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国栋还在宋明远家呆着,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他实在没别处可去。他试着给他的西西打过一次电话,可对方直接把电话摁了,他也不敢再打,怕惹尹念西生气。
一见着程思北又来了,尹国栋很是瑟缩,他说不上自己现在为什么要怕程思北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丫头片子,但那种带着羞愧的凄惶的确是挥之不去的。
程思北也懒得客套,径直换好鞋倒在了沙发上。
尹国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在原地惴惴不安的左顾右盼。
宋明远也没搭理他,而是问程思北:“你喝什么?”
“白开水。”程思北揉着眉心,特别疲惫的样子。
宋明远去倒水,回来看尹国栋还在那傻站着,说了一句:“你去休息吧,我们没什么事儿。”
“哎,好好。”尹国栋如获大赦搬得挪了挪笨重的身体,忽然,一阵与周围环境毫不协调的嘈杂铃声响了起来,尹国栋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他那部老旧掉漆的翻盖手机,接了起来,“喂...”
程思北盖在手掌下的眼睛一动。
她静静地听着尹国栋打电话:“哦...真的吗?叫我回剧组?为什么呀...谁让的呀?不知道?那...啊不是不是,瞧您说的,怎么会不想干呢...那好,好,我明天就回去。”
撂下电话,尹国栋的脸上慢慢浮现了一种似惧似疑又似喜的奇怪表情,到最后,都被喜悦掩盖了。
一直没有跟他说话的程思北忽然问:“怎么了?”
尹国栋愣了两秒才敢确定这句话的的确确是在问自己,他赶紧有些讨好的答道:“剧组忽然来电话说让我回去,也没说是谁让的,小北,是不是你跟...”
“不知道,不是我。”程思北面无表情的否认。
宋明远闻言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程思北缓缓地与他对视,又轻轻地移开。
“那会不会...”尹国栋已经陷入自己的想象中,“会不会,是西西?”
程思北差点笑出来,然而却没有。她镇定无比的说:“有可能,毕竟她是你女儿。”
尹国栋因为这句话露出最近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他看着手里那部破手机,仿佛尹念西就在那头给他安排工作似的。
或许是心情变好了,他竟打开了话匣子:“这个手机呀,还是西西给我买的!你别看它现在不像样,这在当年可是最流行最先进的款式呢!是那个xx做广告的!”
事实上,尹念西给他买这个手机只是怕他会去剧组找自己,而尹国栋却会错了意,以为尹念西这是想跟他多多联系。
程思北听着他的讲述,皱了皱眉。她以前觉得尹国栋可悲又可怜,现在还要加上两样,可笑又可恶。
宋明远也不想听他说下去了,他转而叫程思北:“你过来一下。”
“干什么?”程思北话是冲着宋明远说的,眼神却一直看着尹国栋,“想说什么在这说吧,没外人。”
尹国栋察觉到了她的眼神。
她嘴上说着没外人,可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暗示,自己就是那个外人。的确,寄人篱下,他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于是识趣的说道:“我下楼转转啊。”
没有人回应他,他便一个人落寞的出了门,声控灯亮了起来,随着他沉闷的脚步渐渐远去,一切都重新归于黑暗,和宁静。
“你想说什么?”程思北又问了一遍。
“你生气的时候真吓人。”宋明远试图以一个玩笑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我没生气。”没想到程思北一点也不领情,“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就是想说...”宋明远也不再卖关子,“他好歹也这么大岁数了,你这么对他,是不是有点...”
宋明远小心翼翼的措着词:“稍微有点不厚道。”
的确,程思北先让尹国栋误以为尹念西对他还有父慈女孝的血脉亲情,让他满怀喜悦,满怀期待,再让这种喜悦和期待被他亲爱的女儿亲自毁灭。哀莫大于心死,这无疑是最残忍的。
程思北却像听不明白他的话似的,想笑还笑不出来:“你再说一遍,我对他不厚道?我是真不知道你有这么一颗以德报怨的心啊!你这境界太高我有点跟不上你啊!他差点害死我!”
“你先别激动啊。”宋明远很温和,每当程思北躁动不安时,他就会变得这么温和,“我觉得你因为一时的愤怒而把自己变成跟他们一样的恶人,这不值当啊。冲动是魔鬼,我觉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宋明远,你好像忘了...”程思北连名带姓的叫他,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背脊挺得笔直,“你好像忘了,咱们俩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不喝心灵鸡汤,我用不着你抚慰我。”
宋明远不跟她硬碰硬,轻轻地抱了抱她:“你现在不冷静。”
“是你不清醒。”这时的程思北严苛的近乎冷酷,“当初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说我要想一想,后来我觉得我想明白了,我喜欢你。你知道这个想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不论我被你伤害成什么样子,不论这段感情如何不得善终,我都没资格也没理由埋怨任何人,我只能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哭着抽我自己。”
宋明远刚觉得有点感动,程思北却又接着说:“我想明白了,但我觉得你应该再好好琢磨琢磨。我恨刻薄,也不善良,我劝过你应该离我远远的,我改不了了,因为这些缺陷都是我的一部分,我可以不优秀,但我不能不完整。”
程思北索性把最坏的结果坦诚布公:“我不希望你哪一天早上起来对着镜子,心想我这是干嘛呢?我为什么跟这种女的好啊?那你就是在羞辱我。我现在就跟你说清楚,我就这样了,你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拉他妈倒。”
宋明远是个很懂得相处之道的人,程思北越说狠话,他反而越不跟她一般见识:“好了,别说傻话了,气头上的话我不会作数的。”
程思北沉默了半天,叹了口气:“气头上的话,才是真话呀。”
说完,她绕过宋明远,拉开门,单薄的身体融进漆黑的走廊里。=========希望大家多多收藏、推荐和打赏!还有一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