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压下心中那丝震动，宋昭暗暗地告诉自己，这场战争，即使没有自己的那一点儿推动，早早晚晚也是不可避免的。而他不过是顺势而为，并从中获得了一丝微小的利润罢了。
他只能向前，没有退路。
宋昭脸色平静地从桌上取了一片淡黄色的面包，放进口中慢慢咀嚼咽下，然后，一个暖暖的微笑，渐渐地在他妖孽的脸庞上漾开。
绿晓一直默默地守在他的身边。自从早晨收到那个消息宋昭脸上罕见的凝重和冰冷，让他的心一直忐忑着，此时，再次看到他的笑靥，绿晓只觉得突然间，凝聚的乌云瞬间烟消云散，他的世界再次恢复了晴空万里，心情也瞬间轻松雀跃起来。
“今天的这个……面包，公子觉得如何？”虽然放松了心情，绿晓的问话还是小心翼翼地。
“唔，不错。”宋昭点点头，再次咬了一口，缓缓咽下，随即抬头看向绿晓，笑道，“这一次，厨子做的着实不错。”不过，不像面包，倒更像现代的蛋糕。宋昭心里默默补充。
“呵呵，许嫂要是听到公子这句话，还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儿呢！”绿晓彻底地放松了下来，一张小嘴又开始唧唧呱呱起来，“公子，昨晚，秋华……嗯，梅公子的舞蹈真的如仙子临尘么？”
绿晓眨巴着眼睛，看了宋昭一眼，转身给宋昭又倒了一杯羊奶，继续自言自语道：“虎子姐姐她们说的那么美……可惜，晓儿都没能看到……”
宋昭漫不经心地望向嘟嘟哝哝的绿晓，就见，小东西正双手捧着一杯羊奶，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自己，那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闪动着无辜又可怜的光芒，那种眼神，让宋昭心里麻嗖嗖地，莫名地联想起一只渴望得到肉骨头的小狗儿的目光……
从离开红袖招，绿晓的脸上就消散了忧愁，也没了那份故作成熟的矜持劲儿，每天乐呵呵却总是尽心尽力地打点着宋昭的一切行居诸事。不过，小东西没了压力和忧愁，这脸色是一天天红润起来，个子也长了不少，虽然还算不上高挑，但挺直修长的腰身，就像一株小小的白杨，充满了勃勃的生命活力。
宋昭不动声色地接过羊奶，默默地喝完，净了手，漱了口，缓缓起身，正要走出去，就觉得衣角被轻轻地扯了扯，他的嘴角倏地划过一抹轻笑，脚步却未停下，然后，就听到背后一声低低地轻呼，带着一些些撒娇的意味：“公子……”
宋昭再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轻笑道，“若是这几日，你能十射九中，我就让你代替青竹……”青竹是宋昭离开红袖招后，给秋华找的小侍。让绿晓代替青竹，其中之意不言自明。只是，十射九中？
宋昭的脚刚刚跨出偏厅，就听到身后，一声长长的悲叹。
绿晓很聪慧，识字计算学的极快，只是，这舞动弄枪的天分，着实差了些。宋昭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更加之他两世的经历，自然深信，一个人要想不受伤害，最起码应该拥有自保的能力。故而，他就要求绿晓学一点儿拳脚功夫。在知道他确实没有练武的天分之后，又退而求其次，特意给他定制了一把手弩。并严令他必须学会学好。能够熟练运用手弩的话，一般的危险，十几个人的围攻，已经伤不到他了。只不过，绿晓却实在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不感兴趣。当听到宋昭的吩咐，那对于美妙舞姿和热闹的期待也无法让他感到高兴了，只有跨着一张小脸儿，慢吞吞地收拾了碗碟，一步三挨地往特别给他设置的射击场走去。
看着镜子中美丽却似乎缺少一点儿什么的容颜，秋华有些怔忡。在他的身后，绿晓给他梳着头发的同时，不时地拿那一双灵动的黑眼睛看一眼镜子中的他。
留在红袖招的日子，宋昭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让他替他接客，也正是因为留了下来，秋华才知道，作为红的透紫的红牌小倌儿，宋云夕从来没有接过客，甚至连清倌们不可逃避的陪酒唱曲儿也不用做。这让他本来惶惑不安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红袖招的生活，非常平静。每日，秋华除了看看书弹弹琴之外，就是等待着姐姐或者宋昭来，他们来了，这个小院儿仿佛才有了生气。除了不能随意上街，不能随意接触别人外，秋华的生活过的算是舒适惬意。比他十几年为奴为侍，时刻惊恐畏惧的生活，不知好了多少倍。
这样的生活，秋华很满意。
是的，很满意。
一直以来，秋华都在努力地模仿宋昭的一举一动。如今，若是宋昭换了男装与秋华站在一起，已经有相差无几。秋华模仿不来的除了宋昭那沉静的几乎没有波澜的眼神，还有宋昭的个子如今也已经比秋华高了近半个头。
秋华默默地审视着镜中自己的容颜，微蹙着眉头，细细揣摩：究竟还差什么？他之所以模仿宋昭，除了要完成替身的任务外，也因为那样极致的美丽，是任何人也无法抵御的。那样的美丽，在秋华心中，就像一个高高在上，供人膜拜的仙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秋华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够更美一些。所以，他学习的很刻苦，甚至可以说有些痴迷。
初秋的天气仍旧很热，骄阳高挂，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但是，毕竟已于仲夏的酷热不同，这个时节，只要躲开太阳的直射，树荫下，凉棚里，甚至马车上，都舒爽了许多，缓缓吹拂的微风，也似乎带了一点点柔柔的凉意。
马车依依呀呀地缓缓而行，秋华和绿晓坐在车厢中，两个都还只算少年的男孩子，都有些兴奋地望着车窗外的田野。黄澄澄的谷子，红彤彤的果子，渐渐转为金黄、绯红的枫树……秋日的景色很美，美的大气而富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