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凌霄
一、
相传，天山九尾狐仙因渡情劫失败后自毁一尾，法力大损，从此后浪迹于人间。
京城，红楼。
咋一听，红楼这个名字很像烟花之地，但确是和那些烟花柳巷的地方不同。
红楼，是一间不大的茶楼——真的不大，只有七十平而已！
这家店，只有三个伙计——一个老板，两个伙计。
与其他相同的茶楼比起来，红楼算是整个京城里最穷的了。
红楼，为什么叫红楼呢？
这家店的老板，只告诉过他其中的一个伙计。
大概，当时是怎么说的吧？！
红字取其火也，兴旺也；楼字取其高也。
可是，现实是——一天仅有不到五人光临红楼。
红楼为什么不关门大吉？
只因——这家店的老板伙计皆非常人。
要说这家店的老板白天在干什么，为什么整间店铺只有两个伙计在忙前忙后呢？
其实，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夜间生物。
这家茶楼的老板是谁？
没有人见过，或许有吧！
极少数见过他的，还是活在世间的。
大部分的，或许成为亡灵了吧！
这红楼，其实就是一个迷！
一个未知而神秘的茶楼，从老板到伙计。
没人知道这里是什么时候多了一座不起眼地茶楼的——京城，毕竟地方太多太杂。
但，能走进红楼的人，却讲究一个缘字。
红楼的选址建设，离京城繁华地段还要偏僻些，稍微不注意便错过去了。
并且要进红楼的人，需得是阴盛阳衰亦或是不明不白死去之人方可进红楼。
所以，红楼不止接活人生意更接死人生意。
一句话就是，要进红楼，必须先受因果。
二、
红楼的老板，掌柜——凌霄。
凌霄非世间人，是狐。
天山九尾狐仙——因千年之前渡情劫失败后，便在人间建了红楼，另外折损一尾。
情，或许真的是劫吧！
无论是人也好；仙灵妖魔也罢；世间万物皆堪不破一个区区十一笔的情字。
情字，终是碧落黄泉不悔，幽冥苦海亦无怨。
千年之后的凌霄，是否会为了当年之事而后悔？
答案当然是，不悔！
无论，过了几个千年，凌霄都是不悔的。
一条尾巴而已，一千年的法力而已——若能换得祯儿永生，即便是祯儿不记得凌霄了，也是无悔的。
那些都是可以修炼出来得，可是祯儿，却……
但，那又怎样？
至少，付出过，相伴过。
所以，凌霄不悔。
这样一个非人的凌霄，却有一个凡人的朋友。
这个人，很老实，是个光头和尚。
红楼里的三个家伙，都叫他老实和尚。
可是，和尚老实么？
不！他不老实。
他是一个会杀人的和尚，但却不滥杀。
三、
一轮弯月，西上。
夜间的云朵变得稀少，仿佛都隐藏起来了。
红楼的后院，谁都不会想到——在后院的一座假山后连着一条通道。
那条通道连接的地方，是一座山庄。
与其说是山庄，不如说是用一道围墙将四周围起来另起的一个院子罢了。
在这道围墙里，有金钱草、鱼腥草、车前子、灯笼花、紫丁香、更有梧桐树、枫树、榆柏。总之外面山中有的，这个院子里绝对也有，而且只多不少。
稀薄的月光，照在这片草地上。
依稀可以看到，草地上面有什么东西刚才这里走过。
凌乱不堪且被踩塌，草尖上还有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凌霄今夜身着一袭宽松的红袍，头发披散在脑后——他就那么横躺在木塌上，头枕在他的胳膊肘上，望着木棚。
这是老实和尚来的时候，看到的样子。
四、
“想什么？”
老实和尚好奇的问。
随即，他看向凌霄头顶不远处的一个小方桌上面摆放地一坛酒和两个酒杯。
是两个茶杯。
“你，似乎知道今夜，我会来？”
“起初，不知道！”
“那……”
“是风和我说的。”
凌霄又望了一会儿木棚，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跪坐于老实和尚对面的软垫上，他们的中间正是那张方桌。
老实和尚右手执起两个杯子，左手拿起酒坛拍开泥封逐一添满酒。
“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老实和尚问着。
“什么？”
“是谁告诉你，我今晚会来的？！”
凌霄看了老实和尚一盏茶的时间后，才说：
“嗬，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啊！”
“什么时候？”
“刚才。”
“那是多久以前？”
老实和尚有些微怒。
“不是多久以前。真的只是，刚才。”
“别卖关子了，你就快点告诉我吧？”
老实和尚向凌霄眨着眼睛问道。
“是风告诉我，你来了。”
“风？”
“对，是风！”
老实和尚一副惊讶的表情，用手指着凌霄，一边说道：
“不会吧？你现在连风都能命令了？”
凌霄看着老实和尚这幅惊讶的表情，嘴角沁着笑：
“对啊！很早之前就能了。”
“厉害！”
“嗬。”
五、
“说吧！夜半三更不睡觉，跑到我这来做什么？”
凌霄执起竹筷夹了一块红烧鲤鱼肉放进嘴里，一边嚼着鱼肉一边看向老实和尚。
