亲情怀,更享受了江南不尽的诱人春色。
2000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