“我像是那么藏不住事情的人么？”
“像！”
一杯酒缓缓下肚，脸上的火辣感让凌霄很不舒服。
“好吧！我说……”
事情是这样的——
三天前，京城相府的人请了老实和尚去做一场法事。
那天夜里，本来是无风无月的。
谁知，一场怪风吹来，变了天。
“嗬，怪风？”
“是啊！”
“有多怪？”
“那你可听好了，凌霄。”
那场风吹过，相府那原本死去的二小姐突然睁开了双眼，双眼直瞪身体也硬挺挺地站了起来。
“哦，诈尸了。”
凌霄看着方桌上的一盏蜡油灯说。
“如果只是诈尸了我也能解决掉，可是问题就出在这……”
这时，又是一阵风吹来相府的二小姐不见了。以后的每天晚上却都能看到二小姐在相府飘荡，杀人喝血啊！
那血淋淋的场面想想就能吓死人，被她咬死的人喉咙都烂掉了。
老实和尚说到这里，生生打了个颤儿。
“行了，你的法力不差我多少。说你怕了？我都不信唉！”
“这件事情，你管还是不管？”
“我总不能让你白来一趟吧！”
“太好了，什么时候去？”
老实和尚激动的手一抖，酒杯中的酒便溅到了他的青色僧袍之上。
“明晚……”
六、
夜半，相府的后花园。
百花争艳，两人衣玦翩飞隐身于相府回廊之中。
云稀，无月。
此刻，相府后花园里仿佛在一刹那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你说，她会来么？凌霄。”
“怕了？”
凌霄撇撇嘴，挑挑眉，看着老实和尚的僧袍。
“你看小僧的袍子，做甚？”
“呵呵。让你放松一下心情而已！”
“你……”
“嘘！别吵，来了……”
刚才还是一点风都没有，现下确是狂风四起。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飘来——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就是相府的二小姐；她，还是那身黑衣，只是如今的这身衣服已经有些破的不像样子了。
“你就是相府的二小姐？”
凌霄懒懒地开口，从隐身处来到花园中央与相府的二小姐对视着。
“是。你也是他请来收我的么？”
“你说呢？”
凌霄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对面的女鬼，随后伸出右手慢慢向下压过去，仿佛在他的右手下面有什么东西抗拒着他似得。
忽然右手停了下来，右手慢慢成爪，一朵红色的花朵就被他吸在了手心里了。
那朵花随着凌霄的心思而动，渐渐地化成一把闪着红光的剑。
老实和尚也在这把剑成型之后便出来了。
七、
“你……你是谁？”
“先别急着问我是谁。说说你自己吧？！”
黑衣女鬼的眼神在凌霄与老实和尚之间徘徊。
许久，才道：
“我？你不妨去问问这相爷去！”
“不肯说，是么。”
似问，又似肯定。
老实和尚嘴里“哼”了一声后，便要上前却被凌霄横手用剑挡了回去。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呢？”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呢！”
“你，这人……”
“我怎么了？”
“……”
黑衣女鬼神色复杂的看着眼神身着一袭红袍的男子，定了定神。
竟然看不透在她面前的男子，他的周身覆盖着一层浩然正气与道家的混元真气。
两者相结合，妖魔避之不及。
“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相爷出巡时来到湾溪村，当时我正在河边洗衣服却被他……
原来，原来。
“你在相府杀的人够多了，仇也该报完了吧？”
“是……我的仇是报完了，可是……”
“姑娘，冤冤相报何时了？”
“够了，别在说了。我们村里三百多人，皆是死不瞑目，到现在我也忘不了！”
“你知道么，每次我一闭上眼睛，在我面前的就是那些人啊！”
“姑娘执念已深，怕是不肯入轮回啦？”
“不错。我就是拼着一死，也要相爷一家老小相陪！”
凌霄面色如霜，眨着眼看着他对面的女鬼。
真是，倔！
“好吧！既然你不想轮回，那么我也可以放了你……”顿了顿，又道：
“不过，你先陪我过几招吧！”
“唰”一声，那把花剑的剑尖与地面上的石板摩擦发生了火花，接着剑气向那名女鬼袭去——红色的花瓣，围绕在女鬼的全身，女鬼时而痛苦时而甜蜜，好似陷入了梦境。
女鬼周身的戾气被红色的花瓣一道道给化解了，这时凌霄口中默念着咒语。
“嘭”，花瓣应声而碎，那依旧沉浸在梦境中的女鬼也不见了——不止是女鬼，还有相府的二小姐。
八、
“凌霄，她们……”
“已经入轮回了吧！走，和尚我们喝酒去。”
“你不是不想喝么？”
“……”
“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唉，你凌霄会感慨？”
“不行么？”
凌霄挑挑眉，看着路上的风景。
人……大概都是自私的活着吧，这样才不会太累？
